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将能说的都说了。
只是简化了一些具体的过程。
九君恒却非要追问个详细清楚。直到她将话题往天成王朝的局势、圣族以及圣教的方向引时才闭上了嘴。安静优雅的喝着酒听完；期间, 她离他远了一些, 是怕他又一杯酒喂过来。
尽管灼热感已经减轻许多, 但酒意却上来了，她现在也只是勉强清醒。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当作水来喝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屋外的月色也散尽归于漆黑一片。
话题聊到最后，又绕回了元华的身上。对于前来取药之举，她也未隐瞒太多，只是没怎么提及师尊……帮姬怀瑜的原因，也有一部分是这样做，或可为他们之间留一丝余地。毕竟，姬怀瑜的目的一直是天成王朝；对九君恒而言，也没有什么直接的损失。
只要没有绝对冲突的因素与利益。
就没有绝对的敌人。
九君恒似乎接受了她的这个解释。但也没有说是否同意给解药，只是把玩着手中的紫色佛珠，若有所思，珠子碰撞的清脆声，清晰而悦耳。
“最后一个问题。”
元华听得心底微微一滞，轻抓着衣袖……
只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心念才起，一副画卷便到了眼前。看着画卷中那张熟悉的少女面孔，尽管她神情淡然看不出丝毫异样，心里已经有些……微乱，也无奈。
“阿元可识此人？”
元华：“尚书府二小姐……”
原本他还离得有些远、与她有距离。
但在这个问题后。
他已欺身而至，冰凉的手指，轻轻抬起她下巴，“我与她，如何相识？”凝视着她眼睛声音温柔而缓慢问。
元华被迫与他对视，心在思量，语速很慢：“国师与她如何相识，小女……”几乎是一字一句的轻柔声线。
九君恒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没打算吐实，不是看出什么端倪，而是直觉。凝视着她明亮的眼睛，“别说谎。”带着一种让人不太敢对视的锐利。
元华声音顿了一下。
有些想避开目光……
但他目光的压迫感，又很快散去，变回温柔、有些飘忽不定的迷茫，似无法确认眼前的难题的无可奈何，“阿元，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别骗我……”
他缓缓将她拥入怀中，“好吗？”似哀求，极其温柔磁性的嗓音，说着这般话语几乎没有人能拒绝。
元华任由他轻轻抱着，没有挣扎，心情一时有些复杂、也在犹豫着；也许是因为他清凉的怀抱让她舒服，又也许是因为他这样的态度让她心软；觉得事已至此欺瞒下去已无意义，他迟早也会知道、会想起一切事来。
心底微微轻叹……
“与我，如何相识，与她就如何相识……”
九君恒眼中的迷茫无奈早已散去；温柔蛊惑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神态慵懒地将她轻揽在怀中不放。
“阿元要如何替我把人找来？”
元华没说话。不想答。
他笑，继而在她耳畔低语，“别再想离开……”
元华还是没有说话。
“我会让人把药送去，阿元乖乖留下来。”
九君恒说完半天没等到她的回答，不由得低头看她；她脸上还有些许潮红未退，诱人心痒，“那就不送了……”
“话都由你在说，我还能说什么？”
“阿元想说什么都可以，”他用冰凉的手指抚摸着她还在发烫的脸颊，“只要肯乖乖留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耐心的哄劝着。
“我都这样了……还能离开吗？”元华的确还想着离开。她从未想过要与他成亲，是而早提前避开他，就是不想被他缠住带回脱不了身，却没有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回来了。
九君恒倒也有把握将她留下来，是而听了后只是轻笑，极尽蛊惑迷人。继而便放开了她，起身往书桌而去……
元华看着他叫来了无月，要了张宴请宾客的大红请柬；极其醒目的正红色帖烫着金纹，挽袖研墨提笔而写。
即使不看他写什么。
