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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TXT全集下载_414(1 / 2)

“萧公公,朕问你话呢!”朱祐樘脸上涌现些许恼怒,喝问,“朕在病榻上这些日子,总是思忖边关战事,之前紫荆关遭遇鞑靼兵马突袭,朕安排太子监国,如今太子可在文华殿?朕想见见他!”

这下萧敬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抬起头来,用求助的目光望向张皇后,因为之前弘治皇帝的一些旨意,根本就不是出自皇帝本人之口,而是来自于张皇后的懿旨。

张皇后一脸为难,道:“陛下,皇儿他……往崇文门城头巡察去了!”

“什么!?”

朱祐樘这一惊不老小,身体抖个不停,也不知道是因为病情反复还是因为怒不可遏,他恼怒地喝问,“皇儿何以会上城头?谁允许他出宫的?皇后,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皇后知道瞒不下去了,这才一边擦拭眼泪,一边把安排太子出来监国理政主持大局,顺带让太子见见世面的事情说了。

当张皇后泣不成声时,萧敬在旁边做出解释和补充,朱祐樘越听脸色越沉,最后他一拍床榻,道:

“胡闹!皇儿才几岁,如此国难之际,他怎有本事当得起军国大事?他明白的不过是些浅薄的道理……对了,你们说之前他有曾进过军务策?快,拿来给朕看看!”

朱祐樘总是不自觉看低儿子,不希望因为自己的欣赏而让儿子变得骄纵。不过,他一边骂儿子不争气,心里却隐隐有期待,大多数时候都口不对心,这是一种典型的望子成龙的家长心态。

萧敬很快把之前几名大臣以及太子进献的军务策呈递朱祐樘面前。

朱祐樘看过后,猛烈咳嗽几声,连问“这真是皇儿写的”,神色多有不信,显然朱厚照所写军务策论质量比起熊绣和谢迁所写要高明许多,朱祐樘执掌国政十多年,当然能看出哪个水准比较高。

当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朱祐樘脸上满是宽慰之色,笑着说:“朕本以为皇儿只是胡闹,如此看来,他已经具备一定的能力。只要刘少傅等人尽心辅佐,即便朕不在了,他也能成为一代明君!”

听弘治皇帝如此说,张皇后原本带着欣喜的脸上,笼上了一层阴霾。她虽未出言点破,但情绪的变化还是很容易被朱祐樘掌握。朱祐樘道:“皇后,你可是担心太子?朕这就让人把他叫回宫来,即便国难当头,他身为太子也不用事必躬亲,不是还有刘少傅他们吗?”

张皇后抹着眼泪,道:“皇上,臣妾担心的就是刘少傅他们啊……您不知,皇儿主政这些日子,刘少傅等人阳奉阴违,不但不用心辅佐和教导皇儿,反而将皇儿监国的权力架空,自己成立了个什么总理军务衙门,皇儿跟他们征调兵马,也无人肯应,刚传来消息,皇儿在崇文门遇到鞑子攻城,弓箭几乎是擦着皇儿的头皮飞过去的!”

“什么!?”

朱祐樘之前脸上还满是欣然之色,听到这话后,脸上登时又是一片阴霾。

朱祐樘咳嗽几声,示意萧敬扶他下地,张皇后赶紧也上前搀扶,朱祐樘站起身来才意识到自己并未想好要做什么,当下勉强徘徊两步,感慨地说:

“卧榻日久,朕的腿脚也不灵便了……皇后,你也别责怪刘少傅他们,大臣们或许是一心为国,担心太子瞎胡闹,才会如此作为。不过,太子上城头这事,始终有失体统,就没多安排人手去保护太子?”

萧敬道:“皇上,如今府军前卫和锦衣卫上百护卫,随时保护在太子身边。之前老奴派人请太子回宫,但太子却怎么都不肯回来,说是要代陛下镇守城门,鼓舞三军士气!”

萧敬转达的话,未必是朱厚照所言,即便朱厚照真这么说过萧敬也未亲耳听过,这番说辞是想让皇帝知道太子既有能力又有担当,而且还有孝心和有勇气,属于为皇帝父子唱赞歌。

果然,朱祐樘听到此话,脸上显现宽慰之色,道:“皇儿真的长大了,朕之前还一直误会他,他的魄力……连朕都自问不及。但他始终是国之储君,不能有任何意外,哪怕是换朕这把老骨头去城头,也不能让皇儿冒险!”

张皇后轻唤一声,道:“皇上!”

朱祐樘略微沉思,道:“这样吧,朕要见刘少傅等阁臣,还有马尚书、熊侍郎、张老公爷……以及寿宁侯。也罢,朕亲自去一趟文渊阁,准备移銮!”

萧敬赶紧劝阻:“陛下,您龙体尚未痊愈,还是让几位大臣到乾清宫来见您更为妥当。之前宋太医曾有嘱托,您的病有中风之兆,不可轻易出内帷,老奴这就去传见,也多用不了多少时间!”

