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光明又说道：“他们平时的感情很好，已经在厂子里工作了五年多了，他们从认识到相恋再到结婚，都是在这个厂子里。去年他们按揭了一套商品房，是为即将出生的孩子准备的。”
“因为房贷跟孩子的奶粉钱，这个男人受不了压力，然后纵身跳了下去？”萧衍转过头，诧异的问了句。
杨光明已经算是深入调查了，不过他折回来不是回答萧衍答应的，而是来陪小郡主的。
“卓玛，我刚才忘记问你饿了没，如果你饿了，我可以陪你出去吃点。”他刚才在众人面前装的大义凛然，在巴雅卓玛面前，却柔情的很。
不过后者摇了摇头说道：“我现在哪有吃饭的心思，到底跳下去的那个男的，是不是被压力逼迫的？”
“目前根据人证的证词确实是压力太大，但是我不相信，因为刚才有伙计从他们宿舍搜出来一个三万块的存折，这是他们为即将出生的孩子准备的。而按揭的房子，每个月需要还款三千，他们夫妻俩都很努力，经常加班，每个月加起来的工资在五千左右。平时他们花销很小，有结余都会存下来。对于他们这种家庭来说，三万块钱的存款足够滋润家庭，绝没有走到跳楼的地步……”
杨光明一番分析，让巴雅卓玛不断点头。
但是萧衍却听出了这里面的不对劲，他问道：“两个人经常加班，每个月的工资是每人五千，还是一人五千？”
这话一出，旁边的胖经理反应很大，他喊道：“当然是两个人了，一个人一个月五千，我们厂子还不要赔死？”
他压着火问道：“那里的待遇是什么样的？”
“两千块钱的保底，如果吃住都在厂子，一个月扣掉四百块钱伙食费跟一百块钱住宿费。至于最后能赚多少，就要看加多少班了，愿意熬夜吃苦的，一个月能有三千多呢。”对于这件事，胖经理倒是如数家珍。
我去你妈的，萧老九差点没忍住给他一巴掌。
他是从东江来的西北，那里的场子也很多，但是哪有这么抠的？
那边的内衣厂，保底工资在三千左右，每个月加点班，拿到四五千是很轻松的事情。
他心里暗骂巴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光知道压榨劳动力。西北被他们垄断后，造成了工资集体偏低，员工们生活是很困难的。
一个年轻人如果正常工作，那么他的工资一个月是一千五，如何让他们成家立业？
但是萧衍却很清楚，这家富康公司，为巴家跟他们董事会的人，却创造出了天文数字般的财富。
这对死去的年轻夫妻是省吃俭用，不停加班才过下来的，要是换成追求小资的年轻人，只怕两天都撑不住。
难怪那么多年轻人会去东江的场子工作几年后，拿着钱回老家做点小生意。就他们赚的钱，足够在这小地方羡慕所有同龄人了。
不过西北经济落后，工资偏低已经是多年的事情，他虽然义愤填膺，一时也没有办法，只能忍下这口气。
不过他再看小郡主，就没有那么顺眼了，有心放任事情发生，但又怕失去控制，最后反而让有心人利用。
于是说道：“既然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方，夫妻感情又好，那么自杀就没有多少意义。走，我们去见见这个人证，关键就在他这里。”
“放心，我已经让人控制住他了，而且我还拿到了事发地方的监控，简直天助我也。”杨光明得意洋洋的说道。
第一千七百三十七章 人间悲剧
北坡区分厂9号楼楼顶天台是第一事发地，一个叫付强的男子在这里看着正在工作中的妻子，然后纵身跳楼。
他跳楼的时候，有个叫做黄亮的工友就在当场，目击了整个过程，并且他自称有出言相劝并阻止付强跳楼。
他还称，付强是因为不堪家庭的经济压力，所以想要选择轻生。
数日后，付强的老婆，一个叫小丽的姑娘，挺着大肚子从对面楼顶（七号楼）跳下，殉情而去。
根据工友的介绍，付强与小丽自从结婚后，家庭幸福美满，努力幸苦攒钱买房生孩子，日子过得很有规划，虽然略有拮据。
这是人间惨剧，大家说起来都有点动容，心里总觉得很难受，就连办案人员也唏嘘不已。
在这两起自杀案件发生前，同是富康公司的戛纳分厂，也发生了两起跳楼案件。
短短的月余时间，富康公司就发生了四起跳楼事件，这在业内也是首次，所以西北各界也开始注意，幕后大老板小郡主更是紧张。
