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还好。”陈靖不敢跟母亲说太多，只会让母亲更反感父亲，徒增矛盾而已。
“在哪家医院？我一会儿去D城……”
“不用，妈，你不用过来……”
“我不去你怎么办？你不上班去照顾那个祸害么？真不是个玩意儿！一天到晚不干人事儿，就知道拖累孩子！他怎么不死！”母亲越骂越生气。
“妈！你别气坏了自己，你有高血压你又不是不知道，气坏了可咋整？”
“你等着，我去找你！注意手机，别不接电话！”
手机那头传来“嘟嘟”声，陈靖看着手机屏幕哀叹一声。
第10章
下午两点半，母后大人驾到，母亲对D城市内不大认识，陈靖去长途客运站接的人。
陈静原本想直接送母亲去家里，母亲不干。
“我去你家干嘛？我是来帮你看着那个祸害的，家都找不着了，估计精神好不到哪去，你还能天天耗在那儿陪他？你不上班？”
陈靖无奈小声说：“我请了看护，我不用一直待在那儿。”
“请什么看护请看护？一天不得一两百块钱啊？有那钱干点什么不好？是买吃的不香还是买穿的不好看？一天到晚的一毛钱不挣，还变着花样的帮你花钱！他怎么好意思！几十岁的人了，越活越回去了！天天那饭都吃哪去了？吃狗肚子里去了？……”
母亲嘴巴不饶人，从陈靖记事儿时起就经常听见母亲各种花样的骂父亲。
不过母亲有一点好，她绝对不是无缘无故就开骂，她骂的那些事儿全都是因为父亲做的实在太不像话，换了陈靖也气不过，只不过那是自己的父亲，即便她认为父亲做的不对，却也不能说什么。
母亲走进病房，刚想开骂，惊见多了两个陌生人，已经张开的嘴动了两下，生生把难听的话咽回去。
“这是？”母亲回头看向陈靖。
“这位是护工周叔，这位是……肖晏铮，我……对象。”
陈靖纠结是说“老公”还是说“男朋友”？说老公，会不会太快了些？毕竟她自己都还没适应。说男朋友，又怕肖晏铮有被否定的感受，她本就觉得对不起人家，就别再继续委屈人家了。想来想去，“对象”这个词不错，男朋友或老公都可以叫对象。
“对……”母亲眼睛瞪得溜圆，两三个月没见女儿之前那个男朋友，这就……换人了？就算心里有无数的问号，孙美华终是忍住没问，朝肖晏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毕竟，这屋里还有外人，而且，还有一个令她恼火的祸害在这儿跟个没事人似的低头不语。
肖晏铮原本想直接喊“妈妈”的，可陈靖那一瞬间的犹疑被他尽收眼底，内心又是一抹黯淡笼罩，却也能理解，毕竟这个婚结的太突然，年轻人或许还能接受，父母辈的未必，所以他配合的问候一句：“阿姨您好”！
孙美华本想好好的打量打量这小伙子，可眼下床上还有一个让她和女儿更闹心的，也就无心再管肖晏铮，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了解。
孙美华这辈子真是受够了陈民生的低头不语！以前就是，无论怎么问、怎么骂，就算动手推搡，陈民生就是个低头不语。
孙美华走到病床前，眼神犀利，见陈民生低头手里一直在抖落被角，看了一阵子，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转头看了女儿一眼，见陈靖朝陈民生扬了扬下巴，又转回去看向陈民生。
“陈民生！你还认得我么？”
见陈民生没反应，又问了一遍，还是没反应。
孙美华急了，抬手扯掉陈民生手里的被角，推了推他的肩膀，“喂！你认识我不？”
陈民生终于抬起头来，盯着看了孙美华几秒，突然目露凶光，伸手就要打她。
还好，孙美华灵巧的躲开了，嘴里笑骂着：“看来还没傻透，这是还知道我是谁呗！”
陈民生狠狠的剜了她一眼，扭过头去，一副不想理她的模样。
陈靖上前把孙美华拽出病房。
“妈，我爸这情况你也看见了，你留在这儿那就是世界大战爆发的节奏，这个护工挺不错，我也能正常上班，你在这也帮不上忙，一会儿我去给我爸买完饭，咱们一起出去吃饭，今晚你住我那儿，明天你就回去吧。”
孙美华看着女儿几秒，唉叹一声，“好吧，原以为我还能帮帮你，现在看来那个祸害始终是容不下我的……诶，要不然我留在这天天给你做饭吧，别老在外面吃，又贵又不卫生，我可以每天做好饭给送过来……”
“不用不用！”陈靖赶紧推辞，“不用你这么辛苦，我能应付，这不是还有肖晏铮嘛，这些他都能帮我做。”
说到肖晏铮，孙美华来了兴致，回头看了病房门口一眼，把陈靖往窗边儿拖了拖，小声问：“这个小肖什么情况？之前那个小赵分了？”
陈靖有些哭笑不得，“妈，瞧你说的，那个不分我就敢找新的了？你当我是什么，还脚踏两条船？”
