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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TXT全集下载_331(1 / 2)

谢迁可不会把靳贵透露给他的秘密说出来,讳莫如深摇摇头道:“我只是大概猜测,未料却猜中了。你说这都入夜了,太子会藏身何处?”

李东阳无奈摇头,他对老友这种转移话题的作为很不满,在他想来,谢迁实在不该给沈溪说情,但怎么说沈溪也是谢迁的长孙女婿,人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他连句抱怨的话都没法出口。

……

……

此时撷芳殿外的一处杂物房内,朱厚照藏在桌子下面,抱着膝盖,嘴里正愤愤然抱怨着他的老爹老娘,不时说说话,主要还是想赶走心中对黑暗的恐惧,但这无济于事,风吹着破旧窗户发出的“咻咻”声,让他愈发害怕。

一时义愤,让朱厚照选择藏起来,为的是报复张皇后打了他的人,还有之前朱祐樘没收他武侠小说的事。

但在一个陌生的黑暗环境中独处久了,他有着孩子本能的害怕,世界观未成型,对陌生环境的无知,都让他从心底产生恐惧,这会儿他很想走出去被人找到,但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能服输,否则以后父皇和母后会管得更严了。

“太子,太子你在哪儿……”

远远的,传来太监呼唤的声音。

可无论如何,太监都不会料到朱厚照会藏在杂物房中,这种杂物房平日都锁着门,朱厚照曾无意中发现这后殿角落里的屋子,推开窗口爬进来看过,这次也是误打误撞到了附近,他便想起曾进过这杂物房。

此时门锁着,他从里面把窗户的木闩闩上了,就算有人来,也不会想到他在一个“密室”中。

朱厚照嘀咕着,突然听到“唧唧”的声音,吓了他一大跳,一转头便看到一只耗子飞快掠过,他发出“啊”一声尖叫,人从桌子下面冲了出来,惊魂未定地站定,才意识到只不过是耗子。

熊孩子提醒自己:“不用怕,老鼠又不会咬人……不对啊,以前沈先生说的,老鼠会有传染病,一旦发生鼠疫,会死好多好多人,这只老鼠身上不会带病吧?”

心里刚浮现一抹担心,他又赶紧安慰自己:“不会不会,这只老鼠跑得那么快,一看就不像病秧子,我只管躲回去,它怕我就不敢再出来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朱厚照仍旧躲在杂物房,偶尔会有一两个太监宫女靠近杂物房,但见房门上了锁,在外面唤了两声便离开。

朱厚照很想回应,可又怕丢面子,赌气一样地坐回桌子下面,靠着桌子腿,眼皮不知觉变得沉重,逐渐睡过去了。

他也没睡太久,等他醒来时,首先想到的是喝水,晚上吃得不多,肚子也开始“咕咕”叫,想让张苑把点心和茶水拿过来,可当他定睛看清楚周围环境时,心头恐惧更甚。

“呜呜,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找到我,我要不要自己走出去?”朱厚照心头再次打起退堂鼓。

熊孩子从桌子下爬出来,凑到窗口看了看,外面并无任何动静,便将窗户撑开,还是没人,好像撷芳殿的人都已经离开到外面去找寻了。

朱厚照心想:“我失踪了,回头受惩罚的是东宫的人,他们比谁都更想找到我……呃,我趁机回寝宫去,躲在床下面,这样既有茶水喝,饿了还有点心吃。我真聪明。”

朱厚照又开始耍小聪明,从窗户爬出来,趁着月黑风高,从撷芳殿后庑,往自己的寝宫方向摸去。

果然如他料想的一样,撷芳殿基本没剩下什么人,那些下午被打了屁股的太监,如今就算是相互搀扶也要出去找他,如果找不到,很可能就要丢脑袋,由不得他们不上心。

朱厚照的身手还算不错,这源于他平日里经常调皮捣蛋,观察了半天没人后,他直接从自己寝殿的后窗窗户钻了进去,此时他睡房的外间还有太监在说话,并不知晓他趁机摸回了自己房间。

“沈先生果然说的没错,用兵之道,在于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我现在就让他们预料不到,我躲在自己床底下,有吃有喝还有尿壶,就算躲几天都没问题!”

朱厚照摸着黑,到自己的书桌上把下午没吃完的点心抓在手里,先把点心运到床底下,然后拿了茶水过来,虽然茶水只有半壶,但也足够他解渴。

熊孩子钻进床底下,有吃有喝,因为就在自己平日里睡觉的床底下,在这里他心头的恐惧就没那么大。

吃饱喝足,朱厚照心中开始盘算:“到明天,他们一定以为我出了宫,那时都去宫外找人,我就趁机溜出去,凭我的本事,定能到广东。先睡一觉,天亮后我换上小拧子的太监服,跟着出宫找人的队伍一起出去!”

