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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晟十五年》TXT全集下载_11(1 / 2)

“公子。”

保持着这样的状态好一会,梁非秦才抬起头来,甩了甩汗湿的长发,道:“我睡了多久?”

“不到半个时辰。”罗杨抽出手,用灵力从榻前的矮柜里抽出一方雪白的冰蚕丝帕,仔细的为他擦干脸上的汗珠。

梁非秦仰起脸,让罗杨擦脖颈间的汗珠,他道:“我入梦的这段时间有没有说过梦话?”

“并无。”

那就糟糕了。上次入梦他还能记得一鳞半爪的梦境,而这次竟然全然不记得了,实在是白遭一回罪了。

梁非秦拉着罗杨的手往榻里面一倒,哀叹道:“亏了,亏了。”

罗杨被他一拉一倒带动得不俯身,好在他以胳膊肘为支撑才好悬没有压到梁非秦,他将双手强硬从梁非秦手中挣开,退到榻边坐下,道:“公子累了就先休息吧。”

梁非秦侧过身,望着蓝色帐顶上以金丝绘制的江山万里秀景图,道:“身上都是汗,睡不着。”

罗杨沉默的望着他,等他继续说话。

梁非秦拿眼睛瞅他,继续道:“你给我擦擦呗。”

罗杨手指微动,两侧的纱帐便缓缓落下,他将刚才擦汗的手帕放到梁非秦的手中,冷声道:“公子请。”

梁非秦收紧手指,将手帕攥成一团,扔到罗杨的怀中,虚弱的道:“我没力气。”

罗杨道:“那便不擦了。”将怀中团成一块的手帕收好,他便拂开纱帐,走了出去。

梁非秦气得想骂人,他在榻上翻了个身,感觉身上到处都不舒服,什么地方都有痒痒的。

“罗杨,罗杨。”他将脸埋在锦被里,轻声唤护卫的名字。

‘啪’的一声,一方冰凉的丝帕贴在了他的脸侧,冰凉的触感让他不禁缩了下肩膀,不满的抱怨道:“好凉,你就不能温柔点嘛,我可是你的公子。”

罗杨道:“不是帕子冰,是公子的身体在发热。”

梁非秦闷声道:“我生病了吗?”

罗杨道:“没有,只是单纯的热而已。”用帕子擦一遍就好了。

草草的给梁非秦擦过了脸,罗杨俯身用手指撩开他散在后背的三千青丝,换了一块丝帕,擦开他后颈的汗渍。

梁非秦脸埋在锦被中一动不动任他施为,如同睡着了般。待后颈的汗渍擦干,罗杨拿着丝帕离开他的后颈处,无意间罗杨冰凉的小指腹拂过他的后颈,带来的颤栗感让他一下子精神起来。

他抓着锦被爬起来,对难得有些错愕的罗杨道:“你出去,我自己来。”

“是。”

目送罗杨出去,梁非秦在榻上坐了半响,才懵懵然的下了床榻,随意的从衣柜里找出一套蓝底黑绣纹的衣物套上,慢悠悠的坐到窗前的罗汉床上,支着头望着窗外雨后格外碧蓝的天空发呆。

不能在这样下去了,不然他一定会做出另他后悔的事。但是……梁非秦惆怅的叹了一口气,感觉头疼不已。

遗迹之行在即,为了他的安全,德祐师兄一定不会同意的。不然,让薄言与他换换,刚冒出这个想法,罗杨素来冷若冰霜的脸就给他兜头泼了一桶凉水。目光一转,一碗黑漆漆的汤药就泛着苦味的涌上来。

梁非秦下意识的捂住嘴,苦巴巴的看着自家护卫,一脸的拒绝像。

“公子,喝药。”

梁非秦捂着嘴摇摇头,一脸的不情愿。

“不苦的。”

梁非秦再度摇摇头,明显的不信。

“我先喝,你再喝。”

