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东风破(韩子高传)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31(1 / 2)

“跟在周将军身后的那个人,是谁?”韩子高把目光又在那羊毛帘上转了一转。

周文育身后立着的人存在感并不高,韩子高初时都没怎么注意到他。可就在方才,那人随着周文育出营帐的那一刻,轻轻瞥了一眼韩子高。

那目光太过阴冷,让微低着头的韩子高瞬间便感觉到了。

当他顺着感觉回头迎向那道目光时,只看到了羊毛帘放下的那一瞬间露出的一只眼睛。

冰冷,仇恨,还有一些韩子高说不清的意味。

“你是说,熊昙朗?”候安都不在意地笑笑,“有什么问题吗?”

韩子高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看他面向奇特,以前又从未听过此的名字,他是周将军手下的得力干将?”

候安都嗤笑一声:“什么得力干将,一个聚众作乱的山野莽夫而已。”

“聚众作乱?”

“据说是从豫章一带发家,聚众抢劫,官府没有能力收缴,招安封了个巴山太守。后来周文育驻守豫章,便投了周文育。”候安都说着,脸上又现出一丝嘲讽,“这样的萧小周文育也用,还任与重职,果然是老糊涂了。”

韩子高不甚在意地笑笑。

候安都此时对周文育抱有极大成见,他对周文育的评论,韩子高可不敢苟同。

“子高,话说起来,你觉得这次讨伐王琳会顺利吗?”候安都一想到陈霸先已经称帝,面上就止不住地现出一丝忧色。

“尽人事,听天命吧。”韩子高悠悠叹了一句,把目光移到远处。

尽人事,听天命。子华,我定会竭尽所能,平安归来。

两军回合后,便一同进军到了郢州。刚到郢州的第一天,候安都便和周文育发生了剧烈的争吵。

周文育坚持建议攻城,而候安都却想继续西进。

争吵结果未定,结果傍晚的时候,周文育直接派人送来了一身女人穿的衣服到候安都营帐中,暗指他畏畏缩缩像个女人。候安都登时就大怒,拔了刀就要砍送来衣服的小兵。幸亏韩子高恰巧也在,死死拦住了他。

“为何拦我,周文育简直欺人太甚!”那小兵在韩子高示意下跌撞着跑了,候安都心里不忿,把火气全撒在韩子高身上。

韩子高懒得搭理候安都,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喝着茶翻着兵书仍由候安都自个儿在那走来走去嘴里嘟囔着叫骂。

走累了,骂累了,这才坐下来拿过茶壶整个儿就往嘴里灌。

“怎么?不骂了?”韩子高脸色平静无波,似笑非笑地看着候安都。

候安都梗了一下,扭捏着说了句:“多谢。”

顿了顿,更加扭捏地补了一句:“对不住。”

若不是韩子高死死拦着,若他当真砍了那小兵,事情可就闹大了。

韩子高挑了挑眉,没说话,无声地接受了候安都的道歉和道谢。

但韩子高没想到的是,这件女人的衣服,还是把候安都激地第二日就下令全军围了城。

韩子高知道的时候,候安都的命令已经下达,三军已经开始行动。

郢州易守难攻,这点候安都也是知道的,所以才想继续西进。结果一件女人衣服,就让他改了主意。

或者说,候安都心里的主意是没改的,但是面上,却实在挂不住。

韩子高叹了一口气。

若是陈茜,他还可以再临时阻拦一下,但是候安都,他觉得自己的立场和身份实在有些不合适。

罢了,先这样吧。

果然如韩子高所料。郢州整整围了五六日,都攻不进去丝毫。

而此时候安都收到军报,说王琳已经赶到弇口。候安都心里着急,也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当下便撤军去了沌口,准备在那里抵御王琳。而周文育固执己见,不愿离开郢州,最后和候安都争吵一番后还是随候安都来了沌口。

也是天公不作美,沌口就在那几日刮起了大风。

老实说,在韩子高生命中的这快二十年的生命里,没有见过这样的狂风。

那狂风整日整夜地挂,连驻扎营帐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更何谈进攻?!

少不了,周文育又是对候安都一顿冷嘲冷讽。

韩子高大致猜得到周文育心思,他年长于候安都,又是陈霸先身边老将,韩子高记得当初陈茜都尊称周文育一声“景德兄”,可候安都一个年轻将领,短短两年,就从一个千户到了如今这个地位,势力地位都和他不相上下,偏偏又面子上丝毫不让着他。

周文育对候安都的怨愤,便可想而知了。

韩子高心里渐渐不安起来,行军作战,最忌军内不和。这次的仗本就有些师出无名,而候安都和周文育又处处不和,导致整个军队都分成两派,平日里矛盾不断,经常有斗殴的事发生。

