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嘴张了半天，他才在心里意识到一件事情。
他根本不认识楚馨。
不了解她的特点，甚至连她以前读什么学校都没问过，不知道她的过去，不知道她对未来的规划，不知道她兴趣爱好……唯一知道的是，她得的什么病，知道她要治疗，只要想要把她送到国外去治疗。就像是一个工具人一样，知道了她的状况，但……这个人，在项泰眼里，在包括项泰身边的人眼里，包括知道这件事情的人眼里……
是没有灵魂的。
只是一个名字叫做楚馨，得了癌症的人。
“项泰哥。”见项泰沉默，这个答案其实就已经呼之欲出了，就如莉莉丝所猜测的那样，项泰对这位姐姐的关心和一切仅仅是因为“她有病”而已，而这估计还不是一种对弱势群体的同情和怜悯，因为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同情怜悯的这个范畴内。
“关心是没有错的，你和她相处的时候，只是把她当成了一个病人，这可能对她或者对你都不太好，毕竟她也不是谁的替代品……”
“够了！”
第553章 正面开团
知道的。
先不说最近不在魔都的李子卿，如果单论何姿和苏沁，是知道项泰的真实想法的。
她们都清楚，项泰对楚馨的那不叫做喜欢，也不叫做同情。而她们紧张这件事情，担心项泰会受到伤害的原因，也就是心里都清楚，项泰在把楚馨当成过去回忆中那个刘语茜的替代品。
刘语茜已经死了，但楚馨还活着。所以项泰才会跟发泄一样，把自己能想到最好的东西全部都给安排上去。让苏沁去安排出国治疗的事情，安排堪称“上流”的待遇，自己也每天都在陪着她聊天开解，出去玩每天发照片分享……
这像什么？
出轨了的丈夫对发妻的一种内疚式的补偿！或者是……
“假如我年少有为不自卑”
因为之前没有能力给刘语茜帮忙，所以现在遇到了楚馨这个情况，项泰有一种报复性、反弹性的对对方的好。
这很不合常理啊。其实身在帝都的苏沁早就知道这很不符合常理了，因为项泰从来不会主动开口让苏沁帮忙安排这安排那，两个人就算在一起了，就算给了项泰信用卡了，他也从来都没刷过。
项泰一直都在努力的淡化两个人伸出社会阶层不一样的因素，从来不会把苏沁当成一个富二代来看待。这也是为什么苏沁会喜欢项泰的原因之一，他从来不会因为她是个隐藏大佬而自卑或者过度尊敬，也不会因为自尊性而排斥苏沁主动的付出，他只是很普通的把苏沁当成房客、朋友、学姐、女朋友罢了。
这也是为什么，她津津乐道沉迷于讨价还价房租的缘故，因为很有意思，在项泰的眼里，自己没有“苏家的女儿”“有钱”这些标签。就是一个令他有那么点无奈的女孩子罢了。
但这一次呢？为了这个楚馨，项泰几乎是一件一件事情主动答应下来，主动给出了承诺，然后再求苏沁去帮忙处理。
苏沁当然不会拒绝，她觉得能给自己男朋友出力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甚至她会比项泰想的更多，考虑的更加的周到。但在这不拒绝的背后，是深深的担忧，明显察觉到项泰认识到楚馨后，就发生的改变。
当然她不会认为项泰变得世俗了，变得图自己的钱了，因为除了有关于楚馨的方面之外，项泰还是她认识的那个项泰，只是……她变得担忧了。
越发的担忧。
所以苏沁才会找别人商量，在1502就开始商量，最后甚至找莉莉丝商量，想办法找刘叔商量……她意识到了这种不对劲，项泰的不对劲，在项泰现在被莉莉丝引诱的意识到这件事情之前，就已经意识到了项泰是在把楚馨，当成刘语茜的替代品来看待。
刘语茜喜欢旅游，所以项泰也喜欢旅游，每次拍了风景照片都发仅那个账号可见的朋友圈内作为一种铭记。而去巴厘岛那次却没有，他把拍的照片发给了楚馨。
这是很煞笔的行为，你要在家里坐着，一个不那么熟悉的人忽然把自己旅游的风景照发过来，还每天发……客气点的人会说一句挺好看，风景不错。但不客气的人心里肯定会在想“你有毛病吧？发发朋友圈就算了，私发我干嘛啊？”
苏沁一直都意识到了项泰的这种违和感，但是……不管是她，还是何姿，其实都没有勇气在项泰面前提“刘语茜”三个字。
因为她们知道发生过什么。
哪怕只是听刘叔轻描淡写的，很简单的提过那么一句，但她们很清楚，这件事情对项泰整个人的影响有多大。
还会有影响吗？苏沁是清楚的，影响非常的大……因为在从刘叔那偷偷了解到的故事里，她看到的是一个悲剧结尾，没有任何的释怀，没有任何的笑容，只有无尽的懊悔和悲伤，最后，是一个突兀的转变。
多大？何姿清楚的，身为一名曾经的抑郁症患者，她花了半年的时间慢慢走出来，又花了半年的时间慢慢断了药，现在才正常了。偶尔有压力的时候和心理医生聊聊就好。但项泰呢？心理治疗，接受了几年……在创业前几乎每周一次，从来没停过。
