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寒门状元》TXT全集下载_694(1 / 2)

沈溪道:“时候不早,安排下人帮她们好好打整一下……我该回去了,有时间再过来看你们。”

“老爷这就要走?”

惠娘不想就这么跟沈溪作别,虽然大家都在京城,但两人见上一面还是不那么容易。

沈溪上前,揽住惠娘的纤腰,安慰道:“我身体刚好,才回到兵部衙门办公,朝野上下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今日上班时间我出来办私事,有些担心延误公务……这里一切就拜托你了。”

惠娘识大体,点头道:“那妾身恭送老爷。”

沈溪道:“别让衿儿出来了,我这就走。”说完转身出门,经过随安和东喜身边时,他停下脚步提醒,“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从此吃喝不愁,也不需要你们做什么,好好把身体调养好即可……你们别想逃走,这里是京师,到了外面你们人地生疏,要是被人牙子或者秦楼楚馆的人盯上,我想救人都没办法。”

东喜明白事理,行礼道:“老爷请放心,奴婢不会不知好歹……我会劝随安,不让她胡思乱想,安心留下来。是不是……随安?”

随安躲在东喜身后,低着头,没有回答。

沈溪眉头一皱,看这架势,随安要适应外面的生活非常艰难,他摇头叹了口气,没再多说,走出院门。

到门口坐上马车,沈溪心想:“有时间的话,把随安的背景调查一下,她的生身父母是谁,因何落罪入牢,都得查清楚。”

……

……

沈溪从惠娘处离开,直接回了兵部衙门。

因为下午走得急,他必须得回去看看……朱厚照说要举行朝会,但接下来几天都没有消息,显然小皇帝又玩得忘乎所以,把朝议给搁置一边,沈溪怕朱厚照抽风突然要召见群臣而自己不在,耽误正事。

等到了兵部,才知道宫里没有来人。

沈溪刚准备去军事学堂那边看看,胡琏从外面进来,看到沈溪后眼前一亮,连忙道:“沈尚书,之前下官在军事学堂值守,谢阁老前去拜访,指名道姓找您……下官说您不在,他一脸懊恼离开……可能是有什么急事……”

沈溪问道:“谢阁老可有说过是关于哪方面的事情么?”

胡琏摇摇头表示谢迁没留话,沈溪点头:“本官知道了,回头自会去找谢阁老问个清楚明白。”

沈溪从兵部衙门出来,没有回家,既然谢迁主动纡尊降贵来见他,他也要表现出一个晚辈应有的态度,主动前去拜会。

沈溪笃定谢迁不会回府,而是留宿长安街小院。等到了地方,沈溪没自来熟地直接入内,而是派人前去通传,半晌后知客出来相迎:“沈大人,谢大人已在内堂等候。”

沈溪笑了笑,之前他就想过谢迁不会主动相迎。二人自打携手扳倒刘瑾,就一直处于冷战状态,主要是彼此政见不合,凑一块儿就会发生争执。沈溪跟随知客入内,到了正堂,只见谢迁正在屋子中间摆弄火盆。

时间已是十月下旬,京师天气转寒,谢迁临时寓居的小院太过简陋,没有安装用来取暖的地龙,必须要在屋子里生火盆才保证适宜的温度。

“见过谢阁老。”

沈溪见谢迁头都不抬一下,一副高高在上的做派,心里暗自叹息一声,主动上前打招呼。

谢迁微微抬头扫了沈溪一眼,一摆手,示意沈溪坐下。

沈溪在火盆旁的矮凳上坐下,因行路匆忙,倒没觉得有多寒冷,坐到火盆前热气扑面,反倒有些不适应。

谢迁又往火盆内添加了炭火,这才看着沈溪问道:“之前不是说陛下要举行朝议,商议增加税收之事么?怎么这两天忽然没动静了?”

沈溪道:“陛下的脾性,阁老应该知道,就算承诺过的事情,转眼也会忘记……或许过几天想起来,就会付诸实施。”

谢迁没好气地道:“嘿,你倒是对陛下的脾性很了解。”

沈溪心想,这是朝野皆知的事情,不但我了解,你谢老儿难道不清楚?

谢迁将捅火的木棍放下,拍拍手上的灰尘,问道:“工商税是怎么回事,你总该跟我说明一下吧?别等到了朝堂上,老夫对陛下所言一无所知,那就要闹笑话了。我先申明,大臣们不会容许朝廷随便增加税赋,希望你不要触犯这个底线……”

言语间,谢迁表情非常严肃,目光如炬地盯着沈溪。

沈溪回道:“工商税……顾名思义就是向工坊主和商人收税,表面看起来是增加了税赋,但其实只是从原来的税赋体系中剥离的一个税种,主要是向商人征税。学生以为,只要合法缴纳税赋,朝廷就要保证纳税人利益,各级官府不得再盘剥,朝廷也会划拨专人负责此事……”

沈溪把要征收工商税的先决条件,以及征收过程中的细节详细解说给谢迁听,目的主要是让谢迁知道,这并不是额外增加赋税,而是把以前不受朝廷重视的工商税单独进行征纳,朝廷对纳税的商人进行政策庇护。

谢迁没有打断沈溪的话,听他把大致情况说完,才断然摇头:“胡闹,简直是胡闹,随随便便就开增赋税先河,你以为那些商贾会相信你,还是你觉得,你能争过那些如狼似虎的地方官?”

