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非秦第一次下山历练,不信传言,非走小师叔选的路,结果不负众望的输了与自家姐姐的赌约。不信邪的他走了第二次,结果又输了。可一可二不可三,第三次,他扭头拒绝自家姐姐的赌约,并言说道:世间三种沾不得,弟弟洁身自好,决不会沾染,劝姐姐也不要沾染这世俗庸碌,免得有碍修行。
说完此话,他立马就跑到罗杨身后躲起来,并死死的拉住罗杨的衣袖,以一种孤绝的姿态宣誓他绝不离自家护卫半步,以免遭女魔头的毒手。
梁家姐弟四个都是同一个爹娘生的,梁非薇太了解自家弟弟了,冷笑一声,直接就挨着罗杨□□起亲弟弟的脸颊,口中还恶狠狠的道:“躲到罗杨身后就以为姐姐治不了你了,想的太美了,今天就让姐姐叫你体会一下什么叫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下手也越发狠了。
罗杨带他躲了一下,虽然没躲掉但也没让梁非薇继续下狠手揉他。在山间平台上,他们这样一躲一抓,闹了整个下午,还是梁非燕过来才叫停了他们这样猫抓老鼠的游戏。
晚间,梁非秦虽然嘴上抱怨罗杨没出力,但是心里却是比吃了蜂蜜一样甜蜜。他看着灯光下罗杨因为专注敷药而分外冷漠的容颜,心里的念头越发坚定。
我就偷偷的,谁都不告诉。
少年人的心思如同窗外的玉棠花般远瞧无甚新鲜动人,只有近看才能捕捉到那一缕飘然而逝的花香。细细少少,格外引人垂怜。
梁非秦想到自己寝殿外罗杨亲手所值的玉棠花,轻轻一笑,对连轻羽邀约道:“我殿外的玉棠花今年枝繁叶茂,长的甚好,而春末正是开的最好的时候,等遗迹事了,你可愿去看看。”
连轻羽道:“明年若有空,我定当登门拜访,一览玉棠花的美色。”
“先说好只能看不能动手摘花。”那可是罗杨亲手栽种的,在松河沿仅此一棵,他当宝一样的养着,怎能叫人摧残。
连轻羽不乐意了,她气冲冲的道:“嘿,我是那种辣手摧花的人吗?你也太不信任我了。”
梁非秦道:“信你是信你,但是我很喜爱那花,所以就算是我爹娘都不能轻易动它。”指着连轻羽,他道:“你也不例外。”
“那花有什么特别之处?”玉棠话她寝殿的后花园也种了啊,她无事闲逛的时候瞧过,开花的时候虽然如白玉盛放在枝头晶莹无暇,但是比起她花园里的其他珍稀罕见的花卉,玉棠花单一的色彩就稍逊了其它花卉一份多姿多彩艳丽感。
连轻羽道:“你也不是那种喜爱素净寡淡的人。说说看,你为什么喜欢玉棠花?”
梁非秦拿勺子戳戳碗中的瘦肉丁,漫不经心的道:“喜欢就喜欢,哪来的为什么。无聊之人才会没事瞎琢磨。”
连轻羽正要反驳,耳中却听到草木被拂开的声音,她一扬眉,朗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啊!想不到啊!堂堂玄云宗大弟子,竟然做出抛妻弃子这等丧德之事,实在是人面兽心啊!”
“连少主空口白牙,张嘴就污蔑人的功夫,在下佩服,但是你做好事主找上门的准备了吗?”伴随着冷如冰霜的声音一身雪白衣衫外罩卷草白鹤纹宽袍的青年挥手用灵力拂开身前的野草翠竹,面若寒霜的看着连轻羽。
连轻羽笑道:“做好如何?没做好又如何?”含笑的眼睛对上黄飞鸣冷如九寒天的眼眸,其中的不以为意让人恼火。
黄飞鸣皱着眉,冷声问道:“连轻烟是你什么人?”
“连,轻,烟。”她一字一句的念完这个名字,唇边扬起一个欣喜的微笑,她缓缓的说道:“哦,他应该是我三弟。如果世上没有第二个人叫这个名字的话,连轻烟应当就是我三弟。”
“应当?”
