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多少尊重马怜的想法。
马怜仍旧不敢抬头,站起身来向沈溪施礼:“小女子多谢大人恩典。”
沈溪摇头:“本官面前不必拘礼,看到你这么客套我还有些不适应……你完全可以把我当成普通人。”
话虽这么说,但显然马怜无法做到以平常心对待沈溪,因为彼此身份根本就无法对等。
眼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马怜从旁边柜子顶部拿过一个烛台,用火折子点燃后,房间内多了几分光明,马怜缓缓走到沈溪面前来,烛光映照下,脸上呈现诱人的光泽,沈溪看了一眼,不由怦然心动。
沈溪心道:“面对如此一个美人,说不心动那是骗人的……这次前来探望,倒好像是别有用心,本来我不过是想打发一下时间……正好,时辰差不多了,我这就带人去大兴县衙走一趟……”
想到这里,沈溪站起身,正要说告辞的话,马怜着急地问道:“大人是嫌小女子侍奉得不好吗?”
沈溪看着女子,断然摇头:“我过来,只是为了喝杯茶,纾解一下紧张的情绪。你侍奉得很好,没什么可挑剔的。”
“那大人为何要走呢?”
马怜更显委屈,“小女子一心侍奉大人,以报答大人对我马家的恩情,小女子身无长物,若大人怜惜的话,小女子愿自荐枕席,为大人解乏。”
就算沈溪自问是个正人君子,但在听到这种话,还是难免会心动。
在这样一个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环境中,女人本身地位又很低微,并且主动表达求欢的想法,要拒绝很困难。
沈溪心里不由感慨:“或许是这段时间我权力欲膨胀,对于一些美好的东西总想占有,明知道这女人是带刺的玫瑰,轻易碰不得,但为何心中却好像着了魔一样?”
马怜看到沈溪并无表示后,鼓起勇气走了过来,不过就在她将要靠近沈溪怀中之时,沈溪抬手阻止了她。
“朝事烦忧,本官的确身心俱疲……不过,你帮本官解乏的方式,并不是只有自荐枕席一途,本官更希望生活中有个红袖添香的解语花,又或者是在本官需要内心宁静的时候,抚琴吹箫,表演茶艺……甚至可以载歌载舞,让本官看到另外一种风情。你明白本官所说的意思吗?”
马怜有些自惭形秽:“小女子明白。”
“明白就好!”
沈溪这次没再给马怜机会,直接跨步离开西厢房。
到了前面客厅,只见熙儿站在门口,似乎有要事启奏,沈溪心中燃起一股说不出的邪火,在熙儿说话间,上去一把将她横腰抱起。
“大人,您……”
熙儿想说什么,却发现沈溪已经不给她机会。
随即熙儿被沈溪抱进客厅后面的休息间,里面并无睡榻,但似乎这对沈溪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
他需要的是一种最原始的方式来抒发心中的那股邪火。
他内心默念:“我不是圣人,但我的七情六欲一定要建立在相对的理智上!”
第二〇一八章 深夜行动
上更后,京城彻底安静下来。
即便是京师繁华之地,冬天来临后也难以有夜生活,大部分百姓都留在家中,早早便入睡,等候来日劳作。
京城外官道上,一辆由两匹健马拉拽的马车正在向南疾奔,马车车厢没有加装顶盖,上面坐着六个人,后面还有十几人跟着跑。
车上一人向后方大声喊道:“都加把劲,争取早点儿赶到地方……侯爷说了,今天晚上可以让你们为所欲为,不过要在来日天亮前把事情处理干净,不可留下手尾!”
后面跟着跑的一名壮汉气喘吁吁地问道:“张爷,您不是糊弄我们的吧?那些女人不都是侯爷的禁脔么?要是到了地方,您老却临时反悔的话,我们岂非白跑一趟?”
马车上喊话那人名叫张举,兔头獐脑,长得那叫一个猥琐……当初张延龄被沈溪设计劫持时就是他跟在身边,现在专门负责帮建昌侯府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毕竟是张家老仆,张延龄用起来也能放心。
张举道:“侯爷当面交待的,骗你们作何?谁去晚了,莫说是吃肉,连口汤都喝不着!”
“那个谁,你下来,我上车歇会儿!你们坐马车,自然比我们跑路快!”跑路的人听了张举的话,紧赶慢赶冲刺一段,感觉有些吃不消,有人开始嚷嚷起来。
张举骂骂咧咧道:“你们别推搡,除了我之外,这里有五个位置,你们换着来,每个人都下去跑一段……等到了地方,由得你们放肆,人人都不落空!”
这下不但下面那些人动力十足,就连张举对此也充满期待,他嘴上念叨:“以前都是侯爷吃肉,我们连喝残汤剩水的机会都没有,现在居然让我们也享用一番,虽然只是二道汤,但也够味!”
