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真嗣紧抿着唇沉默不语，但是眼里却流露着无法掩饰的痛楚。
剧烈的咳嗽仿佛不会停止一般维持了很长时间才慢慢平复，沈思羽微睁着眼，被汗水染湿的睫毛微微颤动，渐渐缓和的呼吸里却还带着嘶嘶的杂音。
松开因为用力而显得有些青白的手指，沈思羽微微抬头，直视着窗外隐藏在乌云之后的月色。
松开秦啸天的手臂，清源真嗣靠近沈思羽的身边。蹲下身子，他伸手握住沈思羽冰冷的手指将它们暖入掌心……
微微一怔，沈思羽低头，唇角漾出一抹温和的笑容：“你回来了！”
紧了紧手掌算是回答，清源真嗣低头吻了吻沈思羽的手背。
“我很好，一整天都没有再咳嗽。”微笑着，沈思羽回答着他的问题。
“今天还顺利吗，那个女孩子又向你表白了？”抽出一只手抚上他的头发，沈思羽的脸上有着好奇的神色。
摊开他的手掌在他的手心里轻划，清源真嗣完全不在意自己眼中流露出来的心痛。
一整天都没有咳嗽么，他总会这么说，可是自己却是不止一次偷偷看着他咳到近乎窒息啊……
“对不起真嗣，你知道我什么也给不了你……”微微叹息，沈思羽开口：“如果对方是个好女孩儿，你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
继续在他的手心里写字，清源真嗣在最后还不忘搔了搔他的手心。
“呵呵……”轻笑出声，沈思羽摇头：“知道了！我承认你也很有魅力，不过也用不着这么自恋吧？”
“扑通——”重物跌落的声音从秦啸天所在的位置响起，保持着身体后退的姿势，秦啸天无视于脚边被自己撞翻的杂物篮，目光依旧紧紧锁定在沈思羽丝毫没有反应的脸上。
“为什么……他到底怎么了？”艰难的吐出这句话，秦啸天的声音里透着沙哑。
“那天沈思羽为你挡了三枪，除了穿透肩膀的那一枪外，还有一枪打穿了他的肺……另外一颗子弹，现在还在他的颅骨里。”松开沈思羽的手，清源真嗣陈诉着当时的情况。
“因为压迫着神经，现在的沈思羽……看不见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被心口袭来的剧痛撕扯着身体，秦啸天大口的喘息着才使得自己的身体不至于瘫倒下去。
他看不见了……他居然看不见了？
为什么会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让他被迫徘徊在无声黑暗里的人难道不正是自己吗……
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沈思羽将头转向门口的方向，失去焦距但依旧清澈的眸子里有着探究的神色。
“那个……真嗣，房间里还有其他的人吗？”
为什么会感到这么的难过呢？那种压抑在心里的闷痛让沈思羽感知到了一丝异常的气场。
握着他的手指轻轻颤了一下，清源真嗣摇头。
他还是感觉到他了吗？失去了听觉与视觉的沈思羽居然仍然可以感知到秦啸天的存在啊……
没有，除了我们之外，房间里没有别人。
在他的手心里写下这些字，清源真嗣眼看着好不容易才聚到沈思羽脸上的血色正慢慢的消退下去。
“是……是吗？”身体微微的颤抖，沈思羽掩饰着自己的慌乱：“对不起真嗣，我有些累了……可以送我回房间吗？”
不等清源真嗣回答，沈思羽就已经从躺椅上站起身子。
他在骗自己！从他刚刚颤动了一下的手指自己就可以知道，是谁……除了那个人之外，谁还可以有本事来到这里？
抓住沈思羽的肩膀，手下的颤抖让清源真嗣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
“放开我……”推开清源真嗣的手，沈思羽脸色苍白着摸向自己的房间。
在这个房子里生活了几个月，对于几乎没有什么摆设的客厅沈思羽再熟悉不过，但是由于心急气躁的原因，他还是在走到一半的时候跌倒了。
第六十四章
预想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沈思羽在跌倒的一刻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揽在了怀里。
属于那个男人的气息就这样闯入沈思羽的鼻腔，眸子蓦地睁大，沈思羽张开苍白的唇瓣，呼吸立刻变得急促起来。
下一秒，剧烈的咳嗽再一次袭来，掠夺了他粗重的呼吸……
怀里的人咳得是那么的痛苦，然而身体却是冰冷而僵硬的。
紧紧搂着沈思羽，秦啸天慌乱的眸子看向一旁只来得及伸出手臂的清源真嗣：“怎么办？难道就没有办法……没有办法让他停下来吗？”
