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恰好手机没电了吧。好险关机了，不然接通了就尴尬了。方靖把电话按掉，开始吃魏薇送进来的饭菜。
下午方靖又走了几家师弟所在的工厂，都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于是他把目光锁定在了列表上今日行程里的最后一家工厂，也是他师父在的那家工厂。
走进设计工作室，这家工厂的工作室的核心部分，并不像前几家工厂那般用了全透明的墙面。变色玻璃其包裹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况。方靖敲了敲一位设计师的桌面，他疑惑地抬起头。
方靖问道“康奈尔大师不指导你们么？”这家工厂生产的是一家较为高端的，怎么反而用了密封墙呢。
“康奈尔大师每天早上10点和下午4点开始巡查工作室，到时间才会给我们指导。”
方靖点头表示感谢后，径直走向中间那件工作室。
敲敲工作室的门，等待了一会，门被打开了。一位满头白发，带着单边金丝框眼镜的老人，他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单角式的口袋巾露出一角，看上去可以直接去出席什么高端酒席。不过他站在门前，看上去有一些生气。“还没到时间呢敲敲敲敲什么……”刚想开口骂人的老师傅，被方靖的话语打断了。
“抱歉老师，打扰到您了。”
“噢！是小靖啊！”康奈尔从小房间里走出来，给了方靖一个大大的拥抱。“好多年没见你咯，孩子。”随后他松开了双臂，随手帮方靖理了理领子。
突然，他手上的动作一顿，扶了扶眼镜，仔细看了看方靖西装上的扣眼，嘴里念念有词。
“机器缝合的扣眼，扣子的自然纹也过于简单，腰线不够贴身，这套是成衣吧？”康奈尔吸了吸鼻子，空气中没有任何香水的味道，他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小靖，在你小时候我教过导你什么，一个人的着装体现的是他对人的尊重。”
方靖尴尬地环视一圈，周围的设计师们大概是对于康老的严厉习惯了，没有起什么太大的反应。
“最近公司出了点事，我太忙了，有些细节就没有注意。我们进去聊吧。”方靖羞愧地别过眼去，想迈入康奈尔的工作室，可竟然被康老拦住了。
“里面有点乱，咱们在外面聊。”说着便要拉方靖离开。
方靖目光一闪，以康奈尔的个性，绝不能允许工作台出现乱这种情况。
除非里面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康奈尔可是他非常敬重的老师之一，在方靖初中的时候，教了方靖整整3年的皮包缝制，除了工艺之外，他还负责方靖在衣着打扮方面的培养。很长一段时间里，识别各种扣子的种类令方靖痛不欲生。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半夜有玄学可以蹭？
第33章 第33章 疑惑
他确实是一位好老师，因为他不仅教会了方靖制作皮包的精髓——马鞍缝线的十字交叉针法，更让他明白了如何以安静、专注、认真、极近于朝圣的心态对待每一件作品。
正是因为这样，方靖不相信把这个理念传授给自己的恩师，会做出代工这样的事情。
“抱歉了老师，我必须要进去。”怀着一种验证的执念，方靖闯入了这间屋子。
进入屋内，方靖才明白，为什么这间屋子比别的工厂的都大那么多。因为一台庞大的机器，占据了这台屋子的一半。
那台机器他从未在任何一个工厂见过，而它的速度，方靖也从未见过。
太慢了，怎么会有机器慢得跟人手一样。生产机器的成本可比雇人高得多，如果机器和人一样慢，不如直接雇佣人力来生产。
只不过这机器一针一线老老实实缝制出来的，恰好就是盛世的安身立命之本，十字交叉针法。看上去还采用了极为昂贵的压力遥感系统，只有线被扯到尽头，拉到不会太紧也不会太松，机器才会进行下一针的操作。
回忆起傅恒的研报上面，对于所谓代工的证据，便是几张盛世经典款的包包在机器底下被缝制的照片，恰好就是长成这样的机器！研报上标注的是反造假团队深入盛世卧底拍到的机密照片。
方靖回头看向康奈尔，康奈尔有些局促地站在一旁，搓着手。
“老师……这是怎么回事？”方靖的眉头皱的紧紧的，他很生气，实在想不到给公司掀起了轩然大波的这台机器，竟然在自己敬重的老师这里。
当然，他不会傻到认为这台机器是康奈尔研究出来的，他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财力。
康奈尔挠挠头，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先别生气。这也是权宜之计，这几年，来学艺的人越来越浮躁，几个老头辛辛苦苦培养的徒弟，许多还没出师便去自立门户，再也不回来给盛世工作了。提高了门槛之后，愿意花几年去学这些技术的人也越来越少……”
