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便关注你、你父母和我父母。”
“那你没关注我舅舅和舅妈？”
“关注了，只不过说漏了。”
沈皓记起那天他们在甜品店的对话，这才搜索了他姑姑沈沁和姑父叶扬的微博账号，添加关注。
有一件事儿，也许沈、叶、段三家人从来都没有特别地去注意和思考过。
沈家和段家，沈延洲、江思菱、叶扬、段彦宁，他们这四位长辈之间明明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但是偏偏沈皓从小就和段家更亲近，放假住在段家，和段艺涵也走得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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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段艺涵做了一个梦。不过也不能说是梦，而是时光印记里的记忆，在深夜，悄悄地开出了一朵花来。
那是五年前的九月初，段艺涵念初中二年级。
新学期，他们班上换来了一位新的数学老师，是位女老师，名叫杨玉。
杨玉老师非常年轻，二十五岁，大学毕业仅仅才一年。她长得漂亮，又高又瘦，每天上班都化着精致的妆容，穿衣搭配时髦又靓丽，衣服每天都不重样，和学校里的其他数学老师看起来很不一样。
虽然杨玉老师的教学风格是意料之外的严厉，她上课、下课几乎都从来不对学生露出笑容，很难接近，但还是颇得大家的喜欢。
然而，有一个公开的秘密，他们班上的同学都知道，那就是——（二）年级（三）班，人人都喜欢段艺涵，唯独，杨玉老师不喜欢。
段艺涵从小就对妈妈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很感兴趣，从初中开始，她就会时不时地化妆去学校。
当然，都只是不明显的裸妆、淡妆。除了口红颜色，其他的，若不仔细看，还真不太能看出来。
虽然段艺涵这样在当时已经算是“特立独行”，但是同学们并不会觉得看不惯，甚至是反感，就连他们班班主任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批评的。
毕竟，段艺涵长得漂亮，成绩又好，性格还很棒。大家总是对这样的人很宽容，像天生带了一层滤镜去看待似的。
段艺涵成绩虽好，却严重偏科。语文和英语两门功课，她每门单科都可以考到班级第一，但是她的数学成绩相对来说就太差了，只能在中游的水平徘徊。
看三门总分，段艺涵能稳居班级前五名，但单独看数学成绩，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
这一点，不仅是她自己觉得苦闷，就连老师甚至是，其他班上听说过她名字的老师也觉得可惜。
段艺涵最常听到的一句话就是——“要是（三）班的段艺涵，数学成绩能和语文英语一样好，将来清华北大都稳了！”
……试问谁不想呢？
段艺涵并不是没有努力地想要学好数学，相反的，她上数学课比谁都认真，遇到不会的问题都会去请教其他同学，作业认真做，放假期间还会找沈皓给她补课，甚至去上数学补习班。
可初一一整年下来，她的数学成绩还是平平。
新学期，换了新任数学老师后，段艺涵竟然能感觉到老师的刻意针对。
起初她以为，杨玉老师也是恨铁不成钢一般，有意想要帮助她提高数学成绩，所以才在课堂上一而再、再而三地点她的名，课间还把她单独叫去办公室。
在同学和其他任课老师看来，杨玉老师这是重视段艺涵的数学成绩，还给她开小灶。
只有她知道，杨玉老师私下里对她，并不是语重心长地谆谆教导，而是明嘲暗讽她像太妹，甚至说班上风气都被她这种所谓的好学生给带坏了。
开学一周后，某一天课间，杨玉老师忽然走进了教室。
同学们一看是不苟言笑的数学老师来了，还是本能地有些敬畏心理，原本有些吵嚷的教室，逐渐安静下来。
当时，段艺涵正痛经，身体不太舒服，所以没什么精神地趴在桌上休息。
她同桌刘玲正用iPod nano7听韩文歌，耳机里歌声旋律喧嚣得正high。
刘玲兴致勃勃地想要和她安利她idol，“涵涵，你快来听听！”
她刚摘下左耳的耳机，想要和段艺涵分享，就见周围的同学都齐刷刷朝她看过来。
刘玲这才注意到数学老师走进来了，她脸皮薄，本就特别容易脸红，顷刻间，脸颊就红透了，默默摘下自己右耳的耳机，像做错了事情一般，低下了脑袋。
刘玲刚才戴着耳机，所以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刚刚那句话的声音有多大。
也正是她这一大嗓门儿，段艺涵才抬起了头。
她的视线刚和讲台上的杨玉撞上，杨玉就眯了眯眼，严肃道：“段艺涵，还有你旁边的……”
她的声音顿了顿，大约是一周了，还没有记全班里同学的姓名。
“还有你旁边的……”不过很快，杨玉就用上海话念出了两个字代替她的名字——“胖子”。
“注意课堂纪律，不要说话。”
“段艺涵，还有你旁边的胖子，注意课堂纪律，不要说话。”
“胖子”这声称呼一出，全班哄堂大笑。