从小到大梁非秦都不爱喝药,但只要他喝一半,梁非秦就会犹犹豫豫的喝下另一半。他隐隐的猜到原因,却不敢细想。

喝完半碗药,又灌了一杯茶水,梁非秦才长呼一口气,抱怨道:“这药谁熬的,难喝死了。”又苦又甜的,纠结死个人。

“任副队。”

任刺刺?梁非秦倒了一杯茶水握在手心里,撇撇嘴,道:“既然这样的话,让他去跟着薄言吧,让薄言好好教教他如何做一个称职的护卫。”不会熬药这个罪名可真是能可大可小的治人,毕竟发作不发作全看主人的心情是否好孬。

“是。”

梁非秦抬头瞅了瞅罗杨,莫名的觉得他心情不错。

看他还记得罚人很开心吗?梁非秦侧头,疑惑的看着罗杨。

而罗杨呢,他正在焚香。松绿色的香料被银勺从绿檀木的木匣子舀出,放到白瓷色的九山九水香炉中,临合上炉盖前他的食指微弹,用灵力点燃了香炉中的香料。

梁非秦用力嗅了嗅,一股他不甚喜爱的薄荷香混杂在檀香中。

“为什么是薄荷,不能用其他的嘛。”梁非秦起身走到窗前,远离了香炉的所在地,让仲春的清风充盈于肺腑之中。

“对身体好。”

所以就不用管你家公子喜欢不喜欢了。梁非秦道:“下次别放了,我不喜欢。”

“好。”

这么听话!梁非秦抬眼望去,只看见了罗杨凝重的侧脸,赭红色的眼眸半垂着,遮掩住眸中的一点愁绪。

“其实薄荷也挺好的,下次也点吧。”说完,一脸的后悔。

罗杨没回应他,收拾好东西,径直走下楼去了。

“所以,这是在干什么呀?!”梁非秦一脸的莫名,双手支在窗台上,微微倾身出去,任清风拂面,吹乱了三千青丝与杂乱的心思。

虽说他从来都没有搞懂过罗杨的所思所想,但是往日他还可以通过十几年的相处中带来的习惯来推测出他动作后面的含义,如今却是越来越觉得罗杨行事越发无章法起来了。就好像他在出神,然后就忘掉了先前在干什么一样。

“算了,不想了,反正他就算离开我,也不会离开松河沿。”对于想不通的事他一向喜欢放着不管,反正他坚信事到临头一定有办法的。

梁非秦微微侧头,凝视着隔壁窗户中伸出的一枝黄蕊腊梅花,那是从松河沿万象峰带出来的永不凋零之花,只要施术者活着就不会凋谢的花。

他十五岁时在万象峰呆了整整一天,才从峰主手里接过这枝腊梅花,而后又让罗杨成为了这枝花的施术者。

如果生命注定要分离,那么在此之前请让他一直知晓你的安全。

☆、第 31 章

商翼城的天下一品楼,虽名为楼,但占地之广建筑华丽程度堪称一座皇城了。

雕龙画凤不为尊,琼楼玉宇是常态。天上的星辰采来它的光辉,地下的玉石借来它的美丽,一步一景,一园一世界。

“非尊非贵者不可迎,非仙非妖者不可奉。冬素,你说咱们算那一种?”身着一身翠绿衣裙的连轻羽站在一丛盛放的山茶花旁,身姿窈窕,飘然欲仙。

梁非秦道:“修者算仙一类的。”毕竟修者的最终目标就是飞升天界,由寿命有限的凡身转化成不老不死的仙身。

连轻羽轻轻一笑,指尖一勾,一朵洁白的山茶花就飞到了她的手上,她淡笑道:“这话本少主爱听。”

“那么,连少主,请吧。”

连轻羽对他福福身,甜蜜一笑道:“梁公子也请。”

在一品楼小二们的带领下他们一路穿桥过院,沿着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往他们之前定下来的绿萼小檀走去。

