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太小瞧温南栀。
这女孩子年纪轻轻不谙世事,却别有一股韧性和勤勉,她就好像一块拼命吸纳周围不曾停歇的海绵,瞧!不过短短半年多光景,如今她已经修炼得有模有样。哪怕两人上一次的分别那样丑陋那样难堪,再见面时,她竟然姿态做得比她还要更高一筹。
也难怪宋京墨眼见这位小女友逐渐走远的身影,久久都未抽离目光。
第239章 热恋中4
冯月宴身旁的中年男子也自去一旁稍作休息。宋京墨向服务生要了两杯水,与冯月宴找一处安静处站立闲聊。
冯月宴开口说的,是一件完全不相干的事:“那个人你认识吗?”
宋京墨摇摇头。
冯月宴不由得笑笑:“我记得你父母是大学教授,他从前也在大学工作,还以为……”
宋京墨觉得她这话说得没逻辑,不禁微微皱眉。
冯月宴说:“我今天约他吃饭,是咨询一些出国求学事宜,他如今在高校附近开办一间留学资讯中心……我也是听朋友推荐的。”
宋京墨撇去心头浮起的那一点怪异,顺着她的话头问:“你打算出国?”
冯月宴说:“是啊,看中M国的两所高校,不过以我的语言水平,可能出国后要先读半年到一年的语言班。”
宋京墨倒没有问多余的问题,诸如“就这么走,可放得下杂志社的工作?”,又或者“康社长和其他同事知道你做此决定吗?”一向运筹帷幄如冯月宴,如果不是走到绝境又下决心放下一切,想来不会做出这个决定。上一次与康乐颜见面时,宋京墨对冯月宴的结局,隐约有所预感,但他没想到的是,一切竟来的这么快。
可转念一想,公司高层对中层干部的去留问题,一向雷厉风行,Constance内部也是如此,他自己如今也正经历着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对此实在不必太过惊讶。
冯月宴见他不语,不禁笑了:“看来你早猜到了。”
宋京墨说:“我想康社长对你,还是留有余地。如果你想通,应该还可以回去。”
冯月宴怪笑了一声:“京墨,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只图利益、不顾其他?”
宋京墨说:“我从没这样想过你。”他顿了顿,又说,“当初我刚回国,许多人不看好我,康社长也与我有龃龉,是你从中为我多番争取,我一直记得。”
这样的话,两人当初争吵时,冯月宴也说过类似的。此时宋京墨再提,其实是有些尴尬的。好在冯月宴一贯知道他的脾气,也明白他这样说,是出自真心而非嘲讽。但她还是露出自嘲的笑:“这段时间我也想了很多,京墨,其实不论你,还是柳芍药,你们没人真正懂我。”
宋京墨没有说话。
冯月宴却好像憋的久了,今天见宋京墨,不为别的,只为倾诉衷肠一吐为快:“你们认为我做事只顾自己、只顾利益、不讲情义,许多人都这样想我,但其实没人看到,我只是为了争取自己真心想要的东西,那些委曲求全曲意奉承,不过是我为达目的的手段罢了。”
她那样为难温南栀,无非是为了心中对宋京墨的满腔幽怨;她那样折腾柳芍药,也不过是希望这位老友能及时回头,毕竟她和温南栀才认识几天光景?她摆布杂志社里诸多员工,对杜若和丁溶溶再三提防,她弄权、使手段、划分阵营,也是为了维持整个杂志社的平衡,让公司发展的更好罢了。
她是有私心,可她不觉得她对不住她心里真正在意的人。
他们只会指责她行事不端,可曾真心站在她的立场考虑过她的挣扎求存?
