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慎重道:“当真!”
淳于沉笑得越发得意:“你可要说话算话。”
宁味点头。
见她动作,淳于沉原地轻快走了两步,拱手声调扬起来些:“那我先回去读书了,师傅交代的功课我还没复习好。”
宁味还没反应,就看到大步流星远去的人影。
心中五味杂陈,这情爱当真是世间良药。
43、溯园
罗衫见宁味是一人回来的,怕出了什么事,赶忙小步迎过去。还没说话,被她抢了先,宁味一张小脸神情凝重,极为认真地问道:“渝京有没有宽敞屋舍低调雅致有活水有竹子的宅子?”
她一串要求流畅地说下来,罗衫愣在原处好半天才艰难地眨了眨眼,觉得她家太后有点难为人。
宽敞屋舍低调雅致有活水有竹子的宅子,就算有那也是众人趋之若鹜的,怕一早就别人收入囊中了,怎会还空着。
想到此处,罗衫苦着脸小心提醒道:“太后……这样的宅子即便有,在渝京那也是凤毛麟角。”
云裳双手捧着洗好的葡萄脚步轻快地走过来,见两人在宫门口说话高兴凑近眨眨眼笑道:“太后和罗衫姐姐站这儿干嘛呢?说话怎么也不进屋子。”
宁味没吭声,罗衫脸色不好看,隐晦提及道:“太后问及府宅之事。”
“宅子啊”云裳笑起来眉眼弯弯,梨涡荡漾:“太后喜欢什么样的让人造一个不就好了?”
造一个?
宁味猛然顿悟,这个提议当真不错。
她扭头赞许地看了一眼云裳,伸手从一串紫玉水晶葡萄上掰了一个下来塞进嘴里道:“剩下的都赏你了。”
言罢脚步转身轻快地往宫中走去。
罗衫看她那神情有什么不明白的,云裳这话她家太后显然就是听进去了,随即重重叹了口气。
云裳得了赏喜上眉梢,举着琉璃盘子目光灼灼邀罗衫:“走,姐姐和我一起去我屋里,咱们一起吃。”
罗衫见她喜乐样,一口气差点没抽上来,忍不住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恨铁不成钢道:“你怎么就知道吃?”
云裳被训得莫名其妙,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问道:“太后赏的,不能吃吗?”
“能吃能吃”罗衫见她一脸茫然,觉得自己也算错怪,摆手道:“去吧,你回屋吃吧,我先替你先守着。”
得了罗衫的话,云裳也不多想,欢天喜地地端着盘子往自己屋子里走。
夜里宁味不用膳了,自己缩在书房中一通写写画画,罗衫进来好几次添茶,瞥了画案上全是府宅图。
红烛明亮,宁味兴致勃勃的样子倒是让她不好说什么。
不过是为自己养子圈块地建个宅子,也算不得什么大事,罗衫这么自我安慰着由她去了。
连着画了三四日宅子图,连小殿下都有所耳闻了,下了学特地巴巴过来请安,刚进书房还没说什么,宁味瞅见他倒是先乐了招手:“你来得正好,你看看这个府宅怎么样?等你成亲的时候,就赐给你做王府。”
她这话一说,本存了几分劝诫意思的淳于沉一下子眉开眼笑说了几句甚好就继续回学府念书了。
宁味看他举止莫名觉得很欣慰,果然这孩子还是要奖赏。
来来去去废了好些,终于把宅子图给敲定下来了。
次日一早起来,宁味心情格外好准备吩咐罗衫把图纸送出宫去,想找人帮忙招呼起来。
结果外头云裳打了珠帘进来回话说,皇上一会子过来请安。
宁味心里纳闷,这不是年不是节的,皇上怎么来了?