缩回手掌，清源真嗣脸上的表情有着说不出来的悲凉。有秦啸天在他的身边，自己永远就只能晚一步了吗……
转身取过柜子上的药剂，清源真嗣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伤感任何的事。他的心里……从来就没有自己，这一点自己也是一直都清楚的。
被身体与精神上的疼痛双重折磨的沈思羽终于咳出血来，口中的腥甜味道让他不断的回忆起过去发生的所有事情……
将手里的药瓶折断，用浸满药液的衬布捂上沈思羽的口鼻，挥发出的气体以最快的速度达到了药效。
熟悉的味道让沈思羽用力的向内吸着气，剧烈的咳嗽随着药力慢慢缓和了下来。
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沈思羽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水，濡湿的眼大睁着却映不出任何的倒影。
秦啸天猩红着眼，想要紧紧抱住怀里的人却又怕自己稍微用一点力气就会将他碰碎，身体剧烈的抖动着，他胸口的剧痛已经让他喘不过气来。
咬紧牙关，他仿佛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才能抱着他站直身体。轻轻将人放在卧室的床上，秦啸天伸手想要抚上沈思雨汗湿的发，那个人却挣扎着远离他，蜷缩在距离他最远的角落……
“真嗣……”虚软无力的声音从沈思雨苍白的唇瓣间吐出，带着最后的坚持“让他走，我不要看见他……”
握住他纤细的腕，将人轻轻拥入怀中，清源真嗣声音淡漠：“你听到了？要是对他还有一点怜悯，现在就从这个屋子里出去。”
狠狠攥住自己胸口的衣料，秦啸天痛苦得发不出哪怕一点声音。他窝在别人怀中的模样深深刺痛他的心脏，痛的无以复加。
“你从来就没有信任过他，我说过你最后悔。”抚上沈思羽微皱的眉头，轻轻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清源真嗣的声音里满是嘲讽：“落得今天这个地步，完全是你咎由自取。”
站的笔直的身形突然就垮了下去，双膝跪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秦啸天，你活该，这是你应得的！”
“我想治好他，”秦啸天用力的呼吸才能让自己的声音不会因为渗入骨髓的痛而扭曲：“无论如何……让我治好他！”
怀里的人虚弱至极，不知何时已经昏睡过去，好看的眉微皱着，显然睡得丝毫都不安稳。抚不平那微皱的眉头，清源真嗣叹息开口：“我希望思羽能够康复，这半年来我尝试过很多办法，他脑中的弹片目前只有j国的脑科专家道森博士才有把握可以取出来，但是现在我没有能力联系上他。”
父亲败在秦啸天手里，如今也不过剩下半条命，能够让沈思羽活下去，已经是他拼尽全力的结果。
“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能够联系上全球最顶尖的医生，但是你不要忘了，如果沈思羽不愿意，你没有权利强迫他做任何他不想做的事，包括他脑子里面的子弹。”
眼中刚刚燃起的希翼覆灭，秦啸天想要反驳。
“他不想见你，更不想祈求你。”薄唇微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清源真嗣直视着秦啸天的眼：“我不止一次从死神手里将他夺回来，三番两次想要找到你让他重获健康，但是他从来都没有同意过。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秦啸天？你是怎么让他做到生命垂危的一刻都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的瓜葛？”
“你知道吗？他很想活下去的，因为他答应过他十六岁就早夭的妹妹要幸福的继续活下去。他那么辛苦得想要活下去……可是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做了什么？
秦啸天紧握的指尖深深刺入掌心，血顺着指缝滴落……
除了一次次的羞辱，强暴，除了将他关在黑屋里迫使他与那个神似他妹妹的女孩儿发生关系导致他停了心跳，除了狠狠抽打在他身上的皮带之外，自己竟是什么都没有做……没有看他抓紧自己裤腿的手指，没有听他的哀求辩解，没有深思过六年前大桥边他反常的举动……
