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阳:“这是自己录的?找谁唱的?整挺好。”
肖澜央回神,缓缓道:“我爸妈。”
伍阳熄声,像让馒头给噎住一样。
他偷偷瞟了肖澜央一眼,绞尽脑汁挤出一句台词:“那、那他们肯定很疼你,我小学那阵,家里连复读机都舍不得买给我。”
肖澜央:“可能是吧,我记不得了。”
下一首歌,仍然是同样的两人清唱合奏。
播放到一半时,一阵急促的电话声响起,歌声戛然而止。
“后天就得过去,澜央的休学手续办好没?”
“这几年那儿镇着的东西不□□分。”
“澜央还太小,容易被冲撞到,让他留家里吧。”
话音落下,一首歌从头再唱起。
肖澜央摁下暂停键,紧紧蹙起眉头。
伍阳倏地从床铺上蹿跳起来,伴随一声惊呼,搅乱了他的思路。
其他人也让他吓了一跳:“见鬼了?一惊一乍的。”
伍阳看向肖澜央,眼珠子几近瞪出眼眶:“你的大厦又上热搜了!”
室友见怪不怪:“嗐!三桥大厦哪天不上热搜啊?”
伍阳结巴道:“不一样,之前那是……那是常态,今天、今天的热搜是震惊部出来的。”
他将手机递到肖澜央眼前,不敢置信地问道:“这是真的吗?”
热搜榜第一赫然写着——三桥大厦一夜壮大。
伍阳怕他看不明白,还特地点进一则水滴动态。
黄鸡焖米饭:#三桥大厦一夜壮大#
我睡一觉的工夫,三桥大厦胖了好几圈,不仅胖,它还长高了!!
对比昨天的照片来看,胖多少暂时算不出来,但明显多出三层楼。
深刻怀疑是我自己没睡醒,我裂开来。
[图片][图片]
肖澜央移开视线:“哪有那么玄乎。”
伍阳点头:“我就说嘛。”
**
三桥大厦外。
用于停放车辆的空地上挤满了人,熙熙攘攘,喧闹不已。
文曲停驻在林间公路的尾巴,去路被那些人堵得水泄不通。他顺着那些人的视线,昂头向上望去,大厦顶层绿萝攀附,能瞧见天台上有高耸的植株,仅限于此。
没什么值得人花太久时间观望的地方。
文曲另择它路,拖着沉重的行李箱,从野草丛生的木林间穿过。
电梯在升至九楼后停下,他走出电梯厢,环视一圈。
客厅离得有些远,没有人在。
文曲:“有人没啊?”
他自顾自地走到沙发那里,丢下行李箱,迟疑半晌,移到两扇卧室房门中间。
“伏羲派我来教书!出来签收你的藏典阁和老师!”文曲挨个敲响两间卧室的门。
突然,其中一扇门猛地被人从房间里打开。
门里面,姚迟阴沉着脸:“你找死!滚!”
文曲撇下嘴角,专捡欠揍的话说:“那什么,你那个……现在的监护人呢?让他出来见我。”
他巴不得被揍一顿,好找个理由滚蛋。
楼梯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傅千岁神色匆匆,疾步走至沙发前:“楼主呢?”
姚迟:“不知道。”
傅千岁愣住,不知道是几个意思?姚迟能不知道肖澜央在哪里?
他抻长脖子,视线越过姚迟的肩头,肖澜央的卧室里似乎真的没有人:“楼主昨晚没回来?”
姚迟皱起眉头:“他没跟你们在一起?”
昨夜里他先回来,在肖澜央的卧室等了一晚上,没等到他人回来。
电梯升到九楼的时候,他就听到动静了,原以为是肖澜央,紧接着听到文曲的喊话,便懒得搭理。
傅千岁干巴巴地说:“什么,什么情况啊?”
文曲傻眼:“独苗苗不见了?”
姚迟甩上房门,向凉台走去。
傅千岁:“等等!等一下!楼下有很多人,你可别当众表演跳楼。”
姚迟没回头,倒是脚步一转,改往楼梯走。
文曲神情一凝,抬脚追上去:“你想上哪儿去!?我警告你啊,未经三清灵的允许与陪同,你不得私自离开三清山!”