市面上有几家带着盛世技艺传人的旗号，高价出售皮包的工作室，方靖对这件事有所耳闻。那些包包不至于像盛世有这么高的品牌溢价，用的皮料也很糟糕，价格在几万到几十万之间，足够赚的盆满钵满了。
然而行业内部都对这种忘恩负义的工匠深恶痛绝——教一个徒弟需要花费的精力极大，况且，真正值钱的就是老工匠手里的技艺，被人偷走了，公司靠什么吃饭呢。
“现在社会工业化也越来越强大，你父亲之所以把我们分派到各个工厂，便是想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切身体会到这个道理——如今机器比人好用多了。”
方靖一怔，其实市面上还有很多奢侈品企业，早已完全抛弃了手工制作，机器可以在几分钟之内制作好一个包包。一个商标就可以赋予买它的人想要彰显的身份和地位。
比盛世吃力不讨好的手工制作，赚钱得多。
可盛世运营的，其实是一种生活方式，精致的、独特的，面临怎样的处境都保持自我的气质，不低头的高傲姿态，与择一事终一生的匠心。懂盛世的人，自然会懂它的坚持，所以盛世出产的皮包有的卖出百万高价，仍然供不应求。
但是最终盛世还是走向机械生产的话……
似乎看穿了方靖的疑惑，康奈尔解释道：“这个机器，是方总3年前收购的那家企业研发的，累计投入近千万。只生产出了这一台，方总说，等到这台彻底改进完成之后，以它为模板，总共会生产10台，随后所有设计参数都会销毁。如果若干年以后，技艺无法传承，才会动用到这些机器。这只是一部分，还有制皮的其他部件，还没研究出来。”
康奈尔正正自己的领结，站的笔直，手扶在右胸前，就好像在接受古老的授勋仪式。他骄傲地开口说道：“哪怕这个时代一个有资格传承技术的人都没有，盛世也不会向它屈服。”
收购的企业？虽然康奈尔的讲的话十分的动人心弦，几乎要把方靖拽入到对于盛世的自豪感之中了。但是几个字眼还是抓住了方靖的注意力。
最近几年华研在产业机器人方面的研究几乎停滞，虽然智能机器人方面还是依旧占据着行业的最高点，但远远没有当年齐圣华在机器人方面取得这么高的业绩。
怪不得华研一直想收回那几家被收购的产业，原来其中藏了华研在工业机器人方面的生产链！
而盛世一直不放手的原因，并不是贪那几家企业不算多的收入，而是这些研究成果！一旦华研回收成功，那这台机子的参数肯定是保不住了，如果批量生产，必定会动摇盛世在行业的领导地位！
方靖突然眸光一闪。
“老师，您知道有谁见过这台机器么？”
康奈尔一怔，摇了摇头，说道：“只有设计团队，还有我和方总知道。对外都是保密的。”
方靖又试探地问道：“您知道这台机器最近上了报纸么？”
康奈尔睁大了眼睛，问道：“泄露了？怎么可能！？肯定是设计团队里面有人泄密……”
老师傅在一边碎碎念着，让方靖越来越感觉自己身处一片迷雾之中。
方靖给康奈尔解释了最近盛世面临的关于代工谣言的情况，老先生立马表达了自己的愤慨之情，并且表示愿意权力配合辟谣。
康奈尔还不知道外面的风波，单纯地以为方靖只是看不上用机器生产，或者误会了他使用机器的目的，才突然来找他。
方靖用食指指节敲击着黑色的玻璃，脑子迅速地思考着。
这台机器不是问题的所在，如果它只是一台盛世用来冷冻技术的机器，那真正的问题在于，是谁把这台机器泄露了出去。
如果明知道它经不起查证，一旦查证还会成为辟谣的助力，帮助盛世歌颂歌颂坚守工艺的工匠精神，甚至还能提高盛世的股价，那还会把它泄露出去吗？所以绝不可能是设计团队私通华研，为他们拍摄了照片。如果真的是华研为了股价下跌而散布谣言，再通过辟谣来拉升股价，那不用方骁钰的u盘出手，齐梓言可以直接进监狱了。
那是谁拍的照片？其中一个是，傅恒的人确实派了团队来，潜入这间工作室拍到了机器，却不明白它的真实用途。另一个，便是盛世内部的人，在知道它的用途的情况下，故意拍了这张照片，裁剪了事实，诱导舆论。
后面这个想法令方靖有些不寒而栗，他甩甩头，想把这个奇怪的想法赶出自己的脑子。
但如果是第一种可能，那傅恒的人收到的消息又是哪里来的？不可能是华研透露的，那便只可能是内部泄露，环顾了一圈这个工作室，它并不大，而且门没有防窥视的装置，说不定是外面的设计师看到了，误以为它是普通的机器呢。
方靖一边思考，一边打电话叫来媒体部门的工作人员，叫人来拍照和写通稿。
这种找不到敌人的感觉是很可怕的，只能先把手头的事情解决。
团队赶来后，先采访了方靖，再采访康奈尔，小小的工作室里顿时挤满了人。方靖趁着混乱，离开了这间工厂，返回了盛世的总部。
乘车回到盛世的方靖，原以为他能给公司带来好消息，没想到公司从前台到秘书，全都是一副恐惧的样子。
方靖就知道，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肯定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魏薇带着一台手提冲进他的办公室，一边喊着：“方总，不好了，华研启动‘鲸吞’了。”