恐怕,这次讨伐,陈军要栽个大跟头。

韩子高的担忧很快便得到了验证。

因为大风,陈军和王琳都不得进攻。王琳率军驻扎东岸,而候安都周文育驻扎西岸,对峙了几日后,大风刚刚弱了两日,两方便同时发起了攻击。

结果第一场冲锋,因为周文育所统军队不听候安都指挥,错过了时机,无奈之下只得撤军。

韩子高的意思,是暂时撤军对峙,和周文育好好沟通一番再发起冲锋。

结果,候安都二话不说就砍了周文育的一个部下。韩子高试图阻拦,但这次,却是如何也没拦住。

后果可想而知。

第二次交战,是在水上。本来陈军多的是通水性的,按理说比靠西的王琳部下要多些胜算,却又落得个惨败撤军的后果。这一次,据周文育所统士卒说,是侯安都军中一将指令不明,颠三倒四,才让他们乱了阵法。

究竟是真的指令不明,还是掩目自封,韩子高不敢轻易下结论,但最后侯安都迫于谬论亲自斩了那部下却是不争的事实。

第三次对敌。

韩子高没有一同前去。

“属下垫后,以备不测。”他心里的隐隐不安在那一刻无限的放大。

“韩校尉可是怕了?”周文育斜眼嘲讽,不放过任何一个挤怼侯安都的机会,哪怕是对此时作为侯安都校尉的韩子高。

韩子高微微一笑,没有答话。

“属下也随韩校尉驻守,以备不测。”

周文育看着自己帐下转出的熊昙朗,脸色变了几变,终了允了一声。

刚刚嘲讽完旁人,自家的部下便说出这样的话,也是打脸打的不轻。

侯安都一时没忍住,哈哈笑了两声。

韩子高却把注意力放在了熊昙朗身上。

又是他......

韩子高几乎可以确定,这个人,和自己有渊源。

而且这渊源,看起来还不怎么好。

大军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野里。

“你觉的他们会回来吗?”

韩子高侧头,看到那说话的人嘴角意味不明的笑。

他的声音沙哑又带着些许阴冷意味,明明是韩子高从未听过的嗓音,却无端地让他觉得熟悉。

熊昙朗的面容上布满伤痕,尤其是那处烧伤,几乎遮住了他大半面容。韩子高很确定,这副面容的人他以前从未见过,但这副面容毁伤之前的模样,他不敢妄下结论。

“将军何出此言?”韩子高声色平静。

“你觉的他们会回来吗?”

依然是同样的问题,字词未改,连语气都没有什么变动。

这是一个固执乖张的人。

韩子高眼神闪了闪。

“这样的话,乃大不敬。”

“你觉的他们会回来吗?”

韩子高:“......”

又是哪种刺骨的感觉,就和那个眼神带给他的感觉一样,刺骨的冰寒。

韩子高一言不发地走开,依然是那副平淡无波的模样。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额头沁出的冷汗。

他竟然在怕。

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一件事带给他的惶恐能胜过这件事。

他竟然在怕。

怕一个刚刚相识只见过几面的奇怪男人。

幸而这种惧意也只是那一瞬间。可它留下的百思不得其解却让韩子高心神不宁了整整一下午,直到更急迫,急迫的半刻不容怠慢的事传来------

陈军全军覆没!

侯安都和周文育被生擒!

韩子高料到了败,却没料到败的如此一蹋涂地!

收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刻,韩子高便下令留在营帐里的士卒迅速撤退。

“将钱财和贵重物什扔于沿途!不得有误!”

最好追击的敌军忙着去捡财物,留给他们更多的撤军时间。

侯安都帐下士卒倒也麻利,听到韩子高命令就照做了。而周文育账下的士卒,韩子高心里暗暗打着注意,若是有那不服气不听令的,他不介意让刃月染上同僚的鲜血。

但出乎意料的是,熊昙朗把韩子高的命令又重新向士卒下达了一番,这样一来,周文育帐下的士卒倒也动作麻利没出什么岔子。

但这并没有让韩子高对熊昙朗放下戒心。

残军整整撤退了五日,韩子高才微微舒了一口气,下令稍作休整。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熊昙朗靠在树上,垂头看着靠在另一棵树的树干盘腿而坐的韩子高。

韩子高有些诧异,他在问他?

这五天来,他们之间一句交流都没有,秉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加上兵败主将被擒,他二人所统士卒倒也没再像往常一样斗殴。

“将军呢?”韩子高把皮球踢给了熊昙朗。

以现在的情况,继续征战那是痴人说梦,可就这样落荒回朝还是在主将被俘的情况下,他们身后那些残军倒还罢了,他和熊昙朗绝对会丢了性命。

他可不信熊昙朗想不到这层。

“只有想办法救出主将了。”

韩子高掩过眼底一丝诧异,和他的想法竟然一致。

不过他更奇怪的是,熊昙朗竟然会应,他原本以为得到的会是沉默或者讥讽也不一定。

这个人,他看不懂。

“韩某也是这样想。至于如何救,就得好好合计合计了......”