连轻羽道:“毕竟我没见过他,只从父亲口中听说过,听说他拜入仙门了,至于是哪家我不知道,因为我父亲没说我也就没问。怎么,听你的口气你认识我三弟,他在哪?”
“他死了。”黄飞鸣紧紧的盯着她,不想错过她每一刻的表情。
说不上心里是欢喜还是难过,连轻羽沉默了一下,道:“哦,那真可惜,我还没见过他呢。”属下绘制的画像与本人还是不同的,没有真正见过她名义上的三弟,想想还真是有点遗憾与可惜呢。
“你不伤心。”黄飞鸣看出她的遗憾与可惜,但失去亲人的伤心在她脸上没有显露出一丝来。
“人都没见过,谈何伤心。黄飞鸣,你会为了一个名字而伤心吗?”连轻羽反问他。
黄飞鸣道:“不会。”但他是你弟弟,你们血脉同出,流着相同的血源。
“你都不会,更何况我了。修道者本就情感寡淡,我亦不例外。”
☆、第 25 章
竹林萧萧生春风,山间轻雨转瞬至。春天的雨滴滴珍贵,梁非秦没让罗杨施起避水咒,反而拿出油纸伞撑伞赏雨起来。
连轻羽向梁非秦讨了一把伞,在黄飞鸣冰冷的目光信步走到他跟前,将伞浮到他们头上,为他们遮去绵绵而至的春雨。
她看着高他一个头的黄飞鸣,认真的说道:“黄飞鸣,男子汉大丈夫,应敢做敢当。”
黄飞鸣疑惑的看她。
“做错了事就要勇于担当。”连轻羽伸手拍拍黄飞鸣的肩膀,诚恳的对他说道:“现在回头不晚,你还有挽回的机会的。”
“所以……”黄飞鸣更加疑惑。
连轻羽双眼直视着他,缓缓的道:“所以,你要,早点回头是岸。把你抛弃的妻子儿女们接回家。”话说完,立马运起瞬身术跑到梁非秦身边。
梁非秦本来在一旁赏雨看戏看的正欢呢,没想到连轻羽就过来了,吓了一跳的同时立马伞一扔,往罗杨身边靠,同时说道:“你干嘛,不要惹了祸就往我这边躲好吧。”
连轻羽用灵力将他扔出去的伞拿回来,攥到自己手中,潇洒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方为朋友。”往梁非秦那边凑了凑,得意洋洋的道:“你看我一有难就找你,这不就证明我无条件信任你嘛。”
“谢谢你啊,不需要。”下巴往黄飞鸣那点点,他提醒道:“你还是看看黄朝盈吧,他都要被你气死了。”
连轻羽往那边一瞧,嘻嘻一笑对黄飞鸣道:“黄公子,气大伤身啊!我即使说的不对,你可以指出来,可不能动手啊!”当然动手也不怕,她虽然打不过黄飞鸣,但是要跑的话凭他的修为还拦不住她。不像第一次,因为死要面子而跟他硬打,然后很丢脸的在玄云宗修者和联盛堂师姐妹面前,被黄飞鸣一道剑气打飞。
事后,黄飞鸣虽然当着众人的面道了歉,但是对脸面已经丢了的连轻羽来说,不管用。她当场就拒绝接受黄飞鸣的歉意并放下话来要把场子找回来,然后头也不回的御剑离开玄云宗。
回到联盛堂的她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丢面,加上正好下属来报先前她吩咐的事宜,她听着下属调查出来的事情,一个不成形的想法逐渐加入到先前的计划里。
既然这样巧的话,那就别怪她上手了。打发掉下属,连轻羽倚靠在美人榻上,静静思索着如何一石二鸟又不会让人怀疑到她。
据她了解黄飞鸣其人洁身自好,严于律己,做人出事方面虽然严肃些但让人很难挑不出一丝错来。骤然想要对付他,连轻羽一时半刻还真没想好从哪方面下手。
但人无完人,既然明面上不好找黄飞鸣的错处,那么只有栽赃陷害这一条路可走了。而且,考虑到她原先计划的顺利施行,最好的办法就是她亲身上阵。
伤人先伤己。秉持着这个信念的连轻羽翻出手镯里的话本,一连看了几本,才确定了她要套给黄飞鸣的故事是哪本。
