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职愿为殿下驱策,誓死守卫边境,只要还有一口气在,绝不后退一步!”
这是要用自己的命,去换家人的一线生机了。
“末将愿为国效死命!”
“卑职愿为殿下马前卒,斩杀敌酋!”
“卑职……”
众人争相发誓,恨不得立刻上阵杀敌。
萧胤面无表情的看着房中众人精彩纷呈的表演,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朝立在一旁跃跃欲试的储禁抬了抬下巴,“既然如此,本王便给尔等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望诸将不要令本王失望,在此之前,诸位的家小,本王会替诸位好生照看,绝不会让他们少了一根汗毛,可是若是谁敢不听指挥,便休怪本王依法办事。”
“卑职不敢……”
于是众人便看着储禁手中碰了一打文书朝他们走来,阴柔的面上,还带着一丝诡异的笑,他将手中的文书一个个递到众人的手上,说道:“既然诸位将军都誓死以报效国家,那么这生死状自当签的。将军们可要瞧好了,这生死状一旦签了,便是一条道走到黑,可没有回头路了。”
众人听他这样说,顿时翻开手中的文书,仔细看里头的内容,顿时脸色发白,双手颤栗,几乎拿不稳手中的一纸文书。
一旦签了,便是真正将命交给萧胤了。
储禁见状,满不在乎的笑了一声,双手抬起,抖了抖宽大的广袖,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从怀中取出一盒朱砂。
他环顾众人一眼,当先走到郑长弓身前,将朱砂递到郑长弓面前,笑道:“既然如此,便从郑将军开始吧。”
郑长弓眸光急速的颤动了一下,捧着文书的手细细密密的颤着,却有些难以抉择。
储禁的声音冷了一份,催促道:“郑将军还犹豫什么?国家存亡之际,难道还不能让郑将军下定决心,为国效死吗?”
郑长弓凄然看了一眼储禁,哀声道:“储先生,我……”
储禁却没有让他将话说出口,强行抓住郑长弓的手,按进朱砂里,染红了一片指尖,又抓着他的手重重按上文书,这才一扬手,将郑长弓的手甩开,抽过文书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
“按个手印而已,何须如此婆婆妈妈?你们这样,还如何与北凉军作战?岂不是瞧着敌军,就要哭爹喊娘了?”储禁凉凉的瞥了眼郑长弓,不屑的斥道。
郑长弓双腿一软,顿时站立不稳,往后退了两步。
完了!
郑长弓知道自己的命运到此为止了,从此以后,他便是萧胤手中的一把刀,顺之则生,逆之则亡。
储禁将文书收好,又走到下一个将领面前,戏谑的说道:“罗将军,是你来?还是我来帮你?”
罗权沐看了一眼储禁,只是略作犹豫,便伸出手来,储禁满意的看了他一眼,将朱砂递至他近前,看着他用拇指在朱砂中按了按,又在文书上印下自己的指印,这才笑道:“罗将军是明白人,在殿下手下做事,定会有好前程。”
罗权沐闻言,朝储禁拱了拱手,顺服的说道:“还请储大人照拂。”
剩下的诸人见此情形,知道反抗也是无用,都纷纷自行在文书上按了指印。
所有人都签完生死状后,储禁将厚厚一沓文书捧到萧胤案边,将文书放下,笑道:“殿下,妥了。”
萧胤点点头,“既然如此,诸位便都是本王麾下,希望诸位此后能与本王共克时艰。”
“遵殿下令。”众人纷纷俯首。
将诸将遣散后,萧胤随意的翻了翻方才众人签的文书,随口问道,“承欢到哪儿了?”
储禁咧了咧嘴,从袖中掏出一根小竹管,轻轻放在案上,“陆迁传来的条子。”
萧胤垂眸,拿起小竹管,将里头的纸条抽出,展开,只见上面写道:“已至阳古镇,七日后,便可押送辎重抵达长云关。陆迁敬上。”
萧胤没有看到李承欢的名字,有些失望,将纸条卷了,丢进了炭盆。
储禁见状,识趣的闭紧嘴巴,静默的立在一旁,丝毫没有方才面对诸边将时的嚣张傲慢。
“陆迁跟着承欢久了,怕不是已经忘了谁是主子。”萧胤轻轻哼了一声。
储禁暗自撇撇嘴,不以为然。陆迁那家伙一向最是油滑,殿下你如此看中李承欢。他此时有了李承欢这座靠山,您还哪里舍得动他?
萧胤没在此时上纠结太久,转而问道:“北凉的的三王子也快到横河了吧?都布置好了吗?”
