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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TXT全集下载_166(1 / 2)

“好大的胆子,皇宫禁地你也敢喧哗?”闵圭怒气冲冲,喝一声,“打!”

倒是旁边的白昂上去劝说,让闵圭消消气。

沈溪大概猜出来了,弘治皇帝应该是赦免了涉案之人的罪责,既然唐寅此时已无罪,再打他一顿纯粹完全没有必要。

闵圭见唐寅面前有一大滩血,知道是刚才被人架回来时可能牙齿磕落,鼻子揍出血,如此已经够一个文弱书生好受的,也就不再对唐寅有所苛责,开始宣读手上的诏书。

弘治皇帝为了朝廷的脸面,没有直接赦免涉案之人的罪过,仍旧御批了闵圭三人所列之罪状,不过在刑罚之上,却是“格外开恩”。

程敏政、徐经、唐寅三人直接赎徒,也就是以钱财来赎徒刑。

至于华昹那边,则是赎杖。

因程敏政有辱斯文令朝廷招惹非议,皇帝勒令程敏政致仕,华昹则调南京太仆寺担任主簿,至于唐寅和徐经,则在赎罪后发送地方官府充小吏,以后不得再参加科举。

程敏政听到宣判,郁郁不乐,虽然能安好回家,但他的罪过却没有得到赦免,那他就是罪臣,这会影响程家子孙未来的仕途。

至于唐寅和华昹,则选择默认这个结果,只有徐经一个人趴在那儿“谢皇恩浩荡”。

案子宣判结束,沈溪、伦文叙和孙绪与此案无关,就此可以打道回府,可三人都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沈溪从伦文叙和孙绪的脸上,看到满满的无奈。

午门置对,可以说是大明朝规格最高的审案,可最后竟是以这种两边各打五十大板,几乎没有结果的方式结束,让人觉得朝廷的审案简直是形同儿戏。今日是程敏政,保不齐明天就是别的朝臣,亦或者是自己。

程敏政那边刚被宣判无罪,就有人通知程家的家眷,很快就有人来抬着程敏政离开。

沈溪观程敏政的气色,料想他也逃不出历史的发展,命不久矣。至于唐寅和徐经,则不能跟程敏政一样先走人后交钱,而是要先交钱赎罪。

由于唐家和徐家人尚不知晓今日的审案,需要找人前往通知,拿了银子来,人才算正式脱案。

沈溪看着午门前忙碌的景象,不由暗自叹息:

弘治朝的官场,远没有世人想象的那么公正廉明,而他作为朝官中的一员,只能随着浊流浮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是不能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那下一个被诬陷下狱的人就很可能是他。

第四九六章 预留乎?

礼部会试鬻题案,到今天为止,看起来是结束了,但背后的权力斗争其实到此时才刚刚开始。

程敏政倒台了,马上小命行将不保,他的官缺总需要有人来填补,新入阁的大臣名单也需要重新拟定。

弘治一朝,内阁大学士基本保持四人的规模,到弘治十一年徐溥卸任首辅,才剩下刘健、李东阳和谢迁的铁三角,而且弘治皇帝选内阁大学士有个习惯,先让六部九卿推举一个大概名单,再从这个名单中挑选。

在礼部鬻题案上,程敏政非常冤枉,因为他的确没有泄露题目的可能,案子里有许多经不起推敲的地方,可就是如此最后还是定了案,他前脚出狱后脚就死了,案子就此成为了悬案。

怪只怪程敏政在当今翰林出身的官员中太过碍眼,所有人都认为他要么成为内阁大学士人选,要么继徐琼担任下一任礼部尚书。

沈溪一边沉思一边回家,他在想这朝廷背后的势力,到底分为哪些派系,而其中有哪些派系会对他的仕途产生影响。

马文升和刘大夏应该算是一派,这是历史上公认的忠臣派;张鹤龄、张延龄以及徐琼算是一派,这算是外戚派。

《明史》中将这案子归咎于傅瀚,那这位即将在来年继任礼部尚书的人,到底又属于哪一派系?

要说傅瀚官声还是不错的,史载其人风趣不阿,敢于指出时弊,多次向弘治皇帝进谏,留下不少民间故事和传说。傅瀚为官期间,跟外戚疏远,倒是跟“忠臣派”走得很近,但以他一个人的力量,根本就没法设计加害程敏政,背后必定有人帮忙。

要说《明史》,对于明朝历代皇帝抹黑不在少数,沈溪可以理解为这是清朝史官对傅瀚的一种构陷,又或者是想借此来丑化有明一朝少有的太平盛世,可沈溪设身处地地想,无风不起浪,程敏政的确是成为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只是这股势力,暂且没有浮出水面。

但无论如何,沈溪没有牵扯进案子中,在午门置对后,他便可以重新回到翰林院坐班,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沈溪前往午门,谢韵儿心中惶恐,在家坐立难安。等见到沈溪后,谢韵儿一脸欣喜,道:“谢天谢地,相公总算平安回来了。”