“哎呀，妈不是那个意思，你这速度有点快啊，我就是之前没听你说过，有些惊讶。”
“妈！”
陈靖低头思忖片刻，她觉得还是应该跟妈妈说实话，一方面，她不想让肖晏铮觉得她不重视他，另一方面，这种事早说早安生，以她母后孙美华大人的金刚不坏之身，这种小刺激应该不是啥大事儿吧！
听到女儿似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孙美华站正了身体，等着女儿的下文。
陈靖咬了咬嘴唇，深吸口气，“妈，其实……我和肖晏铮领证了……”
孙美华和陈靖一样的大眼睛瞪得溜圆，继而快速了眨了几下，“领证了？……你这是……受刺激了？之前那个你们谈了多少年都没领证，这个……最多也就几个月吧，这就领证了？你确定看清楚了？小靖啊，结婚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啊！恋爱可以随便谈，可婚一旦结了，过不下去那就得离婚，以后你可就是二婚了啊！二婚再想找好的就很难了啊！你这……”
“妈，反正证都已经领了，那肯定是我觉得合适的，你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了，以后只能想办法往好了过，是不是？那个是你女婿，行不行的，你可以慢慢考察。”
孙美华歪着脖子看向窗外，叹口气，“唉，也是！既然结了就好好过吧，我看着还行，一表人才，气质稳重踏实，说实话，打眼儿看上去比那个小赵强！你没和那个小赵领证是对的！妈以前一直不好和你说，那个小赵一看就满肚子心眼儿，虽说你也不傻，但你性子直，怕是耍不过那一肚子花花肠子的人，这个小肖行，你们就好好过吧，你这领了证，也算有了家，以后还能有个依靠！……唉，是爸妈对不起你啊，小小年纪就要负担家里的一切，屋里那个不省心的，真是，他怎么每次都能大难不死，真是个祸害！”
见孙美华又将矛头指向了父亲，陈靖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少说几句，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发发牢骚差不多就得了，别再把自己气坏了。
两人重新回到病房，肖晏铮发觉孙美华看向自己的眼神明显不同了，少了一层疏离，多了一种自家人的亲切感，表情也比之前和蔼了些，看来娘俩这是在外面把他俩领证的事说清楚了，心底里的阴霾转瞬乌云散尽、阳光普照！
傍晚，将父亲和护工的晚饭问题解决好后，三人离开医院，孙美华说想喝羊汤，大冷的天，还是喝点热乎的好，于是陈靖直接开车回家，小区楼下就有一家羊汤馆，以前孙美华来的时候就经常去那家喝。
车上，孙美华虽没有像查户口一样一个个问题的问，却也非常有技巧的一路上就已经将肖晏铮的具体情况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当然，其实最主要是肖晏铮自己坦白交代，包括有过一次婚史，还有一个女儿……
孙美华的脸色当即就阴沉下来，话明显变少。
陈靖几次从后视镜里往后看，孙美华脸转向窗外，一脸阶级斗争。
等红灯的档口，陈靖稍稍转头瞄了副驾驶座上的肖晏铮一眼，对方感知到她的目光，和她对视，挑眉，无奈的转回头去。
还好，很快就回到小区楼下，三人走进羊汤馆，老板娘认得陈靖母女，热情的招呼入座，见到肖晏铮的时候迟疑了一瞬，很快就招牌式的笑容挂在脸上，“今儿吃点啥？”
孙美华心情不太美丽的样子，陈靖只好笑着开口：“两份羊杂汤、两个烤饼、炝土豆丝。”说完转头问肖晏铮：“我和妈一般点这些就够了，你呢？你自己点。”
肖晏铮点头，抬头看墙上的菜单，“……一碗羊杂汤……一个烤饼……呃，一个葱爆羊肉吧，就这些。”
一顿饭吃的无声。
陈靖和肖晏铮坐对面，孙美华坐陈靖旁边，她是越想越觉得憋屈，自家闺女虽然家庭条件不咋地，但是闺女自身条件好啊，身材高挑、样貌漂亮端庄、工作体面、工资也不少、家务活儿样样都会，怎么就找了个二婚男人？
她自己就离过婚，在她看来男人离婚一定是男人身上有致命缺点，实在是让女人无法再凑合下去了，不得已不得不选择离婚！但凡能勉强凑合下去，尤其是有了孩子的女人，就算为了孩子也会强迫自己熬下去，能将女人逼的离婚，说明这个男人身上的缺点不是一般的严重！
女儿摊上这么一个男人，以后过不好可怎么办啊！她自己就是经历过婚姻煎熬的女人，深知不幸婚姻的痛苦，她很担心女儿步她的后尘，若将来婚姻不幸，是她这个当妈的没教好啊！她现在就开始心疼女儿了！好像她已经看到了女儿的不幸！