“小姿，这事情算我求你了。”在何姿来之前，苏沁给何姿打了一个电话，很无力地说道：“我也不知道现在能帮项泰什么，但是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尤其是和刘叔聊过了之后，我才意识到，连刘叔都没释怀啊，这个年纪的人都无法释怀的事情，对当时还在抑郁中的项泰到底会有多大的冲击。我希望我的预感是错的，但万一有什么事情，我不希望项泰的身边没有一个能说话的人，所以……你能提前先回去吗？”
“我知道了。不管他是谁的男朋友，就像当时我也并不是谁的女朋友一样，有些事情我该清楚怎么做。知道该做。”
“他太不诚实了，太会隐藏了，如果你发现什么异样，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我就是自己开车都开回魔都去。如果……总之……我不想看到他难过，哪怕不是我的男朋友项泰，我也不想看到他难过。”
这话何姿就很清楚了，苏沁的意思是，哪怕自己绿了她，只要项泰没什么意外，她都能接受。但苏沁都已经这么说了，何姿自然不会选择做那种事情的了。
这也是为什么，何姿回来之后脑海里会甚至出现“小三”“两女一夫”之类的念头。
这两个女孩子是知道的，但没有勇气进行正面谈这个话题，避之如讳。而相反，莉莉丝对现在的项泰很了解，能够揣测他的心思，但她也犯了一个错误。
对于过去的事情，她只知道苏沁和自己说过“项泰以前认识过一个得了癌症的女孩，走了”，她联想到了项泰身上那种舍不得别人离开的感觉，却没有办法再去脑补，这件事情到底会项泰的影响，有多大。
“够了！”
项泰忽然的变脸把莉莉丝给吓到了，他用力的拍了下石桌，打断了莉莉丝的话，摇着头说道：“没有，绝对没有这回事情，楚馨姐是楚馨姐，茜姐是茜姐！她们两个人是完全不一样的！不是什么替代品。”
茜姐？
这是莉莉丝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她深呼吸了一口，消化了这种一惊一乍带来的负面情绪后，接着这个话题说道：“其实……”
“茜姐是任何人都没有办法代替的！”项泰几乎是咬着这个牙齿说出了这句话，而这句话却比刚才的话更让莉莉丝吃惊……
正常人，不应该提那位楚馨姐吗？这个活着的人才是独一无二的？
她第一次感觉到了慌乱，第一次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了。项泰现在的表情和语气完全超出了莉莉丝的想像，他生气的点居然不是因为“人的替代性”“侮辱了楚馨”，相反，而是觉得自己的话侮辱了那位茜姐？
莉莉丝的瞳孔中残留着诧异。
她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聪明的能从一句重复的“再见”察觉出项泰心中或许有一颗炸弹出来，聪明的能通过言语和表情的观察，来猜测出这个炸弹的颜色来。但就当她准备把拿出剪刀，指出项泰的问题所在，然后想一鼓作气，让项泰渐渐脱离那位楚馨的影响。
她不会傻呵呵的让项泰忘掉过去，她只是想构造一点美好的未来，让项泰在回头看心中藏着的那个人后，还能继续往前走，绕开这位影响了项泰的楚馨。
但她最终还是失败了。
楚馨，没有影响项泰一点半点。在心里的位置给那位茜姐提鞋都不配。
这颗炸弹根本不是楚馨！楚馨这压根就是一个工具人！
困扰项泰的根本不是楚馨现在的状况，而是他脑海里关于那个茜姐的回忆。
“对不起啊，项泰哥，是我说错话了。”
她苦涩的笑了一下，心想明明自己当初苏沁说的时候，不准备插手这件事情了，想把这颗炸弹留给她们解决，然后自己和莫妮卡过两年来接盘就是了。却没有想到，自己在这个春节之中，对项泰从喜欢上升到了一点点依赖，这种细微的变化，让她急切了，忍不了两三年，所以才会想用这种有风险的手法，一举成为最了解他的人，一举获得灵魂伴侣的地位。
算了，这个话题太危险了，后撤一步吧。
听到莉莉丝的道歉后，项泰才慢慢从这种毛躁的状态恢复了过来，他感觉到自己手上传来的疼痛感觉，捏了下放在边上的酒瓶子……
“对不起啊。”项泰深呼吸了一下，对着莉莉丝道歉道：“我刚才好像，有些反应太大了，真的对不起。”
他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其实莉莉丝说的对，或许楚馨最近对自己冷淡，或许她感觉到的压力，其实也是因为自己没把她当成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仅仅是一个病人而已。他意识到了这一点，并决定从今天起暂时先别打扰对方。