她的喜悦显而易见,夫妻本是一心,沈溪的事就是她自己的事,在林黛面前她也难掩兴奋之色。

沈溪进到房里,谢韵儿将一封书信交给他:“相公,今日你不在,有人过来送信,自称是寿宁侯府的人。”

沈溪大感诧异,寿宁侯的人居然知道自己住的这处小院,看来寿宁侯的拉拢已经极为明显。沈溪不禁想到寿宁侯府的人前往谢家老宅送礼时,由侯府管事转告他的话,说他不必担心任何事,就好似张鹤龄已为他将所有事情摆平了一般。

照理说若是鬻题案跟外戚一党没有任何关系,张鹤龄断然不能作出如此承诺。沈溪心想:“看来,外戚一党跟鬻题案也有些关联。”

沈溪打开信,里面内容不多,主要是些嘘寒问暖的话,同时表达了对沈溪帮太子治病的感谢之情,只是张鹤龄又提到将会促使沈溪“加官进爵”,不过为了避嫌,却是用祝福的口吻说出来。沈溪细细一揣摩,应该是想让他归顺。

沈溪转过头问道:“最近有别的什么人来过吗?”

谢韵儿想了想,肯定地摇了摇头,道:“相公又不是达官显贵,院子向来安静,会有何人前来?”

沈溪突然想起,最近玉娘那边好像没有再来烦他,也没有再传达刘大夏的新命令,这是不是意味着,刘大夏对他的“利用”已暂告一段落?

黄河洪灾,户部那边忙碌异常,这会儿刘大夏应该是无暇他顾,可如今周胖子正在以汀州商会的名义运送钱粮,玉娘也从河南调查地方灾情后归来,刘大夏在这种情况下没道理会对他不管不顾。

不过回头想想,沈溪却觉得有些太“高看”自己,人家刘大夏身为户部尚书,七卿之一,手下能人异士辈出,难道非要启用他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郎?

……

……

第二天,沈溪终于可以跟平常一样,穿着常服到翰林院上班。

刚到翰林院他就得到消息,朱希周已经晋升为翰林侍读,就是两天前的事情。至于朱希周翰林修撰的空缺,由翰林检讨王九思增补,沈溪和王瓒仍旧为翰林修撰,另一个翰林侍讲的空位暂且没有人担当。

沈溪、伦文叙和丰熙三人归来,均对朱希周这个新上官表示恭贺。

担任翰林侍读后,意味着朱希周已经成为翰林院的管理层,以前最多是个工头,现在成位车间主任了,而且办公的地点也由公事房搬到前面的读讲厅,同时会有专门的吏员供其使唤,沈溪等人现在名义上也都归朱希周调遣。

朱希周有些为难:“沈修撰,你尚不知……有件棘手的事情,非要你来做不可。”

沈溪带着几分好奇,问道:“何事?”

朱希周马上让人给沈溪送来一大堆文稿,还没等沈溪翻阅,先解释道:“陛下从皇宫、翰林院、国子监以及京城几处藏书丰富的衙门,找来许多书籍,其中涉及的无不是永乐前旧事,谢阁老交代,这些事一定要你亲自处置。或许是沈修撰你上次进呈给陛下的书稿,得到陛下的欣赏……”

正说话间,谢迁突然光临翰林院,直接进到了公事房。

沈溪暗自诧异,莫非谢迁知道自己今天重回翰林院,专程来找自己?

果不其然,没等众翰林上前见礼,谢迁已经开口吩咐:“大家做自己的事便可,沈修撰,随老夫出来一趟。”

等沈溪随谢迁出门,有人开始发表看法:“以前说什么谢阁老来找他是为鬻题案,现在看起来,应该是有所重用,侍讲的位子莫不是专门为他预留?”

一句话,就令众翰林心情郁结。

之前说是要考核,竞争上岗,本来谁都没把沈溪这个初来乍到的翰林修撰当作竞争对手,现在看起来,沈溪升迁很有可能早已“内定”。

有人开始揣测沈溪跟谢迁到底是何关系,能得到谢迁的另眼相看,可沈溪毕竟是福建汀州人,跟谢迁八竿子打不着,有人则猜想,或许是谢迁看中沈溪的才能,想跟沈溪结亲……

谁都知道,谢迁家里有个没出阁的小孙女,谢迁总喜欢跟他的那些老友吹嘘这孙女有多漂亮,又有多聪明伶俐。

而作为事件当事人的沈溪,对此毫不知情。

“沈溪,陛下前日看过你编写的洪武末史料,甚为满意,可惜这些日子你不在翰林院,不然早几日就会让你详加编写后供陛下御览,呵呵……不用紧张,这是好事,陛下的心意你多少明白,好好做事,陛下肯定会对你重用。”谢迁一脸和气,用鼓励的口吻对沈溪说道。

沈溪心想,你找我来不会只说这事吧?当下行礼,问道:“敢问谢阁老,这史料该如何编写?”

谢迁笑道:“照实编录即可。”

沈溪心想,这话说得轻巧,如何照实?