有了定策,朱厚照趴在地上,不多时便睡着了。

他这一晚做了很多梦,有好梦,在外面当大侠,好像自己就是令狐冲和陆小凤;也有噩梦,梦见自己被人追杀。

熊孩子是在一阵凉飕飕的感觉中惊醒过来的,他睁开眼时,周围没了黑暗,一斜眼便见到照在眼睛上的阳光,他心头有些奇怪:“我不是在床底下吗?床呢?”

仔细一瞧,还真是躺在床下,不过床不知何时被人抬走了,朱祐樘黑着脸看向他,张皇后在旁边抹着眼泪,后面一群宫女和太监,还有几个熟悉的身影,诸如刘健、李东阳、谢迁,这些都经常在经筵日讲上看到的大臣。

朱厚照有些莫名其妙,自己躲得好好的,怎么这就被人找到了?他从地上爬起来,还没等站稳,就把茶壶给踢翻了。

“咳咳。”

朱祐樘气得直咳嗽,怒道,“看看他,好吃好喝的,人就在寝宫里,没人见到吗?”

旁边跪了一群太监,这会儿都在为脖子上的脑袋担惊受怕。

朱祐樘道:“让你们好好找寻,到处搜遍了依然说没有,还说这东宫寝殿哪儿都看过了……若非朕让你们再找一遍,却不知他就躲在你们眼皮子底下!”

朱厚照把胸脯挺起来,昂着头道:“父皇,你干嘛要跟几个公公过不去?我就在这里,被你们找到了,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好了!”

第九五九章 我要当皇帝

李东阳和刘健等人听到朱厚照的话,都有上去一巴掌将熊孩子拍死的冲动。

自己一个人躲在寝宫里一晚上,看着别人担惊受怕,出来之后一点悔过之心没有,还如此叫嚣,哪里有一点知书守礼的模样?

无论是显贵人家,还是寻常百姓家里,孩子自幼就会灌输一种“百善孝为先”的思想,李东阳等人家里都家法森严,孩子只要做错事,哪怕不是故意的,也要挨罚,轻则罚站、打手心,重则用棍棒打屁股,以至于棍棒底下出来的都是“孝子”,就算心里有些想法,但至少表面上都是保持温良恭俭的谦谦君子。

可眼前身为储君的朱厚照倒好,别说是礼法,连基本的孝道都不能做到。

朱祐樘气得全身发抖,不停咳嗽,张皇后上前不断劝慰却无济于事。张皇后道:“皇儿,还不给你父皇认错?”

“我没错,干嘛要认错?要打要罚冲我一个人来!”朱厚照还是一副油盐不进不肯服软的模样。

在场之人都不说话了。

李东阳和刘健等人都明白这种时候实在不宜煽风点火,虽然他们早就想亲自拿棍棒来替皇帝教训这顽劣的太子。

不想谢迁突然走出来,上前向弘治皇帝行礼。

李东阳等人都很纳闷,谢迁这是准备推波助澜让皇帝惩罚太子,自触霉头?

谁不知道皇帝就这一个亲生儿子,平日里捧在手心里宠着,谁这会儿上去当坏人让皇帝惩罚太子,皇帝不但舍不得,还会迁怒于人。

却听谢迁说出来的,跟旁人预料的是两回事:“陛下,幸事啊。”

一句话,就让朱祐樘侧目打量他……好你个谢老儿,平日尊敬你称呼你一声先生,就算这两年你的确很能干,但你也是朕的臣子,太子不服管教,你居然跑上来说幸事,成心看朕的笑话?

刘健和李东阳等人都在给谢迁打眼色,谢迁却无动于衷,笑道:“陛下,太子如今长大,有担当,主动替他人担责。此乃仁君所为,将来太子必定能辅佐陛下,打理好朝政!”

旁人这才知道,谢迁是什么事都能找出好听的话,就算太子这会儿已错得离谱,谢迁居然还是找到他的一个优点,那就是“有担当”。

刘健和李东阳等人都不禁皱眉。

这算哪门子担当!?怎么听都觉得是太子在跟皇帝置气,说“什么都冲我来”故意气他老子,你谢老儿别马屁拍在马蹄上了?