储禁立刻肃容,回道:“明日午时,大约就要到横河了,对方有三千骑兵,宋城五日前已率五千边骑饶了七十里路避开了北凉驻营,去到横河,埋伏拦截。”
说道这里,储禁有些不解:“殿下为何派边骑去?何不直接让卑职率三千黑甲尉前去袭杀那三王子?这些边军早已被北凉人杀破了胆,便是人数占了优势,恐怕在那三王子手里也讨不到好去。”
“独独杀了颜行有什么用?我要击溃的是北凉的十万大军。”萧胤淡淡的说道,字里行间隐隐透着一分从容气魄。
储禁了然,便不再多问。
殿下如此做,自有他的道理。
而此时已经到了阳古镇的督军队伍,却突然遭遇了一股流匪。
这些流匪凭空出现,来的十分突然,要截的竟然是要运往北境的辎重。
李承欢没想到在这样的时节,竟然有流匪胆大到如此地步。
“大人,这股流匪瞧着配合十分默契,恐怕不是普通的流匪,背后很有可能是有人在指使。”陆迁环顾了一眼四周喊杀而来的匪徒,皱了皱眉,将自己的揣测说与李承欢听。
李承欢凝眉,立刻高声道:“看好粮草,莫要让流匪靠近。”
“是,大人!”众人领命。
一部分军卒牢牢围在粮车旁,紧紧看护着身后的粮草,半分不敢懈怠。
却在此时,一波羽箭从半空急射而来,箭首竟然燃着火焰。
“不好!他们不是来抢粮的,是来烧粮草的!”李承欢大惊失色,瞧着那数十只羽箭就要射向粮车,不及多想。顿时抽过一旁的长弓,弯弓拉箭,一气呵成,转瞬间,便射落了十几只羽箭。
只是,来不及了!
李承欢咬牙,顿时抽出腰间长剑,脚尖一点,跃上半空,在空中急速挽了数十道剑花,剑影快的根本瞧不到剑身,刹那间,剑气四射,将这半片天空织做一张剑网,凡是经过李承欢所在之处方圆百米的羽箭纷纷被剑气劈成两半,落在地上。
陆迁在李承欢弯弓搭箭时,便反应过来,直接往箭来处急奔而去,直取射箭之人。
只是一息之间,飞来的羽箭便被李承欢纷纷劈落。
看的众人目瞪口呆,完全想象不到平时温文尔雅的李大人竟然有如此骇人听闻的本事。
这一手万剑齐发,怕不是已经是位武道宗师了?
而此时,陆迁也已经杀入了匪寇后方,揪出了那数十名躲在暗处放冷箭的匪人。
众人见事不可为,纷纷各自逃窜,仓促间,陆迁只来得及捉住一名箭手,将人死死压在地上,卸了对方的下巴,防止他有什么自尽的手段。
李承欢担心这些流匪去而复返,便没有追去。看方才情形,陆迁猜的没错,这些人乃是有预谋的,有人想要毁去这些粮草辎重,断了萧胤的后路。
李承欢心惊,却一时难以猜到究竟是何人会在此时做这样的事情。若是齐国之人,在这时节断了前线军卒的后路,那就真真是该死了!
第58章
“大人!,捉了一个活的。”陆迁将人绑的严严实实,提到了李承欢的跟前。
李承欢看了一眼那一脸仓皇却强忍恐惧的劫匪,面色凝重的说道:“你来审讯吧,一定要揪出背后之人,否则这一路都不会太平。殿下还在等我们,万万不可有失。”
“卑下领命。”陆迁应了一声,便转眸去看那劫匪,眸中凶戾之气一闪而没。
“暂时在此修整吧,阳古镇恐怕也不是个好去处。”李承欢皱了皱眉,继续说道:“你派两个身手利落,善于乔装的手下先去探探情况。”
“是。”陆迁点头,说道:“此处荒野,最近的城镇便是阳古镇,这些人恐怕就是从阳古镇出来的,即便他们不是阳古镇的人,这事儿也必定与阳古镇镇守脱不开干系,我们要不要直接……”陆迁看着李承欢,举掌成刀,朝颈项间一切,杀意凛然。
李承欢摇了摇头,“此事未必与镇守有关,况且就算与他有关,他一届小小阳古镇镇守,也必定不是幕后主使,我们若是直接将人杀了,岂不是打草惊蛇?”
陆迁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不禁问道:“那大人的意思是?”
