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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无乡》TXT全集下载_48(2 / 2)

许暮洲一愣,才发现宋雪瑶的棺木下竟然是被空木架搭起来的。

下一秒,有个黑影如泥鳅般从棺木下滑了出去,在几步外一个打挺从地上站了起来,脚步不停地飞速从偏门窜了出去。

严岑把碍事的小皇子从棺木上拽下来随手往许暮洲怀里一丢,从棺木上借力一翻,跟着追了出去。

第139章 长生天(九)

这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许暮洲只来得及接住凭空飞来的小皇子,再抬眼时,严岑已经和黑影一前一后地出了正殿。

小皇子昏头转向地被许暮洲接了个满怀,慌乱间只看清了严岑翻身而过的身影,顿时怒从心头起,彻底急了。

“你竟敢亵渎我母后的——唔唔唔!!”

小孩子的声音要比成年人尖许多,许暮洲被他吵得头疼,也怕他再招来别人,于是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什么亵不亵渎的,少在这往人身上扣帽子。”许暮洲皱着眉道:“不会用词就学好语文再说话。”

小皇子有心端一端龙子的架势,可惜遇见个软硬不吃的现代人,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暴力镇压了。

三四岁的小孩子手短脚短,扑腾起来毫无杀伤力,除了身份能唬人之外没有任何优势。许暮洲单手攥住小皇子两个挥舞的小手,轻而易举地制服了这位“小王爷”。

长秋宫里烛火昏暗,宋雪瑶的棺木又实在太大,所以棺木下就成了视觉盲区,他跟严岑俩人路过这么久,硬是没发现底下有人。

许暮洲看了一眼棺木下架空的木架子,一想到他方才还跟严岑站在棺木旁验尸,与那神秘人近在咫尺,就觉得有点慎得慌。

他不放心严岑,有心想跟出去看看,又觉得把小豆丁一个人留在这实在太危险,干脆咬了咬牙,把小豆丁捂着嘴往怀里一按,带着小皇子一起追了出去。

长秋宫的正殿偏门出去不远就是长长的宫道,皇城的面积太大,一宫的占地面积也很是可观,一条宫道足有几百米,平坦笔直,连个能藏身的地方都没有。

严岑脚步飞快,离前面那黑衣人的距离已经缩到了短短三四米。

对方穿着一身黑色长袍,面上覆着布巾,身体虽然消瘦,却如游鱼般柔软滑溜,轻功出奇的好。

他大约也没想到严岑会突然发现他,一时间猝不及防,只能想着先行脱身。谁知严岑的速度比他只快不慢,从偏殿出来不过几十米的距离,隐隐竟是要追上他了。

黑衣人用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紧追不舍的严岑,咬了咬牙,脚步忽而一转,足下狠狠使力,借势往鲜红的宫墙上一蹬,整个人踩着墙面翻上了墙沿。

宫墙厚重,斜铺的金瓦能容俩人并排行走。黑衣人踩在薄瓦上如履平地,足尖蜻蜓点水般在瓦片上一点,眼见着整个人就要翻出了长秋宫。

黑衣人还不等庆幸,就觉得身后有呼啸风声而来。他的脚步被迫转了个弯,回身架住了严岑探出来抓他肩膀的手。

两人的小臂重重地撞在一起,黑衣人腰腹骤然发力,从严岑身侧滑了出去。只可惜还不等脱身,就被严岑扣住了肩膀。

黑衣人肩背一抖,回身按住严岑的手腕,试了个巧劲荡开他的手。

严岑的佩刀已经重新入鞘,他存心想要留个活口,又怕逼得太紧令对方自尽,于是只用拳脚缠着对方。

黑衣人身上的黑袍不知是什么材质,要比绸缎还滑上几分,严岑有几次明明已经抓到了对方,可惜又被对方逃脱出去。

不过短短几息之间,他二人已经过了几招,黑衣人不但轻功了得,拳脚功夫也很是不错。他看起来无心恋战,只想尽早脱身,只可惜严岑完全没给他这个机会,两人在墙沿上且战且退,对方都被严岑缠得死死的,毫无脱身的机会。

