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蒋凡一悠闲的样子太碍眼,沈俞清在慕容凌那里又没讨到什么好,他直接调转炮火攻向这个看戏的:“我说你们一天天就不能注意点吗?你们组织是没人了还是怎么的,光天化日之下,自己家的老大就这么送人家面前了?你们是嫌他命长是吧?再这么折腾下去,他能不能活到30我看都成问题!”
蒋凡一听前面那些唠唠叨叨的时候还嘴边带笑,一脸你想说什么随便说看我理不理你的样子,结果最后一句话一出立马翻脸,双眼狠戾的把沈俞清看的浑身发毛。
“看什么看,你自己家老大的身体你不知道?不好好养还真以为我跟你开玩笑呢?”沈俞清嘴上依旧强硬,身体却悄悄的向慕容凌旁边挪了挪。
“沈大夫吩咐完了吗?吩咐完了能让我跟先生说几句话不?”蒋凡一眼神不变,语气隐隐夹着威胁的成分,好像说你再不走我就不客气了。
沈俞清又向慕容凌旁边挪了挪,对慕容凌说:“我倒是没什么事儿了,最近你注意休息,前段时间好不容易调养好点的身体这一遭又打回去了。”
慕容凌没对他们俩之间的暗潮汹涌多发言,只是礼貌的跟沈俞清说:“好,辛苦了。”
待沈俞清出去将门关好后,蒋凡一才起身将慕容凌身后的枕头整了整,让他能更舒服的靠着,然后端着切成几瓣的苹果说:“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要不要吃点苹果?累的话再睡一会儿吧。”
慕容凌笑着看着他,待他巴拉巴拉说完一串双眼亮晶晶的等回答的时候,这才有些无奈的开口说:“我不饿,不渴,不吃苹果,不困,你还是坐一会吧。”
蒋凡一将苹果放回床头柜上坐正后,重新回到椅子上坐好说:“先生,有件事我觉得我有必要跟您汇报一下。”
慕容凌挑挑眉:“什么事?”
蒋凡一收起之前的不正经,脸色有些凝重的说:“前段时间钱书丞去孟家的事您知道吧?”
“知道,云锡说过了。”
蒋凡一想了想接着说:“昨天,我跟钱书丞在手术室门口坐着的时候,他跟我说,孟祾钊跟他提了一种药。”
慕容凌脸上的笑容僵在那里,瞳孔骤缩,双手不自觉的紧握,声音倒是没有任何起伏道:“确定是孟祾钊说的?”
蒋凡一点点头说:“钱书丞亲口说的。”
可能是动作太大扯到了肩膀,慕容凌紧皱着眉头,右手下意识的去扶了下左肩。
“怎么样?小心伤口别抻开了。”蒋凡一赶紧起来伸手帮忙。
慕容凌摆了摆手说:“没事儿,他人呢?”
蒋凡一知道慕容凌问的是谁,坐定后继续开口道:“钱书丞现在在心理诊疗室,要我说,那小子就不用看什么心理医生,多大点的事儿,我看他心理承受能力强大的很。”
慕容凌苍白的脸在没有任何表情的情况下显得有些阴沉,发现蒋凡一只是吐槽钱书丞,完全偏离正题,开口提醒道:“你继续说顾祾钊,小丞怎么说的。”
“他说顾祾钊跟他提了ZS8301,顾祾钊疯了吗?怎么什么都感往外说。”
慕容凌听到这却突然笑了:怪不得。
蒋凡一看着他,以为自己说了什么特别招笑的话,左思右想也没想明白,难不成骂顾祾钊一句这么好笑?
慕容凌头向后仰了仰,说:“机场的人查到结果了吗?”
蒋凡一:“查到了,好笑不好笑,竟然是Jesse的人。”
慕容凌低笑出声:“确实挺好笑的,这要是换一批人……”
这要是换一批人,他就很可能回不来了。
蒋凡一低头,说:“抱歉先生,是我的疏忽。”
“不是你的错,回头给小丞换一辆带防弹玻璃的车。”
蒋凡一扯扯嘴角,轻咳了一声说:“还有一件事”
“嗯。”
“昨天我们去处理现场的时候,只发现了四具尸体,但是根据现场活动留下的痕迹看,他们应该至少6个人才对。后来在距离你们交火一公里的地方我们的人发现了炸弹,只是那个炸弹不知道是不是买了假冒伪劣产品,里面明显被做了手脚,可能就算你们真进了埋伏圈也不一定会被炸死,当然这只是可能。”蒋凡一简单说明了目前情况,毕竟没出什么乱子,后续事情处理的也差不多了,挑挑拣拣一些个疑点汇报了一下。
慕容凌沉思了一下,说:“你有什么想法?”