“不过,完了要杀人,这可不是什么容易活,到时候只管让这些兔崽子动手,我在旁边看着就成!反正这些家伙都是亡命之徒,被二侯爷收罗在身边,平日好吃好喝供着,现在终于能派上用场。”
张举胆子小,不想手上沾血,尤其是对于杀女人他心里多少有些不适应,只能交给张延龄纠集的匪类去办理。
一行自崇文门出城,在夜色掩护下向南疾行,走了大约一刻钟,很快便到了一处占地辽阔的田庄,几十栋屋舍连成一片,辅以一圈高墙做保护,在夜色中宛若巨兽横卧。
三里河毗邻先农坛和天坛,乃是皇帝行籍田礼之所在,自大明立国到现在,该处的农田均受到严格保护。
要是历史不改变,再过四十多年,嘉靖皇帝会下旨修建外城,三里河一带全都被圈进城墙中,很快农田就会被侵占,一座座屋舍拔地而起,逐渐形成蒜市口、菜市口等热闹的集市,再后来万历皇帝的外祖父——武清侯李伟又在这里修建园林,加上陆续建成的诸多寺庙,终于成为闹市。
但现在这里还阡陌成行,因该地距离京城不远,有河道直通运河,做什么都方便,建昌侯张延龄便把周边土地强行买下来,然后修建了这个大型农庄……平时他把自京营贪墨克扣的粮草军饷都存放在这里,还有便是私藏一些由非正规途径找来的美女。
每个月张延龄都会抽时间到这里住上几天,对外宣称是“躲清静”,其实就是吃喝玩乐。
“快到了,先到的先喝汤,晚到的靠边站!”张举望着远处的庄子,大声喊道。
“好嘞!”
一群人拔足狂奔,这下坐在马车上反而不如两条腿跑得快,车上除张举外的五人纷纷跳下车,一行冲到农庄门口,性急的已开始砸门,叫骂声响起:“狗曰的,还不赶紧开门?侯爷派我们来做事!”
“开门!开门!”
夜色里,七嘴八舌的吆喝传来。
农庄被高高的围墙圈起,四角还设有箭楼……倒不是张延龄怕盗匪,而是担心有人前来刺探他的斑斑劣迹,因为他派人到处抢掠民女,虽说这些事最后都被摆平,但始终不那么光彩。
堵住去路的是厚厚的铁门,砸了半天也没反应。
张举这个时候终于赶到,他从马车上下来,走到门前喝问:“怎么回事?里面不给开门?”
“张爷,事情不对啊……不会是里面的小子监守自盗,自行吃肉喝汤,不给我们染指的机会吧?”
一名五大三粗的汉子猴急地问道。
旁边一人附和:“是啊,是啊,张爷,这眼看就要二更天了,咱们好不容易赶到这里,来之前我还专门吃了大力丸,准备好好发泄一通……等办完事情,天亮前还得把人给解决掉,然后找地方埋了,时间紧急,咱们怎么能在这门前多耽搁?”
张举怒道:“急什么?侯爷只是吩咐我做事,并未委派他人……里面的人没得到信,怎么可能会乱来?或许这会儿正在哪间屋子里玩牌九马吊,又或者马尿喝多了没听到……继续砸门!”
下面的人没辙,要翻越眼前高达两丈的围墙很费事,在不确定里面发生什么事情的情况下,砸门最方便不过。
过了半晌,里面依然没反应,张举感觉情况有些不对,鼻子耸了耸,用力嗅嗅,喝问:“什么味道?”
“张爷,里面好像起火了!”
远处一名弟兄指着庄子说道。
包括张举在内,所有人下意识地向后退,接连退出十多步,视野变得开阔,看到前方升腾而起的火光。
“坏了,出事了!”
张举骇然变色,紧张地道,“不好,赶紧想办法进庄子灭火,这里乃是侯府最大的库房所在,绝对不能出差错!”
下面的人也很着急,道:“侯爷,这府门可不好进。”
“杵在这里就能进去了?赶紧找梯子,没梯子就搭人墙翻进去,你们以前都做过杀人越货的买卖,现在却被这高墙难住了?”
张举又气又急,喝斥完后心里泛起了嘀咕:“这事情办成了自然是皆大欢喜,回去后我这边还会有赏赐,但若办不好的话,后果难料……侯爷脾气不好,指不定会怎么处罚!之前府上有下人做事惹恼侯爷,甚至被净身送进宫去……”
想到这里,张举觉得裤子下面凉飕飕的。
……
……
一群人七手八脚,好不容易找到个墙内有树杈伸出的地方,先搭成人墙,由之前当过飞贼的先上去,之后用绳子把人一个个顺上去。
这些人进了院子,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几个库房都失火,关押女人的几间屋子也都着火。
“这是怎么回事?坏了坏了!”张举慌张失措,大喊大叫,“定是那些龟儿子不小心把库房给点着了,快想办法灭火、找人!”
