现在，俞文乐从项目实际上的总负责人变成了这么一个定位暧昧的角色，这背后的水得有多深……
制片人都能踢走，方志国一个导演……《追疑》现在又变成了三个亿的超级项目，这个成本，不说第一，前三绝对有数，这样的机会，方志国不配合，找个人替换掉方志国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对方志国来说，能执导这样一部片子，无疑也是职业生涯上的重要一步，我国通常所认的名导、大导，不就是看你拍的片子有多“大”，你的片子拿过多少奖项吗？前者就是商业电影，后者就是艺术电影，方志国又不是艺术电影路线的导演，自然是执导过的片子越大越重要，更何况《追疑》他前期已经付出了那么多精力。
同是导演，孔建中很能理解他现在的处境：“那现在谁管事？对苏苏的角色有什么调整么？”
方志国神情很平静：“秦总亲自掌舵，挂了制片人，季俊驰是执行制片人。”
孔建中听得有点懵，他毕竟不是电影圈的，觉得这里边水不仅深，怎么还云遮雾罩的：“秦总？星寰的副总裁秦宏恺？季俊驰又是谁？”
方志国嘿然一笑：“这位季总，别说你没听过，我之前也没听过，向影帝的特别助理。”
孔建中：“向明？……你别告诉我，向涵晴也要入组。”
向涵晴是向明的女儿，这在圈子里不是什么大秘密，否则向涵晴也不至于出道就有这么多资源。这次加盟《追疑》，很难说是秦宏恺对片子的定位有调整，所以拉了向明一起；还是向明看中了这个项目，想借机捧一捧自己的女儿。反正现在看下来，两边是商量定了，就是苦了夹在中间的方志国……这摊水可真够浑的。
方志国叹了口气：“对，凭空多了一个女主角，可不是主线剧情都得大改，估计法医那角色原本的剧情支线也会精简……反正人家带资入组，本子得大动……”方志国看了霍琅，眼神中透着无奈：“苏苏的戏份可能会少很多，这事儿晓博还不知道。”
剧情支线如果给精简了一部分，再保留着苏苏这个法医角色，估计戏份会少上不少，但是，即使是只露个脸，在很多小艺人看来，也是难得的机会了，这么大的项目，哪怕只在大银幕上演个小角色，资历上也是重要的一笔啊，起码拍过电影，下一次再去找别的电影项目，也会容易很多，更何况颜苏苏只是个新人。
角色被抢、戏份被砍，在圈里实在是太常见不过的事情，可能是因为咖位太小，也可能是因为你后台不够硬，有的时候这些事情发生了连个招呼也不会打，像方志国这样，身为导演，肯亲自来给霍琅解释、甚至道歉的，真的是他人品不错。
孔建中叹了口气，这事儿只能说苏苏点儿背，他看了霍琅：“委屈苏苏了，你等会儿好好跟她说说……苏苏才入行，路还长呢，别只看眼前这一时，对了，我这儿还有点惊喜给……”
他话音没落，方志国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看着屏幕，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果然，一接起来，那头是暴跳如雷的孙晓博：“方导！本子的事儿你知道？！这什么意思！凭空多了一个女主角，主线全部推翻！法医剧情的支线要加到女主角头上？？？那苏苏怎么办！”
方志国到嘴边的宽慰也变成了疑惑：“加到女主头上？”
这不是精简，这是要把苏苏的戏份全砍了。
孙晓博：“那姓季的都要安排开剧本会了！靠！老子这编剧都没看过本子！不知道他们怎么凑出来的！俞总现在电话也打不通！”
方志国挂了电话，脸色难看，他好歹是导演，这种剧本大改动的方向都不知会他一声，对方也未免太嚣张。至于俞文乐，他更夹在里面更尴尬，不愿意过问也是应有之意。
孔建中“哈”地讽笑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小辫子：“这可真是资本家啊，就是不一样，财大气粗。”
然后他看向霍琅：“我刚才正要说呢，如果老方那头不方便，对苏苏来说也没啥。”