朱祐樘有些苦恼:“朕正当盛年,如何却有了这疲弱不堪的身子?萧公公快些去吧,皇后,与朕先在寝榻上坐一会儿!”

张皇后跟丈夫一起坐下,感觉夫妻关系有些疏远,她诞下小公主后,朱祐樘一直生病,夫妻间不仅没有鱼水之欢,连起码的相敬如宾都没有,张皇后心有怨怼,但她不会轻易表现出来。

张皇后本想把小公主抱过来给丈夫看看,毕竟从孩子出生到现在,朱祐樘一共只见过两面,但见到丈夫的精神状况不是很好,也就作罢。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内阁三名大学士,外加兵部侍郎熊绣抵达乾清宫,至于张懋和张鹤龄等人尚在传召,马文升因为生病的缘故无法进宫。

天子寝殿内,朱祐樘坐在龙榻上,看着下面几名大臣,情绪有一些细微的变化。

之前弘治皇帝对自己的大臣那是绝对信任,但因几位大臣对太子阳奉阴违,再加上谢迁之前为沈溪的事情要挟他,朱佑樘开始觉得这些大臣都有私心杂念,而不能为皇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刘健上前奏禀:“陛下,狄夷进犯京师,三边兵马至今尚滞留太原、大同一线,各地勤王兵马也尚未至,京师孤立无援……”

以前无论刘健说什么,朱祐樘都觉得有道理,但现在刘健的话却已经无法获得朱祐樘的信任。

朱祐樘问询许多关于京畿防备的事情,突然问了一句:“土木堡战事,也结束了吗?沈卿家……如今如何了?”

朱祐樘突然过问一个“死人”,让在场几名大臣有些尴尬。

沈溪在当今的大明朝廷属于禁忌,如果不是沈溪把之前鞑靼人的动向预料得那么准确,在场这些大臣也不用像现在这么难以下台,沈溪表现得越优异,越衬托出他们的昏聩与无能。

李东阳道:“回陛下,延绥巡抚沈溪在土木堡战事中落败,恐已殉国!”

谢迁瞪了李东阳一眼……你怎知沈溪小儿已殉国?亲眼见到了?

朱祐樘听到这消息,不动声色道:“沈卿家乃大明忠臣,他既已殉国,沈家一切优待不可免,定要让京师全体将士知晓,朝廷会善待为国尽忠之臣!”

谢迁这下更不满了,之前他还以为皇帝出言询问土木堡战事是出自对沈溪的关心,现在他才明白,朱佑樘不过是想借厚待沈溪亲眷这件事来做一些文章,为京师保卫战赢得军心和民心。

谢迁心想:“沈溪小儿活着的时候为你们利用,现在人死了,还要被你们拿出来说事,真是死也不得安宁!”

第一二二五章 以小博大

十一月二日下午,沈溪领兵进驻居庸关。

拿下对鞑靼亦不剌部的关键一仗后,此时沈溪距离京城仅有咫尺之遥,不过当前他要面对的,不单是鞑靼自京师派出准备绕道居庸关内发起进攻的数千兵马,还有京城周边鞑靼汗部连同草原各部族十余万大军。

沈溪刚带着大队人马顺着驿道来到关口,隆庆卫指挥使李频已亲自出迎。之前出关时李频见到沈溪虽无比恭敬,但还保持起码的矜持,但此番他见到沈溪,干脆单膝下跪迎接。

李频低眉顺眼地道:“末将李频,参见沈中丞!”

居庸关关口狭窄,此时沈溪所部兵马正源源不断入关,没有将士在关口停顿,沈溪觉得自己停留在这里有些碍事,一摆手道:“起来吧,我们到城头叙话!”

李频起身后,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沈中丞,请!”

之前沈溪只是途径居庸关的延绥巡抚,彼此没有统属关系,所以虽有文武之别,等级之分,但人格是平等的。现在鞑靼进犯京师,作为勤王兵马中官职最大的存在,沈溪已然对李频形成了统属关系,所以李频才会放下一切尊严,对沈溪的恭敬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沈大人连战连捷,令鞑靼数万兵马在宣府之地折戟沉沙,实乃大明之擎天玉柱,末将能在您麾下效命,是末将之幸!”

李频一边说一边在前面引路,领着沈溪登上居庸关北城头,居庸关外大好河山顿时映入眼帘。

沈溪举起亲卫送上的望远镜,向西北方眺望,十余里外的榆林堡地区尚有战火和硝烟的痕迹,失去人头的鞑靼人尸体到处都是,那儿正是之前连番大战之所,不过现在鞑靼亦不剌部已经四散逃亡,再也无法对居庸关产生威胁。

沈溪放下望远镜,交给身边的云柳,微微叹息:“贼寇尚在京畿地区肆虐,本官忧虑难安!”

李频恭维道:“沈中丞为国为民,实乃国之典范!”