一堆人一边想办法救火,一边找看守庄园的人。
可大冬天的,天干物燥,火势一起来便控制不住,霹雳吧啦作响,很快大火便连成一片,天空映得通红……可让人无法理解的是,之前看守庄园的人一个都没找到。
“张爷,情况不对啊,庄子里一个人都没有,所有住人的屋子都空荡荡的……不会遭贼了吧?”那名做过飞贼的手下,以最快速度查看过院子的情况,顶着一张被烟火熏黑的脏脸回来奏禀。
张举捶胸顿足:“不可能,绝不可能!这里看守财货的怎么说也有十几号兄弟,再加上之前找来做饭洗衣的老妈子,还有那些抓来的女人……怎么可能同时消失?有没有发现打斗过的痕迹?”
“没有!”那飞贼摇头道。
“确实没有!这里到处都干干净净,看起来不像是外面进来过人,倒好像是凭空消失不见了!”另一名手下恰好也赶来回报,出言附和。
张举着急地道:“这就稀罕了,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消失?去火势小一点的仓库看看,里面的财货还能救出来不?”
“没办法了,火这么大,怎么救啊?如果早来半个时辰或许有办法,这会儿已经烧成一片了……咳咳,这里烟熏火燎的,张爷,要不咱们出去说话?”
张举心里满是疑惑,但院子里乌烟瘴气,环境恶劣,连呼吸都困难,而且火势正向这边蔓延,他只能带人撤离。
进来的时候人还算整齐,出去时就乱哄哄一片,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人才相继退出来。
“哎哟!”
一群人跌坐在地上,灰头土脸,来时的意气风发消失不见,每个人都如丧考妣,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张举望着前方烧红的天空,怒不可遏:“起来起来,赶紧去找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难不成人失踪了就不管不问了?肯定有人搞鬼!”
一名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道:“我看就是守在这里的那帮龟孙子搞的鬼,说不定财货都被他们给搬空了……他娘的,本以为今晚来能来喝口汤,结果倒好,这些家伙不仅人财两得,临走前还放上一把火给烧了,毁灭罪证,害得咱们吃了一鼻子灰……哼,别让老子撞见他们!”
另外一人道:“张爷,咱们现在怎生是好?”
“还能如何?先找人,实在找不到再说!”
张举虽然慌乱,但知道这么回去跟张延龄回禀肯定行不通,那头刚说要杀人灭口,销毁证据,这边人就失踪了,这其中必有隐情。
张举只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继续在庄园周围找寻线索。
……
……
与此同时,京城大兴县衙,沈溪坐在高堂上。
此时他面前跪着的是大兴县从知县到下面衙差大部分人,而沈溪身边所带人马,是以王陵之为首的亲兵。
知县付同宽看着沈溪,义正词严道:“沈大人,就算您是兵部尚书,也没资格深夜带兵到地方县衙胡作为非,这里怎么说也是天子脚下,王法之地!”
沈溪拿着象征官府权力的令签,冷声道:“本官奉皇命查外戚张氏贪赃枉法和强抢民女、杀人越货等罪行……怎么,你怀疑本官僭越?”
“不敢。”
付同宽昂着头,厉声回道,“大人要查谁,下官必定配合,但大人要找对衙门才是,外戚案跟我大兴县衙有何牵连?”
王陵之怒道:“怎么没关系,被两个国舅抓来的百姓,不就是关押在你这里吗?”
付同宽终于有些紧张,脸色苍白,竭力为自己分辨:“案犯只有定罪后才会关押到这儿来……事情恐怕牵涉顺天府,下官对此不太清楚,沈大人应该去问问顺天府尹,而不是跟下官为难!”
沈溪冷笑不已:“人关押在你这里,你却让本官去找顺天府尹……难道等我离开,你好杀人灭口?”
付同宽有些心慌意乱,连连摇头:“下官不知沈大人说什么。”
沈溪厉喝一声:“把之前建昌侯诬陷的良民百姓带上堂来!”
“是!”
马九应了一声,然后带人去把关押在衙门牢房里的百姓送到堂上……沈溪早就派了细作混到县衙里,对于这里的情况一清二楚,在行动前马九得到具体指示,不怎么费力便把人带到。
牵涉进外戚案的百姓大概有七八十人,这些人到了公堂上,看到公堂内外兵士林立的情形,吓得肝胆俱裂,一个个跪下来口称“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