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一贫如洗·鄞缓缓坐到了床上,第一次体会到了贫穷的滋味。
如今他是一介凡人,无法御剑,又穷的叮当烂响,该怎么去千里之遥的流月椁呢?
苏鄞扒拉扒拉自己文档里攒的私房钱,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被流月椁一统的修仙界比起之前勉强维持的祥和,显得动荡不安,正魔两派的打打杀杀愈演愈烈,其他上不得台面的修士也趁机搅乱局势,试图分一杯羹。
受伤也就成了修士们的家常便饭,有钱的或者入了门派的修士倒是无所谓,受伤了拿丹药疗伤便是;却苦了没钱的散修,受了伤只能靠灵力勉强修复,捱的过也便算了,捱不过,就只能早日投胎了。
就在这时,一位号称生死人肉白骨的医者横空出世,被他救治的人不出三颗药丸就能痊愈。
“苏神医,你救救我吧!”一个满身是血的修士躺在地上苦苦哀求。
那医者上下打量了修士一下,微微颔首:“可以。只是,你要把你全部的家当交出来。”
修士点点头,赶紧交出了自己的乾坤袋。
左右还是活命比较重要,何况自己的乾坤袋里全是不值钱的,送给别人别人都不一定要,拿这些破烂救自己的命,简直是赚大了!
那医者接过乾坤袋,随后好看的杏眼一眯,“你腰带上的玉可是岐山暖玉?抠下来给我。还有头上的玉簪子。”
……
修士心里怒吼,这到底是大夫还是强盗啊?!
长得白白嫩嫩一脸无害,怎么做事这么绝啊!
一炷□□夫,修士活蹦乱跳欢天喜地的走了,医者盘膝坐地,清点修士留下的东西。
而那医者,正是几个月前重新回到这个世界的苏鄞。
他在一筹莫展之际,想起了总局附送的杏林光环,便当了医者,一边赶路一边治病凑路费。
本想直接拿了药去当铺换钱,又怕惹人耳目,招了不能惹的人,毕竟现在苏鄞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凡人,还不如治病来的安全。
到时即使有不轨之人,也会掂量掂量自己惹不惹得起被苏鄞治好的人,和等着苏鄞救命的人的讨伐。
苏鄞也靠着这杏林,走到了距离原来齐仙岛只有一海之遥的齐仙镇。
但是,苏鄞已在这齐仙镇停留了十天有余,原因无他,如今的齐仙镇的所有码头都被流月派的人把持,没有上面的允许,谁也不准去流月椁。
眼看着马上就能见到秦宫月,苏鄞却被困在了这里。
这日一早,苏鄞又去了码头碰运气,流月派的几乎每个人都认识了这张执着的脸。
今日当值的弟子无奈的看着向他走来的苏鄞道:“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们是最末等的弟子,人微言轻,便是想帮你传话都没办法。管事的大长老半年才会来一次,你再等等吧。”
“你就让我登上那条船吧,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和你们宫主说!”
“每个想去我们流月椁的都这么说,我们要是都放进去,小命早就没了!”弟子一个闪身,躲开了苏鄞的穷追猛打。
苏鄞还是不肯走,双手抱在胸前,可怜巴巴的望着那个弟子,“大哥,求求你了!”
托苏鄞现在这张软萌的脸的福,那弟子终于有些心软了。
“想去流月椁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苏鄞眼前一亮。
“你要是有能让人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别说进岛了,副宫主都能让你当。”
苏鄞按下心疼,强笑道:“这不是巧了么,我真的有,劳烦大哥通传一声吧。”
那弟子眉毛都立起来了,“我这刚说求药,你这就有,怕不是拿我当傻子!走走走!赶紧走!”
“大哥!我真的有!谁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你帮我通传,到时候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
那弟子后退一步,狐疑的看了苏鄞一眼,“真的?”
苏鄞小鸡啄米,“真的真的!”
“好吧,那我去通传一声,到时候你要是拿不出来,即使宫主饶了你,我也不会放过你!”
弟子恨恨的瞪了一眼苏鄞,随后抽出佩剑,御剑往流月椁的方向飞去。
苏鄞觉得自己心跳如鼓,咚咚咚的声音震得自己耳膜疼,人也心慌的待不住,绕着码头的几根桩子来回的走。
几炷香过后,才总算把那弟子盼了回来。
那弟子把苏鄞拽上佩剑,哼道:“算你运气好,今天我们宫主心情好,让我把你带过去瞧瞧。抓紧了,别掉下去!”