元华也知道他在写什么……顿时有些头疼，也更在这里坐不住了。
“阿元，过来。”
九君恒在行云流水将请柬写好后，似觉还差点什么，头也没回的开口。
元华没想动。
但心思转念间，还是起身走了过去。结果才走近就被他按坐到椅子上，笔也到了她手中，“我念，阿元来写……”他声音里带着愉悦的笑意。
元华看了一眼请柬上的文字。内容没什么大问题，但短短几句话，倒底有他的风格在里面，虽然也说不上挑衅，她仍觉得师尊若看到……总之不会高兴。
九君恒在她看完后，将请柬的折合页展开，摆正后，示意她在上面写，“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元华没动笔。
只想扔还给他。
他在她身后俯下身来，阴影笼罩着她，投落到书桌上来，“有美一人，婉如清扬……”冰凉的气息，悉数喷在她的耳边；未完全消散的药性，让她一阵说不出的酥麻至发软。
笔差点掉到桌上。
“写完，阿元就可以去休息了。”
元华握紧笔，在心里深吸了一口气。
她写……
在他面前，她早已处处落下风了。
九君恒见她肯动笔了，神色越发温柔，“……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他一字一句的念，让她能跟得上。声音里，带着未消的笑意，很好听，蛊惑人心犹如神魔温柔的浅唱低吟。
“奉日月以为盟，昭天地以为鉴，啸山河以为证，敬神鬼以为凭……”
元华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连笔尖都有些不受控制一般；每个字都写得不在状态，有些恍神、却又能清晰听到他的声音，每句话都缭绕在耳边，似咒语一般令她心神波动。
每一句话里，至深至沉的情意都在将她缠绕，绵绵潮水般铺天盖地而来，让她觉得整个人都快要喘不过气来。
“今生今世，不离不弃，永生永世，相许相从……”
元华停下了笔。
实在无法在这样的氛围下继续写。她苍白的脸上再染一□□人异红，耳根也在发热……自觉异状，想放笔，却在下一秒，被他轻轻握住了手。就着她的手，一笔一画，一字一句，在请柬上将那最后一段话慢慢写完。
第172章 一身红装
三皇子行巫蛊之术被圈禁；四皇子府上搜出龙袍叛逆罪证确凿。一日之内, 两位皇子相继失势。当这些消息, 传到太后那里时已是次日。
对个中缘由。
太后惊讶又有怀疑。
怎会一下子发生这么多变故。遂将皇帝叫来询问具体缘由，总觉得那里有问题, 但又说不上来，讨论到最后一切症结归于皇帝。
若早点立一个太子。
肯定就不会生这些祸端了！
皇帝原本是想找太后诉苦的, 结果听到这样的话，心情更不好了，本就很排斥立太子一事；那几个不孝子这样争也就算了！连太后也来劝他了！
是都见不得他长命百岁？
还是都不希望他长命百岁？
皇帝越想越气。他有圣族，有灵药，可稳坐江山万万年, 何必立太子？这江山可是他的、皇位也是他的！
他们越是想争他越不想给！
交谈。
不欢而散。
皇帝心情低沉的回到养心殿。恰逢圣女请旨入宫, 见。
圣女的倒来。
提醒了他祸国妖女的后继。在得知人已在国师府后，再也坐不住，传令准备出宫事宜……
圣女的三言两语，已让他对妖女惑世一说深信不疑。毕竟, 朝中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堂堂一国之师竟醉心儿女□□不是被蛊惑是什么？
他已决定要赐死那名妖女……只是怕国师受惑至深, 横生出什么不好的变故, 而亲自前往处理这件事。
要是能说服国师自是最好，要是不能说服, 等到婚礼礼成，也必将赐死那妖女。
至于为什么要等到婚礼礼成, 是因为也不想做得太难看, 毕竟亲事是他赐的, 也要顾惜一自己的贤德名声。
……
另一面。
在连续扳倒了三皇子、四皇子后的五皇子已近飘然。
在花楼与几个交好的权贵公子，喝了一夜的花酒寻欢，次日才归府；下马车时，还有些头重脚轻，却自顾心情不错的往院子里走去。
一路上。
都在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要怎么对付国师九君恒。
在经过跨院时。
五皇子似感觉到了什么。不由得停下脚步，环顾四周，除了假山阴影、与树叶被风吹动，并没有什么异常……
疑心还没来得及消退下去，他眼前赫然多了一个人！