张皇后却面带感激地看了谢迁一眼,如今弘治皇帝正在惩罚儿子这件事上骑虎难下,别人都在旁边看热闹,唯独谢迁上来替太子说好话。

张皇后作为皇帝的妻子,同时也是太子的母亲,这会儿最希望看到的是一家和睦,谁出来为她丈夫和儿子说话,谁就是她眼里的大功臣。

张皇后道:“是啊,皇上,皇儿他真的长大了。”

朱祐樘却对谢迁和张皇后的话置若罔闻,怒喝道:“说,这一晚上你都做什么了?”

朱厚照撅着嘴道:“我做什么了?就在床底下睡了一觉,这会儿还困着呢……不就打屁股吗,打死我最好,我早就不想活了!”

“皇儿,你说什么浑话?快给你父皇认错!”张皇后过去扯了儿子一把,要把熊孩子拉到丈夫面前,却被朱厚照一把甩开。

“咳咳咳——”

朱祐樘咳嗽再次加剧,场面已经到了非常尴尬的地步,似乎皇帝已到非要惩罚太子不可的地步了。

李东阳打量谢迁,微微眯眼,好似在说,于乔兄你不是有本事来为太子开脱吗,怎不说话了?

咳嗽许久,朱祐樘气息稍微平顺了些,涨红着脸怒喝:“来人,将这逆子拉出去打,就当朕没生过这儿子!”

这下就算是认为太子当罚的刘健和李东阳等人,也都赶紧跪地为朱厚照求情,偏偏朱厚照自己却无丝毫悔过之心,仍旧笔直立着,好似要跟他老爹硬扛到底。

谢迁劝道:“陛下切莫气坏了龙体,如今太子已平安找到,不妨让他静思己过,待来日再找讲官日夜督促其读书。”

朱祐樘怒道:“这逆子顽劣不堪,若不加以惩戒,以后指不定作出何等错事……来人啊,拉出去打。”

“皇上,您不能打皇儿,他可是您的骨肉啊。”张皇后哭着跪倒在丈夫面前,拉着丈夫的衣襟苦苦哀求。

“皇后,你怀有身孕,切勿激动……来人啊,快扶皇后回坤宁宫!”朱祐樘对侍候在旁的宫女吩咐道。

宫女过来扶起张皇后,要将人扶走,张皇后却死死拉着丈夫的衣襟不肯松手,啜泣不止。朱祐樘本来就是性格温和容易被别人意见左右之人,见到妻子这般模样,不由一阵心疼。

张皇后哭喊道:“皇上,不可打皇儿啊……”

一时气息不顺,人竟然晕了过去。

这下可把朱祐樘吓坏了,他赶紧过去扶起妻子,见妻子没有醒转的迹象,赶紧亲手将妻子抱起,平放在床上。

谢迁心中嘀咕了句“还好晕的是时候”,撷芳殿内已乱成一团,朱祐樘顾不上惩罚儿子,连忙叫太医前来诊病。

……

……

朱厚照被迫在撷芳殿外跪着,为自己所犯过错“反省”,但他丝毫不觉得自己何错之有。

“沈先生写的武侠说本,我非常喜欢,有错吗?父皇把说本给没收,还不许我要回来看,有错吗?我想出宫去找沈先生,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有错吗?我生气躲起来,一没去危险的地方,二没妨碍到他人,有错吗?父皇要惩罚我,母后急得晕倒,这一切又不关我的事,有错吗?”

朱厚照的自我意识太强,他只考虑自己不考虑别人,再加上他世界观未成型,认为只要自己做的都是对的。

撷芳殿内,朱祐樘守在床边,紧张地看太医诊脉,当太医说皇后并无大碍只需多休息自然会醒转后,他才松口气,从里间出来。

除了朱祐樘外,在场其他人都看出来其实皇后是故意装晕来为太子解围。

“诸位卿家,你们觉得……朕当如何惩罚太子?”朱祐樘虽然气消了些,但为了面子,惩罚的事还是不能就此揭过。

刘健和李东阳等人皆都不语,谢迁又站出来:“陛下,太子固然有错,但东宫讲官、臣等教导不周,同样有错,请陛下责罚!”

谢迁是太子太傅,虽然这头衔只是一个虚职,他平日并不负责太子的教育,但学生犯错先生担责,总还是说得过去。

刘健、李东阳、马文升和刘大夏一看,谢迁主动出来背罪了,他们如果在旁看热闹就不那么合适,也都行礼请罪。

朱祐樘一脸怆然之色,道:“养不教父之过,是朕的宠溺才令太子如此顽劣,诸位爱卿何错之有?”

在场的五位大臣都在想,亏你这个皇帝老爹还有自知之明,太子如今成了这般德行可不是拜你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