今日的月色被乌云遮蔽大半,只有细微的月光洒落下来。月亮影影绰绰地躲在乌云后头,被一层光晕模糊得看不清模样。

看起来是要下雨的迹象。

乌云遮月,钟声蒙尘,配上长秋宫中昏暗的烛火灵堂,确实很有蒙冤的气氛。

黑衣人的黑色面纱挡住了大半张脸,但这不妨碍严岑在交手间看清了对方的眼睛。

那是一双很年轻的眼睛,皮肤白皙,眼角略微拉长,此时正死死盯着严岑,眼神专注又狠辣,右眼睑上有一道不太明显的疤。

黑衣人很小心,哪怕在打斗的过程中也刻意压低了呼吸,与严岑缠斗过程中,愣是没有出声。

这样谨慎,看起来是个特征明显的人,严岑想。

月亮前的乌云轻轻地散开一些,有脚步声在由远至近飞速而来。

许暮洲不像严岑那样身手好,跑起来很难掩藏自己的脚步声,黑衣人远远见着宫道尽头出现了人影,顿时也急了,五指成爪,狠狠地抓向了严岑的咽喉。

严岑并未将他放在眼里,轻轻松松地后撤一步,侧身避开了他的攻势。

就在这一侧身间,黑衣人的黑袍系带忽然松了,原本系好的绳结顺势坠了下来,露出底下的端倪来。

那黑衣人顿时大惊,飞速后撤几步,伸手将黑袍重新缠在了身上。

但饶是如此,严岑也已经看清了他腰间方才露出的东西。

——那是一块腰牌。

方才交手间,严岑已经很确信面前之人并非女子。而能随意出入后宫的男子除了皇帝本人外只有两种,一种是守宫的侍卫,另一种则是各宫当值的内侍。

前一种属外男,守宫时两个时辰一换岗,谁守哪个门都是有定数的,几乎不可能贸然离值。何况这些侍卫的武功路数都更接近军队风格,没有这样偏门左道的功夫。

黑衣人身上的腰牌是金属所制的,上面只写了个“露”字。这东西不像是姓,更像是封号,想必这人应是后宫哪个妃子家养的狗。

他二人交手的功夫,许暮洲已经抱着小皇子从宫道那边跑了过来,已然是看见了他俩。

黑衣人腹背受敌,心一狠,也不再试图脱身溜走,反而站定了脚步,正面迎上了严岑。

许暮洲离着老远就看黑衣人已经跟严岑动起了手,他自己身手一般,怀里还抱着个烫手山芋,于是咽下了几欲出口的呼喊,警惕地停下脚步,站在安全区域外观察着战局。

宫墙的高度足有五六米,许暮洲只能贴着对面墙根才能勉强看清顶上的情况。

不过好在他怀中的小皇子被他方才连哄带吓的一顿弄得老实起来,这一路上都不敢吱声,倒是省了他许多功夫。

严岑也有心将危险源头扯得远些,于是见黑衣人去而复返,干脆停在了原地,等着对方上前来。

黑衣人在此处耽误的时间已经太多,心中焦躁不已,只想速战速决。他微微眯起眼睛,借着黑袍翻飞的势头,悄无声息地从腰间摸出一把二指余宽的薄刀。

严岑将黑衣人自以为隐蔽的动作尽数收归眼底,他心中暗暗轻笑一声,只当没看见。

后宫嫔妃的心腹暗藏在宋雪瑶的灵堂之中,怎么想都有蹊跷。严岑心念电转间,已经有了打算。

黑衣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杀招,薄刀藏在他的掌心中,只等着与严岑交手间隙给他致命一击。

严岑看不上这种藏头露尾的性子,他避开黑衣人扫来的一腿,直接伸手握住了对方的小臂,顺势往后狠狠一拉。

黑衣人也没想到他就这么迎了上来,一时愣住,原本游刃有余的脚步顿时就乱了。

只是这一刹那严岑身前身后空门大露,是个极好的偷袭时机,黑衣人咬了咬牙,刀刃从袖口划出,直顺势向严岑腹部狠狠而去。

严岑不躲不闪,只在刀刃近前时才游刃有余侧过身,一把攥住了黑衣人的手腕。

黑衣人心下顿时咯噔一声,还未来得及思索如何应对,就见严岑忽而挑了挑唇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来。

黑衣人顿时大惊,下意识想抽手逃离已经晚了。

——严岑握着黑衣人的手腕,将那柄刀刃送到了自己腰间。

薄如蝉翼的锋利刀片从严岑的腰带上方划过,轻而易举地破开他的布衣,在他腰侧留下一道明显的伤痕。

严岑面色不改,还犹然觉得不够,手下发力,硬是将那伤口破得更大了些。

血顿时从伤口中涌了出来,将周遭那片衣料尽数浸透了。

黑衣人匆匆回神,左手向严岑的双眼攻去,严岑顺势松开对他的钳制,向后退了一步,竟是要放他走了。

“多谢。”严岑心情甚好地说。

黑衣人又惊又疑,来不及揣摩他的意图,再不敢多待,忙翻过宫墙匆匆逃走了。

严岑收回目光,单手支着墙沿,轻轻松松地从上头一跃而下。

在墙下的许暮洲将方才这短短的交锋尽数看在眼里,见黑衣人已经离去,脚步匆匆迎上来,不等严岑说话,先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往他腰间的伤口看去。

“你——”许暮洲气得说不出话。

“好好好。”严岑自知这次没法糊弄过去了,他捂着伤口,先发制人地凑过去亲了亲他:“我待会儿……马上跟你解释。”

许暮洲:“……”