沈溪点头表示会意。

他对谢迁的敏锐力判断表示钦佩,这边只是把大致情况说明,谢迁就把未来增加工商税要面对的最大困难说了出来。

主要还是商贾不信任。

强龙难压地头蛇,无论朝廷规划有多好,具体实施起来都很困难,因为朝廷难以做到对地方进行全方位监督,就算各州府我行我素继续压制商贾,朝廷也无可奈何。

而朝廷收取了工商税,就不能对地方盘剥商人不管不问,一旦完不成承诺,会造成朝廷信用受损,继而征收工商税也就沦为笑话。

沈溪道:“事在人为,这件事陛下会全力支持,到时候各行省乃至地方府县将设立收取工商税的分支机构,对地方官府起到监督作用。这个衙门将把商贾利益摆在优先位置,若有人阻挠朝廷大计,一律严加法办。”

谢迁把脸别向一边,显得无比失望:“你这小子,入朝才几天,就要搞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你也不想想,朝廷执行那么多年的规矩,肯定是经过周密考量的,兼顾了方方面面的利益。”

“说吧,你这么费力折腾目的何在?是为了给陛下筹措吃喝玩乐的钱财,还是为明年出征草原积攒军需?”

沈溪没有回答,因为谢迁所问问题实在太过尖酸刻薄。

谢迁难得有自己发问不被沈溪反驳的时候,当下乘胜追击:“陛下年轻气盛,你也血气方刚,彼此气味相投,这本是你力争上进的好机会,但你要知道,你在朝中早就被打入另类,你现在要做的是积攒资历,过个十几二十年,等你在朝中可以独当一面时,再提改革,没人敢质疑。而现在就算你说的天花乱坠,下面的人也不会信服。”

沈溪打量谢迁:“学生如今已贵为兵部尚书,总领天下军队,谢阁老认为现在还不能独当一面,那如何才算独当一面?”

“至少要等你获得更多人认可才行。”谢迁厉声道。

沈溪摇头:“更多人是多少人?不要说二十年,哪怕十年对我来说都太过漫长,如果我什么都不做,旁人永远会当我是个因循守旧的庸人,不予重视。既然如今朝廷已有了新气象,正需要做出一些变革,让朝廷旧貌换新颜。”

“若长久不对朝廷积弊动手,要不了多久大明又会进入一潭死水的状态,几十年如此,几百年怕也如此,但大明究竟能持续多久?莫非不改革,外夷就不会入侵,民间就不会有灾荒,大明就能千秋永固?”

沈溪说的这番话,让谢迁很是生气。

谢迁黑着脸道:“照你这么说,如果不进行工商税改革,大明还能亡了不成?”

也只有在私下的场合,谢迁才会如此肆无忌惮,这种话不管是以何目的说出来,都是犯禁的。

沈溪道:“不变不通,以我想来朝廷各项事情皆如此,既定规则未必全都对……敢问谢阁老一句,如果不从工商税着手为陛下获取额外的资金进项,不知还能从何处想办法?难道您希望朝中出现第二个刘瑾?”

之前谢迁心中一肚子气,但在听到沈溪的话后,突然哑口无言了,开始皱眉仔细思索起来。

沈溪顺着话头继续往下说:“当初陛下信任刘瑾,不就是因为刘瑾能帮陛下敛财?刘瑾倒台后,很多人都说,我这个陛下信任有加的先生会成为第二个刘瑾……这种话真难听,我本无心为奸党,但奈何以如今陛下心态,却需要人为他敛财和打理肮脏事,这也是为何名不见经传的钱宁从辽东回来便受到重用……人言可畏啊……”

“行了,不需要你说下去。”

谢迁伸手打断沈溪的话。

沈溪缄默不语,心中庆幸自己的话终于引发谢迁的思考。从头到尾,他都没强求谢迁完全接受他的想法,能让谢迁这老顽固把事情琢磨清楚,已经相当不错了。

谢迁考虑半晌后,问道:“你估摸,这工商税一年大概能征收多少?”

转眼间,谢迁便开始跟沈溪谈及工商税的具体征收数目来,显然其在思想上有了一个很大的转变,从之前的抗拒,到如今顺势接受,然后抠细节。

沈溪道:“第一年收入不会太多,估摸只有几万两到十几万两银子……好在陛下自阉党魁首以及党羽府邸中查抄出大量银钱,短时间内对金钱的渴望没那么大,而且工商税改革最初只是在北直隶展开试点……”

“那过个三五年呢?”谢迁皱眉看着沈溪。

沈溪大概一想,伸出五根手指:“至少五十万两。”

沈溪没往多了说,以他估算,如果大明工商业可以无限制发展的话,每年收入上百万两银子轻轻松松,甚至可以成为大明主要税收来源。但沈溪不能把话说满,因为他知道工商税改革会遇到很多艰难险阻。

“这数字也太高了,朝廷收上来五十万两,意味着地方官府会少收入相应的银子,没了大笔进账,你要面对的阻力,起码跟五十万两银子对等……你自己好好琢磨,最好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只要每年能为内库赚个一二十万两银子便足矣!”

