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治医生姓赵，是个四十多岁，长相端正的男人，他看着病床前那个逐渐成长的孩子，唯有无奈和叹气。
季楠要走的时候，赵医生叫住了她，他不太好意思开口，因为是摆在眼前的事实，可为了病人，还是要问的。
“怎么了，赵医生。”
赵医生有些不自然的说：“你的父亲...”
季楠苦笑：“您很早前问过了，我没有父亲。”
当年也是同样的回答，赵医生没有再问下去，只是单纯地以为她父亲过世了。
“那能不能回去找找你父亲生前的东西，说不定对病人的苏醒有帮助。”
季楠有些为难，她早就想到这一点，把家里翻了个天翻地覆也没找到一丁点关于男人的东西。
赵医生：“这也算是一种办法，你再回去试试看。”
季楠点头：“好吧，我再回去找找。”
从医院出来后，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弥漫湿腻的味道。
别墅在偏远的郊区，路上用了快2个小时，到时，天刚黑，季楠用钥匙打开大门，扑面而来的是飞扬的灰尘。
再往里走，一眼望去，尽是白色防尘布，满目荒凉。
季楠走到二楼，母亲的房间虽然很大，可几乎没有什么东西，想找些什么还是很容易的，这次，她连床底都钻了，除了一身灰，一无所获。
窗外，明月高挂，一片片的月光温柔的洒落下来，洒在树枝上。
忽然，窗外的树枝沙沙作响，一个黑色的身影跳到窗台上，墨绿色的瞳孔在夜里明亮又神秘
“喵～”
季楠先是被它的动静吓了一跳，再仔细一看，原来是小时候喂过的猫咪，她打开窗户，摸摸它的脑袋。
“你胖了。”
“喵～”黑猫顺势趴下，嘴里嘶咬着东西。
它咬的起劲，季楠的手轻轻抚摸它柔软的毛发，眼睛看着手机，打开定位，想看看夏思到哪了。
黑猫咬了一会，嗖的一下跳到树上去，顺着树慢慢往下滑，没了影。
定位显示夏思还在另一个城市，估计凌晨到家，季楠关上窗户打算回家，看来又是无功而返。
窗台上一个破旧的娃娃吸引了她的视线，季楠觉得眼熟，好像是小时候妈妈在商场里用娃娃机夹到的，为此特别珍惜，就说它怎么不见了，原来是被猫叼走了，娃娃被咬的破烂不堪，露出大部分白色棉絮。
季楠想把它丢进垃圾桶里，手掌却碰到一张类似于硬纸片的东西。
半张照片掩藏在棉絮里面，娃娃经过风吹日晒，照片上的男人已经看不清五官，只看见他在笑，露出一排大白牙，笑容耀眼而美好。
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他的照片会被藏在娃娃里，季楠回想起曾经问妈妈，为什么幼儿园的小朋友都有爸爸，而我没有，她总是避而不答。
要么就直接告诉她，你没有爸爸，季楠一直以为爸爸做了对不起妈妈的事，可她清楚的记得妈妈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不是绝情，而是不忍，不敢面对她。
家里从来没有过关于男人的任何东西，就算林弘文曾经赖在这里不走，过后妈妈也会将他的东西处理的干干净净。
唯独这张照片，被藏的这么隐秘，季楠收起照片不想再猜下去，只想早点弄清楚事实的真相。
“你回来了。”
少女慵懒的靠在大厅的沙发上，依旧是一身阴沉沉的黑衣，原本冷漠的脸上今天却罕见的有几分笑意。
季楠的脚步停在楼梯上，只是平淡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像没看到一样，走向大门。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承认我的存在？”
她起身，一步一步靠近季楠，冷寂的声音飘荡在空旷的别墅中，她眉角上挑，带着说不出的魅惑：“不要忽略我，更不要，逃避我。”
季楠像没听到一样，关上大门，少女的脸随着门缝一点一点消失。
快凌晨12点，高速上堵的水泄不通，车像蜗牛似的慢慢往前挪，夏思这会应该快到家了，季楠急的要命：“师傅，什么时候才能走啊。”
“我也不知道啊，前面发生追尾，那得看交警什么时候处理完了。”
司机刚说完，就接到夏思的电话，她的声音很急：“楠楠，你在哪？这都半夜了，怎么还没回来？”
季楠说：“堵在高速上了，你刚下飞机，早点睡吧，别等我了。”
“没事儿...”夏思打了个哈欠：“我等你回来吧，反正明天也是闲在家里的。”
季楠笑着说：“那好吧，我尽快回来。”
夏思的困意很重：“嗯...等你。”
季楠接完电话，安安静静地靠在车窗上。
司机开玩笑：“哟，还是男朋友魅力大啊。”
季楠本想解释，觉得没必要跟陌生人说这么多，拉了拉卫衣帽子，歪头睡觉。
...
