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不但沈溪这个领兵大臣的名分定了下来,连两位监军太监也正式确定。
第一四四六章 左都御史、兵部尚书
刘健始终没到,朝堂上此时已经把悬而未决的事情给解决了。
沈溪以两省总督的身份,统调六省兵马,负责平叛事宜。但与此对应的,沈溪的官职也得进行临时性的提升,不能再只是右都御史。
朱祐樘问道:“沈卿家之前是以右都御史出缺湖广、江赣两省总督,如今协调六省兵马,是否当予以拔擢?”
马文升作为主张同意沈溪出缺六省兵马提调之人,立即出列奏禀:“然。当以左都御史为宜!”
在大明朝,虽然左都御史跟右都御史的官秩相同,皆为正二品,但右都御史、右副都御史、佥都御史一般是地方督抚兼任之官职,而左都御史和左副都御史则为都察院正官。
但为了提升督抚权威,尤其涉及九边、三镇等处总督,偶尔也会让总督挂左都御史或左副都御史的头衔,此非定制。
如今沈溪以两省总督,右都御史监理地方军政事务,若提升六省兵马提调,必然要官升一级以示隆宠,否则遇到两广总督或者四川总督,沈溪没法以官品上压地方督抚一头,彼此官职相若,没人愿意听沈溪的。
不但皇帝在考虑这个问题,一众大臣也俱都凝眉思考,委任六省兵马提调,必须要保证其总揽兵马的最高权限,如此才能确保平叛事宜顺利开展。
李东阳一听这还了得?若那小子真的晋左都御史,岂非在官场又进了一步,以后更难打压了,当即出列道:
“以左都御史出缺,极为不妥,本朝唯有马太师光复哈密是以左都御史兼兵部尚书充任,那沈溪小小年纪,焉能与马太师并列?当以维持原职为宜!”
四年前马文升出任吏部尚书时,朱佑樘便未其加衔至少师兼太子太师,所以李东阳才会尊称马文升太师。
朱祐樘在这问题上,显然不想听李东阳的,他抬手道:“李大学士不必多言,朕认为马太师所言在理,沈卿家如今以右都御史,出任湖广、江赣两省总督,若不能加官以示隆宠,如何能服众?”
“既然有马太师之先例,如今沈溪以左都御史挂帅自然可以遵循,待战事结束,再撤回任命即可,如此也好正视听,避免军中出现权责不明之情况。”
弘治皇帝说得非常诚恳,在场众多大臣提不出反对意见,张懋、刘大夏相继出言支持,张鹤龄、张延龄两兄弟向来以皇帝之意马首是瞻,自然是连声附和。
在这些人看来,左都御史和右都御史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俱为虚职,又不是让沈溪回京城来坐都察院的堂,沈溪就算挂左都御史也不可能是朝廷七卿,皇帝说明了会在战事结束后降职,根本就没必要纠结一时得失。
李东阳尽管心中不爽,但还是后退一步,不再言语,算是默认皇帝的决定。
……
……
由马文升所提,让沈溪以左都御史挂帅的决议,在讨论中顺利得以通过,这让弘治皇帝心情愉悦,感觉到自己在朝堂上终于不再被文官集团牵着鼻子走。
他要提拔沈溪,其实是想证明,朕欣赏哪个就会予以重用,焉能被你们文官集团的意见左右?
你们这些人,满口之乎者也,老是给我强调什么规矩,还有什么排资论辈,而朕讲究的是功劳和本事,谁有本事谁来担当大任,这也是朕要给儿子宣扬的一种思想,不能因为资历深厚就重用,更不能因为别人年轻,就有功而不予提拔。
朱祐樘脸上露出微微红润之色,从龙椅上站起来,志得意满地说道:“那朕便在这里决定,以沈卿家为左都御史,挂帅统调西南六省兵马,平息地方叛乱……”
王华站在文臣那排的最后面,此时他似乎想出列说点儿什么,李东阳见状连连向他打眼色,意思是,西南六省又不是九边防务,陛下怎么安排由着他的意思,别这个时候站出来说话惹陛下反感。
任用领兵大臣本来皇帝私下里便可决定,拿到这种场合说明皇帝尊重文武大臣。李东阳知道自己连续出列反对,是在跟皇帝叫板,已经引得皇帝不快,不想让王华也开罪皇帝。
这种事他宁可亲自来,怎么都不会让储相王华出手。毕竟王华现在还不是内阁大学士,如果现在就把王华推出来当枪使,那皇帝恼羞成怒下更不会允许王华入阁,这对文官集团的布局极为不利。
李东阳还要考虑今后跟皇帝和睦相处,该妥协就得妥协,只能在沈溪出任六省兵马提调的问题上让步。
那边朱祐樘说了一会儿,突然好像想起什么事情,道:“诸位卿家,虽然以沈卿家为左都御史,不再有异议,但以左都御史提调六省军务,以何差事出缺最为合适?”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把沈溪的官职定在“左都御史”,主要是确定其身份已经与朝廷“七卿”等若,地方督抚那么多人,正二品的左都御史绝对是无人能及的最高官职,但沈溪还需要另外一层身份来领兵。
之前两省总督,现在可以称之为“六省军务提调”,但这官职,显然未曾出现在大明任何典籍中,也没有任何先例可循。
皇帝现在便在为难,到底给沈溪派遣怎样一个差事来领兵。
在场大臣面面相觑,其实这个问题,并非完全无先例可循,之前有文官领兵西北,都是加尚书衔。
刘大夏道:“陛下,当以马太师当年在西北领兵为例,加兵部尚书衔,统调兵马,最为妥当!”