蒋凡一偷偷瞟了眼慕容凌,语气略带小心的说:“会不会是……”
“我知道了。”
说了这么几句话,慕容凌着实有些乏累,蒋凡一也看出他精神有些恹恹的,随即起身道:“您再睡一会吧。”
“嗯。”
慕容凌没有逞强,在蒋凡一的帮忙下躺了回去。
蒋凡一将窗帘拉上,屋内顿时白昼不分。之后他走到沙发旁坐下,拿起手机躺了下去不知道在干什么。
慕容凌原本身子就不好,刚刚气色有些好转,这又经历了生死时刻,整个人从上到下都透露着疲惫。屋内的光线一暗,周遭又十分安静,他很快就犯了困,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睡着前脑子里还在飞快旋转,想将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串起来,只是刚开了个头就戛然而止。
…………
钱书丞从心理诊疗室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因为慕容凌的一句话,蒋凡一找楚云锡把这个据说享誉海内外的著名心理医生从日本薅了回来,生怕在他心里留下什么不可磨灭的伤痕。
尽管他没觉得自己受到什么心灵创伤,除了最后坐在雪地里抱着那个人的那几分钟……他觉得他这辈子都忘不掉了。不过鉴于这是慕容凌的一番好意,他还是决定乖乖听话,这一脚便进了一个坑。他深刻怀疑楚云锡是在公报私仇,故意给他找了个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的老头子跟他讲了一下午大道理。
这是心理医生吗?他快被折磨出心理疾病了好吗?
脑子里把楚云锡和蒋凡一里里外外骂了个遍,脚上却生风般的往vip病房跑。
这么久了,该醒了吧?
快到病房的时候钱书丞骤然停下脚步,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了一下自己过快的心跳,这才慢慢的走过去打开病房门,动作轻柔的还像是在拆一件礼物。
屋内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却也足以让他一眼望遍整个屋子,特别是那张摆放在靠南边位置的孤零零的床,灯光柔柔洒在病床上,在这么个冷冰冰的医院徒生出几份温馨来。
钱书丞垫着脚慢慢的走了过去,站在床头看着安静的躺在床上的人,这个人还在睡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好看的眉眼刻在苍白的脸上不似真人,唯有均匀的呼吸声一下一下敲击在他的心上,才让他暂时放下心来。
脖子处的被子稍微下滑了点,露出里面的病号服和一点素白的纱布。他捻起被角往上拉了拉,却不想刚碰到被子,面前的就睁开了眼睛。
慕容凌在钱书丞走到门口的时候就醒了,他睡眠一向很浅,不论在哪里都习惯性的保持警惕,只不过他知道这里的安全性,也着实不是很想睁开眼睛,难得的耍了一次赖。
这段时间他身边有很多人明里暗里的在保护他,所以能随意进这个病房的人不多,恰巧都是可以信任的人。
只是这个进病房的人实在没什么眼力,明明看见他在睡觉还站到床边,站就站吧,动他的被子做什么?
慕容凌突然睁开眼,惊到来人的同时也被那双在昏暗的病房里灿若星辰的双眼惊的一呆。
钱书丞结结实实的被这突如其来的近距离对视吓得一哆嗦,手中还捏着的被子径直掉到了慕容凌的下巴上,场面一度尴尬。
“你……”
近在咫尺的薄唇仔细看依稀能瞧出淡淡的粉色,看起来很是可口。特别是慕容凌这一开口,白皙的勃颈上喉结微动,看的钱书丞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待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不出意外的,场面更尴尬了。
倒是慕容凌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片刻的愣神后向床头蹭了蹭,慢慢的从钱书丞的正下方蹭了出来。
这样可爱的动作完美的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微妙,钱书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将床头摇了起来,随后帮着整了整慕容凌身后的枕头,这才坐下说:“什么时候醒的?蒋凡一怎么不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慕容凌想了想,挑了其中一个问题说道:“凡一刚出去没一会儿,你那边怎么样?”
钱书丞知道他问的是心理治疗的事,耸耸肩说:“其实我不需要心理治疗,我没那么脆弱。”
慕容凌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跟他过多争论直接聊起家常,说:“晚上吃饭了嘛?凡一应该是去买晚饭了,你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多买点。”
钱书丞龇牙笑道:“你们不都是家里厨师给做好给带过来?竟然也买外面的?”