他从身后拿了一个包过来，厚厚一摞砸在桌上：“本来今天你来，也是想和你说这件事，这都是老朋友托我转的本子！”
余德泽在边上笑：“苏苏在戏里表现不错，长得又好看，最近又有热度，咱们电视圈子也不大，这几年古偶的、青春的，大把项目要拍找不着这么合适的人，孔导就一力举荐了，没想到来了这么多本子啊。”
孔建中笑眯眯地道：“倒不一定保证都是主角，你们回头看看，哪个合适我去带话。”
还不一定保证主角……言下之意就起码是个配角呗，方志国一脸无语地看着孔建中和那摞剧本，这老小子又故意在拆自己的台，拿话激自己。
自己要是不给苏苏保住角色，他就推荐她去演电视剧了。
戏份精简是一回事儿，起码颜苏苏能刷个经历，知道拍电影怎么回事；戏份给精简没了又是另一回事了，孔建中是体系里出来的，老派，看不得这种。
方志国难道就能接受了？不为别的，他身为导演，连本子大改、一个角色都改没了都没权力过问了？！
方志国只正色向霍琅道：“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肯定会保留苏苏的角色。”
看着方志国和孔建中的神色，霍琅却笑道：“孔导，方导，我代苏苏谢过您一片关爱。但这件事情上，方导，我有个主意，您可以听一听。”
方志国原本就想回去争上一争的，看到霍琅这不急不恼的气度，也平静下来，听他怎么说。
“其实到了现在，剧本有调整已经是肯定的事情，苏苏的戏份变化，不管是裁还是砍，不过是随之而来的连带影响而已。晓博突然收到这样的消息，我觉得不是没有原因的。就整个项目来说，剧本也只是第一步，方导你现在回去，是要争苏苏的角色？还是要争导演的权力？”
这话有点意思，方志国不知不觉坐正了些：“有什么区别吗？”
在他看来，他这次去，就是想借着保住颜苏苏的角色和对方争上一争，不就是意在维护导演应有的权力吗？
霍琅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微微一笑:“如果您为苏苏争取了角色而强势发声……您信不信，您为了一个小配角顶撞执行制片的事情第二天就会传的人尽皆知。”
此言一出，满桌的老江湖都是眉头紧锁，因为这事儿很有可能发生！姓季的代表资方，又是星寰高层拉进来的，话要是传出去，方志国为了一个小配角和他闹，谁吃亏是明摆着的，肯定会说是方志国不识抬举。
孔建中张了张嘴：“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分明是借机搞你啊老方！”
只这第一招，那姓季的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方志国神情阴沉，他这么多年拍片子，各色事儿也遇上不少，这次不过事出突然，他没有想到姓季的刚上任就玩阴的，既然知道对方的目的，他自然知道怎么对付，就是苏苏的角色就很难说了……
这件事是霍琅主动提的，他当然早有准备：“您不用担心苏苏这边。”他顿了顿道：“我觉得原本的《追疑》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本子，如果方导不介意，我还是想把苏苏那部分剧情拍出来。”
支线变主线，配角变主角。
第17章 筹拍大片
霍琅的话让方志国和孔建中这等老江湖一时都镇住了：“把苏苏那部分剧情拍出来？！”
我靠！他们居然都看走眼了！眼前这看起来英俊沉稳的后生居然也是个狗大户、煤老板、家里有矿？！
霍琅还诚恳地解释道：“预算不多。”
大家都没问具体多少钱, 哈，人家又不是不知道圈里的规则，都自己掏钱给颜苏苏筹拍片子了，还能没数？
这两年影视圈简直就是“人傻钱多你速来”的代名词, 带资进组这种扭扭捏捏扣扣索索的举动, 真正的狗大户是不屑的，自掏腰包搞个剧捧人还点名要名导呢。别问, 问就是自取其辱, 显得你村, 没见识。
