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里没准备你的饭。”林黛叉着腰气呼呼地道。
王陵之心里那叫一个个委屈,我朝思暮想的师姐啊,我做梦都想跟你学本事呢,你怎就这般对我?
沈溪道:“凌之是我请来的,今天让他到家里认认门,顺便吃个便饭,若是准备得不够,把我的那份给他。”
林黛轻轻哼了一声,虽然她心里不乐意家里留下个电灯泡,打搅她跟沈溪“夫妻团聚”,但沈溪是“一家之主”,她作为妻子,应该事事顺着丈夫。
另一头,朱山已经在扒拉手指头了:“这个人块头好大,少爷说把他的那份儿给这个人,如果还不够吃,会不会吃掉我的那份儿?”
林黛没再多言。
到了正屋,饭菜早已经准备好了,全都是沈溪爱吃的菜,林黛亲自下厨做的。林黛的厨艺是沈溪亲自传授,除了没有味精调味,其他跟后世的做法一般无二。桌上的饭菜冷了又热,就怕沈溪回家后吃不上热的。
“这地方挺大的,我能不能也住在这儿?”王陵之又开始嚷嚷。
这次不用沈溪拒绝,林黛直接就给他呛了回去:“让你来吃顿饭就算是好的了,不许得寸进尺啊。现在老老实实吃饭,吃过饭赶紧走人……”随即低声嘟囔,“到京城了还能遇上,真是活见鬼了。”
王陵之跟朱山的性格基本一样,别的没什么,但吃饭时一定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见到那香喷喷的饭菜,他早就咽起了唾沫,这一路上风尘仆仆,伙食状况可不怎么好。
小小的四角饭桌,沈溪和林黛坐一边,宁儿坐对面,如此一来朱山和王陵之也坐了个对角,才刚开始拿筷子,二人就较上劲儿了。
王陵之恨恨地瞪了朱山一眼,摸了摸肩膀上刚才被打得生疼的地方,他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尤其是女人的亏。
“你吃啊,都是我做的。”
林黛完全就是个贤惠的小娇妻,坐在沈溪旁边,不停往沈溪碗里夹菜。王陵之看了有些羡慕,伸出筷子去菜盘里夹菜,朱山却好像有意跟他较劲儿,两人筷子不知道在盘子中碰了多少次,简直是要拿筷子作为兵器。
沈溪看这饭桌上的氛围不太对劲儿,只好亲自给王陵之夹菜,同时说些贴己话,让林黛心里舒坦些:“师弟远来是客,到了咱们家里,要是吃不饱,人家还以为我们有意怠慢,说出去不好听。”
王陵之却没客气,大大咧咧道:“没事,我自己夹就行。”
宁儿不言不语,显然她对王陵之这样的傻大个不感兴趣。
沈溪不清楚,他不在家的这段日子,宁儿利用外出购粮买菜的时机,与好几个公子哥“偶遇”,并搭讪了两句,可惜都没什么进展。宁儿毕竟老大不小了,本身又是丫鬟,年轻有为、家资丰厚的公子哥谁会看的上她?
即便年老的要纳妾,还嫌她脸不够圆,屁股不够大,没有富贵相不说,还是大脚呢!
王陵之的饭量比朱山只大不小,二人都属于身高体壮那种,结果林黛煮的二斤米,炒的五六道小菜,一扫而光。
吃过饭,王陵之等人来接,闲着无聊,有些不忿地看着朱山:“喂,我们再比比看?”
朱山目光自然落到沈溪身上。
朱山同样争强好胜,但她未得沈溪准允,不能跟客人动手,这点规矩她倒是学会了。
沈溪没好气地道:“这儿又不是校场,比什么?等你应完武会试,回来后,想怎么比都成。”
王陵之哼了一声:“那说好了,一言为定。”
……
……
眼看二月考期将近,沈溪每天的事情就是留在家里读书。
至于王陵之,没事就往沈溪家里跑,说是来跟沈溪学武功,其实是想寻机会找朱山较量,或者是跟“师姐”学上两招。
“师姐肯定见过师傅,师傅他老人家的武功厉不厉害?”只要一有机会,王陵之就会跟林黛套近乎,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这个美丽大方的师姐感兴趣,但其实他只对师姐的武功好奇。
“哼!”