慕容凌笑笑说:“不至于。”
钱书丞‘哦’了一声,抬手把床边翘起一个边的被子铺顺。
慕容凌就这么安安静静的靠着,目光一直落在钱书丞身上。
钱书丞绕着床边整了一圈后又坐了回去,低着头盯着自己飞快搅动着的手指,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慕容凌就这么看着眼前这个青年,心中也是百感交集。时间这把刻刀终于把曾经天真无邪的孩子雕刻成了如今这番模样,熟悉中又夹杂着陌生。
片刻后钱书丞抬起头,双眼毫不躲闪的回视回去,认认真真的说:“我觉得,我们应该坦诚布公的谈谈。”
第31章 第 31 章
慕容凌在钱书丞看不见的地方手摁向小腹,他这个姿势着实不是很舒服,但他还是忍着疼向后靠了靠,端正了自己的身型,尽量让自己显得很郑重。
“说吧。”
这样的态度很好的安抚钱书丞刚刚稍有紧张的心绪,毕竟他只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学生,而床上这个人,若非是从小被他捡回去,以他们悬殊的身份背景,他们可能连见面的机会都不会有,更不用提现在这样面对面坐着说话。
结果话到了嘴边,钱书丞却不知道要从何说起,太直白了怕伤人,太委婉了又费劲。
倒是慕容凌看出了他的纠结,叹了口气说:“这样吧,我们从孟家开始说起。”
钱书丞点了点头,说:“前几天我去孟家,我想你应该知道。”
“嗯。”
钱书丞突然想起了什么,握了握拳,说:“我不知道,叫你回来会遇到那些人。”
“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先说孟家吧。”慕容凌原本就不是个会迁怒的人,直接打断他浪费时间的自白。
这样满不在乎的语气并没有让钱书丞不快,反而让他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虽说连蒋凡一都知道这事儿不可能是自己干的,但是他总怕会让慕容凌误会什么。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没有继续之前的话题,低头沉思了片刻后抬头说:“有些话我觉得有必要说一下。我知道在你看来我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也没经历过人间疾苦,却非要挤进你们的世界里。你觉得我是自不量力也好,觉得我没事儿找事儿也罢,但是凌哥你想想,去年暑假我原本开开心心等在家里,期盼着你们两个人回来可以一起出去度假,结果等来的就是一个陌生人到我面前让我节哀。你知道我什么心情吗?之后我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年多,一年多啊凌哥!什么都不知道,就凭这一个到我面前嚼舌根的人的一句话,靠着盼你恨你过了这一年。”
慕容凌的心从他开口的第一句开始就提了起来,之后越揪越紧,扶在小腹处的手也越攥越紧。血染透了裹在腹部的纱布,渗过病号服,星星点点的浸上修长的手指。只是这一幕都藏在了被子下不被人知,就如同真相,总是伴随着鲜血淋漓被深深的掩埋。
或许是为了让他头脑更加清醒冷静,他攥在伤口上的手并没有因为疼痛而松开分毫,开口却没有露出丝毫情绪,他说:“你想表达什么?”
钱书丞说:“凌哥,我们不要互相隐瞒猜忌行吗?如今除了你,我身边已经再没别人了。”
钱书丞鼻子有些酸,他原本的打算是想通过孟家的消息在慕容凌这里诈出点什么,可事到临头他反悔了,他想明白了。
归根究底他都不相信给了他们兄弟未来的人会害了他们,更不必说这个人豁出性命保护了他。他很后悔,后悔自己之前的猜忌,后悔自己的冲动,后悔他伤害了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真心对他好的人。他不过是……不过是觉得自己被背叛了,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了。他为了一个结果老老实实的等了一年,一年后慕容凌好不容易回来了,却亲口告诉他当初怎么看都图谋不轨的人说的是真的,特别是慕容凌一副巴不得自己恨上他的模样,实在是让他没有办法理智的去思考,他怎么接受得了?
韩岳和孟祾钊的话相继给了他一棒——那个仇人,他惹不起。
惹不起,所以慕容凌全背了。
“你想自己报仇?”
慕容凌略有些压抑的声音并没有引起钱书丞过多的关注,他太沉浸于自己的情绪里,唯一入耳的只有话本身内容。
他坚定的回了一个字:“是。”
慕容凌做了几个深呼吸,闭眼靠在枕头上。
钱书丞没打扰他,只是安静坐着。
没权没势的他若只靠自己瞎摸,先不说能不能摸到蛛丝马迹,万一碰到什么碰不得的东西,他可能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就先把自己的命搭了出去。而他身边这些人谁会真的帮他?哪个接触他不是有目的的?孟家是,韩岳也是。可是任由慕容凌一个人去做他又不甘心,他想出一份力,哪怕那份力微弱的可以忽略不计,但至少到了黄泉,他可以问心无愧的去见他哥。
慕容凌没让他等太久,再睁开眼时那双深若寒潭的眼睛幽幽的盯着钱书丞,说:“可以。”
钱书丞狂喜,他原本以为还要打打感情牌,结果酝酿好的情绪还没来得及抒发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同意了?早知道慕容凌是这么好说话的人,自己何必绕这么大的弯。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