没有人真正为她心疼过,所以这一回,她干脆放纵到底,也真心实意心疼自己一回!不论谁喊停,她都不肯回头。哪怕康乐颜对她深陷公司内斗不肯抽身感到失望,哪怕宋京墨和柳芍药对她挟私报复感到不齿,她也不想停下来。
当她停下来时,她已经无法回头,也不想回头了。
宋京墨预料的不错,康乐颜确实说过“如果她愿意,在外面放松一段时间,还可以回去帮她”之类的话,但她清楚知道,有些东西,一旦超出那道界限,就永远回不了头了。
就像她和芍药之间的友谊,她对宋京墨长达时间的暗恋和一力维持的情谊,还有康乐颜长久以来对她的欣赏和扶持……这些东西,她曾经疯狂地消耗破坏过,就再也拼不回完满如初。
所以最好的姿态,就是一走了之。
“反正就这样,我准备好,可能会先办个旅游签证过去看看。先和你道别。”她笑了笑,站起身,对宋京墨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对了,今天我约的那位老师,姓姜。”
第240章 热恋中5
宋京墨知道她话里有话,但仍然想不透她每每提及那位中年男子时有些怪异的神色。但回到与温南栀共餐的那张桌子,他已收拾好心情,与她一块有说有笑地点起了菜。
等菜的光景,温南栀将下吧垫在撑起的双手:“怎么感觉你今天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宋京墨也不隐瞒,毕竟晚上就要把人送走了,这会儿再瞒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帮你订了今晚的机票,另外在春城那边,有咱们分公司的老员工,他会帮忙接机,专车送你回家。”
温南栀诧异:“我并不急着回家啊!”
宋京墨笑了:“看不出,你这么舍不得我。”
一向正经的人突然开撩,温南栀觉得自己毫无招架之力地瞬间脸红:“瞎说什么呢……”
宋京墨道:“哦,原来你不会舍不得我。”
“才不是!”温南栀努力想把两人之间那种蜜里调油的暧昧气氛调回正轨,“那不是,公司最近大家都在忙,而且图书馆能查到很多资料,我想再多……”
“你需要什么资料,我回头电脑传你一份,早点回家,你家人放心,我也不用太心疼。”
“你是怎么回事儿……”怎么感觉宋大神今天这个眼神和语气,都怪怪的,怪她恋爱经验太浅,实在有点遭不住。
“怎么,不喜欢我这样?”宋京墨突然有点找到了嘴贫逗女孩子的乐趣,从前他没试过,只是没少见蒋陵游还有其他哥们儿兄弟,最喜欢这样逗女孩子说话。
他那时觉得这有什么意思!虽然他那时也和周云萝谈着恋爱,但两人在一起时,他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语气和态度,也不见周云萝有什么不满……现在想来,宋京墨突然有点顿悟,撇开别的都不提,当初周云萝和他提分手时,说的那句“他不懂感情、缺乏情趣”,可能是相当诚恳地发自真心,并非敷衍之语。
就比如此时此刻,他三言两语就把一向老实的温南栀逗得脸泛潮红,眼都不知道该朝哪儿看,别人怎么想他不知道,他自己就觉得还真挺有意思的。心头如同有一尾羽毛轻瘙,让他周身都轻盈起来,哪怕看着窗外半阴的天,也觉得心情愉快又舒爽。
温南栀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宋京墨说:“你已经是我女朋友了,还想让我像从前那样对待你,这对我来说有点难度。”
温南栀也觉得自己这么说不太对……不,应该说,宋京墨这样故意曲解她的话,其实不太对。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别逗我。”温南栀觉得自己不傻,光看某人那个完全没有意图隐藏笑意的眼,她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宋京墨笑了,朝她招招手。
温南栀一愣,就听宋京墨说:“过来我这儿。”
温南栀觉得自己脑袋晕乎乎地,一头扎在他身边。
宋京墨别提多顺手地摸了摸她的头。
温南栀:“我怎么感觉……”
宋京墨:“嗯?”
温南栀:“你摸我的这个手势,有点像我堂哥以前摸他家黑子……”
“黑子?”