苏鄞紧紧抓住那个弟子的衣服,跟着人一起往流月椁飞去。
到了山门,弟子御剑而下,带着苏鄞缓缓落到地上,和守门的人晃了晃腰牌,领着他往里面走。
一路行去,苏鄞简直认不出这就是当初的齐仙岛。
招摇山没了一大半,险峻的山头被削成了一块平地,大殿和学堂也都被毁了,拔地而起的是连片的透着阴森之气的笼罩着黑雾的宫殿。
之前供弟子们欢笑玩乐的草地,到处乱跑乱跳的灵兽也都没了踪影,只剩下透着血腥气的枯土和零星几个低头走路的流月派弟子。
苏鄞觉得连这里的天似乎都比岛外要暗一些。
走过一条长长的石块砌成的漆黑到看不清路的长廊,苏鄞终于来到了秦宫月所在的宫殿。
大殿里倒是没有那么暗,石壁上的蜡烛发着幽黄的烛光。
苏鄞站在门口,遥遥望向大殿里那个坐在高高宝座上的秦宫月,秦宫月一身黑衣,整个人都笼罩在黑暗里,苏鄞看不清他的脸。
“是你说有灵丹?”
声音冷冽,仿佛淬了冰。
苏鄞点点头,却在眨眼之间被人扼住了喉咙。
这次苏鄞终于看清了秦宫月的脸,瘦了很多,轮廓变得愈加锋利,透着浓浓的阴郁、癫狂,再没了当初的开朗模样。
“你可知骗我是什么后果?”
随着秦宫月的右手不断用力,苏鄞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却还是挣扎着说道:“布、布……老……虎……”
秦宫月仿佛触电一般猛然松开了手,怔怔的盯着倒在地上,不停的咳嗽的苏鄞。
随后秦宫月有一个用力抓着苏鄞站了起来,一双凤目紧紧的盯着苏鄞的双眼。
“呵呵。”
突然,秦宫月轻笑一声,直接把苏鄞扔给了站在门口的手下,“去,把他给我关起来。”
苏鄞错愕的望着秦宫月的背影,焦急的喊道:“宫月!是我!苏流音!”
“我当然知道,你就是,我那个舍身忘己的大师兄啊。”
秦宫月淡淡留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第40章 兰因絮果
说是关起来,但条件比苏鄞设想的还要好一些,三间内室,有卧房有正厅,还有一间书房,吃穿用度也都齐全,只是房门被秦宫月的手下用法力封住了,苏鄞只能老老实实待在里面。
苏鄞在里面待了两天半,才第二次见到秦宫月。
日色西沉,月亮慢慢爬了上来,苏鄞的屋子早早点上了烛火。
晚膳也吃过了,滋味倒是不赖,且都是苏鄞平时喜欢的。
在苏鄞喝着一杯君山银针消食的时候,秦宫月来了。
推开门,站在门口,也不说话。
等苏鄞喝完了一杯茶,人还在那杵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鄞放下茶杯,扭头望向门口,“秦宫主,门外风大,吹的我头疼,您是走是留,麻烦早做决定。”
秦宫月一挥衣袖,坐到了苏鄞旁边。
木门被重重关上了。
苏鄞瞅着隔在两人中间的,这张他当年在齐仙岛时最喜欢的紫檀平角四方桌。
又瞅了瞅一言不发的秦宫月,决定还是自己先卖个怂,毕竟,自己有错在先。
理亏。
苏鄞拿起茶壶给秦宫月也倒了一杯君山银针,“你这里的茶倒是不错。”
秦宫月端过茶杯,修长的手指捏住杯盖,一下下轻轻刮着杯沿,依旧不接话。
“宫月,你知道的,当时我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
“我当然知道,当时我们身处绝境,师兄是为我好,想让我活着,才替我去死。”
秦宫月说的温柔,却在下一瞬“砰”的一声摔了茶盏。
秦宫月站起身,双目通红的看着苏鄞,怒声道:“可是师兄真的觉得活着比死了好么!师兄知道当我醒了之后,看见你的尸身时是什么心情?!知道我次次召你魂魄不成是什么心情?!午夜梦回,我多盼着你能入我的梦,告诉我,你不会再丢下我。”
苏鄞还从未见过秦宫月如此模样,愣在了椅子上。
秦宫月上前一步捏住苏鄞的下巴,字字泣血。
“师兄,我那么爱你,可又那么恨你!”
秦宫月眼里的一颗泪顺着脸颊流下,直直砸在苏鄞的手背,烫的他心里生疼。
苏鄞伸手轻抚着秦宫月的泪痕,也流下了眼泪。
秦宫月吻上了苏鄞的泪珠,低声呢喃道:“师兄,求求你,不要再丢下我了。”
苏鄞点点头,紧紧抱住了秦宫月。
事关总局,他没有办法和秦宫月解释他这么做的原因,只能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抱住怀里那个全身都在微微发抖的人。
他知道,他把秦宫月吓坏了。
苏鄞以为那日两人谈完之后,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可等他第二天醒来,发现屋内的结界还没有被秦宫月撤掉,而床上只有他一人,秦宫月又没了踪影。
这次过了十来天,苏鄞才又见到秦宫月。
苏鄞觉得自己仿佛一个困在深宫等待着皇上临幸的妃子。
又是月上中天之时,秦宫月风尘仆仆的推开苏鄞的房门,看着好像赶了很久的路。
苏鄞看着一脸疲惫眼下发青的秦宫月,嘴边苛责的话到底还是咽了下去,拧了一条帕子递给他。
秦宫月身子后仰倚在罗汉榻上,接过苏鄞给他的帕子擦了擦脸,随后手轻轻一用力,把苏鄞也拽到了蹋上。
苏鄞一个不备,跌在了秦宫月怀里,气的他狠狠拍了一下秦宫月的头。
“这些天你去哪了!”
