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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TXT全集下载_99(1 / 2)

“这个……”

王陵之倒还是有羞耻之心,换了任何人教训他,他都会不服气,但沈溪却不一样,在他眼里,沈溪就是高人的代名词,“那好吧,我回去尽量学。”

“不是尽量,而是必须,武举考试先考的就是兵法策略,知道什么是兵法策略吗?就是我给你写的那些秘籍,学不会的话考武举你也不用去了,反正去了也只能当陪考,最后连上校场比武的资格都没有。”

王陵之的心高气傲顿时消失不见,摸着下巴道:“啊……有这么严重吗?”

沈溪恨其不争地摇了摇头。他心里很清楚,这小子小时候弃文从武是因为贪玩,现在让他系统地去学习文化知识根本行不通,赶鸭子上架,最好的办法只能是用填鸭式的办法,让他把兵书里的内容背熟,考试时依样画葫芦默写出来就能过关,毕竟武举对于考生文化知识的要求不是很高。

王陵之本是想在见到沈溪之后,再学几招高深的武功,最好是那些说本里大侠会的那些,可没想到见面之后,被劈头盖脸教训一顿,只得耷拉着脑袋回家去钻研“武林秘籍”了。

沈溪看着王陵之有些郁闷的背影,不由叹道:“师弟啊师弟,别怪为兄总难为你,实在是为你将来着想啊。”

……

……

二月十四,经过三天的赶路之后,沈溪回到了府城。

家里人又好像欢迎凯旋的将军一样来迎接他,沈溪在岁试考了一等的消息,早被周氏告知街坊四邻。沈溪回来时,周围的三姑六婆大妈大婶全都来了,一个个无不对沈溪恭维至极,什么将来的举人进士,锦衣玉食封侯拜相……都是些周氏喜欢听的吉利话。

周氏接待这些婆婆婶婶非常热情,不仅拿出茶点来招待,临走时还送上一包治疗头疼脑热的成药,大度地说把账记在她名下。

“娘,这些成药可能卖不少钱呢,你是不是转性了?”沈溪在旁边看得有些心疼。

周氏骂道:“远亲不如近邻,你读了那么多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跟街坊四邻打好关系,以后有什么事的话,他们也能帮衬不少。嘿,娘前些天做梦,你这届乡试中了举人回来,一天就长大了,随后娶了媳妇,第二天就生了个大胖小子,我那个美啊……”

这就是传说的黄粱一梦?又中举又长大,又成婚生子,然后醒过来发觉是美梦一场?

他不由摇摇头,这次岁试考一等,对他来说不是一种解脱,而是又一段艰苦生涯的开端。院试完了有乡试,乡试完了还有会试、殿试,沈溪突然觉得,想在这世道偷个懒都如此艰难。

沈溪回到府城,开始静下心来读书,没过几天就有些心浮气躁。好在苏通上门邀请出去踏青,沈溪正想出门散散心,一拍即合。

由于通过苏通,沈溪很是结交了些朋友,因此不管是惠娘还是周氏都大开方便之门。等人出了药铺,苏通才抱歉地说自己也要备考乡试,没有太多时间出去游玩,只是邀了几个好友到汀江边的茶楼坐坐。

在这次府城岁考中,苏通一次就直接进补为廪膳生员,为同届考生艳羡不已。沈溪笑着打趣:“苏兄,你家里又不缺那么点儿,可偏偏是你补为廪生,我补廪生还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苏通摆摆手:“运气好而已,今年府学的岁考,有几个廪生列在三等,我不知为何发挥极佳,直接一次就补为廪生,这种情况事前连我都没想到。倒是沈老弟没补上廪生,让为兄有些惊讶。”

沈溪不以为然道:“府学以及各县学的情况不一样,我能补为增生,就已经很知足了。最重要的是能参加乡试,如果这届不考,要等三年后,那时苏公子已经是举人了,那岂不是无形中给自己添加压力?”

苏通哈哈一笑,指着沈溪道:“沈老弟,你可真会说话。这考举人,可不能急于一时,不过为兄很看好沈老弟你,你可知如今李阁老被誉为神童,十五岁中举人,十七岁第进士,沈老弟必定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通说的是当今大学士李东阳,其人少时就有神童之名,三岁便能作径尺大的书法,五岁为明景帝讲读《尚书》大义,十五岁时参加顺天府乡试中举,次年二月会试礼部,但因试院火灾,考试延期举行。八月时,在延时的会试中,李东阳中第一百八十五名,又过了半年参加殿试,取得二甲第一,被选为翰林院庶吉士,从此步入仕途,一直到弘治八年入阁,位极人臣。

沈溪听苏通拿他来跟李东阳相提并论,赶紧摆手:“苏公子太过抬举我了。”

