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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TXT全集下载_281(1 / 2)

没辙,一行人继续沿着沿海之地往南,相继翻越括苍山、盘山、温岭、雁荡山、白沙岭,过永宁江,进入温州府城。在温州府城的官驿休息两天后,继续启程,过飞云关、玉苍山,由分水关进入福建东北部的福宁州福安县城。

这一路穿州过省,翻越的大山不知几许,沿途折腾得够呛。队伍当中有两个“疯子”,一个是沈溪,另一个则是唐寅。

唐寅一路都在乱吼乱叫,沈溪则屡屡做出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命令,诸如在艳阳高照的时候选择停止前行,驻扎休息,又或者是在下雨天冒雨行路。

盗匪和倭寇倒是没见到,不过单是沈溪就已经把一行人折腾得半死不活,那些个锦衣卫和随从,面上不敢对沈溪有所不敬,但私下里已经不停抱怨。

沈溪的想法其实不复杂,他不是非要折腾人,而是切实考察地形地貌。

因为沿海这条路,很可能是他未来几年内平息盗匪和倭寇要经过的地方,他必须要细致地了解地理环境,所以才会经常停下来,去找一些乡民打听“小路”、“捷径”,也会在下雨天赶路,看看官道是否顺畅,是否有山洪或者塌方的危险。

一行人中有大量士兵和锦衣卫,别说是小股盗匪,就算是大批海盗,听说是官兵,他们也不敢乱来。

所以沈溪走沿海这条路,相对还是比较安全的。既然无法实际考察盗匪和倭寇的情况,那就索性先摸清楚道路状况,算是没白走沿海一途。

在福安县城时,沈溪打听到前往宁德的官道,因为闽北连降暴雨,太姥山山洪暴发塌方,官道也掩埋了几十里,导致交通中断,同时沿途几条江水暴涨,渡口被毁,南下的道路已经断绝。

没有办法之下,沈溪吩咐向西走,轻车简从,由周宁、政和到建宁府,然后乘船到延平府府城。

好不容易到延平府后,一行人上岸好好休息了一天。

不过,如今摆在沈溪面前的却有两条路,一条是走陆路,经沙县、永安,进入汀州府境内,然后再由长汀县城乘船南下,直接进入广东地面。

第二条路则是顺着闽江到福州城,到了福州后继续沿着沿海的官道往南,过兴化府、泉州府、漳州府进入广东。

走汀州一线,除了距离更近外,还更安全,沈溪也能趁机回乡省亲,跟地方官打招呼,荣归故里。

第二条路途除了闽江一段顺风顺水,但等从福州上路后,就又跟在浙南和闽北一样,需要翻山越岭,道路难行。

玉娘和江栎唯都以为沈溪会舍远求近,毕竟在朝为官,为的是有一天能衣锦还乡,沈溪现在才当官三年,就已是正三品的大员,节制地方军权,凌驾于府县官员之上,这是多么好的回乡显摆的机会?

可沈溪的选择永远都是那么出人意表,沈溪执意走福州一线。

“……沈大人,福建承宣布政使司曾恶意刁难汀州商会,现如今城中仍旧混乱不堪,您看……更换路途可好?”

玉娘说这番话时,自己也很为难。

显然玉娘不想见到訾倩,两个女人有一定仇怨,玉娘虽然现在有刘大夏做靠山,属于“强龙”,但毕竟訾倩背后有都司衙门和布政使司衙门的庇护,属于“地头蛇”。

“玉娘担心了?”

沈溪笑了笑,在得到玉娘否定的答案之后,他笑道,“本官节制闽粤沿海兵权,往福建都指挥使司走一趟,也是理所当然。”

第八一四章 收礼,送礼

一行人乘船顺闽江而下,至五月二十五日下午未时,终于到达福州城外的刺桐港。

沈溪奉旨节制福建、广东、广西三省沿海军务。

等于说他有提调福建都指挥使司、广东都指挥使司、广西都指挥使司的权力,若遇战事,就连福建行都指挥使司他也有节调的资格。

三省有三都司、一行都司,沈溪是名义上的最高长官,但其实他的官秩尚不如正二品的都指挥使和从二品的都指挥同知高。更别说地方上还有守备太监和镇守太监,这些太监属于皇帝的家奴,权柄甚重,负有监督地方军政事务的权利。