真的是，罪有应得呐……
☆、第六十五章、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五章
睁开空茫的眼，沈思羽习惯性的摸向床边，一只温热的大掌立刻握住他的手指，在他掌心轻轻揉了揉。
唇角漾起一抹笑容，沈思羽就算看不见也将自己的脸对上清源真嗣英俊的脸庞“早，真嗣”
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薄唇有些干裂，却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清亮的眸子映不出自己的倒影，却还是望的无比专注。
心口的刺痛蔓延，清源真嗣的手指不自觉得收紧了一瞬。
“他还是……没有离开是吗？”微一怔神，沈思羽低下头去。他手指只是紧了紧，他却清楚的发觉了他的欲言又止。
“算了，该来的躲不掉的。”抬头，沈思羽脸色依然平静，像是无奈的叹息又像是自言自语“我只是，不希望他来得这样快而已。”
我知道思羽，我都知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好起来，真的……对不起。
“我没有埋怨你，真的”沈思羽握住他的大手：“没有你，我早就死了，谢谢你真嗣！”
“不要道歉啊，以他现在的势力找到我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你为我做得已经够多了。”
可是我……又能偿还给你什么呢？
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沈思羽沉默无语。
紧闭的房门缓缓开启，秦啸天眸子颤动了一下，抬起僵硬的下颚望过去。
他的状态让开门的清源真嗣明显一怔，他知道他在大雪的夜晚站了整整一夜，黑色大衣上结满了冰霜，但是他鬓角的灰白还是让他震撼了一下。
用了多深的感情，承受了怎样的痛苦才会让一个年纪没到三十岁的男人一夜之间白了头发？
清源真嗣扯动唇角，想要回给他一个讽刺的笑容，却终是冷漠的开口：“进来吧，他要见你。”
眼底再一次闪过期翼的光芒，秦啸天挪动僵直的双腿与他擦肩而过。
微微叹息了一声，清源真嗣再度关上房门跟随在他的身后走进去。
扑面而来的些微的冷气让沈思羽无意识的向后躲避了一下，他抿了抿唇握紧微颤的指尖。
想要抚上他脸的手慌乱的停下了动作，秦啸天半跪在他的脚边，费力的向着自己掌心哈了几口气，期望它们不再那么冰冷。
揉搓了好久，确定双手不再冰冷的秦啸天缓慢却又有力的握住他纤细的手腕，摊开他微微颤抖的掌心。
对不起……
他一笔一划在他掌心写下，眸子紧紧盯着沈思羽低垂的眉眼。
我不要你的道歉，秦啸天……你的道歉，我要不起……
微微颤动了一下，沈思羽张开嘴，一根手指却轻轻的不容分说的堵住了他开启的唇瓣。
是我错了，求求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急切的在他掌心写字，秦啸天眼底的痛几乎要化为实质蔓延出来。
让我帮你把脑中的子弹取出来，治好你！然后……
他停顿了一瞬，仿佛是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
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我发誓！
抓住他的手指贴上自己的心口，秦啸天仿佛感觉到那个位置被一只无形的手撕扯得鲜血淋漓，焚心蚀骨的痛让他忍不住想要嘶吼出声。
他感觉到他的痛苦，那剧烈抖动的胸膛仿佛将他的手掌灼伤，用力挣扎着抽回手，沈思羽握紧膝上盖着的毛毯。
“你说话要算数，秦啸天……”
他抬头，望向他的方向。一字一句慎重的开口：“我想忘了你……我希望再次能看见的时候彻底的忘了你，可以吗？”
不是不恨，也不是原谅，是彻彻底底把自己从他的生命中剔除出去吗？
忍了又忍，咬破舌尖品尝到满口腥甜却阻挡不住心口的剧痛，秦啸天终是没有忍住发出痛苦得嘶吼。
泪水一滴滴落下来，他猩红着眼，望入沈思羽空茫的眸子。
他看不见他，苍白的脸上却明显带着急切。
握住他的手腕，在他纤白的指尖上印下细密的吻，泪水就这么滴落在他的指尖……
温热的水滴滴落在手指上，又被他轻轻吻去，沈思羽想要抽回手他却不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