谢迁对于朱厚照的开销有大致估量,在他看来,这个不靠谱的皇帝再怎么挥霍无度,一年花销个一二十万两已经顶天了。

沈溪很想说,就算工商税一年进项五十万两,也未必够那熊孩子折腾的。

但有些话只能适可而止,他现在急需谢迁的支持,至于具体数字,真到了工商税开收并且走上正轨后,恐怕他这个始作俑者也无法限制其数额。

第一九九七章 失心疯

谢迁问明工商税改革的前因后果,随即又问了下沈溪对阉党案的最终处理情况。

由始至终,谢迁都没有过问兵部事务,似乎对于沈溪掌军并无异议。得知很多列在阉党名录中的官员被留下,甚至破格提拔后,谢迁脸上满是不悦:

“……朝中那么多能臣,为何要任用一些腰杆挺不直的人?这些人今日追随刘瑾,明日指不定会屈服于谁……”

说话时,谢迁特意看了沈溪一眼,好似在说,你小子不会是想让这些人投靠你吧?

沈溪就算看明白谢迁的意思,也装作不知,道:“在目前的情况下,朝廷需要平稳过渡,那些真正为非作歹的阉党官员,或革职,或降官,都受到该有的惩罚……谢阁老实在不必太过苛责。”

谢迁一摆手,不想再提这事,“既然陛下已作决定,老夫不再多言……之前陛下能同意老夫奏请的人事任免名单,多亏你在陛下面前说话。”

沈溪心道:“你这到底是在感谢我,还是数落我?为何感激的话,从你谢老儿口中说出来,总感觉不对味呢?”

沈溪道:“那是陛下御批,跟我没多大关系。”

“满朝上下,能面圣的有几人?你既然时常见到陛下,就该多加劝谏,请陛下多读读太祖遗训,最好复开经筵日讲,而不是把翰林院、詹事府当作摆设……陛下若能勤勉尚学,就算胡闹些,终归还是明君圣主。”谢迁道。

沈溪摇头苦笑,他本想说,这种劝谏的话说了有何用?有些话已属老生常谈,皇帝何时曾纳过谏?

谢迁又道:“老夫年老体迈,在朝中怕留不了几年,之前老夫让梁储从江南回来,这件事陛下也是同意的,为何现在没了下文?”

沈溪好奇地问道:“朝中尚未有诰敕出来?”

“你若能见到陛下,问问是怎么回事。”

谢迁道,“老夫还有一事不明,按照陛下的意思,明明安排你当吏部尚书,为何最后会是何世光捡了便宜?他从兵部侍郎到吏部尚书,何止是连升三级?是你举荐的他?”

沈溪摇头:“不知。”

谢迁冷笑一声:“你知道也好,不知也罢,少在老夫面前装糊涂,陛下对你态度如何,老夫知晓,下次不需要借助装病来躲避……有事你尽管来找老夫,只要你没走上邪路,就算跟老夫吵破天,必要时老夫也会在朝堂上替你说话!”

沈溪腹诽不已:“怎么支持的话从你嘴中说出来就变了味道?你这么说无非是要彰显你谢于乔心胸宽阔,宰相肚里能撑船。但其实你谢老儿根本就是个小肚鸡肠的老顽固……唉,该说些什么才好呢?”

可是表面上沈溪还得感激谢迁鼎力支持,站起身来恭敬行礼:“多谢谢阁老宽宏大量。”

谢迁抬手一比划,等沈溪坐下,他才问道:“还没吃晚饭吧?老夫已让厨房准备了粗茶淡饭,留下来用过再走也不迟。”

“嗯。”

沈溪点了点头,他知道许多天没见,谢迁肚子里憋的话实在太多,不说个痛快誓不罢休。

……

……

沈溪没打算跟谢迁通宵畅谈。

到了二更天,沈溪便以牵挂家人为由,告辞出了小院。

跟谢迁交谈,虽处处都能感受到谢迁的顽固不开化,但同时也能感受到对方发自内心的关怀和支持。

说白了,谢迁还是希望沈溪站出来挑大梁的,毕竟外人一说到沈溪,都会夸赞谢迁当初慧眼识珠,把沈溪从翰林院破格提拔起来。

因为已是夜深,沈溪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惠娘处,他想看看随安和东喜的情况。

沈溪到了地方,惠娘和李衿正在后宅说话,听到下人禀报,赶忙出来迎接。

沈溪环首四顾,没有看到随安和东喜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