抛妻弃子这种烂俗的戏码无论放在修者间还是凡俗间都是引人注目的。由她亲身上演的话就算当场被逮住也无甚关系,反正她可以说是为了报复黄飞鸣让她在师姐妹面前丢脸的事。
她就是小心眼了,那又如何,反正她就是要把黄飞鸣拖入无德的深渊,不死不悔。
后续不多说,反正看到黄飞鸣现在的冷脸,连轻羽虽觉得心慌但是心里的得意感还是止不住的往上冒。
叫你害我没脸,叫你打飞我,报应了吧。连轻羽转转伞柄,看着落雨纷飞,道:“黄飞鸣,这事虽然是我做的不对,但是是你先惹我的。要不是你出手无情,我也不会事后找你麻烦。”
黄飞鸣拧眉道:“我已经道过歉了。”
连轻羽笑道:“但我没接受啊!”复又正色道:“黄飞鸣,你害我在同门面前丢脸,我又散播谣言毁你名声。你看,咱们都曾对不起对方,但为了以后两家的相处,不如我们讲和吧。”
黄飞鸣道:“你道歉。”
连轻羽当即没有一点迟疑的说了一大通的道歉的话语,语调诚恳,话语谦卑。但是黄飞鸣却没有一点喜悦之感,他看着在仲春风雨中翩翩而立的倩影,脱口而出道:“你从未悔过。”
静默无声。
连轻羽隔着细雨如丝的雨幕,看着从来一身白衣傲然而立的黄飞鸣,轻轻回道:“你想多了。”
九天之上的仙人如何能知凡尘苦楚,你终究非我良人归属。
连轻羽转过身,道:“歉已经道过了,若无他事,还请离开。”
黄飞鸣执着的道:“你不是真心道歉的。”
连轻羽嗤笑一声,嘲讽道:“那又如何?我真心不真心又有什么用,死去的人不会回来,做错的事无可弥补。黄飞鸣,你心里应当很清楚,我已经够给你们玄云宗的面子了。”
黄飞鸣道:“我来找你只求一个答案。”
连轻羽回身看他,目光清透,她轻轻的道:“你来的太晚了。”若是在一年前,或许还有可能,但是如今既已行错,只能继续错下去。
“冬素,我先回去了。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晚间你到第一楼找我,我给你说个完整。”说完,用传送符走了。
梁非秦清清嗓子,对黄飞鸣说道:“黄朝盈,既然连少主都走了,你还打算继续留在这吗?”
黄飞鸣拱手道:“告辞。”身化流光消失在这边竹林之中。
“罗杨,你说他们到底在打什么机锋?”为何他们说的话乍听之下很是通透,但细听之下又感觉很不对味。
“属下不知。”
梁非秦无奈的问道:“罗杨,你就没有一点好奇心吗?”
罗杨却伸手按住身前人的肩膀,提醒道:“公子,擂台会开始了。”
梁非秦兴致缺缺的道:“不看了,无聊。”说完,不顾竹林草地上的雨水径直坐了下来,双手抱膝,埋头闭眼。
他很喜欢雨天,无论微雨轻风还是大雨倾盆他都很喜欢。雨天的时候他或站或倚在窗前,听着雨打风吹的声音心里的躁动总能很快平复下来。
当然,若是此时室内还有人烹着白毫银针便更为好了。清香芬芳的茶香与香炉中飘散出的檀木香气混合在一起,他能在这样的环境中久久呆着而不会感到一丝厌烦。
在春雨声中,他听到他的护卫蹲下来,听到春雨打在油纸伞上发出的声音,听到伞下的雨滴在他衣袍上声音,更听到了他轻浅的呼吸声。
一呼一吸间,轻易的挑起他不该有的念头。
他闷闷的出声问道:“罗杨,音鹤师侄很喜欢你,你喜欢她吗?”
“不喜欢。”他听到护卫如此回答。
“为何?”梁非秦转过头,看着护卫从来冷漠的容颜,继续问道:“若是我父亲开口让你娶音鹤呢?你会不答应?”
罗杨道:“峰主不会。”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我不会。”
“为何?”
“我不喜欢她。”
“那你喜欢谁?”