第三〇九章 女大当嫁

沈溪已经进入全面备考乡试的状态,在这种前提下,他尽量摒弃杂念,不但不再过问商会之事,连《金瓶梅》和山水画也被他暂时搁置。

参加乡试,意味着沈溪将会跟福建一省的生员同场考试,要想在这么多人中脱颖而出,绝非易事。

沈溪两世为人,知识量算是比较广泛了,但他依然需要补充许多知识,好在他看书的速度很快,冯话齐每过两三天就会送来几本书,沈溪基本当天就能看完,并且熟记在心,然后根据自己心得写出几篇时文,就如同写日记和读书笔记一样,每日不辍。

一个多月下来,沈溪看过的书籍有六七十本,冯话齐已经无处给沈溪借书看了。

城中的大小书铺,无论是古书还是程文,惠娘尽量都给沈溪买回来或者租回来,为了让沈溪学到更多的知识,惠娘甚至动用商会的力量,从南京、苏州、杭州等地买书。初次之外,她还跟府城的书院攀交情,为的是把各个书院的藏书借回来给沈溪读。

这年头书院和学馆,基本都有自己的藏书阁,虽说大部分书籍是重样的,但每家还是有几本“镇院之宝”,轻易不会拿出来示人,惠娘花了不少银子,才让沈溪借阅一番,遇到绝版书,沈溪甚至要亲自上门,读完后立即奉还。

沈溪回去之后便一一默写下来。

沈溪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读书过,每天都早起晚睡,三更后躺到枕头上瞬间就能睡过去,不管外面打雷下雨,又或者被林黛缠着讲故事,都无法阻碍他跟周公交流。林黛到底长大了些,不像小时候那么缠人,沈溪不给她讲故事,她也不自讨没趣,再加上胆子大了一些,也敢独自睡了。

三月底,沈家大郎沈永卓到府城来参加府试,沈溪这才得到一点闲暇。

沈溪跟沈永卓同在书房读书,顺带指点沈永卓一下学问。

沈永卓倒也没有摆大哥的架子,只要遇到不懂的,一律都会问沈溪,沈溪这时候会停下来,知无不言。

沈永卓对于沈溪平日里所读的书感觉十分新奇,但等他看过沈溪阅读的书的内容后,便知道自己没有那么高深的层次,许多都理解不能,只好继续钻研他的学问。

沈永卓到府城没多久,王氏带着儿媳妇,以督促儿子学习为名前后脚赶了过来,其实是怕儿子在府城受委屈。

沈永卓年过二十,居然被王氏当成小孩子一样时刻盯着,让他感觉无比羞惭。一家三口又搬到之前他们到府城考院试时所住的院子,每天生活所需的柴米油盐,周氏都会找丫鬟给他们送过去。

沈永卓本想多跟沈溪学一些知识,但因为老娘和媳妇的到来,再次变成闭门造书,效果不知道差了多少。

“真是的,我家憨娃儿又不会害她儿子,现在我们憨娃儿可是秀才公,不来打搅他读书更好呢!”

周氏愤愤然,本来她就不怎么支持沈溪不时教导沈永卓学问。因为她看出来了,沈家大郎虽然年岁大,但在学问上跟沈溪差得不是一点半点,之前她过送饭或者偶尔过去偷瞧时,总见到沈溪给沈永卓讲解,她听不懂说的是什么,但觉得沈溪教得太仔细,以至于影响到他自己做学问。

王氏来的时候,顺带带来了老太太的口信,说是五月底准备找人送沈明文到府城,然后让沈明钧陪沈明文和沈溪一起去福州考乡试。

至于银两用度,老太太没说,但周氏知道老太太意思是让她来出。

花点儿银子,周氏并不怎么在乎,可丈夫和儿子提前三个月到省城备考,这就不是她能忍受的。

乡试八月才进行,你五月间就动身去省城,说是早点儿适应气候环境考试时发挥得好一些,可也不能让我在家里守活寡啊!?

等周氏把她的意见跟沈明钧一说,沈明钧倒站在老太太一边:“娘子,娘说的对,难得这次咱家有两个人考举人,若是能中举的话,那以后咱家不是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周氏蹙眉:“难道咱现在过的日子不好吗?”

沈明钧又回答不上来了,因为老太太从小对他灌输的理念,家里有人做官才叫真正的好日子,现在家境看起来不错,但走出去,别人还是把你当商贾,社会地位在那儿摆着,好能好到哪儿去?

周氏见丈夫不语,有些气恼:“去就去,大不了,我跟你们一起去。”

沈明钧大惊失色:“啊,娘子,你……你也要去省城?”

周氏气呼呼道:“就许你们去,不许我去?孙家妹妹说了,现下省城有商会分馆,咱过去之后有地方安顿,还有人照顾。再者说了,我们试着把印刷作坊开到省城去,之前咱不是一直在印《金瓶梅》吗,这书卖得可好了,省城那边还没铺货,如果能卖过去,能赚老大一笔钱。”

沈明钧点头:“嗯。”

周氏笑嘻嘻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道:“相公,你看看,这就是咱作坊印的《金瓶梅》,咱俩看看?”

沈明钧老脸一红:“荷儿,你我又不识字,有什么好看的?”