刘玲一米六不到的个子，体重一百二十多斤了，他们才初中二年级，这对于女孩子来说，确实是挺胖的。
刘玲正值青春期，一向很在意别人的视线，总是因为体重的缘故，格外的敏感又自卑。
同样被点到名字的段艺涵，侧眸看了眼身边的同桌。
果然，她的脑袋往课桌底下越埋越低，紧抿着嘴唇，侧脸通红，嘴唇却硬生生泛了白。
段艺涵面向讲台上的杨玉，举手道：“老师。”
除了出糗的羞辱感之外，刘玲还有愧疚。因为事实上只有她一个人说话了，段艺涵并没有开口，却被她连累了。
段艺涵忽然这么一出声，刘玲想当然地以为她是要向杨老师解释，都只是她自己一个人的错，心里便更难过了。
杨玉：“你说。”
段艺涵起身，不卑不亢地说：“杨老师，首先，我的同桌名字叫刘玲，不叫‘胖子’。其次，这是课间十分钟时间，还没有打上课铃，我们应该没有影响到课堂纪律。”
作者有话要说：“胖子”这事儿还真的是现实里发生过的，小学的时候～就是我们数学老师，真的是有点过分～
我们涵涵不软，该刚的时候挺刚的，就是年纪小不懂得转弯，尝到了苦头，就需要白神这个处事圆润的来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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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写了个涵涵月经提前了，为什么我也会提前！！（亲妈也不必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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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刘玲眼眶里已经蓄满了眼泪，也打湿了睫毛。听见段艺涵这番话，她眼睫忽地颤了颤，泪水便顺势滑落下来。
她低着脑袋，紧咬着下嘴唇，却控制不住了，哭得更凶，又憋着怎么都不肯出声，脸颊湿了一大片，肩膀一耸一耸地发颤。
刘玲怎么也没有想到段艺涵会说这样一番话，还为了她，正面和杨老师刚了起来。
她和段艺涵是同学、是同桌，但是刘玲一直自卑地认为，她们还不能称得上是朋友。至少，她不是段艺涵真正的朋友。
段艺涵家境殷实、长得漂亮、学习成绩名列前茅，是集所有光环与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
她本身又很在意外表，爱美、爱打扮，又怎么会和自己这样的人真心地交朋友呢？
最多不过是一种表面上的礼貌社交，塑料同学情罢了。
直到刚才，刘玲都还是这么认为的。
可就在这一刻，她知道了，段艺涵是真心把她当作朋友的。
她读得懂自己憨憨面具下的敏感脆弱，她为人善良真诚，有同理心。
段艺涵就是堂堂正正戴着光环的靓丽公主，而自己则是躲在阴暗角落里臆测猜度的卑微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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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段艺涵这样，被同学、老师、家长都公认的好学生，竟然在课堂上公然顶撞任课老师，这在当时是绝无仅有的。
偏偏她条理清晰地列明自己发声的理由，刚才因“胖子”这声戏称而哄笑、附和的同学，一时不禁觉得有几分惭愧。
他们原本也不是说坏心眼地刻意去嘲笑刘玲，刘玲平时跟同学们之间相处得还不错，她是个憨憨的老好人，并不得罪谁。
只是单纯觉得好笑而已。
“哇哦！”
后排传来的一声惊叹欢呼，伴随着支持似的激烈鼓掌声，打破了教室里死寂一般的沉默对峙。
是最后排几位，平时以调皮捣蛋出名、令所有老师头疼不已的“差生”。
杨玉板着张脸，凌厉的眼神冲他们轻轻一扫，语气紧绷：“你们都想陪段艺涵一起站着上课？”
这时，最后一节课的上课铃声恰好响起，教室里这才又重新安静下来。
杨玉没有再看站着的段艺涵一眼，她一边低头翻开讲台上的数学课本，一边道：“既然段艺涵同学仗着自己成绩好，不懂得什么叫作‘尊师重道’，那就请你陪我这个老师一起站着上完这节课。”
同学们面面相觑，却没有人再敢吱声。
段艺涵了然，杨玉老师有意针对她，她再反驳的话，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开学才一周，杨玉给段艺涵课后开小灶的事儿就在年级里传得沸沸扬扬。
可段艺涵却在班上说，杨老师是给她开展思想道德批评教育、灌心灵毒鸡汤，并不是大家以为的那样。
班上部分尖子生听了，心里自然觉得她这个人怎么忽然变得很装、很做作还不知好歹。
也是直到现在，他们才愿意去相信，杨玉老师恐怕是真的看段艺涵不顺眼。
但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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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节课，四十五分钟，其实相对来说并不长，但是对于学习成绩不好、听课仿佛是听天书的学生来说，就尤为漫长了。