或许这样确实比较好。
最近情绪化有些严重，甚至看到她消极的样子，我都想上去骂一顿了……还是先别打扰的比较好。
他喝了一口酒， 摇晃了一下空瓶子，忽然没了继续谈话的念头，而是说道：“时间也不早了，我给你叫个车子吧，早点回家早点休息比较好。”
“没事的，能理解，毕竟，如果我重视的人离开了，也肯定会一直记在心里的。”莉莉丝收敛起了羽毛，想一个中庸的女孩子一样，说着不痛不痒安慰的话。
项泰笑了下，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不等莉莉丝回答是否要走，就拿着塑料袋把今天产生的垃圾都收拾了起来，然后给她叫了车。
莉莉丝见到他默不作声的行动后，心里却在想：
不能就这么散场！
别管刚才是什么样子的情况，别管那个炸弹炸得两个人怎么样了，但不论如何，绝对不能就这么散场。如果就这么散场了的话，莉莉丝之前所努力的东西都会付之一炬。
她清楚这一点，一旦今晚定格在这里，那自己就会倒退到，倒退到苏沁和何姿的后面。
“茜姐，吗？”她站起身，站在了项泰的边上，对着他问道：“那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很想见识一下，她一定对你很好，很好很好吧。”
她干脆想让项泰把过去的事情全部都说出来。
这是策略了，其他人在逃避项泰的过去，那她莉莉丝就可以去认可这段过去。活人是赢不了死人的，但同样死人是没办法干涉活人未来的生活的。
她当初决定出手，仅仅是因为项泰会因为楚馨而忽略了莫妮卡和她，让她感到不满了。既然楚馨只是一个工具人，并不会太难解决的话，那项泰心中有个叫做茜姐的人问题也不大——之前一直也有，他不是照样对莫妮卡挺好的吗？
项泰转头看了下莉莉丝，点了点头承认了。
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拿出了手机，点开了滴滴，准备送莉莉丝回去。
莉莉丝站在原地，看着项泰的沉默不语，胸口几次起伏，忽然开口问道：“……你就这么忘不了她吗？”
这句话，没有任何算计，没有任何的考量，没有任何的套路。
这只是一个喜欢眼前的人的女孩子，最下意识，最真实的反应。
第554章 还想她吗？
刘语茜存在过这件事情，和项泰到底发生过，很多人都清楚。
但没有人敢正面朝她开团，不管是何姿还是苏沁，甚至是一直关注着项泰的李子卿，哪怕是知道一些事情的小姨妈，都没有人敢正面挑战她的地位。大家都希望项泰能够从她的影响中走出来，所以都不会轻而易举的提及这个名字。
这个人对项泰有多重要？
这个问题项泰也无法用语言来描述，这不是喜不喜欢，爱的多深的事情，很多人说初恋是无法忘记的，但无法忘记的原因，只是没遇到过更好的而已，一旦遇到了一个更好的人，初恋很快就抛开在了脑后。但对于项泰而言，刘语茜并不是初恋那么简单的事情。
当人生最大的困难，父母双亡降临到他的身上后，是刘语茜把他从那个深渊中拉了出来——这个深渊比任何人所想象的都要可怕，对于一个未成年人来说，当父母离开后，面对的反而是工厂留下来的烂摊子，他不仅一次想过自己也离开这个世界，不仅想过，也尝试过自杀。是刘语茜把他从这个无比深沉的的深渊中拯救了出来。
如果仅仅是这样，印象可能也不会那么深刻。
在把项泰从深渊中拉起，却自己失足掉入了深渊，这才是最深刻的原因。
如果1502的姑娘们在现场，肯定是会捂住莉莉丝的嘴巴，不让她说出来这种话，但莉莉丝在不清楚过去那些事情的情况下，又因为压抑不住自己的小性子才问出口的话，直接把这个事情给戳破了。
“就这么忘不了她吗？”
听到莉莉丝的问话后，项泰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说道：“我不会忘，也不能忘。”
说完了以后，他晃了晃脑袋，转过身子对着莉莉丝说道：“别提这些事情了，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
莉莉丝很显然的感觉到项泰现在对自己产生的那种疏远感，一方面是自己的追问遭遇到了对方的敌意，另一方面，项泰就好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样……只是一个生活在过去的提线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