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宁生气地瞪着钟夫人,目光中满是杀气……之前跟你商量得好好的,现在居然反悔,你不想让你夫家和娘家人好过,是吧?
钟夫人一咬牙,道:“妾身既为人妇,不能做出失德之事,只能跟夫家断绝一切关系后才能侍奉朱公子左右!”
听到这话,朱厚照总算松了口气,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结果,不求一夕之欢,但求长相厮守,最好将来能天天见面。
钱宁笑道:“这好办,既然钟夫人要常侍朱公子身边,自然需要先跟钟家一刀两断……这件事不劳钟夫人费心,在下会帮你妥善办理,保管明日就可以顺利拿到钟家的休书!”
“但……妾身不想当弃妇。”钟夫人不卑不亢地道。
“嗯!?”
这下钱宁犯难了。
朱厚照对此却表示了理解:“夫人说得对,夫人如此高贵,怎能被夫家休?要休,也是夫人休了钟家那没用的相公……钱管家,这点小事你不会办不好吧?”
钱宁一想,这能有多难?最多是去趟顺天府,很快就能把事情办妥,以他现在的身份和地位,改一个人的户籍实在太容易了。
钱宁赶紧应声:“公子放心,小人今日就能办妥。”
朱厚照满意点头,笑道:“夫人,你听到我这个不争气的下人所说,今天就能把事情办妥,那今晚……”
钟夫人摇摇头:“今日妾身还是钟家妇,就算即刻将籍贯赎出,也不能改变既定的事实……妾身当斋戒沐浴,焚香祭拜天地,三天后才能侍奉公子!”
“夫人未免有点儿得寸进尺吧?”钱宁很恼火,直接出言恐吓。
事关前程,钱宁显得很急切,因为朱厚照说过了,只要得到钟夫人,就可以破格提拔重用他担任锦衣卫指挥使,三天时间会增加很多变数。
就在钱宁以为朱厚照会断然拒绝时,朱厚照却出人意料的大度:“夫人说得对,夫人毕竟曾经是钟家妇,肯定有许多割舍不下的东西。本公子给夫人三天时间,时候一到,本公子就来接人,日后朝夕相对……嘿嘿。”
说到最后,朱厚照小眼睛已经笑成了一条缝。
钱宁很纳闷,心想:“我了解的皇帝可不是那种喜欢兜圈子的人,对女人从来都是直来直去,怎么到了钟夫人这里,什么事都变了?”
钟夫人欠身行礼:“妾身在这里谢过朱公子通融,不过……妾身还有一事相求。”
“夫人请说。”
眼看就要抱得美人归,朱厚照对钟夫人的态度出奇地,宛若热恋中的少年,对于爱侣予取予求。
钱宁则觉得这个女人的要求未免有些太多了,冷着脸凶狠地盯着钟夫人,想让对方识相点儿,不要提出过分的请求。
钟夫人好像没看到钱宁的提醒,神情坚定:“妾身既然答应长伴君旁,但求公子给予足够的尊重……妾身不想做那笼中鸟,行动不受人限制!”
朱厚照一怔,不太明白钟夫人为何会提出如此请求。
钱宁已经开始怒斥:“夫人这请求未免有些过了,即便你在钟家,怕也不能随便走出家门,到外面招蜂引蝶吧?”
朱厚照本想表现自己男人的威严,钱宁说的话很难听,给他找到了表现的机会,立即斥责:“钱管家,你这话什么意思?怎么能如此侮辱你未来的女主人?掌嘴!”
钱宁赶紧用手扇了自己的嘴巴,道歉道:“公子和夫人见谅,小人只是心直口快,这才说了不合适的话,您二位宽宏大量则个。”
“嘿嘿。”
朱厚照笑嘻嘻地看着钟夫人,道,“夫人,本公子管理手下无方,这家伙多嘴多舌,还请见谅。至于你提出将来经常出入府门,这……有些不合适,我家府邸太大,随便走走都要花费一段时间,非常麻烦,这样吧,本公子允许你在这三天内随便进出,但身边一定要有人跟随……当然,这不是要在旁监视,怕夫人跑了又或者怎样,实在这世道不太平,本公子对夫人安危着紧,只能找人保护。”
钟夫人心里一片悲哀。
她提出可随时离开府门,就是为了找机会逃走,朱厚照非但不答应,还说这三天进出也需要人跟从,这等于断绝她逃走之路。
钟夫人贝齿咬着下唇,整个人僵在那儿,什么话都不说。
朱厚照瞪大眼问道:“夫人还有别的事要说吗?”
钟夫人不言不语,钱宁笑道:“看来夫人对公子的安排非常满意,那小人这就去做事了,不打扰公子跟夫人幽会。”
朱厚照本来就觉得钱宁在旁碍手碍脚,闻言连连点头:“去吧,争取在最短时间内把事情办妥,虽然夫人以后跟钟家没什么关系了,但这件事务必通知到钟家那边,你带人送去五千两银子,就当是聘礼!”