第11章
三人往家走，孙美华和陈靖走在前头。
孙美华低头往后见肖晏铮距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小声凑近女儿问：“你俩现在住一起？”
陈靖抬眉看了孙美华一眼，“对啊，证都领了。”
孙美华没说什么，使劲清了下嗓子，陈靖不解的看了孙美华一眼，见她不像是要发话的意思，不知母后大人这一声清嗓是几个意思，索性也不去想了。
回到家，孙美华坐在沙发上，突然注意到电视背景墙上面挂的石英钟，指针已经指向七点十五，惊呼一声：“哎呀，你晚上不上节目啦？晚啦！”她指指墙上挂钟。
陈靖打开阳台门正要收衣服，一边摇摇把把衣架往下降，一边冲屋里说：“今天周末，我不上节目。”
“哦！那还好。”孙美华松口气。
陈靖收了衣服放在沙发上，孙美华帮着一起叠，衣服里有女儿女婿的，也有陈民生的，孙美华只捡女儿的叠，陈民生的一脸嫌弃的碰都不屑碰。
陈靖余光瞄向孙美华，心里觉得可笑又无语，夫妻做到这般如仇人，自己爸妈也算奇葩了。
上大学时，一个寝室六个人，算上自己，她们寝室有三个父母离异的，与自己的父母不同，另外两个同学的父母即便离异，关系也没有闹到像自己爸妈这般僵的，别人家父母还一起送孩子来学校呢，若不是后来同学自己说的，她根本看不出他们离异。
肖晏铮进卫生间洗澡，孙美华心不在焉的看电视，时不时的瞥一眼女儿，终于在第四次瞥向女儿的时候，女儿说话了，“妈，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跟我还客气啥？”
孙美华转过身，抬腿侧坐面朝同样坐在沙发上的陈靖，道：“妈现在说什么也没用，说多了吧还给你添堵，妈就不多说了，妈自己的日子都过的鸡飞狗跳，妈也没什么资格说你，妈想明白了，这日子啊还是得你自己过，别人说的都没用！人人都说你爸人好，老实、本分、手巧、能干！有什么用？看看你妈以前过的日子就知道！还是那句话，日子需要你自己一天天的过，人需要你自己慢慢品，只要你觉得好，别人全都说不好那你过的也是好！”
惊讶于母亲一顿饭加上回到家这个把小时的功夫，思想上竟能有如此大的转变，陈靖简直要对母后大人刮目相看了！
不过，也不算太出乎意料，母亲本就是明事理又活的通透的人，观念上的一些守旧并不影响她对于事物本身的客观理性的分析。而且，母亲孙美华也是我行我素惯了的主儿，尤其是和程叔叔在一起后，更是对于旁人的眼光视若无睹。
程叔叔与母亲是同村，丧偶多年，他们从小就认识，母亲与父亲离婚之后没多久就和程叔叔在一起，所以程叔叔的家人认为母亲是因为先看上了程叔叔才与父亲离的婚，一直不接受母亲，两人现在跟小年轻一样玩同居，母亲才不去在乎别人的看法，用母亲的话说：“活了大半辈子了，剩下的日子不应该为自己活么？难道还要活给别人看？他们看戏又不给钱！”
陈靖冲母亲露出感激的笑，她本应该说谢谢的，谢谢母亲的理解，但陈靖说不出口，她一直以来受到的家教都是理性的，不要感性，对于那些家人之间温情的互动，在这个家里，没有！对父母说“我爱你、我想你、谢谢你、你真好……”这些语句是不可能出现在他们家庭成员之间的。久而久之，陈靖有种感觉：他们家人之间的这些感情是不需要言说对方就都自动自觉知晓的！就比如此刻她对母亲的感激，她觉得母亲都看在眼里，完全收到了她这个笑容里传递的谢意。
肖晏铮洗完澡出来，换陈靖进去洗澡。
孙美华把肖晏铮叫过来，两人对坐在沙发上，孙美华仔细的把女婿再一次打量一遍，越看越觉得女婿长的真不错，身高至少得有一米八以上，身材不胖不瘦，穿的短袖T恤有点儿裹身，看起来有些健壮，不像自己儿子陈康，瘦的很麻杆似的，看起来就弱不禁风，看来以后得让儿子跟这个姐夫学学，听说城里人都喜欢健身，男人，还是结实点儿好。
打量了好一阵，孙美华才开口：“小肖啊，你们俩这么快就领证我是才知道的，既然证都领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你和小靖以后要好好生活，我们小靖自身条件没的说，只可惜没有一个好家庭，你可不能因为我们小靖家里没本事就欺负她，别以为她没有依靠，若是让我知道你对我们小靖不好，我就是拼出我这条老命也不会轻饶你！”
肖晏铮挺直身板，认真的听丈母娘训话，等丈母娘说完，表态道：“妈，婚是我要结的，我是离过一次婚的人，这次结婚自然是深思熟虑的结果，您放心，我肯定会对小靖好的，也会和小靖一起孝顺爸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