他拦在楼梯口,没得到让他放心的答案前,决不允许姚迟从此处通行。
姚迟哼出冷笑,不与他废话,直接动手了事。
傅千岁根本没看清姚迟的动作,只听得“嘭!”一声闷响,文曲狠狠飞撞到落地窗上,又摔落在地,额头血流如注。
透明光洁的玻璃表面多出一片血红泼墨,勾动起傅千岁的食欲。
他赶忙背过身去,但弥漫在空气里的血气,还在不断挑战他的忍耐力。
“废物。”姚迟俯瞰着文曲,嗤笑一声。
他清除完拦路石,没下楼梯,反而又向阳台走去。
文曲艰难地爬起身,但姚迟已从阳台跃下,再想追,也是为时已晚。
他掏出手机,拨号码的同时,几乎是用吼的冲傅千岁喊道:“去通知三清山其他人,立刻疏散所有无关人员,英招和开明兽负责追踪姚迟的行踪!!”
傅千岁没动作。
“赶紧去!”文曲星再度拔高嗓门。
他胡乱擦拭脸上黏糊的血液,将手机举至耳边:“天帝,大事不妙!三清灵下落不明,就在刚刚,犼擅自逃离三清山。”
**
京川大西宿舍区。
肖澜央躺在单薄的床铺上,反反复复地听着夹在歌曲中的那段简短的对话。
宿舍的桌子不大,此时其他几人在用。
他们一局游戏结束,陈轩扭头看向他:“肖澜央,吃午饭去吗?”
肖澜央抬眼:“好,我请你们。”
他摘下耳机塞,将随身听揣进口袋中。
伍阳伸着懒腰站起身:“上哪儿吃啊?”
肖澜央说:“重江小馆。”
陈轩:“啊?那不是在车站吗?有点儿远啊。”
他停顿片刻,点点头,推翻前言:“可以,好久没吃他家烤鱼了。”
第58章 八十七人
午后。
陈轩等人回到宿舍楼, 房门打开, 寝室里的景象令他们瞠目结舌。
寝室比肖澜央收拾前还要乱, 窗框整个脱落, 断裂的窗格与玻璃残骸散落在地面,就连三张上下铺, 也被整个翻过来。
伍阳:“遭贼了?”
“我们可是住在五楼。”陈轩往窗口投去一眼,视线从桌面一扫而过,值钱的东西一样没丢。
**
京川到明台,G-431城际高铁。
列车抵达终点, 肖澜央混在人群中, 正值五一假期的缘故,高铁站人潮拥挤, 人贴着人, 想转身都困难。
“你快看宿舍群, 刘璐瑶说学校图书馆被人砸了。”
“群里有图,不止图书馆,生物院教学楼毁了好几间教室。”
“绝了,人抓到没?”
肖澜央侧目, 余光在说话的三名女生身上停留片刻。
他依稀记得这三人是与他在同一站上车的。
其中一人察觉到来自身边探究的注视,下意识地转头看过去。
肖澜央不着痕迹地挪开视线,他此刻戴着连衣帽, 眉目隐匿在阴影中, 下半张脸由黑色的口罩遮掩。
女生感到有些眼熟, 一时间又无法将他与记忆中的谁谁谁对上号。
走出高铁站, 人潮分散开来。
直到他走远了,那女生才恍然惊觉:“我好像看到楼主了!”
同伴不信:“几个菜啊?喝成这样。”
此刻,肖澜央已经钻进一辆出租车内。
高铁站附近的公路拥堵,耽误半小时,才抵达目的地。
如果是乘坐三桥大厦专车回来,这半个小时足够他从京川大直接回来。但,眼下他想摆脱与三桥大厦有关的一切。
不单单是因为姚迟,还有三桥大厦本身的原因在其中。
种种迹象表明,那座山林,摆明了与他父母的消失有关,马西京他们手里攥着真相,却没有人愿意告诉他,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种被蒙在鼓中,排离在外的滋味并不好受。
窠臼中流淌出陈旧的吱扭声响,胡同巷里的门颤巍巍地张开,逐渐敞露门内的情景。
叮——
一声轻响敲在地面,声响源于肖澜央拿在手上的钥匙,此刻掉落在鞋尖前。
姚迟比他更先到一步,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他了。
老树下,暗红的血液凝聚成一滩浅泊,血泊中伏着一人,奄奄一息。
单薄的花瓣从不堪重负的垂枝条上凋落,零零洒洒地飘下。
他身上覆了不少花瓣,血泊表面也浮得尽是,宛如在无声向肖澜央控诉,他在这里等了许久。
肖澜央慢慢走近,仍不敢相信:“姚迟?”