“啊?”
钱宁一听要送出五千两银子,顿时眉头紧皱。
他实在不知道去哪儿找这笔银子,很快他想到一个人,那就是刘瑾。
“还好现在刘公公回朝,我这就去跟他讨要这笔银子,陛下让我送五千两,我送个一千两给钟家就算仁至义尽,有这一千两,娶多少个媳妇都够了,就当是陛下把人买走,我岂不是凭白赚四千两?其实送五百两过去也可以……”
钱宁走后,朱厚照非常得意,几近忘形,站起来走到钟夫人面前,想把佳人的纤纤玉手握于手中细细把玩。
钟夫人警觉地站起来,后退两步,严肃地道:“公子,请自重。”
朱厚照有些尴尬,问道:“夫人不是说好了,以后要长伴本公子身边?这……”
钟夫人道:“妾身说过了,三天后才能过门,而且妾身希望公子能八抬大轿,将妾身迎进府门,以礼相待!”
朱厚照非常失望,烤熟的鸭子,看起来飞不走了,但眼下却只能看不能吃,让他一阵心烦意乱,脸色变得很难看。
钟夫人道:“既然朱公子已允诺,未来三天内妾身可以自由出入府门,妾身希望能出去走走。公子若有别的事情,就请回吧。”
“这……好吧!”
朱厚照抓耳挠腮,最后无奈地点点头,在离开前,他还是发出警告,“本公子虽然答应夫人可以出入府门,但切记不可再回钟家,钟家那边的手尾本公子自然会着人去办理,夫人只管出去散心,只等三日后过府,长伴本公子身边便可。”
……
……
朱厚照回宫后,整个人还处于兴奋状态,在寝宫里来回踱步,非常想把心中的喜悦与人分享。
张苑等了许久终于把皇帝等回来,见朱厚照如此反应,心里猜想,事情应该已经捌九不离十,但这中间有个问题,那就是既然朱厚照得到了钟夫人,为何没留在宫外,而是又回宫来了?
“……陛下,之前您答应过,回头传召沈尚书入宫觐见,现在是否着人去传召。”张苑提醒道。
朱厚照怔了怔,问道:“有这回事吗?哎呀,你看朕这一高兴,居然把要紧的事给忘了,快派人去传召沈尚书入宫,先把正事办了。”
张苑道:“陛下,这时候不早了,您还未休息,要不……等您睡醒后再说?”
朱厚照坐下来,摆出一副勤政爱民的样子,道:“朕岂是那种为了儿女私情耽误国事之人?朕就在这里等沈尚书来,你快派人去传召!”
得到朱厚照的死命令,张苑这才收拾心情离开乾清宫。
朱厚照之前精神处于亢奋状态,了无睡意,但随着时间推移,他开始哈欠连连。
本以为传召沈溪入朝觐见用不了多少时候,但等了半个时辰,还没消息传来,彻底熬不住了。
恰在此时,钱宁入宫前来觐见,一见面就眉飞色舞地说道:“陛下,可喜可贺,已经跟顺天府打过招呼,顺天府主持钟夫人跟她丈夫和离,现在钟夫人已经跟钟家没有半点关系,陛下随时都可迎娶钟夫人。”
“真的?”
朱厚照再次兴奋起来,站起身时眼睛都在冒光。
钱宁笑道:“陛下,微臣岂敢欺骗您?要不陛下这就把钟夫人接进豹房?”
朱厚照想了想,摇头轻叹:“不妥不妥,朕已经答应过了,给她三天时间,若朕出尔反尔,恐会伤佳人的心……若朕只是朱公子,倒也无关紧要,但毕竟朕是皇帝,必须要言出必行啊。”
钱宁笑呵呵地道:“陛下,您乃九五之尊,怎么做都行……她不过一介民妇,岂敢非议?”
“瞧你这话说的,难道在民妇面前,朕就不需言出必行吗?”朱厚照略微有些生气,道,“稍安勿躁,你的锦衣卫指挥使之职跑不了,等朕临幸钟夫人后,你便可如愿以偿……朕答应过的事情从不会反悔!这几天你要照看好她,若出了什么事,唯你是问!”
“是,是!”
钱宁嘴上唯唯诺诺,心里却不以为然。
他已经琢磨去找刘瑾要钱了。
朱厚照一摆手:“朕累了,先去休息,之后沈尚书会入朝觐见,你去转告一声,就说朕有要紧事……让他之后再来吧!”
