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不大不小,但时光能够听见,他的脚步顿了顿,扔下一句,“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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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杉的病只是暂时的,康复很容易,但他对于文杉的隐瞒还是有些不爽。
那次在食堂之后,时光和沈未寻彻底断了联系,他不想再想起关于沈未寻说的那两个字,只是他没想过会变成这样。
厨房里那个刻着time的杯子被晾在那儿,他不去碰它,但他还是会想起他,沈未寻对他很好,这是毋庸置疑的,但他实在想不出来他为什么要这样说,不管真假,哪怕骗都不能偏一下吗?
时光这才想起来,在去大理之前,他告诉过沈未寻,他还真是说到做到,哪怕不喜欢了,也还记得不会骗他。
时光无奈的笑了笑,球球突然将头钻进了他的怀里,那双杏仁眼将他呆呆的望着。时光揉了揉球球的头,然后才低声说道。
“球球,他不要我们了。”
半个月的时间,时光已经着手开始了解翻译工作室的事情,学校的课程少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接近大四的紧张,春天快过去了,那束格桑花一样完好无损的躺在盒子里。
温临志的事情告了一个段落,听许佩佩说温临志已经可以下床了,他有几次想找时光,但都被时光挂断了电话,他不发短信,仿佛那几通电话就能将时光逼来见他,但始终事与愿违。
许佩佩还说,那件事情温临志没有在追查,权当是一个意外,时光觉得好笑,温临志对于这种事情,还真是顺心顺手,若是温蕴知道,他实在想不出来她会是什么反应。
文杉在慢慢的进行康复,但他还是容易忘记一些事情,那天戚森组了个群发来消息,说是有个比赛很重要,邀请他们一起去加油,时光和文杉答应了下来,想着让文杉找找感觉便去了。
那个比赛比林珈西的规模小,但也是个严肃的比赛,戚森加油打气,想要一战成名,而事实也真的像戚森想象的那样,他们不是第一名,却还是一战成名,接到了不少的商演,在8点24办了一个小聚会。
文杉许是很久没有参加团体活动,那天晚上他格外的兴奋,也喝了不少酒,戚森喝得比文杉还要烂醉如泥,像是借酒浇愁,明明越发靠近了成功,却反而更多的忧郁。
戚森穿着一件写满签名的长袖体恤,将手中半瓶酒不要命的往肚子里灌,那酒沫横飞,像个酒疯子,还一遍又一遍的大喊着厉宝儿的名字,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他们都知道,他一定很想念厉宝儿。
那天文杉和戚森两人一直不间断的往厕所跑,仿佛厕所是他们俩的聚集地。
时光去厕所找他们的时候,意外的撞见了一个老熟人。
边愿。
是在时光得知边愿的视频流出之后,再一次见面,他似乎变成了以前蜗居在时光身边的那个小白兔,他为自己重新找到了一块皮毛,再次伪装了起来,但时光早已经看清楚了被撕下皮毛后的他,反倒让时光没有再过于的冷淡,因为他知道,边愿,始终是那个边愿。
“时光。”
“好久不见。”
时光平淡的说着着四个字,可边愿却觉得有些可笑。
他原以为时光不想再看见他,毕竟上次警察进入校园的事情,边愿知道是怎么样的情况,时光再次心平气和的和他面对面说话,他到有些恍惚。
好久不见,这是多么熟悉又陌生的四个字。
“我没想到,他会为了你做到这个地步。”
边愿的话让时光微微一愣,他不明白边愿在说什么。
吧台的调酒师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从阿齐走后,时光似乎很少来8点24了,这个地方,倒是个充满回忆的地方。
手中的长岛冰茶没有少一盎司的伏特加,味道是原本应该有的样子。
边愿抱着一杯热牛奶坐在时光的身边,隔了良久他才说道。
“他一直在关注你,你和施奈的事情,也是他告诉我的,比如你之前的脖子上有个吻痕,比如我和你的分手。”
“你和他很熟?”
“不熟,一切都是他联系我,包括陆承。”
时光不答,只是喝了一口酒,伏特加的味道他不是很喜欢,但他今天格外的想喝。
边愿道,“那些照片,也是他发给我的。”
时光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怎么证明?”
“当初我把这个电话告诉了厉宝儿他们,也告诉过他们。”
“但他没有伤害过我。”
边愿不由的笑了笑,低下头很是无奈。
“但他一直在伤害你身边的人。”
时光毫无头绪,只是紧紧地握着杯子。
“视频的事情,我很感谢你,但是时光...”