秦宫月讨好的握住苏鄞的手,亲亲他的手背,“师兄,对不起。”
苏鄞抽回自己的手,又拍了一下秦宫月的嘴,“我在好好跟你说话,别胡闹!”
“是!”秦宫月脑袋点的飞快,态度十分良好。
“你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秦宫月笑盈盈的从手里变出一粒莹白色药丸,珍珠大小,甚是好看。
“师兄把这个吃掉,我马上撤了封印。”
苏鄞深深的看了秦宫月一眼,拈起那药丸,扔进了嘴里。
秦宫月笑的愈发灿烂,衣袖一挥,房门的结界就全部被撤掉了。
苏鄞摸了摸秦宫月的头顶,叹道:“我吃了这絮果丹,你便安心了?”
秦宫月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师兄知道这是何物?”
“难道你不知道这修仙界出了一位三粒药丸就能救命的神医?”
“那个神医……竟是师兄?!”
苏鄞又狠狠拍了一下秦宫月的头,“好的不学学坏的!竟然敢和我耍心眼!”
以秦宫月的功力,躲开苏鄞这个凡人的几次责打易如反掌,可秦宫月动也不动,老老实实的挨揍,看苏鄞打完了,还给他揉揉手心,生怕苏鄞手疼。
“师兄别生气了,是我不好,我是怕你知道是什么,不肯吃。”
苏鄞窝进了秦宫月怀里,手指绕着秦宫月的一缕长发,“可我吃了这絮果丹,便是得了你一半寿元,你平白没了数百年寿命,值得吗?”
“我已入了魔修,便不能渡劫飞升,若是只有我一人活着,活几百还是上千年,又有什么分别呢?”秦宫月把苏鄞紧紧抱在怀里,下颌轻轻蹭着苏鄞的头顶,“能和师兄这样偎在一起,是自你离开之后,我梦里都没有过的好事,便是这样只过一天,我也知足了。
苏鄞仰头亲了亲秦宫月的脖颈,复又靠在秦宫月怀里,“你让我吃絮果丹,想必你早就吃了兰因丹。可我吃下絮果丹,除了能分享你的寿元之外,便是命也与你连在了一起,那到时我若有什么意外,你也会内丹自爆而亡……”
苏鄞越说越心惊,手心紧紧抓着秦宫月外袍的衣领,手轻轻的抖着。
“是啊,这下看师兄还敢不敢随意舍弃自己的性命。”秦宫月握住苏鄞有些发抖的手,轻笑道,“我这次可是吃了大亏,师兄要好好补偿我才好!”
说着就托住苏鄞的屯部,像抱小娃娃一样直接把苏鄞抱了起来。
苏鄞唬了一跳,连忙用双臂搂住秦宫月的脖子,斥道:“愈发没大没小了!”
秦宫月抱着苏鄞一路往卧房走去,把他轻轻放到床上,褪下他的鞋袜,还手贱的挠了两下他的脚心。
惹的苏鄞直接痒的笑软在了床上,等缓过了劲儿,一脚踹在秦宫月的肩头,“胡闹!”
秦宫月也不理,只是扭头亲了亲,苏鄞彻底红了脸。
秦宫月这才带着笑意抽出苏鄞头上的白玉簪子,苏鄞也红着脸拿掉了了秦宫月的簪子,是那枚他送给秦宫月的成年贺礼。
两人贴的极近,鼻尖几乎碰着鼻尖,呼吸相闻,如瀑的青丝也全部纠缠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
第二日苏鄞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
秦宫月还在沉沉睡着。
苏鄞把身子面向秦宫月,手撑着头身子稍微坐起来一些,用目光细细描绘秦宫月的脸庞。
睡着的秦宫月满身的阴郁消了大半,有了一丝以前在齐仙岛时的模样,苏鄞探出指尖,细致的把秦宫月有些散乱的鬓发理顺。
那时候多乖啊,因为修行跟不上林清选,气的变成了小蘑菇,摔倒丢了面子还会哭鼻子。
可造化弄人世事变迁,曾经的纯稚开朗的少年早已没了踪影,这天道对他太苦。
苏鄞眼眶发红。
“师兄这样目不转睛的盯着我,莫不是爱我爱到无法自拔?”
苏鄞想的出神,听到声音才发现不知何时秦宫月已经醒了,正含笑看着他。
苏鄞红着脸一巴掌呼在了秦宫月的脸上。
“自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