一句话,迅速引发轩然大波。
在场这么多文臣武将一片哗然,连谢迁自己心里也“咯噔”一下,怎么说着说着就要给沈溪加兵部尚书衔了?
连谢迁自己都没想过,沈溪加了兵部尚书会是怎样的光景?之前一直努力都未曾帮沈溪争取一个户部侍郎的官缺,现在突然要加兵部尚书,即便知道只是一个临时性的官职,谢迁依然欢欣鼓舞,这下总算是唯才是用了。
刘大夏这话,并非是贸然说出来,好像经过深思熟虑。因此,当他说出口后,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他,但见刘大夏神色不为所动,而弘治皇帝也没有任何惊讶,这下很多熟悉皇帝性格的人马上意识到,朱佑樘很可能跟刘大夏提前商议过这问题。
王华心想:“刘尚书来得比我和宾之要迟一些,之前并未进入殿中跟陛下商议西南军务,为何刘尚书在这个问题上竟然跟陛下的意见会步调一致?而西南一系列战报也只是在今日下午才传到京城来的……”
对于王华来说,一些事情难以用常理揣摩,刘大夏建议给沈溪加兵部尚书衔,观察皇帝的反应,皇帝分明大为赞赏。
李东阳原本已经往前迈了一步,想要坚决将这个提议顶回去,但他看到皇帝一脸欣慰深以为然的表情,立即将伸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第一四四七章 定论
乾清宫中,朝议在继续。
李东阳此刻心里一片黑暗,他知道到这个地步有些事已难以转圜,除非现在刘健马上到来,以刘健在朝中的威望,才能将皇帝的嘴给堵上。
果然,有了刘大夏建言,朱祐樘立即打蛇随棍上,首肯道:“……确实如此,按九边用兵惯例,三军主帅以兵部尚书领兵,最为稳妥。沈卿家于宣府和京师用兵时,表现卓绝,让鞑靼人闻风丧胆,具备三军统帅之能,朕委以兵部尚书职平息地方叛乱,于国于民是好事,诸位以为如何?”
张懋看了李东阳一眼,这次内阁次辅大人低着头一语不发,让张懋有些不太适应,愣了好一会儿才出列请示:
“陛下,以沈溪为六省兵马提调,加左都御史、兵部尚书衔并无不妥,但若战事结束,当以何职安排?若继续留在地方……似有大材小用之嫌……”
谢迁听到这话,心里乐开花,心想,张老公爷什么时候这么向着沈溪小儿了?这战事还没开始呢,就想着给沈溪小儿论功行赏,莫非回头要把人调回京城委以重任?
张懋的话直指问题核心,李东阳和王华等人立即侧耳倾听,想看看弘治皇帝是什么态度。如果属意沈溪立功后将其调回京城,无论如何都要反对。
朱祐樘道:“这倒也是……毕竟现如今沈卿家是临危受命,并非以兵马统调长期监管地方,待平息地方叛乱后,官复原职较为适宜!”