孔建中上上下下打量着霍琅：“这有钱人口气就是不一样哪。”他语气里带着几分调笑，但又有几分认真慎重：“小霍，你是苏苏的经纪人，就冲你这句话，我知道你是负责任、为她好。”
就是有点太负责任了。
他瞅了瞅霍琅, 也不知道对方的感情状况, 但就冲颜苏苏那个长相, 他年纪大、圈里各种事儿经得多，劝阻的时候就带了几分情绪：“你如果真是为苏苏好, 她现在就是个新人, 《幻海录》不是多大的组, 但起码能让她在圈里混了脸熟,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专门给她拍个片子就能真能让她一飞冲天？
这圈里为了小情……咳，为了女明星豪掷千金专门搞个戏的，我见得不少！但老话说得好, 欲速不达。我还真没见过一个捧成功的，为什么？因为人得一步一个脚印，饭它得一口一口吃。别说捧上去了，不把名声搞臭就不错了。这个圈这么小，她这个年纪、这个资历能有什么能耐参加一部专属的片子？圈里的人可都不瞎！
你要真为她好，趁早打消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哪怕是老方那头去不了，这摞本子里也有几个靠谱的，让她多跟几个组锻炼一下，这才是真为她好！”
颜苏苏模样好，难得态度端正，肯学，偏偏为人还单纯，孔建中语气到后面不免就有些重了些。
余德泽晓得他的脾气，怕气氛变僵，霍琅都能出钱拍片，恐怕可不是什么普通来历，连忙打圆场：“看您说的，霍经纪不也是一片好心？”
刚刚孔建中一大串噼里啪啦的时候，方志国却冷静了下来：“你收着点儿脾气，小霍不像那样人。”
霍琅也是待孔建中略平复了一些情绪，才拿起那一摞剧本缓缓翻起来，这些剧看下来，一水的青春校园、古代偶像，苏苏在里面的角色，基本都是一样的美若天仙、心地善良……
庞洪元是个心思很直的人，他看了他们几个人，觉得特别奇怪：“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问问苏苏小朋友自己的意思？你们争来争去的，真是。”
霍琅停了翻阅，向孔建中笑道：“孔导，您一片心意，我们都知道，庞指说的对，我虽然是经纪人，但最后怎么定，还是要看苏苏的。”
孔建中看了他一眼，怎么就觉得这小子好像胸有成竹呢？
颜苏苏被叫过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刚才大家说笑的浅浅红晕，乖乖地和孔建中、方志国等人一一问了好才坐下来。
方志国忽然反应过来，苏苏还不知道电影项目的变化，他心中踌躇，这么个小姑娘，要怎么跟她说这个事儿呢，别当场哭出来。
霍琅却是单刀直入：“《追疑》那边，项目出现大的调整，可能没有你的戏份了。”
孔建中顿时侧目，不是我说，你对她好，都能给她专门筹拍个片子了，怎么说话这么扎人心呢？？？
颜苏苏一怔，居然没哭，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赚钱真的好难好难啊……”
呜呜，她都把试剂耗材全部放进购物车了……
方志国：……
孔建中却精神一振，把那摞剧本放在颜苏苏面前：“别怕！项目多的是！看，这些项目都有钱！”
小姑娘如果只是差钱，以她的资质，这个圈子有的是钱给她，根本没必要去拍什么不知道深浅的专属片。
颜苏苏眼睛一亮，孔建中笑眯眯地道：“你现在只在《幻海录》里面演了一个小配角，现在他们给的本子，大一点项目可能是女二、女三，但是没关系，你多待几个组，最后肯定能大红大紫，钱绝对不是问题。”
颜苏苏的眼神简直闪闪发亮。
孔建中看了霍琅一眼，看嘛，他就说，小姑娘有更稳妥的路子走，干嘛非要跟着踩个不深浅的坑。