许惠洗完澡出来，看见米雪在写写画画，问她：“写什么呢？”
米雪伸了几根手指，嘴里念念有词，过了会才说：“我在算我们这趟花了多少钱。”
“你算这些干嘛呀。”
米雪：“我们现在挣的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尖上，当然要算清楚了。”
许惠还真有点好奇：“那我们这趟花了多少？”
“500多块。”
“这么少！”许惠不敢相信，换做以前风光的日子，500都不够她们仨一顿饭钱。
米雪边在小本本上记账，边说：“我们这趟没花什么钱，住宿和来回的飞机票，老板都包了，还多给思思500块钱呢，挺大方一人。”
许惠往她边上一坐，笑道：“再让思思代言猪伺料？”
“没有别的伺料了？”
“有啊，鸡伺料，哈哈。”
米雪被她逗笑，清秀的小脸在台灯下显的格外好看。
许惠的手伸到她的腋下，从后面看，像把米雪抱在怀里。
“你...干嘛。”米雪转头的一瞬间差点蹭到许惠的唇，还好收的及时。
“关灯啊，该睡觉了。”许惠关完灯，钻进被窝。
“可...我没写完。”
“明儿再写，累了一天了。”许惠把她拽下，躺在床上，手脚自然的扒上她，脸埋进她的颈窝里。
“你为什么非得抱着我睡？”
米雪浑身发烫，眼睛睁的大大的，毫无睡意。
许惠抬头，在黑夜中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是你把我人形娃娃扔了吗？你嫌它碍事，你还说把你当娃娃就行。”
“我...说过吗？”米雪装傻。
许惠以为她要反悔，赶紧把她紧紧抱住：“我不管，你扔了陪我多年的娃娃，从今以后你就得代替它，给我抱。”
在许惠睡着后，米雪艰难的换了个姿势，在她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
......
季楠到家的时候，夏思在沙发上睡的正香，手里拿着一个精美包装的礼盒。
她不管去了哪个城市，都会带回一件小礼物回来送给季楠，她的房间里专门有个柜子拿来存放礼物。
季楠把她抱起来，往房间去，怀里的人睁开眼，迷迷糊糊的说：“楠楠，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季楠将她放在床上，为她盖好被子，拿过礼盒：“乱花钱。”
夏思翻了个身，抱着季楠的手，喃喃道：“给你买礼物，不算乱花钱。”
第33章
照片被修复, 男人的眉眼的确跟季楠有几分相似。
而且他的资料极其简单，中文名梁修，无父无母, 无配偶，独居国外，早在十几年前因为意外去世, 其他的只字未提。
这些消息就像当头一盆冷水泼了过来，满满的希望立刻被熄灭，季楠感觉很无力, 她连这个人是不是自己的父亲都不知道, 又怎么去唤醒母亲。
残缺的照片放在母亲枕边, 季楠呆呆的看着她, 眼里无光, 声音微颤：“妈...是他吗...可是, 他死了。”
季楠跪在地上，眼重的抬不起来, 双手放在膝上，全身都在轻微的颤动, 泪水落的又急又快，嘴里一直在说：“楠楠错了....不该任性的, 你醒过来好不好...求您了。”
母亲的睫毛不可见的颤了一下。
哭声越来越强烈, 她抱着母亲哭喊，直到喘不过气，夏思带着医生冲进来, 为她打了一支镇定剂，才慢慢安静下来。
赵医生对夏思说：“这孩子很脆弱，承受了很大的心里压力，时间一长，容易崩溃，近期多关注一下她的内心。”
夏思哪里会不知道季楠有多压抑，这么多年，因为母亲的事情，她一直在怪自己，就连说梦话的时候都在说着对不起，夏思每次只要有空，就会陪着她，哪都不去，围着她转，可她总是很懂事，觉得大人有自己的事要做，会适当的拒绝大人的陪伴。
赵医生自然认得夏思，以前刚见她时只觉得她很漂亮，后来时间长了，她也红了，这才知道是个大明星。
“您最近有空的话，多陪陪她。”
“有空，我会好好陪她的。”季楠想，她现在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时间。
季楠睡了将近一个小时，醒过来的时候，夏思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你看什么呢？”季楠揉揉眼睛：“我怎么睡着了。”
“你哭晕过去了。”
夏思忽然煽情的抱住她：“楠楠，以前姐姐在拍戏，没有太多时间陪伴你，是我忽略了你，现在，我有时间了，我一定好好陪你，你不可以拒绝我知道吗！”
季楠：“......”
