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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TXT全集下载_223(1 / 2)

“只是已娶了妻室,跟我们君儿不般配。”谢迁黑着脸道。

徐夫人这下脸上满是担心,擦着眼泪道:“是有夫之妇啊,唉,她居然会……喜欢上大她许多的人,老爷,您要怪就怪妾身,是妾身没教好这个孙女。”

谢迁欲言又止。

自己的小孙女觉得沈溪不错,其实没什么不对,谢恒奴才多大?正是对未来有憧憬的时候,见到有才情,有见识,而且能陪她玩又给予她足够尊重的沈溪,彼此年岁又相仿,心中有记挂那也是人之常情。

若是她见到沈溪后不喜欢,谢迁反倒要怀疑孙女的审美取向了。连他自己不也曾觉得沈溪跟孙女很般配吗?

“倒也没大许多,估摸……只是一两岁吧。那人夫人应该听说过,就是头年中状元的沈溪,如今是翰林院侍读兼詹事府右春坊右谕德,还是东宫讲官和日讲官。”

谢迁说这话时,脸色不太好看。

徐夫人擦了擦眼泪,道:“那君儿……眼光倒是不错。”

谢迁怒道:“什么不错,那小子,年纪轻轻就少年老成,让他做事却推三阻四,才多大家里就娶了妻室,据说回乡省亲还纳了房小妾……”

“老爷,沈公子少年得志功成名就,娶妻纳妾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若是丕儿有这样的成绩,您恐怕也……”

一句话,就让谢迁无言以对。

一般庄户人家的孩子都是十五六岁成婚,读书人则一般是十六七岁,比如谢迁便是十七岁娶的徐夫人,当然还有更晚些的,主要是考虑到不能耽误学业。

可沈溪小小年纪就高中状元,再求学也没什么益处,剩下就是在朝为官成婚生子,这完全符合大明百姓的价值观取向。

第六五四章 预兆

谢迁想骂谢恒奴,却感觉理由太过苍白无力,最后只得叹了口气,默认谢恒奴的选择其实是正确的,不过恨君不相逢未娶时!

谢迁道:“沈溪终究是有妇之夫,你要多加劝导君儿,不能让她执迷不悟,更不能有辱门风……以后我不会再让那小子登我家门了。再者说了,毕竟不是山盟海誓非君莫嫁,等过段时间,那丫头自己就忘了。”

徐夫人点了点头道:“老爷说的是,小丫头不懂事,只要好好教育一番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谢迁本想让妻子把小孙女叫过来,尽一个长辈的责任好好教导,可最终还是选择罢手,朝廷的事已让他烦心不已,回到家本来是想放轻松一下,把小孙女把关系闹得太僵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一个十多岁的丫头片子,不会太过偏执,只要劝导得好,总能让她“回头是岸”。自己是堂堂的大学士,天下才俊尽在选择之列,不说别的,今科进士中就有几位不错的年轻人,不行的话国子监里也有不少年少有为的监生,许多还是朝中要员的子孙,断无可能在一根绳上吊死!

徐夫人回到后院,谢迁把晚饭吃完,正琢磨是找本书来看消磨时间还是去后院到妾侍金安人那边过夜,就见仆人匆忙走进书房,紧张地说道:“老爷,老爷,宫里来人,让您火速进宫。”

“宫里?”

谢迁看了看天色,虽然这会儿刚上头更,算不得晚,不过大冬天昼短夜长,这会儿皇宫那边应该要关宫门了,皇帝有什么急事?

谢迁来到家门口,来传话的是乾清宫的值守太监,见到谢迁连忙上来恭敬行礼。谢迁一边上轿一边问道:“同时传召的还有谁?”

“回谢阁部,尚有刘阁部、李阁部,至于其他的小的不知。”太监回话道。

谢迁心想,皇帝既然不是传召他一个人入宫,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谢迁赶紧让轿夫加快脚步,等到东安门外时,他才知道刘健和李东阳已经进宫,连英国公张懋也早一步进去,不过倒是碰上刚好落轿的马文升。马文升向谢迁打了个招呼,然后道:“若所料不差,应是北疆战事有变。”

谢迁看了马文升一眼,点头表示赞同。这次传召之人,六部堂官只有马文升,没有其他重臣,这几位都曾秘密参与进言请弘治皇帝派刘大夏前往三边镇抚,主动出击,给鞑靼人一点儿“教训”。

因为边疆战事不明,马文升和谢迁路上没怎么商议,紧赶慢赶到了乾清宫,此时弘治皇帝已等候多时。

“谢大学士、马尚书快来,这是北关刚送抵的战报!”