或许弘治皇帝意识到一再提拔沈溪,会让文官集团离心离德,下一步可能就会收到一大堆请辞奏本,不如妥协一下,战后让沈溪官复原职继续当他的两省总督,如此便可缓和朝堂的气氛。
大不了到那时给沈溪添加一两个省,反正几年前他就当过东南三省沿海总督,现在当个三省、四省内陆总督也没什么大不了,不会影响文官集团的利益。
有了朱祐樘这句话,没人再愿意站出来说什么,谢迁觉得沈溪的“左都御史”和“兵部尚书”属于白捡来的,跟皇帝斤斤计较不但会招来恼恨,连刘健和李东阳等人也会觉得他得寸进尺,心生怨懑。
到现在谢迁什么话都没说就为沈溪争取到这么大的权限,觉得能做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
至于李东阳和王华,听到战后沈溪会重新担任湖广、江赣两省总督,不由微微松了口气,相互看了一眼,缄口不言。
在这种情况下,当皇帝再问意见时,所有大臣皆称“附议”,事情就此通过。
……
……
只是短短一个朝会,沈溪便从右都御史,江西、湖广两省总督,一跃而成为以左都御史兼领六省军务,至于沈溪的官品却没变,仍旧是正二品,但却挂兵部尚书衔,风头一时无两。
李东阳心头窝着一股火,无从发泄。
他一直在等刘健到来,可刘健就是不见人,在他看来,必定是司礼监在通知刘健的问题上出现偏差,要嘛是故意押后时间前往通报,要嘛干脆就没去人,让他在朝堂上孤掌难鸣,导致在任用沈溪的问题上,只能听从皇帝的意思。
最重要的事情已经解决,朱祐樘困顿不堪,没等到刘健到来,朱祐樘已到必须要休息的地步。
“朕该说的都说过了,至于西北军务,等明日朝会时再谈!先行如此吧!”朱祐樘用手扶着头,脸色惨白,额头有汗珠渗出,显得极为痛苦。他连连挥手,示意大家退下,他好休息。
众人都很识相,赶忙行礼问安,皇帝在朱厚照和萧敬搀扶下,颤巍巍地站起来,往殿后去了,等皇帝一走,乾清宫内马上响起一片聒噪声。
沈溪一跃而成为六省兵马提调,挂左都御史、兵部尚书衔,等于说湖广、江西、广西、云南、贵州和四川六省军权皆归于他一人之手,虽然这只是属于临时任命的官职,但也变相证明,沈溪的权力在南方已是一手遮天。
这场战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很可能需要一年半载,甚至三年五载,只要平叛没有结束,沈溪就能一直保有如此大的权力,一向把沈溪排挤在外的文官集团,只能干瞪眼,无法将沈溪拉下马。
因临时换帅非明智之举,但凡沈溪在阵前没有犯大过错,朝廷都不会这么做。
皇帝前脚刚走,众大臣便纷纷跟谢迁搭讪,说一些“恭喜”的话。
马文升笑着对谢迁道:“于乔,沈溪手头拥有如此大的权力,真是皇恩浩荡!你要提点他一下,莫让他走上歧途!”
这番话看似恭喜谢迁,但更多地却是警戒……现在能提点沈溪的唯有你谢于乔,这既是你的荣耀,也是你必须承担的巨大责任。
面对众大臣的恭贺,谢迁连连拱手,没有应话……沈溪是在得罪刘健和李东阳为首的文官集团的情况下,获得眼前的地位,闹不好要跟刘健和李东阳彻底交恶。
在谢迁看来,沈溪在地方做得太过出色也未必是好事,他作为阁臣,自然觉得能入阁作辅政大臣最好,而非远离朝廷中枢治理一方,甚至他觉得沈溪将来回京担任兵部尚书也不过如此。
始终为人跑腿,而不是朝政的决策者!
谢迁本想跟李东阳解释一下,但此时李东阳心中有气,直接带着王华离开,以至于旁人根本没机会上前搭话。
在场都不是初出茅庐的大臣,自然明白李东阳为何着恼,由始至终首辅刘健都没有出现,李东阳必然觉得是司礼监在搞鬼,这会儿当然眼巴巴赶去刘府,找刘健商议对策。
刘大夏跟谢迁关系最为紧密,出乾清宫时,刘大夏故意跟谢迁一同从东华门、东安门这条路出宫,想在半道上跟谢迁谈论一下沈溪的事情。
之前谢迁对刘大夏始终有些芥蒂,觉得刘大夏侵占了沈溪的功劳,又未对留沈溪在京任职尽力。现在刘大夏努力推了沈溪一把,让沈溪从两省总督变成六省兵马提调,挂左都御史和兵部尚书衔,作为礼尚往来,谢迁除了冰释前嫌外,还要好好感谢一下刘大夏。
刘大夏见旁人各奔东西,故意拖着谢迁压后些,轻声道:“于乔,你之前南下,可有见过你孙女婿?”
谢迁一听立即变脸:“我南下乃是奉皇命公干,见他作甚?”
到如今谢迁也不肯把自己孤身南下的缘由说明,但满朝上下都知道他是去找太子了,但没有证据,只能任由谢迁睁眼说瞎话。
第一四四八章 武冈州
刘大夏没有跟谢迁过多纠缠之前太子出宫之事,径直道:“于乔,你要多提点一下沈家郎,他这几年多数时间都在外为官,难免心浮气躁,妄自尊大,不若你久居京城,与世无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