“我知道了。”时光猛地打断了边愿的话,他转头看着边愿,那双握着牛奶杯子的手纤细白皙,手如柔夷的他,却在时光现在的心里,已经不起任何的作用。
【时光:宝儿,边愿给你的电话发给我一下。】
【厉宝儿:你怎么知道?】
【时光:谢了,事情有些复杂,回来再说,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厉宝儿:嗯好。】
那串电话时光很陌生,他输入到手机里的时候,是怀揣着犹豫的,他有些不敢打,他怕听见是他,时光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情绪,明明可以不在乎,但他控制不了,仿佛面对他的一切,时光都控制不了。
“嘟...嘟...”
电话通了,那每一声都在踩压着时光的心情,此起彼伏的波澜,久久不能得到平息。
“喂?”
只是那一瞬间,那扇干净透明的玻璃,被从天而降的石头砸碎,纹路清晰的痕迹印在了时光的眼中,眼前的氤氲一点一点的散开,将他笼罩在黑暗里,仿佛透不过气。
第26章 痛不欲生
看着眼前破碎的一切,时光才恍然回过神。
地上全是陶瓷碎片,那一声重摔将整个屋子掀起一声惊叫,他低着头愣了片刻,才俯下身去捡拾,一抹猩红落入了眼睛,手指被割伤了...
但他似乎感受不到剧烈的疼痛,仿佛是酥酥痒痒的触碰,他变得心如止水。球球和叮当有些害怕现在这样的时光,他变得有些暴躁,从回家的时候起,他就变得格外暴躁,直到他在厨房摔碎了杯子。
叮当窝在沙发上,球球蜷膝在沙发下,一猫一狗像个委屈的孩子,一直把时光盯着。
医箱在卧室,那是沈未寻为他准备的,上次在酒吧的那一出,他明明紧张担心的要命。
时光默默的用创可贴贴在伤口上,他甩了甩手臂,便翻身躺在了床上,整个房间,除了窗外半掩的月光,他没有开一盏灯,他的眼前一片黑暗,他看不见任何东西,以往的他,总会留一盏灯,就像在大理的时候,沈未寻也会...
他怎么又想起沈未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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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接到许佩佩的电话时,是在方蓉出殡后一天。
他没有去方蓉的葬礼,他不想为别的人穿黑衣,他不想看见那些哭哭啼啼的人在墓碑前装模作样,嘘寒问暖的架势让他想要逃离。
时光是和文杉一起来的,文杉复查,他便去了温临志的病房,许佩佩不在,只有温蕴在这里,像是操持丧事太过于疲惫,许佩佩不在这里时光反倒轻松很多,不论是和温临志吵架还是怎么样,许佩佩不在,想必温临志和他的心情一样。
时光推门进去的时候,温临志便转头看见了他,温蕴很聪明的把房间留给了他们,时光坦然,就算温蕴不走,他也会让他离开,毕竟他们俩吵架,也不是值得夸赞的事情。
令时光意外的是,温临志似乎并不打算和他起争执,这倒是这些年来温临志第一次那么冷静。
“有些事情,我还是想和你说清楚。”
温临志的声音传到了时光的耳朵,男人坐在病床上,外面温和的太阳照了进来,时光转身坐在沙发上静静地听着,俩人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态度。
“你妈妈有先天性无痛症,那年出车祸之后,她是救了回来的,我不是不管。她只是受不了打击自杀了,她没有痛感,所以死亡对她来说,是可见的。
“对于方蓉的事情,我很抱歉,出轨对于珊珊很不公平,我对她一直心怀愧疚。时光...”
“说完了吗?”
时光打断了温临志,他来这儿可不是听他忏悔的,他要想真的忏悔,留着这些话对母亲说吧,哦不对,他说不了,他这样的人,应该下地狱,他又怎么会再见到母亲?
“只是出轨吗?”时光轻笑,“你的忏悔根本不值一提,你对我妈的所作所为我看在眼里,你能解释出轨,你能解释家暴吗?从你打她开始,你就没有资格忏悔。”
“我只是...”
“只是什么?喝多了?”