朱祐樘语气焦躁不安,还夹杂着一抹冷淡和气恼,谢迁感觉事有不妙……以前弘治皇帝基本称呼他为“谢先生”或者“谢爱卿”,最不济也称个“谢卿家”,这次直接称呼他“谢大学士”,没丝毫尊敬。

本来这只是正经的称呼,可落在谢迁耳中就好似骂人一般。

马文升没谢迁这么喜欢揣摩上意,他先一步把战报拿了过去,等看过边关发来的告急文书后,马文升脸色沉了下去。

朱祐樘冷声道:“高侍郎护送粮草前往榆林,在河曲地区遭遇鞑靼人,兵败身死,刘尚书引兵在外情况不明,鞑靼主力已快速进逼我北关腹地,大同府、太原府和宣府同时告急,若刘尚书不能及早退兵,恐怕……”

在场人等皆倒吸一口凉气。

刘大夏领军出击,看起来是合情合理……鞑靼人逐水草而居,各个部族分散在草原各处,彼此联络不便,大冬天的转移和迁徙也很困难,只要能够接连拔除几个靠近大明边关的部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不失为一次振奋军心士气的自卫反击作战。

但谁知道,鞑靼人大冬天的也不休息,竟然又集结数万军队寇边劫掠,刚好跟刘大夏出兵撞到一起。

大明朝野根本就不知道,这两年大明各地固然是频遭天灾,但鞑靼人所在的草原日子也不好过,除了大规模的干旱导致草原上大片牧场枯死外,由于受小冰河期影响,今年暴雪也比往年来得早,杭爱山南北气温要比平常年景冷上十几二十度,大批牛羊冻死。

鞑靼人也不是说闲着没事非要跟大明朝过不去,天寒地冻地非得出来劫掠,实在是他们不抢劫,自己可能就过不了这个冬。

任何一个国家和势力的兴衰,基本都有一个周期,这个周期普遍被认为是六七十年,按照古代人的生育状况来说,也就是四代人。

草原上风调雨顺过上一段太平日子,等人口上来,牧场不够分配,各种问题相继就会出现,这个时候如果遇到大的天灾,内部就会因为资源分配而征伐不断,消耗人口……当然,还有一种方法,就是把这种内部危机转嫁到对外的战争中。

于是乎,大明边疆遭殃了。

刘健道:“鞑靼蛮夷多年未曾犯边,头年甚至派使节进朝朝贡,何至于到今年,屡次犯境?”

这个问题,不是在场的人所能解释,谢迁对此也是一筹莫展,他这会儿想的是,沈溪这小子如果在的话,会不会给出一个让人满意的答案?

马文升谨慎地上禀:“如今还是及早通知刘尚书撤兵为宜,转攻为守,防止更大祸患产生。”

马文升所言基本得到朱祐樘认可。

现在问题不是高明城死了,也不是损失了多少粮食,而是如今大明一改之前固守不出的战略方针,把关隘中的精兵调出去主动出击,这要是换作别的时候尚可,但如今鞑靼人已经聚拢数万大军,兵马补给大致相当时大明军队尚且不能在野战中获胜,更何况是这种补给以及兵员皆不如对手的情况下?

刘大夏若战败,那延绥镇就会面临兵力空虚的窘境,一旦延绥不保,大同府也就危险了。若这两道屏障丢失,鞑靼人或许会跟之前的瓦剌人一样,攻破长城关隘长驱直入,到时京城就会危险,再次面临土木堡之变后被围的惨状。

马文升说的有道理,可落实到实处,难度就大了。

眼下尚不知刘大夏是否意识到危机,能否及时撤兵是个问题,想要靠朝廷通知,显然不太现实。

如今宣府、大同一代已被鞑靼骑兵主力阻断,宣府镇、大同镇和太原镇同时向朝廷发出告急文书,至于更西边的延绥则暂时处于消息的真空区,朝廷尚不知那边发生了什么,朝廷有什么消息,只能绕道真定,入固关,走寿阳、阳曲,再向南走汾州、永宁州,由吴堡过黄河,走绥德州、米脂到延绥镇。等把消息传到,黄花菜都凉了。

张懋把问题提出来后,李东阳有些气恼地道:“哪怕有所耽搁,也要把消息尽快传到前线,总不能坐以待毙!”

这话说得太过直接,朱祐樘神色冷峻,不过他也知道李东阳脾气直,所以才说出这么一句不中听的话。

若什么都不做,可不真是“坐以待毙”?

此后君臣又凑在一起商讨了一个多时辰,军议才宣告结束。

与会的都是弘治皇帝的近臣,这次主动出击又是他们联合进言导致,现在出了纰漏,每个人的责任都不小,此时没一个想说话,都在想最严重的后果会如何。

只有谢迁脑子在开小差,他想的不是刘大夏,也不是边疆的形势,而是在想沈溪。

“那小子去了边关,奏报中对他只字不提,连他护送的火炮似乎都没影了,这小子不会在路上被鞑靼人劫持,回头做了鞑靼人的臣子吧?”

仔细想想,还真有这可能,“臭小子平日做事没多少原则,嘻嘻哈哈的,别连最起码的尊严都没有……若你真投靠了鞑靼人,想方设法都要把你捉回来,大卸八块!”