段艺涵从来没有觉得四十五分钟如此漫长过，即使她站着上课，也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
不是她和杨玉置气，所以才不好好听课，而是她本来就痛经，才趁着下课时间趴在桌上休息，现在这么长时间地站立，疼痛好像也被放大了。
段艺涵一手撑着桌子，一手轻轻按/摩腹部。
不止是她不能集中注意力，刘玲也是一样。
刘玲余光注意到段艺涵抬手揉着自己的腹部，才后知后觉想起来最近就是她来月经的日子。段艺涵会痛经的事儿，她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刘玲向左挪了挪身子，靠近段艺涵，低下头，极小声地问：“跟杨老师说一下你不舒服吧？”
段艺涵哪里敢出声回答，只作势摆了摆手。
可是她就只动了这么一下，也被杨玉眼尖地给发现了。
“段艺涵，你跟大家说说，我讲到哪里了？”
“……”
她自然是答不出来，只能吃闷亏。
杨玉泄愤似的把手里的粉笔朝她丢过来，煞有介事地开始借题发挥。
“站着上数学课都能走神，你说你平时坐着上课，能听进去吗？数学成绩能好吗？”
“语文课、英语课上，你怎么得瑟我管不着，但是在我的数学课上，成绩差就给我好好夹着尾巴做人。”
段艺涵左手虚握成拳，一方面是压抑着脾气，一方面是痛得厉害。
她没有再反驳一句，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课桌上的笔袋。
******
四十五分钟好不容易生生地熬过去，打了下课铃，已经到了放学时间，杨玉却还在讲台上拖堂，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校园里，楼上、楼下与隔壁，到处都是学生挪动桌椅收拾东西的声音。
教室外面的走廊上，其他班的同学们背着书包朝楼梯口飞奔。
大约十分钟过后，杨玉才合上课本，道：“下课。”
见她转身走出教室，段艺涵刚准备坐下，就见她在门口停了下来，转过来道：“段艺涵，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
还不准备放过她吗？
刘玲咬了咬嘴唇，看向杨玉的背影，正想站起来壮着胆子出声，却被段艺涵按住了肩膀。
“你就别再往枪杆上撞了，她针对的就是我。”
要是刘玲的同桌不是她段艺涵，杨玉也不至于指名道姓地批评她们。
“可是……可是……”
段艺涵从书包外框找出了布洛芬胶囊，就着矿泉水咽下去一片。
她又从笔袋里翻出一支笔，侧身从刘玲背后空隙里走了出去。
没走几步，她顿了顿，又回到课桌边，冲刘玲道：“帮我个忙。”
“你说！”刘玲猛地点头，颇有现在就算让她为段艺涵赴死，她也心甘情愿的决绝架势。
“去高一（一）班找沈皓，明眸皓齿的皓，帮我转告他，我今天晚点放学，让他等等我。”
刘玲听说过，段艺涵有一个人很好又长得很帅的哥哥在高年级。
她点头如捣蒜，“哦哦，好的！我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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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艺涵出了教室，就往杨玉的办公室走。她左手捂着自己腹部，右手握着一只笔，别在了背后，缓慢地一步一步往前走。
走廊上，杨玉走了一会儿，回过头，见段艺涵落在后面老远，便停下脚步，倨傲地站在原地等。
眼见段艺涵跟上来了，她便奚落道：“怎么走路跟个老奶奶一样？只不过罚站了一节课而已，至于吗？”
“刚刚在班上还那么威风凛凛，现在就装得这么可怜柔弱，不知情的人看了，怕是还会误会我体罚学生，你倒是很会恶人先告状。”
“我天天站在讲台上，也没像你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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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玲念初中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来到高中部的校区。她看了公示才知道，（一）班在顶楼五楼。
她刚刚就是从教室一路跑过来的，现在也不敢怠慢，又吭哧吭哧、一鼓作气地跑上楼。
本就红透了的脸颊，因为超负荷的有氧运动，此刻就像是颗熟透了的红苹果，甚至热气腾腾的。
高中部下课要比初中部晚十五分钟，刘玲喘着粗气跑到（一）班门口的时候，刚好打了下课铃。
（一）班的任课老师一走，刘玲就探着脑袋来到了他们班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