绿草如茵,盛发的鲜花沿着溪流一路开放,如同彩霞坠地。三川汇海,五湖成洋。左前方,花草最茂盛的地方,是一处小汀洲,其上种植的花荞刚刚没过脚背,青青翠翠的颜色好似翠玉破碎后的光泽。

灯火漂浮如万千萤火汇集在一起,在仲春的夜色星辰下温馨而又如梦似幻。但这一切很快被一声招呼打破了。

“阿秦,我在这。”秋夕月爽朗的声音透过夜色传入他们的耳中。

梁非秦不爽的给了他一个白眼,回道:“我又不瞎。”随即随口想了个理由打发掉带路的小二。

秋夕月笑呵呵的踏水过岸,一身出尘脱俗的松鹤延年的白衣硬让他穿出了几分的傻气。

“阿秦,罗护卫,晚上好呀。”目光一转,移到一身翠绿衣裙的连轻羽身上,矜持的笑道:“你好。”

连轻羽微微一笑,道了声好。

梁非秦看看秋夕月又看看连轻羽,坏笑一声,凉凉的道:“这是联盛堂的少主连轻羽。”

“联盛堂?”秋夕月疑惑的侧头,而后恍然大悟道:“就是你说生活清苦好似庵堂的那个联盛堂。”

连轻羽斜睨梁非秦,悠悠的道:“庵堂?你平日里就是这么看我们的。”

梁非秦摇摇头,断然否认道:“不是。”他傻了才会承认呢。

秋夕月认真的道:“阿秦说谎,你明明……”剩下的话被梁非秦恶狠狠的眼神瞪了回去。

连轻羽将手中的山茶花放到鼻下轻嗅花香,淡淡的道:“不过,你说的也没错。”联盛堂的第一代确实师从于庵堂,这一点是无可否认的。

梁非秦不动声色的往罗杨那边挪了一步,等待连轻羽的但是。

“但是,这也不是你说我们联盛堂的理由。”连轻羽笑眯眯的道:“你说,身为联盛堂的少主我该如何维护我师门的名誉,该如何教训你呢?”

梁非秦摇摇头,正大光明的走到自家护卫身旁,得意洋洋的道:“你先打得过罗杨再说吧。”手指不着痕迹的握住了身旁人的衣袖。

连轻羽不高兴的撇撇嘴,威胁道:“那你可别落单啊,不然哼哼你知道的。”

梁非秦冲她笑笑,视线转向在一旁看戏的秋夕月身上,问道:“你不跟着长辈吃宴席,在这里作甚?”

秋夕月道:“这里也有长辈啊!我跟着红荔山的中济真人在这个小汀洲里喝茶,你们也来吧,阿风也在的。”

梁非秦与连轻羽相互对视一眼,同时道:“可以吗?”

梁非秦拍了拍秋夕月的肩膀,道:“你还是先问过中济真人吧。毕竟我和连少主是良禹州的修者,不好贸然打扰的。”

连轻羽冲秋夕月甜甜一笑,道:“你还是和中济真人说一下吧,我们在这里等你。”

秋夕月被连轻羽甜甜的笑容恍花了眼,他懵懵的回以笑容,说道:“好呀,好呀!”

秋夕月魂不守舍离去了,而将一切看到眼里的梁非秦在秋夕月的身影消失在小汀洲的密林里后,才对连轻羽道:“秋夕月人很好,话也很好说的,你就不要对他使用你们联盛堂的秘术了吧。”

连轻羽轻轻将嘴边的山茶花在嘴边转来转去,她笑道:“这位公子一上来就把你卖了,难得你不记恨他,反而还替他说话,真是稀奇呀!”

梁非秦道:“他就是这般口无遮拦,想到哪里就说哪里,心思又澄静无暇,即便是我也不忍心坑害这般好人。”

好人?连轻羽拈花微笑,好奇的道:“能说说他做了什么让你梁三公子觉得他秋夕月是个好人吗?”

梁非秦似笑非笑的瞅了连轻羽一眼,无情的道:“不行。”

“为什么?”