“还是先派人去探探情况,若是当真是镇守所为,那我们便暗中拿下镇守,将计就计,将背后之人引出来。”李承欢低声在陆迁耳边说道,以防这车队中有敌方隐藏的奸细。
“大人英明。”陆迁拍了个马屁,就拎着那劫匪去角落里讯话了。
陆迁不像储禁,多得是旁门左道奇门遁甲的手段,他唯一的手段就是将人打痛,痛到对方深入骨髓,生不如死,简单暴力,却十分有效。
李承欢再次一一清点了物资与押送物资的随行官员与军卒,他不确定这一行人中有没有二心者,若是没有便罢了,若是有,少不得要将人揪出来,就地正法。
时间过得很快,天色已然渐暗。
陆迁带着一身血腥气走到李承欢跟前,身上的凶戾还没有完全退去,看着十分摄人。
李承欢看到这样的陆迁,便好似看到了那天的萧胤,果然是一同在西境沙场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人。
“如何?”李承欢问道。
陆迁用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血污,笑了一下,说道:“大人猜猜,是谁?”
李承欢拧眉,觉得陆迁刚刚那促狭的一笑,十分耐人寻味。
他想了想才道:“难道和太子有关?”
陆迁朝李承欢竖了个大拇指,赞叹道:“大人果然是七窍玲珑心,一猜便中。”
“你确定?”李承欢有些犹疑。
“不是太子本人,但是太子一系的人。准确的来说,应当是战厉南一系的人。”陆迁道,话语里带着玩味,“不过也只抠出来一点点东西,那小子只是个普通的小卒,知道的事情不多,只是透露了他曾是战厉南麾下的军卒,那些劫匪乃是战厉南曾经的部下。怪了,这战厉南死都死了,他的部下为何要来做这等事?”
陆迁不解,李承欢同样一头雾水,摸不清头绪。
两人只好守着车队,等待探子带消息回来。
直到深夜,才有两道黑影从树林间悄悄的隐入车队。
李承欢的临时帐篷里,正亮着一盏昏黄的油灯,陆迁就歪在一侧打着盹。
李承欢心中焦虑,只是坐在那里想事情,却毫无睡意。
就在那两道黑影靠近车队时,李承欢便有所察觉,他起身走到帐篷边上,轻轻拉开了一角,那两人便恭恭敬敬的单膝跪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李承欢边疆人引入帐篷内,此时,陆迁也警醒的睁开了眼睛。
“如何?”李承欢急声问道。
两个黑衣人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确实看到有劫匪装束的人从远处绕回了阳古镇,我们跟踪了其中一人,发现他进了一处宅院,我们扮做客商,打听了一下那院子的主人,是一位张姓的举人,我们又顺着这个张姓的举人打听到,他乃是阳古镇镇守夫人的弟弟。”
陆迁听着听着,眉头舒展开,转头看向李承欢,“大人,何时动手?”
李承欢沉吟片刻,冷声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就今晚动手,你们随我同去,莫要惊扰了车队里的其他人。”,说到此处,他看向陆迁,“看守粮草之事,你可安排好了?”
“已安排妥当,大人放心,都是卑下的亲信,绝不会有什么闪失。”陆迁笃定道。
“行,走吧。”李承欢也不多想,便轻手轻脚的与陆迁三人一同摸了出去,悄悄潜入夜色。
今夜的阳古镇与往常并无任何不同,只是阳古镇镇守孙大程始终辗转难眠,无法入睡,他早已得到李承欢一行人要在今日下午路径阳古镇的消息,可是却迟迟没有等来李承欢一行人。
他觉得大概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这么敏感的时候,恰好在他的辖地出了问题,这让他有些紧张不安起来。
阳古镇地处边陲之地,虽不在边线,却也不远了,若是长云关一破,接下来,敌军便能长驱直入,直指阳古镇,他忧心边线战事,不下于旁人。只是他也无从与旁人提起,只得一个人焦躁不安的在屋子里团团转。
也不知那位督军是个什么路数,过镇而不入,又是什么打算?
正当他在书房里来来回回走了十八遍的时候,突然屋中烛光一暗,他心下一惊,却还未来得及惊呼出声,就被人一把掩住了嘴。下一刻就被人狠狠的一把掼在地上,头撞在地面上的痛感,让他一时头晕目眩。
李承欢等人放到了院里的其他守卫后,这才潜进了书房。
“别将人弄晕了,还要问话的。”李承欢低声道。
陆迁这才稍稍松开了一些力道,将镇守提了起来。
镇守缓过劲儿来,一脸惊惧的看着眼前四个陌生人,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怎么会有人无声无息的潜入他的府邸?护院呢?
“你是阳古镇镇守孙大程?”陆迁的虎口死死掐着孙大程的后颈,仿佛他胆敢叫出声来,便要一把捏碎他的喉骨。
孙大程赶紧点头,却不敢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