林黛通常都回他这一个字。
可王陵之乐此不疲,一副得不到满意答复就誓不罢休的模样。
沈溪偶尔会劝王陵之:“师弟,我这马上就要参加会试了,你的考期亦不远,是否该回去勤加练习,好应试啊?”
王陵之嘿嘿笑道:“师兄不知道,打磨力气和耐力非常耗时间,距离会试已经不远,就算再练也添加不了多少气力,反倒会让身体疲劳,影响临场发挥。还是师兄和师姐多教我两招更加管用……对了,师姐有什么高招吗?”
“滚!”
林黛终于忍不住,愤怒地指向门口。
王陵之愣了愣,他还没明白过来“滚”是什么招数。他呆在那儿皱眉思索,宁儿已在一边偷笑不已。
宁儿初见王陵之时,对他没兴趣,可听说这个傻大个居然是武举人,且家里家财万贯后,那水亮的眸子马上有了神采。
很显然,她动心了。
这几年与沈溪相处下来,她已经明白了,沈溪这个小主子她惦记不得,一来是沈溪太狡猾和明事理,根本不给她接近的机会。退一步说,就算她得逞,还要面对林黛、陆曦儿两个小女主人的责难,后面更有泼辣的周氏等着她,日子肯定不好过。
王陵之就不同了,这小子,应该刚到对男女之事似懂非懂的年岁,而且这么憨厚老实,稍微给他点儿甜头,他肯定“就范”,到时候我就一跃变成武举人的夫人,指不定将来还能当诰命夫人……
设想是好的,但暂时只能算是一个美梦,王陵之每次来对她都不感兴趣,甚至二人连话都没说上两句。宁儿觉得,想让这么个不解风情的小子明白她身上的“好”,非常的具有挑战性。
沈溪发觉,只要他在家,王陵之肯定会天天上门烦他,继而连林黛、朱山和宁儿也被搅得鸡犬不宁,唯一让家里清静下来的办法,就是把王陵之带出去。
正月二十九这天,沈溪带王陵之出门游览京城,顺便散散心,当天下午他还得陪苏通一起参加文会。
王陵之到京城后,尚是第一次以游客的身份出来闲逛,走到哪儿都觉得无比新奇。
走了一段路,沈溪有点累,可王陵之半点疲乏的意思都没有。王陵之道:“师兄,你带我去皇宫看看好不好,就是皇上住的地方。”
沈溪赶紧摇头:“那种地方去不得,看一看都有可能会被杀头!”
“啊!?这么严重?”
王陵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仿佛已经在想象自己被砍头时的惨状,“那师兄,你带我去城门楼上看看行不?站得高,看得远,这可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沈溪突然记起来十岁回乡参加县试时,带王陵之登高望远时的情景,没想到都过去三年了,这小子还记得当时的情景。沈溪再摇头:“等你中了武进士吧,平常人上不去城门楼……”
王陵之又是一脸失望。
沈溪问道:“你年岁不小了,家里就没给你说门亲事?”
王陵之挠了挠头,道:“好像我爹真给我找了,就是在我中武举之后,可师兄……亲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太懂,能跟我说说吗?”
沈溪笑道:“就是有个女人,跟你过一辈子,还要给你生儿育女,就好像你爹你娘那样。”
王陵之一听,赶紧摆手道:“要过一辈子啊,那不要了。我还是跟师兄、师姐过一辈子吧……”
第三九二章 不速之客
少年不知愁滋味!
王陵之心思单纯,体会不到女儿家对男人相辅相成的温柔和善解人意,他想的只有武功,还有同门之谊,才会说出如此让沈溪感觉恶寒的话来。
“师兄,我肚子饿了,找个地方吃饭吧。这京城好吃的东西,是不是很多?”
又是没营养的话,王陵之跟朱山的性格有些相似,走到哪儿都不忘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沈溪寻了寻周围的茶寮酒肆,他没准备破费去请王陵之吃什么好东西,随便在街上找个家面馆,坐下来叫了两碗切面,一人一碗摆到了面前。
王陵之惊讶地打量眼前的面碗:“师兄,这是什么东西?”