韩子高眯着眼看着空中暗淡的圆月。

☆、第 117 章

侯安都和周文育被擒的时候,已经是十二月底。

许他们自己也没有料到,新皇登基的第一个新年,是以俘虏的身份度过。

韩子高废了些功夫才把残军安排妥当,或分散或潜藏,目标越小越好,还得顾及着有什么事时能很快的把众人集中起来。

一切安排妥当,消息也打探的差不多了的时候,已经是二月底了。

整整两个月过去了。

不能再拖了。

“你有几分胜算。”熊昙朗依然哑着嗓子,用挂里怪气的嗓音问韩子高。

说来也怪。韩子高在前两次分明感受到了熊昙朗的敌意,可他这一个月来却并未做出什么为难之举,想来怕是因为侯安都和周文育的安危一事,也牵扯着他的性命的原因。

“八分。”韩子高眯了眯眼。

王琳把侯安都和周文育交给了他的亲信王子晋看守。

他派人试探过。

这个王子晋是个极贪财的人。

还有更致命的一点,王子晋是宦官。一个身体受损,注定无子无后的官宦,只有钱财,才能安定下来他的心。

偏偏王琳想不到这一茬,虽把王子晋视为亲信,行为上却是非打即骂,财物上也并不大方。

光这一点,便让韩子高有了三成的把握。

后来他掩盖身份,假扮成商人亲自见过那王子晋一次,打谈得到的东西总比不得亲眼见到的。

韩子高的胜算,又升到了五分。

而恰好三月时,王琳出屯白水浦。

天降的机会!

韩子高的胜算,便又增到了八分。

“这么有自信?”熊昙朗低低说了句什么,“......以前......一样......”

韩子高正考虑着计划是否周全,没有听清,当然他也没多大兴趣。

韩子高用朝廷的名头向王子晋许以厚赂,当然登时也给了他不少好处,与王子晋约定在晚上以乘船钓鱼为名渡江把侯安都和周文育送过来。

永定二年三月中。

王子晋兴致突起,一连在江上乘船钓鱼赏月了几个晚上。

前几晚都平安无事,就在第四晚的当口,陈军残军突然江袭,王子晋一时没有防备,乱成一团。

待一切平定下来后,陈军已不见了踪影,而本押解在牢中的陈军俘将也不见了踪影。

王子晋自觉愧对王琳,对江大哭了几声“投江自尽。”

彼时,侯安都已经和周文育藏在船中渡了江,有熊昙朗在对岸接应。

韩子高也撤了军,迅速遣散了士卒,与他们三人回合。

侯安都看到韩子高,眼神闪了闪,没有说话。

四人连夜出了城。

找到了安定的地方,韩子高和熊昙朗把诸事禀告了侯安都和周文育。

周文育长叹了一声:“吾晚节不保,愧对圣上!”

侯安都竟然出言安慰了他几句。

韩子高初时诧异了下,很快便明白过来。

据那王子晋说,侯安都和周文育,是用铁链锁在一起关押的。

这是患难生情义了。

这也难的了,一次失败换来两位主将握手言和。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次惨败大多的原因还是要归结于主将不和,此次既握手和谈,韩子高相信,下次讨伐,以侯安都周文育二人的本事,是断没有再输的道理了。

当晚,侯安都便和周文育决定,集残军回朝,向陈霸先请罪,再次出战。

做了决定后,周文育和熊昙朗便各自回房。

屋中剩下了侯安都和韩子高。

韩子高告了一声也准备走,却被侯安都叫住。

“韩子高。”侯安都看着韩子高,目光中快速地闪过什么。

“将军有事?”韩子高总觉得侯安都的目光似乎与从前不同,但具体有什么不同,他又说不上来。

“你救了我的命。”

“这是属下分内之职,谈不上......”

“不,不一样。”侯安都打断韩子高,微微叹了一口气。

韩子高不知怎地当时就脱口而出:“最近几月总看到你叹气。”

侯安都眼睛一亮:“所以呢?!”

他的反应让韩子高有些发闷:“嗯?啊,我就是随意说说。”

真的只是随意说说,因为那句话实在来的无头无脑自己都觉的惊诧。

韩子高没有看到,侯安都眼里的亮光,一点点暗了下去。

“不管怎样,你救了我的命。”

为什么要纠结于这个问题,韩子高有些无奈,但又想到有时侯安都确实思维一根筋使人无法理解,便也不再纠结。

“你我并肩作战数次,子高心里,是视你为兄弟的。”

侯安都知道韩子高这话不假,但他也知道,若是那个与他并肩作战的人不是自己而是旁人,韩子高也会视那人为兄弟。

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