温南栀:“他养的一只德国黑背。”
温南栀发誓,她说出这句,宋京墨毫无形象地当着她的面喷笑出了声。
大约是温南栀瞪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控诉,宋京墨清了清嗓子,手撑在她身后的椅子,那个姿势,他刚一凑过来,温南栀就觉得……有点太霸道了,让她又害羞又……很喜欢。
宋京墨凑近她,考虑到这里到底是公众场合,非常克制地用唇在她脸颊蹭了蹭:“你这么可爱,怎么可能是狗呢。顶多也就是只兔子。”
温南栀觉得他的唇蹭在自己脸颊时,又痒又暖,那动作是温柔至极的,但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可说不上是纯粹的温柔。她忍不住垂下眼,盯着某人近在咫尺的衣袖,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宋大神,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
宋京墨不禁又笑出了声:“欢迎温小姐有空亲自向我展示。”
温南栀突然发现,对于这位性情突变、一言不合就撩人的宋大神,她一方面自觉段位太低不是敌手,另一方面,又觉得心底涌起难以抑制的欢愉。
人人都有独占欲,尤其是陷入恋情的女人。哪怕温柔纯善如温南栀,此时此刻也不得不向自己内心的小软弱和小邪恶妥协,对于宋京墨这副在其他人面前从未展示的一面,她其实是喜欢的。
喜欢的不得了。
只是如果他能循序渐进一点儿,多少给她留点还手的余地,那就更好了。
彼时的温南栀并不知道,宋京墨固然是突然发掘了撩拨小女友的新乐趣,但像这天这样,频频施展招式将她迷得晕头转向,也并不是完全出于自然本心。
若他不使些小手段把这小丫头迷得晕头转向,顺利打包送上回家的飞机,一旦她发觉不对,是绝不肯在这种时刻离开他、离开友禅一众朋友的。
第241章 送别
两人这一餐午饭吃了许久。可以说直到了这一天,宋京墨和温南栀两人才各自在这段恋情中,尝到了几分蜜里调油的甜腻。
正如蒋陵游某次旁观这两人躲在会议室一角饮茶时对柳芍药感慨的,这两个人,宋京墨是不懂风情,温南栀是未解风情,一个常年高冷习惯了,另一个容易害羞脸皮薄……围观这样一对奇葩谈恋爱,旁观者是既新鲜、又着急。
当时柳芍药却反唇相讥,说道:“你以为宋京墨在你面前高冷,在南栀面前也高冷?你是觉得他不是男人,还是傻?”
蒋陵游被她噎得够呛,强辩道:“我是见过他以前对那姓周的什么样儿……”他认识宋京墨,比他们这些人都要长久些,好歹也是依据客观事实出发的可以吗?
柳芍药食指挑着一绺发丝,似笑非笑:“今天姐姐就教你个乖。你小子面对着我能嘴不留情,你面对着南栀能吗?”
确实不能。倒不是他对温南栀还有什么不可言说的想法儿,可是南栀那个性情,但凡是个男人,对着她就不可能恶声恶气。
柳芍药又道:“还有,宋京墨那也叫正经交过女朋友?大学校园,交往一年,名存实亡,孤寡多年,我看他连谈恋爱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儿都没咂摸明白,和我家南栀倒也般配。他要是个见惯风月的,我还真一准儿把他俩这搓小火苗给掐灭了!”
说这话时,她伸起两指做了个狠狠一拧的动作,蒋陵游也不知道是联想到了什么,看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自然又换来芍药一个白眼冷笑。
依照现在这两人的进展来看,当初这段争辩,还真是柳芍药更胜一筹了。
且放下旁人如何探讨宋京墨和温南栀的恋情进展不提。这天午后,宋京墨陪温南栀一起用过午饭,回寝室取了行李,便驱车赶往机场。
抵达机场时,时间距离蒋陵游订的航班还有一个半小时时间。
时间尚早,温南栀不免好笑:“怎么感觉好像你急着把我送走。”
小丫头年纪不大,直觉倒挺敏锐。
宋京墨心悄悄揪了一下,既为她这份敏锐隐隐感到骄傲,又为未来她得知真相时的必然反应有些心疼,可脸上仍然端得坦然:“再晚容易赶上晚高峰堵车。来早点一切从容,而且我不是还陪着你吗?”
两人坐在靠角落的长椅,温南栀歪头看他:“我这个假期可不算短,你会不会背着我做坏事?”
宋京墨反问她:“你担心我会?”
温南栀难得露出小女儿娇态,手指在他大衣的衣襟画着圈圈,没有抬头看他:“有点儿……”
她感觉这一半天下来,她有点被宋京墨带坏了,这不,才多一会儿功夫,她都学会靠着他这么近撒娇了。
宋京墨低头凑近她,说话时嘴唇几乎贴上她的额头:“那你不打算提前使点手段,震慑一下我什么的?”
温南栀不明白他的意思,不由得抬眸,可这一抬,就相当于将自己的唇送上去一般,姿态主动,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