时光不咸不淡的来了这么一句,温临志的话在他耳中就是狗屁,什么喝酒车祸,一切都是狗屁。
温临志的眼眶红了大半,他不是难受,而是忍耐,猩红的眼眶让他刚才一切的解释化为泡沫,时光知道,他从来不会忏悔。
“想打我吗?我遗传了我妈的病,你打死我我也什么都感受不到。”
时光说的轻松,过去的一切,仿佛再次浮现在脑海,尽管他努力的尘封,但一看见温临志,仿佛所以的理智都能瓦解,他变得和他一样狰狞,咆哮的声音跌宕起伏,那段被尘封的黑匣子,总有一天会被打开,而时光,只希望那一天能越晚越好。
“哥。”
时光走的时候,文杉已经复查完了,只要他好好复健练习,一切都会没问题,温蕴喊住时光的时候,是在他们准备驱车离开。
温蕴小跑了一段路,汗珠布满了他的额头,少女的汗水挥洒淋漓尽致,文杉只是看一眼,便觉得她和初中的时光很像,一身校服,背着鼓鼓的书包,仿佛每一次的努力都是为了值得的一切。
时光和温蕴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文杉坐在车上等待,少女眨了眨眼睛,良久之后才开始说话,她只是不确定自己究竟该不该说,她在病房门外听得很清楚,尽管面对真相来临,她还是在原本该有的防线之中挖了一个洞,将那些事实埋藏。
“爸爸没有追查,是因为你。”
时光原本想从兜里掏出烟,但听到了温蕴的话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好奇。
他无法想象温临志会为了他做什么妥协,他倒是看见温临志为了方蓉做了无数的妥协。
“出事之前,有个男生来找了爸爸,就在老宅。”
时光不语,静静地听着。
“那个男生长得很好看,但他身上却带着意外的冷静,他找上门的时候,爸爸并不在意,反而是将他驱逐了出去,我听得很清楚,他在警告爸爸,他说...他说爸爸伤害了你,他会一一讨回来。爸爸不以为然,其实是谁都不会听进去,爸爸只是让他滚。”
“后来喃?”
“后来,他找了我。”
时光微微一愣,将拳头紧紧的握住。
“哥哥,爸爸做了很多错事,其实他不想那样对你,但你每次都不肯好好说话。妈妈说,她的确不喜欢你,因为你偏执,你总是不肯忘记过去。但是我知道,你不会忘记过去,因为那是你的疼痛,是你长大的疤痕。哥哥,你一定很累吧。”
时光偏过头看着温蕴,少女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心中一紧,抬起手替她拂去那几滴汗珠,他不说话,只是看着温蕴。
他累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现在的温蕴不应该经历这些事情,温临志原本可以将她护在温室里,不被外界打扰,他替自己揭开以往的伤疤,将这颗太阳送到了他的面前,心中的枯萎凋零花,他坚信一定会再开。
这一切,只是温临志所想。
“温蕴,你将来想做什么?”
温蕴瞪了瞪眼睛,不知为何时光会转移话题。
“我想...”
“我想当哥哥的避风港。”
少女嘻嘻哈哈的笑着,她抱着时光的刹那,感受到的炙热,是少年猛烈的心跳,是一颗嫩芽生长的松动,总有一天,它会长成一颗参天大树,迎接着阳光,迎接着美好。
“你妹妹和你说什么了?”
“没事。”
文杉撇了撇嘴角,埋怨时光的小气。那天回去的路上,两旁的大树看起来格外的清爽,似乎躲在下面很是清凉,那些树像个避风港,给人们送去了燥热的夏天里意外的阴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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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不是伤心,也不是发疯,他关掉搜索引擎之后,便有了这个想法。
手臂上的血痕告诉了他真相,先天性无痛症是遗传的,难怪他以前吃饭的时候会把舌头叫出血都不自知,难怪受伤的时候都感受不到,难怪在酒吧被割伤了都不知道。
他将伤口包扎了起来,只想着以后要多多注意,他从来不去医院检查,他不喜欢医院,他总会想起那白布下的脸,是苍白无血色的,医院的墙壁很白,他却仿佛看到了无数的血手印,它们挣扎,它们求救,但却无人理会。
时光为球球和叮当准备好了猫粮和狗粮,以前总感觉小公寓空荡荡的,但这两个小家伙似乎格外的可爱,叮当爱睡觉,球球爱闹腾,他抱着叮当和球球到楼下散步,街道的路灯不知道何时起被修好了,不再一闪一闪的,眼前的视线都变得开阔起来。
他感受不到痛,但他感受得到快乐,尤其是叮当在猫砂里滚了一圈后,跑来他的怀里求蹭蹭,他跳脚要打它的时候,他是感受得到快乐。
那些破碎的瓷片被他摆在桌上,时光想起那天在8点24,他去厕所找到文杉和戚森之后,文杉脑袋抽风说的话。
他曾问时光,难道他不想知道沈未寻在做什么吗?
他说他不想。
“时光...你知道吗?那天沈未寻发来消息之后,我托人调查找到了他。”
文杉打了个酒嗝,趴在时光的身边像摊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