这时代由于面粉磨制不易,久居南方的人很少吃面食,即便接触到也是以大饼或者包子、馒头为主,没见过面条并不是稀奇的事情。
“好东西,尝尝鲜,不够再叫。”
沈溪说着拿起筷子,王陵之有样学样,捞起面条送进嘴里,吃了几口,一双眼睛顿时一亮,咧嘴一笑,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王陵之个头大,身材魁梧,吃东西就跟往喉咙里倒一般,沈溪吃一碗面就饱了,可王陵之吃一碗还不够塞牙缝。
沈溪说好了请客,没辙,只好一碗一碗给王陵之叫,到后面连面馆的掌柜的都看不下去了,干脆用大砂碗给王陵之盛面。
王陵之足足吃了九碗,摸了摸肚子:“还有吗?”
沈溪苦笑着摇摇头:“撑死你,只准吃这么多,想吃下次再来……掌柜的,结账。”
此时他不得不带王陵之离开了,因为这小子走到哪儿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因为实在太过鹤立鸡群,而这小子偶尔表现出来的行为又太过另类,沈溪老早就感受到来自周围异样的目光。
这面馆里所有人都好似在看投胎的饿死鬼一般,打量着王陵之。
“跟师兄出来真好,有面吃,要是能再吃几碗就好了。”王陵之出了面馆,回头瞟了一眼,颇为上心地把面馆的门脸记牢,以后就算沈溪不请他,他也会自己跑来,第一次吃面他感觉非常新奇,回味无穷。
沈溪下午要和苏通一道出席文会,本不想带上王陵之,但又怕这小子跟他作别后马上去叨扰林黛,或者跟朱山比试。
沈溪实在没辙,只能把他捎上。
“到了地方,没我的吩咐不许胡乱说话,要是说错一句,一直到你会试前都只能待在你自个儿的客栈里,不要想我跟你会面!”
沈溪用威胁的口吻道。
王陵之想了想,感觉问题似乎很严重,不能出客栈,那还有什么意思?当即点了点头:“师兄是文人,你们说话文绉绉的,我听不太懂,我就在旁边坐着就行。”
沈溪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一个字不说就是了。”
王陵之心想,我又学了一招,这是不是跟师兄曾经教我的那招“静若猛虎”差不多?那我一会儿就坐在那儿扮一只老虎,随时扑出去能咬人的那种。他却忘了,沈溪的原话是“静若处子动若猛虎”,之所以用“猛虎”代替“脱兔”,却是王陵之觉得“猛虎”更威风,出自《孙子·九地》:“是故始如处女,敌人开户;后如脱兔,敌不及拒。”
王陵之怎么想的就怎么做,等到了苏通下榻的客栈,进入房间后,三人一同落座,王陵之一脸肃穆地端坐在那儿,动也不动。
苏通心里直嘀咕:“沈老弟也是的,出门带这么个愣头青,一会儿见到友人该如何介绍才好?”
沈溪却全然当王陵之不存在,跟苏通说话神色平常。
交谈之后,苏通叫上两个家仆,与沈溪、王陵之一起出了门。王陵之把双手搭在身前,步履沉稳有力,就好像沈溪带了个保镖一样。
这下苏通却有点儿羡慕了,他自己的小厮都是身材矮小瘦弱之辈,跟王陵之一比,那根本不是一个等量级的。
苏通心想:“我出门要是有这么个护院,走到哪儿都威风,要是跟人说这护院还是武举人,更有面子啊。”
……
……
这次文会,参加的基本都是福建省进京赶考的应届和往届举人,还有一些湖广和江南的考生,基本都属于“南榜”之列。
明朝礼部会试中,录取有地域之分,这样一来官员便带着地域和乡党的偏执,同一地的考生之间联络就更加频繁和密切了。
入朝为仕,要是不能拉帮结派,没有同乡照应,想要快速崛起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因为一个官员政绩再好,却没有固定的审核标准,官声不代表一切,因为这东西可以造假。
这年头在朝无人你还想当官?就算让你考个状元回来,让你在翰林院里磨上几年,然后给你指派到南京六部当个闲官,一辈子都掌握不到实权,仅仅靠混资历,没到三四品就得致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