不过是哭了一场，她怎么就这样了。
从医院到家的这段路，夏思从吃穿住行问到了最近的心情变化，季楠快被她问疯了：“姐姐，我真的很好，刚才只是太伤心了，你别这么在意。”
“哎呀，你不要动！”夏思硬生生的把她的脑袋掰到自己肩膀上，像摸宠物一样摸她的头发：“乖，你再睡会，到了我叫你。”
“.....”
“你太夸张了。”
说是睡觉，某人却先睡着了，季楠笑着戳了一下她的下巴，握着她的手，闭目养神。
......
年关将近，许安然还记着夏思欠她的那顿饭，欠了整整一年，估计早忘到脑后去了，得提醒提醒她。
夏思收到许安然的微信才想起来答应过她要请她吃饭的事，况且人家都开口了，肯定不好意思拒绝，便对在正在洗碗的季楠说：“我出去一会，请一个朋友吃饭，很快就回来。”
季楠：“我们不是刚吃过饭吗？明天不行？”
“那我问问。”夏思低头给许安然发了个微信，没多久她又抬头说：“她说不行，只有今晚有时间。”
季楠不开心的想，谁这么霸道。
“我能知道她是谁吗？”
“你肯定在电视上见过，许安然。”夏思说：“我去去就回来。”
何止见过，你们还是cp来着，到现在微博上还有你们的超话。
夏思已经在涂口红了，起身就要去换鞋。
季楠擦擦手，把包包递给她：“你们关系很好吗？”
夏思停顿了一下，说：“一般，欠她个人情而已，早还早了。”
“什么人情？”
“小屁孩，你问题好多哦。”夏思打哈哈：“说来话长，有空再告诉你。”
“那你早点回来。”
夏思走后，季楠打开微博搜索许安然，看到了一年前网友剪辑她们互动的视频片段，来来回回把视频看了好几遍，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许安然的小眼神太过温柔，怎么看都是真的。
季楠给米雪打了个电话问她们关系怎么样，结果米雪并没有很快回答她，而是先愣了一下才说：“她们就是合作过几次，普通朋友。”
她打开定位，看看夏思在哪里吃饭，定位上的这家餐厅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脑子快速转了一下，忽然想起来张晴然带她还有班里的同学去过。
张晴然的母亲可谓是拥有整个市内所有高档餐厅的会员卡，每次有她在，吃什么都不重样。
季楠坐立难安，越想越奇怪，头一次见让人请客这么迫切的，再联想网上那些绯闻，许安然肯定有什么企图。
大晚上的，酒吧气氛正嗨，张晴然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接电话：“怎么了，小季楠？”
季楠：“过来接我。”
张晴然：“去哪？”
“xx餐厅。”
张晴然：“你饿了？”
“别废话，我在家等你。”
张晴然只好跟她刚认识美女说拜拜，女人却不肯放她走，缠上她的腰，暧昧的咬了一下她的耳垂：“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家啊，小妹妹。”
“这个嘛...”张晴然坏笑着指指天上：“等到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
女人推开她，明显有点不悦：“你在耍我？”
“你说是就是咯。”
张晴然骑上机车，扬长而去。
女人碎了一口：“原来是个穷学生，还学人家泡妞。”
.....
季楠已经在楼下等候多时，张晴然一路飚车，脸冻的通红，看她站在冷风中，问：“站外面干嘛，不冷啊。”
“不冷。”说完，跨上她的后座：“出发。”
张晴然刚扭动钥匙，看见季楠白皙的脚腕，惊道：“你怎么不穿袜子啊！”
季楠：“忘了，反正我穿的是棉鞋。”
张晴然呵呵笑：“什么事这么急啊，让您老人家穿着一双小兔子棉鞋就出来了。”
鞋子上卡哇伊的兔子，在冷风中屹立不倒。
张晴然一路狂飙，平常要一个小时的路，她只用了半个小时，季楠下车后，小脸惨白，似乎还没缓过来。
“怎么样，我技术不错吧。”
季楠完全不想说话，咬牙点头。
到了餐厅，张晴然挥手招来服务员点餐，她看着菜单说：“这儿是中餐，你有什么忌口吗？辣的能吃吗？”
季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理她。
“不是，你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