但沈溪是文官领兵,他的正三品,货真价实,明朝中叶后,武将地位大幅度降低,沈溪就算面对官品比他高的都指挥使,也丝毫不落于下风。

下船后,沈溪执意要进福州城,入住城中的官驿。玉娘却希望留宿城外的客栈,亦或者直接过闽江,抓紧时间赶路,夜宿福清北面的大田驿,劝解不过,只好求助于江栎唯。江栎唯也觉得最好不要招惹福州的牛鬼蛇神,一拍即合。二人轮番上阵,希望沈溪看清楚形势,尽早离开福州城这个是非之地。

临出发前,沈溪带着谢恒奴回门时,谢迁就提醒沈溪到地方后安分守己,让他平平稳稳把这一任差事做完。

沈溪估摸刘大夏那边交待基本一样,只是刘大夏没直面跟他说,所以交待玉娘和江栎唯,让他们代为转达。

江栎唯带着几分不忿,道:“沈翰林进福州,是将我等置于险地,殊为不智!”

“哦?”

沈溪笑盈盈地说道,“那按江镇抚之意,是有人会在福州城对我们不利?”

江栎唯没有答复,但他的神情已经表露无遗……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之前汀州商会覆灭,不但福建布政使司的人有参与,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的人也牵涉其中!他们明知道你是翰林官,天子近臣,还敢这么做,就是摆明了有人为他们撑腰。

你现在这个时候进福州城,分明有清算之意,那些人岂会放过你?

“在下可不敢如此说。”

江栎唯道,“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沈翰林当知何处是危墙,若是要跟福建都司的人接洽,派人去便可,犯不着亲身进城犯险。”

沈溪笑了笑,心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江栎唯转性了,居然关心起我的安危来……你不是早觉得既生瑜何生亮,巴望我早点儿死吗?

“江镇抚若是觉得此行不安全,不进福州城便是,本官孤身进城,生死由天,绝不会给江镇抚……还有玉当家添麻烦。”沈溪冷笑着说道。

这笑容让江栎唯生气不已。

沈溪说不用他管,可他是奉皇命护送沈溪的,若沈溪死在福州城,他还用回京城复命?江栎唯心想,这小子分明当官场都是明刀明枪,却不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身边这么点儿人手就敢进城,真不知“死”字是怎么写的啊!

这会儿江栎唯真恨不能将沈溪绑去梧州履任,但沈溪现在打着进城跟福建都指挥使司接洽的名头,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时过境迁,江栎唯感觉到在沈溪面前有心无力,彼此官职越差越大,更可气的是,自己是武职,而沈溪却是地位尊崇的文官。

“今晚咱们还是夜宿港口的客栈,稍事休息,明日在下全力保护沈翰林进城!”江栎唯生气地甩下一句话,抽身而去。

沈溪叹息着摇头。

或许江栎唯说的对,过福州城不入是最好的,免得自找麻烦,可他偏偏是那种不怕麻烦的人。

想到地方官府为了掠夺汀州商会的钱财,对商会中人大肆搜捕,连尹掌柜都受到牵累惨死,而尹文那小妮子颠沛流离,沈溪的拳头便情不自禁握紧。

若此番过福州城而不入,你们会当我是软柿子,以后我再把商业发展起来,你们还是会拿我开刀!

如今,就让你们知道锅儿是铁铸的,知道我沈溪的厉害!

……

……

次日一早,沈溪一行进了福州城。

因为沈溪并未提前派人通知,直到他进入福州城南门时,地方官府方知弘治皇帝亲自委派的封疆大吏抵达。

沈溪进城后,直接入住福州城中的官驿。

一行并无家眷,包括玉娘所带之人都是公差,所以安顿起来相对方便,沈溪屁股还没坐热,福建都指挥使司便派人前来送礼。

沈溪作为朝廷派来节调东南沿海三省军权之人,还是正三品的右副都御史,地位可不是地方官可比。

沈溪进城,首先被地方有司以为是要进城搜刮,所以先把礼物送来,礼物只有一口木箱和一个木匣子,份量却很重。

送到沈溪面前打开,木匣里面是二百两纹银。至于箱子里,则是绫罗绸缎,也价值几十两银子。

“小小意思,不成敬意。”来人是福建都指挥使司的一名经历,官居正六品,四十多岁,微胖,看上去跟笑面佛一样。此人名叫周夏祖,沈溪一见到他就想到狡猾多端的周胖子,这个算是“周胖子二号”。

都指挥使司中的经历司是文职衙门,所以里面履职的通常是文官,但本身并非是从进士和举人中选拔,以蒙荫者居多。这些人负责与文官、勋贵打交道,涉及到送礼、纳贿,因为可以变相克扣,可以说是都指挥使司衙门中难得的优差。

赚得多,吃的就好,生活富足,难免体态也就臃肿了。

沈溪笑道:“本官刚到地方,福建都司就要对本官行贿?”