富康公司内更是流言蜚语，各种各样版本的传说都有，甚至连灵异鬼怪都夹在了其中，状况很不稳。
萧衍跟着专案组组长杨光明到了九号楼，在这里他们见到了唯一的目击证人黄亮，也看到了正在播放的案发现场视频。
原来在九号楼楼顶有个监控器，这并不是因为怕有人跳楼而装的，而是三年前装上去的，就连监控室的人都忘了。
在监控室的屏幕上，也没有接入这个监控，但是服务器内却存着这个监控传回来的视频。
上次付强死后，保安队的人在彻查楼顶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这个监控探头，于是事发时的视频就被保存下来。
之前警察也看过，但跟这批人不是同一伙，刚才杨光明的人在了解第一起跳楼事件时，才得到了这个视频。
大家在保安室观看的，这个地方很大，各种屏幕也很多，监控探头到处都有。
毕竟是大厂，光保安就有数十号，带队的是个络腮胡子的高大魁梧男子，热情的为大家跑前跑后。
“让保安队长过来，我想了解下他们每天巡视的规律。”萧衍见杨光明在前面反复观看，他也没去凑热闹。
小郡主招了招手，那个魁梧的汉子跑了过来，张口说道：“老板有什么吩咐？”
“这位是萧先生，他有话问你，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小郡主吩咐了声。
萧衍见他步履稳健，要么是当过兵，要么是习过武的。于是主动伸手说道：“你好，我想知道你们这里的巡视规律。”
那保安队长有点受宠若惊，用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上前跟萧衍握住手，说道：“我们有制定巡视规则，因为是商业机密，所以都在柜子里锁着。不过老板点头了，我现在就去给您取来。”
他正要抽手走，萧衍忽然握紧他的手，拍了拍他肩膀，说道：“你可真够结实啊，练过武的吧？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胡彪，小时候跟乡里的师父学过点庄稼把式，也没什么真本事。”保安队长笑了笑。
萧衍松开他，随口问道：“当过兵吗？”
“兵？这个没有，不过我们保安队倒是有不少人当过兵，还有个家伙说自己是神枪手，天天抱怨自己来错了地方。”他说着说着，似乎觉得说错话了，赶紧看了小郡主一眼。
后者倒是没在意，只是催促他快去办事。
等他走后，萧衍对小郡主说道：“看来你这保安队里藏龙卧虎啊，改天让我招几个人呗，我红盾现在正缺人手呢。”
“行，等你查出真相，这里的保安随便你挑。看你刚才抓着人家保安队长不放，我就知道你看上了，回头我让他去你那里报道。”小郡主并不在乎这点人才。
萧衍嘴上笑了起来，说道：“行，咱们回头再说这事，先处理眼下的事情。”
片刻，那保安执勤的表格拿来了，还有每天考勤的本本，对照时间，就能确定事发时保安有没有查询到这个楼层。
很快萧衍就找到了，当时保安队的确有经过九号楼，虽然时间很短，但是应该也楼上楼下都看了。
他指着那表格问胡彪：“你们当时有没有看到死者？”
“没有，不过他跳楼的时候我们正好在九号楼内，听见声音后，跑出去一看，人都稀巴烂了。”胡彪耸了耸肩，颇有点感慨。
萧衍想了想，这里面疑点太多，于是他就让人把当天值班的保安，还有付强工作站的相关领导都叫来了。
了解后才知道，工作期间一般都不允许员工离开岗位，上个厕所都特别麻烦。
两班倒，普通员工由组长管，上面还有流水线上的线长，再往上还有站长。除此之外每个生产站还有随时可能出现的流动员，此外上面还有车间主任，厂长跟经理等。
层层管理，上厕所跟组长打招呼都不行，要去找站长拿外出卡，否则憋死也不让外出。而且出去也只能十分钟，否则就给你弄个旷工的记录。
付强做了五年，现在是产线上的组长，过了年，领导正准备提他做线长，而且已经跟他说过了。
线长有三百多的管理津贴，这样好歹工资能高点。对于他来说，这无疑是个好消息，由此萧衍也可以判定，他压力大造成自杀的动机不成立。
这个付强离开的时候，就是借口外出上厕所，在同一个站的黄亮随后也拿了外出卡。