罗杨伸手盖住梁非秦的眼睛,冷漠而无情的道:“我不喜欢谁,也不会喜欢谁。”我只有一心爱之人。
世间曾传言,人间最冷之地乃为十大禁地之一的阴雪崖,那里酷寒大雪是常态,听闻没有修为的凡人若不甚踏进阴雪崖外围去,都会冻成冰雕。修者若修为不高也极易丧命,更别提阴雪崖还有其他未知的危险了。
“世事无常,你现在说这些也太早了。”梁非秦打下罗杨的手,重新埋头闭眼。
若是不相见便会不相思,若是不相思便不会心伤。从来都是我一厢情愿,我甘愿难过心伤,却从不后悔。
罗杨伸手用带着薄茧的指腹抹去梁非秦散在身前青丝末端的雨珠,冷淡的道:“世事确实是无常。”一如曾经摆脱掉的噩梦再度缠了上来。
梁非秦感叹的道:“罗杨,你啊,就不能多说说话嘛。”
罗杨不答手腕顺着青丝往下抚去,感受到了雨水浸湿后潮湿感,不着痕迹的皱皱眉,他道:“公子,回去吧。”
“不回。”梁非秦就爱与罗杨唱反调,罗杨他若说回去梁非秦就偏偏不回去,罗杨若说不回去他偏偏就要回去,梁非薇曾戏言他幼稚的像个孩子,一直长不大。
罗杨沉默的握住他的手,纯厚的灵力渡了过去。
又来了!梁非秦挣了挣,没挣开也就任由罗杨继续渡灵力给他。
梁非秦不满的说道:“我又不冷,你用不着给我灵力取暖。好歹我是筑基期的修者,还是即将迈入金丹期的那种。”
罗杨问道:“还有十几天的时间,公子可有信心步入金丹期。”
“没有。”金丹期又不是大白菜,说有就有的。就说他们松河沿好了,累代仙门,良禹州实力第一,金丹期的真人也不足百人,元婴期加上罗杨才二十人,大乘十人,化神两人。而飞升到天界的仅仅有开派祖师松河子一人而已,何其的稀少,何其的珍贵。
☆、第 26 章
南大陆有十洲千岛万万山,其中各洲之下百州并存,而良禹州正好位处于河广洲与芄兰洲相接处。自良禹州并州吞县形成州名也仅仅只有万年时光,根基不能与南大陆其他州相比但也比周遭才闯出名堂的各州好上一层了。毕竟良禹州好歹还有人飞升,而其他州则万年不见一人成就化神期尊者之名。
物以稀为贵,人以力为尊。良禹州凭借着松河子祖师之名在南大陆河广洲下百州中也不算籍籍无名,每年的南大陆贡献力排行榜中百名之内必定有良禹州松河沿之名,这可是大大的为河广洲争了光。
好的名声谁都不闲多,名声一好,传唱度就高,而传唱度一高也就意味着可能招来天界神君的关注。而一旦奉承好神君,无尽的好处自然滚滚而来。
如此好事自然引得人人趋之若骛,争相为了名声而汲汲营营,劳碌一生而不得善终着比比皆是。
梁非秦抬起头不善的瞪着护卫,阴阳怪气的道:“我又不是你,二十多岁就能结成金丹。”然后又在二十九岁破丹成婴,成为松河沿啸亭司万年来第一个成就元婴境界而且是护卫出身的修者。这让松河沿的其他金丹期真人多羞愧啊!辛辛苦苦日夜不停的修炼竟然比不上一个护卫,这搁谁身上都会是巨大打击。所以老爹才会给罗杨隐灵环,让他暂隐修为,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罗杨道:“以公子的修为,三十岁之前可以步入金丹期。”
这我当然知道,但是二十三岁是三十岁之前,二十九岁也是三十岁之前,中间虽相隔短短六年,但是一想到两人的差距,心口就堵得慌。他也不是嫉妒罗杨天分比他高,就是心里微妙的觉得不爽。他知道原因,但是这‘病’无药可医。
梁非秦道:“这不是常态嘛,仙门出身的修者或者从小修炼的修者一般都是三十岁左右金丹期。”然后各人缘法不同,或不得存进终生止步于金丹期,或一路高歌猛进顺畅的直达化神期,或者磕磕绊绊的在金丹期寿命终了前幸运的攀上了元婴的门槛。凡此种种,各不相同但修者间最多的还是止步于金丹期最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