“绝非行贿,是辛苦钱。”

周夏祖赶紧申明,“这是我福建都司衙门的规矩,凡朝廷过往大员,都要送上表示,无一例外。沈大人在朝中位高权重,又位列东宫讲班,担任陛下的日讲官,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这点表示还是要有的。”

周夏祖很聪明,他故意不提沈溪对福建都指挥使司的节调关系,强调沈溪是京官,而且是翰林官,其实是想提醒沈溪,您老是京城里的清贵之官,到地方来混资历,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别跟我们这些小地方的官员斤斤计较,大家和和气气,您发财,我们日子也好过,相安无事便可。

沈溪笑道:“周经历这一说,看来本官不得不接受这番好意了。来人,把礼物抬下去。”

沈溪如此识相,顿时让周夏祖放下心来,他适时提出告退,回去跟福建都指挥使常岚复命。

却说这常岚,从西北三边调任福建,履职福建都司不到一年。

常岚并非勋贵,但因勋贵保举一路高升,做到如今的福建都司,属于在地方上捞足钱财,再把钱财上贡的那类人,这样的人说白了就是勋贵的白手套,挂着正二品的武将衔,在地方上却不会做什么实事。

等人走了,沈溪自言自语:“莫非这常指挥使,不知我是汀州商会的少东?”

常岚刚到地方,在常岚抵达后,汀州商会的案子已经审结,该捞的银子,该查封的商铺,都已经完事,前任早就把银子捞走了,所以严格来说常岚并未牵扯进掠夺商会的案子中。

但福建地方三司,向来是一丘之貉,无论前任还是继任,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就好像当初都指挥使方贯,跟他的两任后继者都交好。

玉娘进到正堂,好奇地问道:“大人,您为何要收下福建都司送来的见面礼?”

“玉当家认为不该收?为何不收?”

沈溪淡淡一笑,问道,“莫不是怕被人检举揭发?”

玉娘苦笑:“这点见面礼,就算上报朝廷,又能如何?只是这会损害大人的清名……”

沈溪耸耸肩:“那我就顺着玉当家的话说,这点小小的见面礼,于本官的声名会有多大损害?”

这下玉娘无话可说。

沈溪南下后,作出许多在她看来不可理解之事,与亲眷分路而行、绑架唐寅、舍近求远走沿海路途、进福州城等等,现在又多了一项受贿。

若沈溪跟别人一样,寒门出身而且吃够了苦头,那受贿无可厚非,越是从社会底层出来的官员,越容易被腐化,因为他们知道没权没钱的痛苦,可沈溪是什么人?当初汀州商会敛财巨万,到如今沈溪也从未为钱财发过愁,怎么会为了二百两银子而出卖自己的节操?

沈溪叹道:“玉当家的要理解本官的苦楚,本官若不收,除了会令福建都司的人警惕,回头用什么来募兵养兵?没有兵,谁来平息匪寇呢?”

玉娘想了想,是这么个道理,可她还是不能接受沈溪受贿。

可一回头,沈溪便吩咐:“来人,把这些礼物,送到布政使司衙门,就说是本官路过福州,送去的一点见面礼。”

玉娘听了哭笑不得,沈溪这种出人意表的举动简直要把她给折磨疯了。

“大人,您这又是作何?”玉娘有种想把沈溪的脑袋扒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的冲动。

沈溪解释道:“本官突然意识到,福建都司是给本官提供兵马的衙门,要征募钱粮来养兵,非需要布政使司衙门配合不可。那就不妨借花献佛,把都司衙门送来的礼,送到布政使司衙门去。”

“那大人此举,不是太过张扬?若御史言官参奏大人一本……”

玉娘不由想提醒沈溪这样做的危害。

你悄无声息地受贿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要大张旗鼓用受贿来的银钱去行贿,这动静闹大了,朝廷不可能视而不见。

沈溪摆摆手道:“没办法,谁叫本官手头拮据?不借花献佛,难道还要跟人借钱去送礼不成?就这样吧,把礼物送去布政使司衙门,就说是本官去的,多余的话且不可多说!”

“好了,本官旅途劳顿,要进房休息了!”

第八一五章 反咬一口

“……他要收礼,只管收好了,与我等何干?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等顺利抵达梧州,你我的差事计算完成,至于他在梧州城的死活,轮不到你我去管,也犯不着费那心思。”江栎唯把手上一封密函上了火漆,冷笑着对玉娘说道。

玉娘回敬:“看来江大人确实不关心沈大人的安危,却不知是否一转头,江大人就将此事上奏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