梁非秦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吗?你会跟别人说我们相遇的始末吗?”丢脸的事就不用一提再提了吧,让它深埋于记忆深处对谁都好。

连轻羽想了想那不甚美妙的相遇,便说道:“那还是算了吧。”一时不慎别人打晕这件事怎么能说给别人听呢,她是联盛堂的少主,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师门丢脸了。

梁非秦拿手指戳戳连轻羽放在脸颊旁的山茶花,对她说道:“总之你和秋夕月相处过你就知道了,他呀真的是个很好的人。虽然人傻了点,修为也不甚出众,但你只是找个朋友又不是找个互许终生的道侣,只要与他相处开心,其他的又何须在意呢。”

连轻羽拿花扔他,啐他一声,然后道:“就像我们一样。你家里不乐意看到你我成为朋友,但是咱们还是可以私底下偷偷的玩在一起,对吗?”

梁非秦赞同的点点头,道:“家里不乐意的事我偏偏乐意。”从小到大他们对他的关怀很少,要求却很多。如果没有他的相伴,那么他可能真的是个仙门的纨绔子弟,表面上不学无术心里的空洞却比大海更深更广。

连轻羽道:“你呀就喜欢跟人反着来。”不过,他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却很拎得清,就如同她一样。平常可以使劲玩使劲折腾,但遇到正事了还是正事要紧。他们的性子在某些时候很是相似,或许这也是他们能玩得很好的原因吧。

梁非秦道:“我就是不想让他们舒心。”父母给了他生命却没有给他父母该给的关怀,这倒罢了,他有师祖,有师伯师叔,有师兄弟,还有从小陪他到大罗杨,他并不缺父母那一点的关怀。

但是,去年,他们从外面回来了,带着他的小妹梁非雪,从外面回到松河沿,理由是小妹十岁了,再不接受松河沿的教育就晚了。

晚了?确实是晚了,松河沿出身的修者一般在五岁左右接受教育,从外面收的内门弟子与外门弟子因为年龄不一,但一般也在十岁以下,毕竟十岁以下是最好塑造心性的年纪。

他的小妹,松河沿梁峰主的小女儿却从十岁起接受教育,知道的说他们疼爱女儿,不忍和年幼的女儿分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松河沿有多糟糕,连一个小女孩都教不好。以上的说法是他在暗处偷偷听来的,虽然不甚准确,但也代表了松河沿大多数人的想法。

小妹梁非雪再加上他与大哥二姐他们的父母一同孕育了两子两女,但跟在他们身边,亲自照看养育大的只有小妹,他和大哥二姐都是被师祖及师伯师叔养大的,与他们这个只有生恩却没有养恩的父母情感自然淡薄很多。

梁氏夫妇虽然对他们三个没甚亲密的感情,但是对他们三个的管教却比一般的父母强势,害的他们三个一年的时间内比过往的年岁罚得都多,还是师祖看不过眼才借机让他们纷纷领了任务离了松河沿。

要不是他们三个回来了,我现在应当在有着十万里水域的北青江逍遥呢。

连轻羽道:“你父母都回松河沿常居了,难道你不感到高兴吗?”

梁非秦冷声道:“他们是为了我家小妹才回来的。”养在身边的和不养在身边的就是不一样,他们再怎么想做到一视同仁都很难做到,更何况他们根本就没想过待他们三个如小妹一般。

连轻羽撞撞他的肩膀,调笑道:“吃你家小妹的醋啦?”

梁非秦对她一向不怎么肯吃亏,连轻羽撞了他之后,他也轻轻的撞了回去,冷淡的道:“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小孩子,还需要父母的宠爱。”又反问她道:“难道你会吃你家小弟弟或小妹妹的醋吗?”又不是小孩子,哪会跟小孩子争风吃醋,争论父母最喜欢谁。

连轻羽道:“不会呀。我早就过了需要父亲的时候,他不曾在我幼年时护佑我,长大了就更加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