一袭黑衣灰纱斗笠遮面，看不清楚面容，幽灵般站在丈许外的假山阴影里看他。
“什么人——”
人字未落。
一道白影从他身边经过。不知何时而现快若惊鸿，却又在经过他身边的一瞬，速度变得正常而不紧不慢……
风变得寒冷。
落叶浮空犹如时间停滞。
白影抬手。指间一道弧光乍现，似星夜里揉碎的雪晶；衬着那般不紧不慢的动作，空灵亦美，迷离亦幻而逝……
擦身而过。
是仇怨两清。
五皇子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将他层层笼罩；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下一秒——
一道白光从他颈间猛然扩散！像由内而外浮现的电光，快，快至电光石火一瞬间！
快到他的恐惧来不及浮现，口中已发不出任何声音；没有什么知觉、也没有什么痛苦，生死一瞬再无余地。
砰——
倒地的身体。
扬起一片尘埃落叶。
他眼中最后残留的画面，是失了颜色的灰暗景象，走到了一起的两道身影，极致的黑与白，清晰明显……
却是至死也不明白的困惑。
……
梧桐巷。
环境幽静清雅的小院子里。
师尊静静看着手中的请柬，似许久，也没有看完。清风时起，竹叶轻扬而飘落，入水泛起一阵细微涟漪。
倒映在水面的儒雅俊美面容，也在那一瞬间变得模糊；原本就平淡得辨不出喜怒的神情，变得更难以透彻了……
以她的性子。
若非自愿，不会亲笔写下。
……
临近国师府的一座宅院里。
被临时安置到这里的元华，早早就被唤醒，洗了澡，已经换上一身大红喜服。无数丫环婆子围着她忙碌着，梳头的梳头，描妆的描妆……
镜子中倒映出来的少女。
有着一张极其清秀的面容，柔和的五官，宛如画笔浅浅的描绘，非绝色，却迷人。
化了妆容。
似比平时多了一些气色。只是，仍透着一丝病态，柔弱中有种奇异的美感。
独特的韵味。
让人一眼就再难移开目光。
梳妆台上，摆着各种琳琅满目的金玉首饰，让她挑选。每一样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宝，善谈的妇人在旁边介绍，无一不是美好的寓意其中。
“随便吧……”她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情绪内敛不显。
事情发展到现在。
早已脱离了她最初的计划。她从未想过要嫁给他，但此时此刻……这样坐在这里，也没有太多的抗拒与排斥。更像一种没将这种事情，放在心里太当一回事般。
反正……
她若想离开了。
就随时会离开。一纸婚书，自留不住她……只是，不知道师尊看到那张请柬，会做何感想，又是否会出现？
此外……
圣女昨夜离开得干脆利落，必然不是找人那么简单，一定还有其它的动作。
心有所思间。
时间也一分一秒的过去。不知是过于漫长的等待，还是因为其它的原因，她在屋里渐渐有些坐不住了。
丫环婆子已经悉数退下去。
她一袭红衣如火的起身，在屋里缓缓的来回走动，不知是否错觉，那种一直以来缭绕在身边的危机感。
似乎更明显强烈了一些。
无由而起、寻不着痕迹；更像一种对危机的感应，或者预兆一样飘渺虚无。
让她……想离开。
莫名的心绪，更添一丝烦躁。
“吱呀——”
她打开门想往外走。
却被守在门外的丫环拦住，“小姐，您要去那里？只需吩咐奴婢一声就可以了。”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问。
她们都是被临时安排来伺候这位新夫人的。也不知怎么回事，新夫人不是关家二小姐，反而变成了这位小姐，好在性子温和也不难相处，她们以后也能轻松一些。
“我要见你们的主子。”
虽然心绪不太宁，但元华对丫环的态度还是很和善。
“啊……可是，小姐，新娘子没出门前不能见姑爷的。”
丫环显得很为难的样子。旁边的婆子随即也上来，一脸和颜悦色的劝说着，将元华拉回了屋里坐下。
“再等一会儿吉时就到了，国师大人就会来接小姐您，再急，也不急在这一会儿……”
“还有多久？”
“快了快……”
婆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外面就传来丫环兴奋的声音，“到了，国师大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