周氏啐了一口,道:“呸,装什么正经?你成天都在作坊里,敢说你没翻看上面的画?这次是新版的,跟以前的不太一样,那小人画的,啧啧……就跟真的一样。”

“是吗,我看看……”

夫妻二人本来险些吵起来,不过有了《金瓶梅》这种调剂气氛的好东西,夫妻二人马上变得其乐融融。

周氏现在有儿有女,大儿子还那么有出息,丈夫对她又专一,可谓爱情事业双丰收,加上还有两个闺中好姐妹,人生感觉已经圆满。

有了《金瓶梅》上的插图助兴,二人酣畅淋漓,似乎一下子便找回了十六七岁年少时的激情。

等一切平息后,周氏枕在暖被上,笑盈盈道:“谢家妹妹过些日子就要嫁人了。”

“啊?”

沈明钧有些惊讶,旋即黯然低下头,“嗯。”

周氏不知道丈夫在想些什么,只顾说她自己的:“谢家妹妹年纪不老小了,到现在还没嫁出去……再不嫁,官府那边可能要找官媒给她指婚。”

“嗯!?”沈明钧脸色更不好了。

在这万恶的封建社会,女子不是想几岁嫁人就几岁嫁人,官府有明文规定,晋朝时,就有规定“制女年十七父母不嫁者,使长吏配之。”意思是,女儿家到十七岁还没嫁人,地方官就会找人给你婚配,把你点到谁就是谁。

南北朝时,如果女孩适龄不出嫁,家里人都要跟着坐牢,据《宋书·周朗传》记载,“女子十五不嫁,家人坐之。”

《大明律》虽然没这么苛刻,但有鉴于明初人口大幅度减少,明太祖朱元璋颁布《洪武令》,规定男女法定的成婚年岁为男子十六岁,女子十四岁。一直到成化、弘治年间,官府方面尚有具体要求,若女子到十五岁还没嫁人,就要额外缴纳一笔税,一年比一年多,而到二十岁往上,衙门则会找三姑六婆强行婚配,把女子嫁出去。

这一条律令随着明朝中后期出现人多地少的情况,到正德、嘉靖年间逐渐荒废,至万历年间已不可闻。

但即便是在执行比较严格的明朝初期,这条法律针对的也仅仅只是平民百姓家的女子,对于官宦人家以及卖身为奴为婢以及贬入贱籍的女子,官府则采取了视而不见的态度,听之任之。

被强行婚配的女子,通常不会有太大意见。二十岁都还没嫁人,要么是丑到没法看,要么是家境差到揭不开锅,要么就是有隐疾,能有个男人要就不错了。好人家的女儿,谁会二十岁还不嫁?

谢韵儿今年已经二十岁了,由于家里无人做官,算不得士绅家庭,她非常担心地方官府会干涉她的婚事,那真不如自己找个婆家,至少能有选择,不至于被强行指配到什么破落户去。

因而这段时间,周氏和惠娘都在帮谢韵儿张罗,城里媒婆也介绍不少公子哥来,身家不错,主要是谢韵儿因为两年前治灾时在府城周边拥有极大的名声,很多人都说她秀外慧中,又是书香门第出身,一些认为是以讹传讹的公子哥亲自到药铺一趟,见到谢韵儿的芳容回去后都是朝思暮想。

沈明钧知道自己对谢韵儿,如同之前外人形容他跟惠娘一样,属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大字不识,且已娶妻生子,儿子都已经十二岁了,他自己又嘴笨,每次见到谢韵儿就感觉面红耳赤心跳加速,说不出话来。

这最多属于单相思,沈明钧又觉得自己身边有周氏这样一个能持家的贤惠妻子已经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不能再胡思乱想,面对周氏时心里非常内疚和自责。

等沈溪听周氏跟谢韵儿说及城里哪些公子哥值得嫁的时候,沈溪惊讶地问道:“谢家姐姐要嫁人了吗?”

周氏骂道:“混小子,跟你有什么关系,上楼读书去。”

沈溪撇撇嘴道:“着什么急啊,谢家姐姐正值芳龄,不是还有个洪公子说是准备回来迎娶她吗?”

周氏啐道:“还提那个洪公子干什么?我就没见过那种窝囊废,就算他中了状元回来,我也会拿扫帚把他赶出门。什么个玩意儿!”

周氏骂得痛快,可谢韵儿脸上的笑容却迅速黯淡下去,无论怎么说,洪浊都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这时代的女人,只要订下婚约,专心等着过门就好,她在十三四岁时,家里就已把她当作洪家之妇来培养,她也像林黛一样,专心等着过门当洪夫人。若非之后家里的一系列变故,她不但已经嫁入洪家门,可能早就为洪浊生儿育女了。

沈溪建议道:“谢家姐姐,要不你再等两年吧,或者明年里,洪公子真的中了状元呢?”

周氏骂道:“混小子,再说这些话,看老娘不揍你……妹妹,你别听这小子胡说八道。”

谢韵儿大度一笑,却没心情再说自己的婚事了。

等沈溪下午读完书,从药铺二楼下来,铺子已经关门了,正堂里只有谢韵儿一个人。沈溪笑着打招呼:“谢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