我对朱允炆又当如何称呼,直呼其大名,还是叫皇太孙……不过,称呼“帝”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建文帝的皇位不被天下承认,倒是在朱允炆失踪后,军中曾发丧为神宗皇帝,后来为朝廷废止。

沈溪想到当日张鹤龄提及的“靖难”之事,料想此事应该可以说,便问道:“那关于靖难……”

谢迁板起脸孔:“沈溪,奏本是你所上,陛下如今只是准了你的奏折,让你好好整理这段史料,至于如何做,全由你自己掂量着处置。我们做臣子的,不能一切都等着皇上示下。”

沈溪点点头,他总算弄清楚一件事……问谢迁属于白搭,对方明摆着是在利用自己。

沈溪心想,不就是建文旧事吗?你想知道什么,我给你编什么!不过是一个建文年号的问题,非要遮遮掩掩,大不了弘治皇帝降我罪,把我从六品降为正七品外调地方为官,又或者去南京出任闲差,也好过成天跟你这样的老狐狸打交道。

沈溪送走谢迁,回到公事房,在自己办公桌前坐下,然后埋头编写。

一天下来,沈溪就整理出七八千字的文稿,全都是如今尚未流传于世的史料。

沈溪整理好后,到前面的读讲厅把稿件上交朱希周,道:“劳烦朱侍读交给谢阁老,就说我完成了。”

“啊!?这么快?”

朱希周有些意外,他本以为沈溪要整理那么多书稿,还得修撰成文,起码要十天半个月,没想到沈溪只用一天时间就完工了。

等朱希周大致浏览一遍沈溪所写内容,险些拿不住文稿,战战兢兢地问道:“沈……沈修撰,你……你这写的是什么?”

沈溪叹道:“都是谢阁老让我写的……唉,朱侍读不必过问,只管上呈谢阁老便是。”

朱希周苦笑连连,看向沈溪的目光里满是忌惮,意思很明显:你可别害我啊,这些东西可是要惹大麻烦的。

沈溪不想解释,上交文稿后,弘治皇帝和谢迁交待下来的工作就算完成了,弘治皇帝准备如何处置他的文稿,就不是他能够关心的。

料想弘治皇帝无非两种选择,正视或者无视。

等朱希周带着文稿到了文华殿南边的内阁大堂,将其交给谢迁。

谢迁仔细端详手上的文稿,也不避忌朱希周,用斥骂的口吻道:“这个沈溪,真是越来越大胆,陛下让他编写史料,是对他的器重,竟敢在书稿中公然……嗯嗯,待老夫将此进呈陛下,由陛下定夺。”

朱希周在旁边琢磨了半天,也没明白谢迁到底有没有意思要治沈溪罪的意思。

作为朝臣,又在翰林院中磨砺了三年,朱希周多少学会了揣摩上意,弘治皇帝既然在经筵上提出洪武、永乐旧事,那沈溪所作,无疑是在为皇帝分忧。也是他初生牛犊,不知官场险恶,换作别人,还真不敢这么写!

第四九七章 猫哭耗子

沈溪所写文稿并非奏本,而是所修《大明会典》其中一部分内容,从年数上说,建文时期一共才四年,于国朝不过是一个很短的时间拐口,不过在修史人眼中,这期间可是大明朝开国后“精华”之所在。

《大明会典》并非详细的编年体、纪传体史书,但建文时期的新政,却有对大明开国后关于政治、社会制度的反思,有一定的进步意义,反倒是永乐初年恢复洪武旧制,使得大明朝国力发展于很长时间内停滞不前。

沈溪把文稿交上去,如同以往一样在翰林院中正常作息,最多是受到同僚的冷遇……很显然,经过朱希周回去一传扬,沈溪立即被当成翰林院的“叛徒”,从私人角度来说,这些人有嫉妒沈溪的理由,可从公事上来说,沈溪其实是帮他们做了没能力做且不敢做之事,等于是沈溪把弘治皇帝的压力一个人扛到了肩上,他们不该憎恨而应感激。

可惜这些翰林现在日思夜想想的是,沈溪会将剩下的侍讲位置给夺走,而忽略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无论沈溪是否能当上侍讲,以他们的官秩、贡献、能力、经验,都无法胜任侍讲这个职位,不是沈溪当,也会有翰林出身的官员来补位,不会直接在翰林中拔擢。

沈溪自己并未想去争取什么,正常的上下班,不会早到也不会迟到,更加不会主动加班,到了下班时间他就回家,免得被人认为他要挣表现邀功请赏。

六月初七这天,沈溪打听了一下程敏政的状况,得知程敏政病入膏肓,程家人已经开始做准备为其发丧。

徐经的情况就好多了,他受的皮肉之苦甚少,稍微调养下便没有大碍,唐寅那边情况则很不妙,获得自由后,他一直卧病在床,缺医少药。

唐家并非官宦人家,到了唐寅这一代其实家境已经没落,父亲唐广德是个小商人,唐寅进京铺张高调,基本是沾徐经的光,如今唐寅决心跟徐经分道扬镳,以至于生活突然变得窘迫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