说着,李频不断擦拭额头渗出的冷汗,沈溪斜眼打量他,只见李频额头汗大如珠,当下不解地问道:“天气如此寒冷,李将军为何大汗淋漓?”

李频面色发苦,心想:“沈大人领兵跟亦不剌部决战,我怕引火烧身,让居庸关守军不得越雷池一步,令沈大人以身犯险,好在沈大人吉人天相,这一场战居然打胜了,若沈大人追究,我这卫指挥使恐怕当到头了!希望沈大人大人有大量!”

李频苦笑:“末将得知沈大人一战功成,内心澎湃,这汗珠……不自觉便冒了出来。”

沈溪点头:“李将军忠心耿耿,难能可贵,本官麾下尚有李将军派去的援军,本官这里还要多谢李将军的信任!”

说着,沈溪拍了拍李频的肩膀,把李频吓得站都站不稳了,赶紧表态:“中丞大人说的哪里话,末将只是尽自己本份!”

这时远处传一声“呦呵”,因声音洪亮,让心情稍微放松下来的李频吓了一大跳,身体一个激灵,后退一步,只见一名彪形大汉扛着长柄大刀往城头而来,虽有段距离,但刚才那一声就好像在耳边喊一样。

李频正好奇这位是谁,便听那人说道:“师兄,那些鞑子我能杀的都杀了,还有些不能杀的,一并绑了押解进城里来,最可恨的是其中有我大明士兵,助纣为虐……师兄,我能宰了他们吗?”

李频暗忖:“这位是谁啊,块头如此大,看起来威武雄壮,但言辞间却憨厚朴实,听他的说辞,似乎跟沈大人关系匪浅?”

沈溪见李频有些诧异,随口介绍一句:“这位是王陵之将军!”

李频一愣,他哪里听说过什么王陵之,但他识相,赶紧换上一副“大名如雷贯耳”的神态,感慨道:“原来这位就是王将军,久仰久仰!”说着,李频上前,想跟王陵之勾肩搭背,但王陵之却不悦地拿下了大刀,横亘在两人间。

王陵之不喜欢跟陌生人走得太近,虎目圆瞪,刀口正对着李频,神色好似在说,哪里来的鸟人,居然如此不要脸地套近乎?

沈溪厉声喝道:“不得无礼!此乃居庸关关隘,而你面前这位乃是我大明堂堂的隆庆卫指挥使!”

王陵之这才想起自己在别人的地头,不好意思地放下大刀,向李频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之前的血战,王陵之冲杀在前,林恒尾随于后。王陵之所向披靡,鞑靼人很难挡住他一刀,基本是一个照面便被他砍于马下,鞑靼人见大明军队中竟然有如此绝世猛将,军心为之大乱。

王陵之率马队杀入鞑靼中军,把鞑靼人的阵势彻底搅乱,最后一刀把亦不剌部的大旗砍倒,鞑靼人士气全无,沈溪率主力趁机掩杀,终于取得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经此一役,鞑靼亦不剌部全军覆没,沈溪麾下兵马仅斩首便有三千,另有一千俘虏,其余鞑靼人四散逃离,基本上失去再战之力。

李频一脸尴尬,不敢走得太近,生怕这位威猛的王将军“失手”把他给剁了。王陵之大步来到沈溪身边,奏禀:“沈大人,你说我能不能把那些叛徒给宰了?”

有外人在场,王陵之学聪明了,不再师兄长师兄短的,而是称呼沈溪为“沈大人”。沈溪蹙眉道:“既然是俘虏,那就一切按规矩办事,交由朝廷处置,本官岂能擅自做主?你既完成本官交待的差事,等着领功受赏便可,其余之事,你无需过问!”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王陵之一百个不服,但这话出自沈溪之口,那情况就不一样了。王陵之洒脱一笑:“沈大人说怎样就怎样,这位李将军,我之前莽撞无礼,这里给你赔罪了。接下来我尚有军务需要处理,先行告退。沈大人,我去了!”

沈溪摇着头,看着王陵之的背影,一直等王陵之下城头进入骑兵队伍并远去,这才收回目光,恰巧跟李频四目相对。

李频赶紧道:“中丞大人,下一步您……准备如何用兵,末将一切听从调度!”

沈溪嘴角微微上翘,隐隐有嘲讽之意:“李将军之前也说过会听从本官调遣,但为何……”

李频心想终于来了,沈大人怎么可能不追究责任?当下赶紧解释:“末将怕……居庸关有失,影响京城大局,未敢出兵相援!”

沈溪冷声道:“那李将军现在就不担心城塞有失?”

李频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道:“中丞大人将塞外的鞑靼兵马击溃,居庸关之危已解……末将愿在沈大人麾下担任一小兵,莫敢有违!”

这话说得中肯,沈溪点头:“亡羊补牢犹未晚矣,本官之前得知李将军不肯调兵,以为李将军不配合本官的军事部署,如今听李将军的意思,才知道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