电脑屏幕上盛世的股价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飙升。
‘鲸吞’是当年齐圣华在任的时候，华研声名远扬的恶意收购手段。即大量抵押资产，用大量公司财产，如楼房、设备、甚至子公司做抵押，向银行借贷，换来资金，以极高的资金量直接吞并别的企业。
就好像最大的海洋生物——蓝鲸，张开那张大嘴。
其实鲸吞有很大的风险，最不值得的地方便是，有可能用极高的价格买下了并不值这么多钱的企业，华研3年前的那次危机，和长期惯用鲸吞有很大的关系。
明明这几年华研都收敛多了，怎么又来，一点也不像是齐梓言的风格！
鲸吞仅仅开始了5分钟，盛世股价便上涨超过10%，触发了第一次熔断，停止交易5分钟。
网上已经炸了，外面手机新闻的弹窗响成一片。甚至可以看到对面的楼里，有些身影驻足在玻璃窗前，看着这边的热闹。都在幸灾乐祸着，这回盛世可能真的要被收购了。
“早上搞定了一部分的联合体合约，目前盛世持有的股份是28%，现在华研的股份占比又上涨了1个百分点！情况很不好。”魏薇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她的长发在忙碌之中变得散落，刘海黏在额头上，看起来有些狼狈。
方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面是方骁钰的u盘。
为什么就好像有人在逼自己，把这个u盘里的资料放出去一样，方靖狠狠地一拳垂在桌子上。桌上的花瓶应声而落，摔了个粉碎，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联系媒体部门那边！刚刚工厂的通稿在半个小时以内我要看到，证据先缓缓，先把造谣标签贴华研身上，操纵股价那个量刑记得摆上去，直接投放各大新闻媒体和网络平台！”
第34章 第34章 软禁
“通稿要发出去至少得半个小时，距离收盘还有1个半小时……”
“那股权转让协议那边，看看能不能加点速办！快点、快点、再快点！”
看着盛世占股率不断飙升，他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深吸口气，坐在电脑前，把兜里的u盘拿了出来，插进了USB接口。
电脑上的界面显示正在读取数据，绿色的进度条一通到底。随后，文件夹的窗口弹了出来。他打开公司内部交流用的通讯软件，鼠标移到了媒体部门的负责人头像的图标上。
只要他把文件拖进去，华研就玩完了，事情就结束了。
他的心跳如擂鼓，眼看着华研的控股已经接近49%的红线。
叮咚，手机突然又亮了，是某app新推送的新闻。
‘突发！方氏继承人抛售南墙股票！疑似表明立场？盛世收购保卫战进入白热化阶段！’
‘一致对外！内部消息：盛世加速组建家族股份联合体！今天，你薅羊毛了么？’
看到这两条新闻，方靖松了一口气，估计是方瀚音那边为了推高股价写的通稿，一旦外界认定了盛世会和华研死扛到底，证明股票还有上涨空间，散户还会不断追入，无论是什么目的，这时候算是对盛世的一种保护了。
果然，股价上涨的速度更快了。华研那边因为资金不足，放缓了收购速度。
方靖捂着跳个不停的心脏，把u盘一把从接口中拔了出来，扔回了口袋之中。
“你可以的，再坚持一下……”
标准时间2点，盛世传媒发布了‘关于公司代工问题的辟谣：论工艺的传承与保护，百年盛世的不屈之魂’一文，并指责华研为了收购盛世不择手段，通过造谣方式使盛世股价下跌，造成广大投资者损失，舆论一片哗然，华研股价应声下跌，尽管华研很快便澄清，盛世没有证据证明是华研造的谣，但是此次事件中，有明显受益的就是华研，人们对这家公司的信用出现了些许动摇，然而并没有能够阻止它收购的动作。
标准时间3点，盛世的股份联合体拥有的股份量达到了30%，离否定权还差4%，而华研追到了49%，公司的股价上涨熔断3次后，已经达到了一个极高的水平。
这个时候，华研的每一次买入，都背负了巨大的风险，这一场精彩绝伦的保卫战，令人咂舌。
得知今天的守卫战成功打赢，盛世无论是哪个部门都发出了欢呼声。
方靖却没有力气欢呼，明天早上的局势仍不乐观，散户赚够了钱就会出售股票，明天的价格预计会下跌，更加方便华研收购了。
咚咚。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方靖疲惫地喊了一声“进。”
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走进了方靖的办公室。
“小靖，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