严岑看向许暮洲怀里吓得脸色煞白瑟瑟发抖的小豆丁,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叹了口气。

“现在得先把这小麻烦精处理了。”严岑说。

第140章 长生天(十)

小皇子被他吓得直哆嗦,两只手攥着许暮洲的衣裳,整个人僵硬无比,像根木头一样被严岑硬掰过了脸。

许暮洲在旁边看着,都怕严岑把他掰断了。

小皇子惊恐地看着严岑,就像看着一只索命的恶鬼。

“你——”小皇子从嗓子眼挤出几不可闻的一声,活像是蚊子哼哼,半分趾高气昂的傲气都没有了。

严岑的手指微微用力,捏着他的下巴将他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又弯下腰,直视着小豆丁的眼睛。

“今晚你一直在宋雪瑶的灵堂,你躲在棺木后头的角落里,就像这几天的每天晚上一样。”严岑放缓了声音,用一种非常缓慢又特别的语气说:“你没有见到任何人,也没有听到什么动静——除了风吹过窗棱的声音。”

小豆丁呆愣愣地看着他的眼睛,片刻后,迟疑地点了点头。

——又来了,许暮洲想。一招鲜走遍天,严岑这招真是百试不爽,现在都用到小孩子身上来了。

“对你来说,今天似乎格外安静一些——”严岑继续说:“因为平日里守灵的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你没有听到他们的声音。这是因为你今天又累又困,所以还不到时辰就睡着了……对吗?”

小皇子的眼神有些涣散,他死攥着许暮洲的手指悄悄松开,无意识地重复道:“……对的。”

“但是这里又冷又硬,你睡得不舒服,所以你晚上做了噩梦。”严岑顿了顿,又刻意压低了声音,拇指从小皇子的下巴滑下去,轻轻地摩挲了一下他的咽喉。带着点威胁意味地说道:“你明早醒来后会很害怕,晚上再不敢来长秋宫了。”

小皇子像是真的看到了什么可怕的场景,不由得抖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很好,乖孩子。”严岑说:“睡吧。”

他说着直起身,在小皇子耳边打了个响指,小豆丁像是被拔了电源的小机器人,干脆利落地瞬间断电,一脑袋栽到了许暮洲肩膀上,直接睡熟了。

许暮洲:“……”

“这招好。”许暮洲平静地说:“你要么依样给我也来一个。”

“是这小东西提醒了我。”严岑瞥了一眼小豆丁,解释道:“宋雪瑶要停灵,但是一国皇后的尸身,当然不能腐坏。古代止腐的法子就那么几个,宋雪瑶面相没有中毒灌药的痕迹,想必是用了冰。”

“冰?”许暮洲反问道。

他瞬间想到了架在棺木下的木架,那木架虽然坚硬,但是很窄,若是想藏个人还是过于勉强了。刚才那黑衣人也是因为身形单薄,才能勉强平躺在下面的。

“你是说,那木架子里原本放得是冰?”许暮洲问。

“对,我本来早该注意到的。只是太久没来过这种任务时代,我一时没想起来。”严岑叹了口气,说道:“小豆丁年少不懂事,不明白生死是什么意思。撞上棺木的时候,想必是觉得棺木不如前两日寒凉,才觉得宋雪瑶有了‘温度’,于是想要寻求她的庇护。”

许暮洲觉得有点不可理解:“……你就是凭这个发现棺木下有人的?”

“一半一半。”严岑说:“他本来也藏得很好,可惜底下的视角太过有限,我去抓小豆丁的时候,他大约以为我发现了他,原本克制的呼吸频率乱了一瞬。我本来以为是我的错觉,后来发现底下还有空间,就想试试看。”

严岑说得轻描淡写,好像他所有的猜测和推理都可以用“试试看”,“猜错了也没什么损失”来涵盖。

但许暮洲知道,这些看似不值一提的“试试”并不像他说的那样简单。

“而且方才交手时,我在那人身上看到了一个腰牌。”严岑接着说道:“那是内宫中人出入的腰牌……上面写了个露字。”

“那人是太监?”许暮洲皱眉问道:“道路的路?”

“露水的露。”严岑说着,拉过许暮洲的右手,将这个字写在了他的掌心。

严岑手上还沾着温热的血,血渍如墨般在许暮洲掌心留下一道痕迹。

许暮洲看着掌心里的血痕,沉默下来。

“这不是个名字。”严岑说:“我先前翻看侍寝记录的时候见过……是后宫一位贵妃的封号。”

“什么破封号。”许暮洲吐槽完了,才看向严岑,语气不善地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刚才那个太监应该是贵妃的身边人?”

“对,而且我在想,他藏在宋雪瑶的灵堂中究竟要做什么。”严岑指了指许暮洲怀里的小豆丁,说道:“人的任何行为都有原因——这小东西藏在这里是因为舍不得母亲,那贵妃的手下留在灵堂,又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