根据站长的描述，当日付强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情绪来，总之他的记忆里没有感觉他像是有事的样子。
但是出去没多久，付强就跳楼了，事情很蹊跷。
其他人的叙述，也基本上跟这点差不多，就是说付强跳楼前没有任何征兆，甚至还在半个多小时前，悄悄的跟即将高升的线长在水房抽过烟。
抽烟的过程中，线长跟他聊得，无非就是恭贺他接下来接任线长。见他躲躲闪闪，萧老九赏了他两大嘴巴子之后，他才说出付强给他递了两条芙蓉王。
这都是些破事，根本不会构成付强跳楼的原因，所以萧衍也无法解开这个死结。
就在这时，杨光明那边的调查有了新进展，他喊道：“去，去找唇语专家来，这他妈驴唇不对马嘴，别想糊弄过关。”
警察那边去找唇语专家，大家反而没事做了，杨光明把那个神色有点慌张的黄亮控制了起来，让两个警察守着。
外卖也正好来送吃的了，因为杨光明觉得保安室环境太差，就跟小郡主去经理办公室吃去了。
萧衍倒无所谓，他反而坐在屏幕前开始观看视频，前后剪掉，主人公出现的时间其实很短。
他一边吃着小泉莎莉递过来的吃食，一边仔细的观察着，他的观看速度很快，眨眼间就把前后无关紧要的剔除了，也开始反复观看主要片段。
先是付强出现在视频里，紧接着黄亮也出现了，付强在天台上犹豫了片刻，越说越激动，最终纵身跳下。
萧衍看了良久，忽然转过身问道：“这个视频的位置倒是不错，为什么会在这里装视频呢，这是谁的主意？”
一直在旁边陪着的保安队长胡彪说道：“这件事嘛，其实也挺机密的，不过萧先生是老板的朋友，那我也没必要隐瞒。”
于是他给萧衍讲了个故事，这故事又黄又暴力，听的大家都有点傻眼。
三年前楼顶发生了一起奸杀案，一个刚入厂两个月的学生妹，被一个变态在那里奸杀了，后来为了应付检查，当时的保安主管就在那里装了监控。
“案犯没有抓到吗？”萧衍诧异的问道。
胡彪摇了摇头，说道：“凶手当天就消失了，警方都把他列入网上追逃了，可这么多年连他影子都没见到过。”
“凶手是什么人？”萧衍也没事，就跟他闲聊了起来。
他想了想，说道：“具体什么样记得不大清楚了，不过也是个保安，当初还跟我是一队的。”
“看来这个厂子的历史是充满了血跟泪啊。”萧衍也唏嘘感慨起来。
胡彪点点头道：“可不是嘛，这么大的场子，几千上万啊，每年都有大事发声。不过像今年这样连跳两个，还有一个怀孕的，的确是第一次。”
他说着递了跟烟给萧衍，后者也没嫌弃，接过来啪嗒啪嗒的抽着，目光在屏幕上流转。
小泉莎莉把吃的收了回去，自己也坐到旁边吃了几口盒饭，旁边的无道却不计较味道，吃的最是畅快。
“刚才黄亮说付强最后一句话是什么？”萧衍忽然看着屏幕问了句。
胡彪赶紧说道：“是‘请你照顾好我老婆’！”
“不对，我总觉得这个‘请’字应该是‘求’才对，你看他的表情跟态度。可为什么要求呢？”萧衍皱着眉头，仔细的想着。
胡彪却看不懂，在旁边一边抽烟，一边眯着眼睛想。
画面里的付强，在黄亮忽然伸手指了下之后，他转头去看对面的楼层，应该是看到了自己的老婆。
然后他又忽然转过头来，就说了句“请你照顾好我老婆”，然后就跳下了楼。
转头去看，然后再转头回来说话，再转不是转头，而是转身，然后就是纵身跳落了。
在这一转头之间，肯定隐藏着什么，萧衍仔仔细细的看着这个转头。
就在这时，门忽然开了，唇语专家来了。
第一千七百三十八章 神探杨光明
“求你别上我老婆！”
这是唇语专家读出来的语言，现场的气氛瞬间就凝固了，果然死者不是让黄亮照顾他老婆，而是央求他别再上他老婆。
可是他的老婆，黄亮怎么会上呢？这是什么逻辑？
杨光明让警察把黄亮带过来，大声的呵斥道：“你现在还不如实交代吗？如果再耍滑头，我让你把牢底坐穿。”
旁边唇语专家对照视频，说出了他读出来的话语，黄亮的脸色顿时就变了，惊慌的看着众人。
“不说也行，给我带回去，好好审。”杨光明气势如虹，在现场风头很盛，居高临下看着那黄亮，指挥若定。
那嫌疑人被他如此呵斥，知道回去以后少不了一顿皮鞭炒肉，赶紧喊道：“我交代，我都交代，是我跟阿丽相好，被付强撞破。他不堪忍受，最后选择跳楼自杀。我求了他半天都没用，他执意跳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