霍琅在旁边点头附和：“这几年拍这些剧确实捧红了不少人，你上次见过的安薇儿，她现在是当红顶流，当年她也是这样，非常拼命，从龙套、配角开始，同时拍几部戏，一年至少产出十几部作品，有一年当了三部偶像剧的主角，两部同时大爆，登上女星顶流，现在一个代言价格千万起……”
孔建中频频点头，点着点着发现不对，霍琅怎么帮着自己说话？他到底哪头的？
结果颜苏苏却慢慢皱了眉毛：“对不起……我我……我做不到。”
孔建中连忙道：“安薇儿的路子是现成的，你的基础条件只比她好，再加上又肯努力，成功是一定的。”
颜苏苏认真看着孔建中：“谢谢孔导，但是我真的、真的做不到。”
孔建中一愣，颜苏苏已经仔细地计算起来：“拍《幻海录》这十八天，我作为一个配角，平均待在剧组的时间是八小时三十四分，如果同时拍其他戏，哪怕缩短单剧组时长，算上交通时间，至少在十八个小时以上，如果都是主角，时间可能就更长了。”
大家没太明白她的顾虑，颜苏苏详尽地解释了自己的理（天）由（书）：“我们人体的代谢废物主要依赖淋巴系统来清除，通过□□排出。人脑新陈代谢这么活跃，偏偏却没有淋巴系统。大脑所有的代谢产物都要依赖脑脊液流动来带出去。只有在睡眠状态下，大脑中细胞的间隙才会增大，脑脊液才能快速流动带走大量的代谢产物……如果睡眠不足，代谢产物在大脑堆积，会导致β-淀粉样蛋白积累，导致神经性病变，后果非常严重。”
简单来说，就是睡眠不足会导致反应迟钝、神经病变、甚至不可逆转的脑损伤。
如果说提升颜值是出于对粉丝的责任，颜苏苏会努力去做；那保持大脑的敏锐反应却是颜苏苏的底线，绝对不容逾越，这是她从事科研工作最为依赖的工具。
什么同时拍几部戏，要是为啦赚钱导致大脑病变迟钝，那就算买了试剂也没有办法很好地推进工作，事情的主次轻重，颜苏苏分得很清楚，赚钱是为了做实验、**文、搞科研；而没有健康的大脑，这些都做不到。
更何况，依颜苏苏在《幻海录》拍摄的过程中来看，要和对手搭档、要认真观摩拍摄、要研究本子情境……她觉得也好忙，同时拍几部很可能哪边都做不好吧？这不符合她尽职尽责的自我要求，人家是给钱的呀。
颜苏苏的理由，孔建中听得有点晕，但前头的意思他听明白了，小姑娘不想轧戏，不想仓促地对待本子，这其实挺好的，只是这年头……他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不骄不躁、不急于求红的小姑娘。
但孔建中叹了口气，只是这样一来，小姑娘的选择显然就完全不在那条道上了，现在的这些本子，确实不是那种需要一心一意去珍惜的机会。颜苏苏需要的是，参与一次、投入一次、就能成长一次的好本子、好项目。
以她现在这个阶段，选择确实不多。筹拍一个片子……再回头去看，也不是难以理解的选择，这个片子不图什么大卖，也别搞什么炒作，就老老实实地拍，让颜苏苏扎扎实实学到东西，那确实是可以的。
这样看来，霍琅的眼光倒是看得很长远；当然，也很狗大户就是了。
方志国却听得乐不可支，他直接哈哈大笑起来，一指孔建中：“你还说别人小霍这这这那那那，别人明明是对自己艺人非常了解，才提出了专门筹备一部戏的打算，就你小肚鸡肠猜这猜那。”
方志国不像孔建中古道热肠，但他很务实：“小霍呀，你们自己筹拍一部片子，确实能让苏苏扎扎实实跟着走，但拍戏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你想把电视剧本里的一条剧情支线抽出来，一条支线怎么单独拍？再说了，拍戏可不是有钱就行的。
电影不说，就电视剧，你看这老小子的摊子，里里外外也一百多号人，这可不是你挥着钱在外边一吆喝就能来这么些人的，班子要搭起来，不容易的。”
霍琅笑了，他把方志国倒的那杯酒端了起来：“所以，我想向方导要一个人，还请方导割爱。”
方志国一怔，手机正好响了起来，一看那上面的名字，他看向霍琅的眼神就很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