……
……
沈溪又被朱厚照放鸽子了。
一天入宫两回,都被朱厚照晾在一边,饶是沈溪好脾气,也不免有意见了。
你贵人事忙,就别传召我,结果传召两次都不得见,这不是明显糊弄人吗?若你真有什么要紧事还好,结果只是出宫去见女人以及睡觉,简直是胡作非为。
这次出来转告朱厚照话的人是钱宁。
钱宁得意洋洋,道:“沈尚书莫要在乾清门久留,陛下几个时辰内应该醒不过来,若沈尚书非要留在这里,恐怕要等到天黑去了……哈哈!”
说到后面,钱宁已忍不住笑出声来。
沈溪心想:“这钱宁果然是个市侩小人,之前他没人撑腰,又是示好张苑,又对我讨好卖乖,现在刘瑾回来,他拍皇帝马屁顺利怕也有擢升的机会,竟然在我面前表现出这种目中无人的姿态!”
张苑满腹疑虑,问道:“陛下之前曾言,怎么都要等到沈尚书前来!”
钱宁没好气地道:“我还会骗你们不成?这是陛下的原话,你们爱听不听,或者你张公公进去传报,看陛下是否会赐见!”
“你……!”
张苑怒视钱宁,此时的他正自我感觉良好,本以为刘瑾回朝后地位不保,谁知刘瑾回来便被投闲置散,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司礼监掌印之位似乎不再遥不可及,不自觉表现出一个阉人特有的狂傲。
沈溪冷冷一笑:“钱侍卫怎么可能会欺骗本官?哼……量你也没这胆量,本官回衙去了!”他这话也带着一股傲气,你钱宁虽然是锦衣卫千户,但说到底不过是个侍卫头子罢了,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沈溪转身欲走,张苑却想去看看朱厚照是否留在乾清宫大殿,招呼道:“沈尚书这就走了?陛下传召,若有人假传圣旨,不知到时候该由谁来担责!”
钱宁本就看不起张苑,此时更觉得张苑不值得投靠,扁扁嘴道:“陛下已进寝宫,你若惊扰圣驾,陛下一准儿砍了你脑袋!”
沈溪看出来了,眼前两人都觉得自己有本事,但只是狐假虎威,依靠朱厚照的威严互相吓唬。
沈溪心里不由带着几分悲哀,想道:“陛下亲手栽培出这么一群酒囊饭袋,将来还不知道这些家伙会怎样为虎作伥,危害朝廷……实在是不值得参与这群人的内斗中,最好让他们狗咬狗,我凑什么热闹?”
想到这里,沈溪一刻都不想多留,直接转身而去,老远还听到张苑和钱宁吵个不停。
第一八五一章 顶层改革
沈溪回到军事学堂,熙儿奉召到来,将她了解到的情况详细汇报。
“……钱宁去了顺天府,促成钟夫人跟她丈夫和离,怕是这会儿陛下已迎钟夫人入豹房了!”
熙儿做出自己的判断。
沈溪道:“若陛下真将钟夫人迎进豹房,今天就不会回宫了……嗯,看来这中间出了点儿变故!”
熙儿问道:“大人,您认为钟夫人还没进豹房?是否需要调查她的下落,将其……营救出来?”
“没什么意义!”
沈溪摇头道,“此女跟陛下有些渊源,就算找到她,也未必能将其带走,这得取决她本人的意愿。这世上从来不缺攀龙附凤的女人,譬如历史上的杨贵妃,本是玄宗之子寿王的妃子,结果嫁入宫门也就心安理得当她的贵妃,名留史册。”
“退一步讲,就算钟夫人是被强掳至京,对于入宫心不甘情不愿,但将其带走意味着咱们要跟陛下为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她一家老小逃到齐鲁之地都被人逮回来,还有何处可去?”
熙儿脸上满是惋惜:“如今钟夫人跟钟家断绝关系,陛下若要将其纳入豹房,似乎……合情合理。”
“仗势欺人啊!”
沈溪感叹道,“无论陛下和钱宁做出何等弥补,这件事背后都透着罪恶,只是暂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变故,钟夫人没有入豹房!你回去后查查这女子被安置在何处,不要打草惊蛇,一切都在暗中进行,不得让钱宁嗅到什么风声!”
“是,大人!”熙儿行礼领命。
沈溪站起身来:“你姐姐会在两天内赶回京城,等她回来,你们到城东渔民胡同一处宅子安顿下来,以前那个小院别回去了,这里是钥匙……这宅子蛮大,前后共四进,曾是前户部张郎中的宅院,一个月前张郎中下放地方为官,便将宅子出售,我找人买了下来。你们可以买一些丫鬟婆子回去,银子只管账上支取便是。”
熙儿睁大眼,想说什么,但碍于自己跟沈溪地位实在太过悬殊,最后缄默不言。
沈溪道:“关于钟夫人的事情,不要牵扯太多,我会仔细权衡利弊……若情况真需要我们将此女送走,我绝对不会袖手旁观,但这件事不能由你和你师姐自行作决定,切记听命行事!”
……
……
这一天沈溪终归没见到朱厚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