他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这大概是他做梦都不会想到的事,姚迟一向强势,虚弱这样的标签很难贴在他身上。
除了第一次带姚迟来明台时,姚迟背着他离开酒店后,回来时脸色出奇的差,将他给吓到了。
眼下的情况比上次更糟糕,直到他蹲下去,姚迟才缓缓睁开双眸,他半阖着眼,仿佛眼皮沉重至极,根根分明的睫羽跟着轻轻抖动。
“姚迟。”肖澜央又一次唤出他的名字,生怕那双眼睛再次紧闭,再也张不开。
顾不上那么多,他跪坐在粘稠冰冷的积水中,伸出手将姚迟捞起来,让他靠着自己。
他的手指有些不听使唤,花了许久时间,才解开姚迟的领口。
检查后的结果让他摸不着头绪,姚迟身上根本没有外伤,那么大一滩血,不知道是从哪儿渗出来的。
肖澜央半掺半抱地将他扶起来往厢房拖着走,姚迟使不上劲,全身重量都压在他身上,短短的一段路,他走得相当吃力。
从姚迟身上褪下的衣物让血给浸透了,又湿又黏。
柜子里有一床旧棉被,还算干净,肖澜央铺好床,将他安置在床榻上。
他想出去买衣物和毛巾,刚一转身,手腕就让床上那少年给抓住了。
肖澜央解释道:“我出去买些东西,很快回来。”
姚迟没说话,执拗地死扼着他的腕子,不肯松手。
现状令肖澜央束手无策,想帮上忙,也得对症下药,可他无从得知姚迟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情急之下,他只得向任悬枢求助。
提示音中断。
肖澜央脱口而出:“姚迟在我这里,他的状态很糟,我需要帮助。”
电话那头,任悬枢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松了一口气,紧接着追问:“你在哪里?”
肖澜央:“老家。”
任悬枢说:“好,我现在立刻过去。”
任悬枢的行动能力堪称迅速。
挂断电话后,不到半个小时,他就赶来了。
院子的街门没有关,任悬枢直接推门走进院内。
肖澜央透过敞开的窗户看到他,顿时站起身:“任先生,这边!”
任悬枢点点头,疾步进入厢房。
他往床榻上看了一眼,收回视线道:“问题不大,送他回三桥大厦,休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好。”肖澜央点头,悬在嗓子眼的心落回原处,“那就麻烦你送姚迟回三桥大厦了。”
任悬枢睁大眼,让他的话噎住了:“你不回去吗?”
握着肖澜央手腕的那只手猛然收紧,令他吃痛,瞬间蹙起眉头。
他偏下头,目光停留在姚迟苍白病态的容颜:“嗯,我暂时不会再回去。”
任悬枢如临大难:“那不行!你不能不回去。”
肖澜央:“我能,三桥大厦和我没什么关系,以目前的状况来看,差我一个,它依旧能发展得很好。”
“你可以带他回去了。”他别过脸,一点点将手腕从姚迟手中抽出来。
姚迟:“肖澜央!”
那嗓音嘶哑的不像话,用尽全力才从喉咙里挤出来似的,裹挟着深深的怒意。
肖澜央只当作没听到那三个细微的字,又向厢房房门挪近几步:“他现在动弹不得,应该不会伤到你。”
他侧身站在房门边,左手落在门把上,用行为催促任悬枢尽快离开。
任悬枢疯了:“你不能这样啊,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去,等他恢复了,肯定还会跑出来的。”
肖澜央面带些许困惑:“那就看好他,难道你们没有合适的人选?”
说着,他低下头,看了看衣襟前的大片血污:“我得出去一趟,你走得时候,记得把门关好。”
话音落下,他已踏出厢房。
任悬枢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急得在屋里来回踱步。
他转头看向床上的小祖宗,掏出几块沾有泥土的青石丢到枕头边上:“你说你没事招惹他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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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川灵台山。
林无业正在和谁通着电话:“我付给你那么多钱!精血呢?我要的精血呢?到现在连肖澜央的头发丝都没给我弄来半根!”
电话那边,说话的男人语气怯懦:“我有什么办法,楼主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和犼呆在一起。”
林无业:“那肖澜央的行踪呢?肖澜央离开三桥大厦,消息都传得满天飞了,你都没给我传个信!”
对方有理有据道:“可你又没另外支付购买情报的钱。’”
林无业气得恨不得摔手机,他花费了积攒将近十年的香火钱,到头来,一个屁都没买到手。
再耗下去,他就该陨落了。
林无业怒不可遏,冲对面的人破声咒骂。
趁他换气的空档,电话那头的人又说:“哎……你和我无能狂怒也没用啊,要不是当年你师父做得那么绝,这桩生意不至于那么难做,这个你得怨你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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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澜央走出便利店,此时已经换上了干净的白衬衫,他手上拎着一塑料袋,装了不少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