……

……

边镇出现异变,接下来京城宣布戒严,防备鞑靼人趁虚而入,威胁到京师安稳。

若鞑靼骑兵突然出现于京师周边,京城尚未戒严的话,那很可能快马会趁机冲入城中,后果难以预料。

在这个消息闭塞的时代,很多事情都需要提前防备,不能指望不靠谱的情报系统。

此时京城沈家,谢韵儿刚刚收到汀州府来信,知道婆家和陆家两家人正从汀州往京城而来。

之前沈溪就说过,汀州商会遭到地方官府打压,商会损失惨重,对家人表示了担心,眼下知道那边早有防备,谢韵儿作为沈溪正妻,稍微放心下来。

“再过些日子,爹娘就要到京城,到时候大掌柜和曦儿也会到京。”谢韵儿得到这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林黛。

可林黛却没谢韵儿那么高兴,她望着谢韵儿已经隆起的肚子,小脸上别提有多委屈了。

你是希望见爹娘,因为你已经有了沈家的骨肉,可我呢,不但是个小妾,还连个蛋都没有,娘来了一定会数落我,为难我,甚至编排我做这做那。

周氏如今多年媳妇熬成婆,有了谢韵儿和林黛这两个儿媳妇,自然要享受婆婆的待遇。

但两个儿媳是一家欢喜一家愁,林黛看周氏,就跟当初周氏看老太太差不了多少,心中首先想的并不是什么亲情,而是如何才能过自己的好日子。可惜林黛终究是个小妾,她没有分家单过的底气,更何况,到现在周氏自己也还没正式跟老太太分家,她一个小辈,有何资格?

“相公走了有些时日了,说是腊月初就能回来,跟娘到京城的时间差不多,要是相公那边迟几日,迎接和安顿的事情就要我们来替相公做。”谢韵儿说着,看了林黛一眼,“黛儿,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嗯。”

说到沈溪,林黛精神稍微集中了些,她比什么时候都盼望沈溪能早点儿回来。有沈溪在,她才能心安,毕竟沈溪是疼她的,不会看她被人欺负而不管。林黛想了想,对谢韵儿道:“这几天,我总是做噩梦,好像……老爷出事了。”

“是你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平日里安心些,自然就不会做那些梦。”谢韵儿说到这儿,心里也有些担心,“可怕就怕鞑靼人……呸呸,不说这些了,相公只是去送火炮,一去一回用不了多少日子,又不用上前线跟鞑靼人打仗,你尽管把心放回肚子里可了。”

等林黛回房去,谢韵儿脸上涌现一抹忧色。

“本来,我以为只有我一直做噩梦,原来黛儿跟我一样。”谢韵儿喃喃自语,“这是不是一旦拥有之后,就怕失去呢?若他真不在了,我们娘儿俩,还有黛儿这丫头,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看着西北的天空,谢韵儿有些愣神,随后醒悟过来,呸了自己两口,“不不,瞧我在想些什么?吉人自有天相,相公一定不会有事的!”

第六五五章 一条不好赶的路

抓紧一切时间行路,沿途不得有任何耽搁……这是沈溪从大同府出发时定下的规矩。

从京城到大同府,一天平均走五六十里,而后半段,一天则要走八九十里,天还没亮开便启程,等天都擦黑了才找到地方安营扎寨。

歇宿一律不找驿站,因为登记、入住等会很麻烦,要休息就在山野中扎营,这样更加方便,不用为了赶驿站或者是错过驿站而束手束脚。

张老五等人,对沈溪的决定表示绝对的拥护。可宋书等京营官兵,恨不能把沈溪剥皮拆骨……这小子,诚心难为人啊!

说危险,你完全可以留在大同府,等鞑靼人撤了后再去延绥,现在这么急着赶路,真不怕突然从哪儿窜出来一队鞑靼人的骑兵啊!

宋书等人提心吊胆了几天,并没遇到什么危险,沿途经过的官道上倒是有很多驿站被劫掠一空,有的驿站更是被一把火烧了,看情况也就是头几天的事情。这让那些京营官兵感觉头上犹如悬着一把剑,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沈大人,你看这一路,多有危险,指不定何时就会正面与鞑靼人碰上,不若及早撤回大同再做定夺。”

沈溪愈发觉得,宋书在他身边唯一的意义,就是不断给他扯后腿,没事就跑来说一些丧失斗志的话。

沈溪冷声道:“如今都已出了大同地界,已置身太原镇地界,再往西走便是黄河,如此时回去,不怕被朝廷追责?”

宋书心想,追责也比丢了命强啊。

“其实这个时候回去,遇上鞑靼人的可能性更高,我们还是继续向西,只要进到延绥镇,我们任务就算完成,即便在延绥停留个一年半载,朝廷也不会以未完成公事追究我等责任。”

宋书在沈溪面前总是被吃的死死的,感觉无力应对,眼下唯一能期冀的,就是鞑靼人别来,能平安进到延绥镇驻地榆林卫就算平安大吉。

这一路,大不寻常。

从大同府往延绥,沈溪选择的是走南线,也就是绕道朔州、宁武所,进入太原府,再向西南走兴县,自黑峪渡口过黄河。

太原府境内还好些,过了宁武关,由于有内长城保护,沿途不时可以见到人烟,但过了黄河进入陕西延绥镇辖地就不行了,官道上走几天连个人影子都见不到,唯一可看到的是倒毙在官道旁的尸体,这些尸体大多已经被鸟兽啄去体表的腐肉,看起来极为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