仔细想想,也是无非不过无事不登三宝殿,来便来吧。
梳洗打扮一翻出来,时候已经不早,倒是让皇上等了一会。
她扶着罗衫的手缓缓踏步进了大殿,皇上正在上位坐着吃茶,听见动静,瞥见她,嘴角挂了点笑,拱手一规一矩的请安:“儿臣恭请太后圣安。”
真像那么几分样子。
宁味摆手免礼赐座,淡淡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径直坐到了自己位置上。
皇上不见怪,笑意盈盈地也跟着掀开衣摆坐下,你来我往客套几句后终于进去了正题:“齐王一生保家卫国,皇侄淳于沉年纪也不小了,儿臣想也是时候让他出宫辟府了。”
宁味食指压着茶盖边食指翘起来,推开茶盖,垂眼敛睫,杯中热气扑面,她顿了顿凝声道:“好事”。
见她终于来了兴致答话,皇上笑意渐浓继续道:“事自然是好事,只不过这渝京人数众多,宅院自然也不宽整。要是给他随意赐了座宅子,那朕实在是于心不忍,只觉得愧对齐王叔。”
“所以今日,儿臣特地前来与太后商议,以求有个万全之策。”
宁味伸臂懒懒搁了茶碗,回过神来,皇上今日来是来探她的口风的。
本来府宅之事,皇上即便赐了淳于沉一座差点的宅子,说起来他也大可以推到内务府办事不力上。今日这么过来探口风,看来是自己之前对淳于沉的庇护,让他心生了忌惮才会如此。
只可惜,她都打算给他建一座新宅子了,皇上赐个什么样的,她都不甚在意。
宁味随即转眸抿唇公事公办道:“朝廷之事,皇上自己决断便好,哀家不便过问。”
听她不咸不淡的语气,皇上心里也拿不准,不免得又多问了一句:“那……太后以为溯园如何?”
溯园?
宁味身子一顿,挑眉睨他,心中讽笑,他倒还真是舍得。
溯园是前朝最得宠的长公主求圣旨亲自给自己建造的公主府,在渝京不远处,修得倚山傍水。当时建的时候请了无数能工巧匠,花了巨大心血建了近十年才成。
只可还没等到那公主住进去前朝便被大周灭了,这园子也就空下来。
往日那些王公贵臣也不是没人打这园子的主意,都被先帝一口驳了回去,又命内务府的人好生修缮,拨了宫人去照顾,每年总要得几日空闲去其中休息休息。
其实那园子本修得不大,做个府邸正好。
不过,皇上主动提出要将溯园赐给淳于沉,也是给了十成的诚意了。
宁味扭头,雀睫忽闪低声道:“溯园倒是个好地方。”
皇上陪着笑,信知她这话,便是对溯园满意了。
“皇上今日得空过来,也不知前朝后宫一切可还安好?”
宁味红唇张合,又多说了一句。
这太后果然是个聪明人,皇上心中赞叹,知他主动把溯园拨给淳于沉那定是别又所求了。
见她来去直接,皇上也不想遮遮掩掩,起身弯腰拱手道:“儿臣确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
“儿臣听闻太师教人有方,皇侄在其手上学识大有长进,心中着实为齐王叔欢喜。儿臣想若是能让二子和四子也跟着太师念书,那岂不是兄弟之前也有个照应?”
宁味哼笑声,他竟然还惦念此事,还真是个慈父心肠。
她起身慢慢吞吞地整理了袖子上的褶皱,久久未答话,踩着绣鞋一步一步走向大殿朱门,皇上那翻话也不知道听进了几句。
慈宁宫外头人不多,她隐约听见淳于沉进门和云裳说话的声音,心头一暖,转了眉眼,轻声道:“兄弟之间有个照应也是好的。”
背后皇上松了一口气,这是应下了。
几日后,淳于沉一早火急火燎地往这慈宁宫里赶,一路撞端翻了着糕点的云裳,二人一愣,倒是淳于沉笑出来。
云裳见他笑,心中莫名,柳眉吊起:“小殿下这么痴痴傻傻的,笑什么呢?仔细吓着了太后。”
淳于沉拍拍衣摆起来,也不恼她只一脸神秘兮兮:“有好事本王自然要笑。”
“好事?”云裳来了兴趣:“什么好事?小殿下先说与我听听?”
淳于沉硬生生卖了个关子,错过她身子大步往里走:“你一会不就知道了?”
“本王要先告诉太后。”
云裳来了气,一跺脚不管地上的托盘糕点,提着裙子就跟了上去嘴里不依不饶:“奴婢倒是要看看是什么好事 ?”
日头刚起,光还不盛。
窗户上刚糊的月光纱将日光渡了层温柔之色,天气热宁味醒得早,这会倚在案上,有一拨没一拨地玩麒麟八角攒金丝香炉里的烟灰。
外头,云裳和淳于沉的对话,她早就听得清清楚楚。
心里一早盘算怕是皇上那边溯园封赏下来了,内务府的人这回动作倒是快。
果不其然,淳于沉还没进屋子就嚷嚷出声:“太后,太后,皇上将溯园赏给我做府邸了。”
宁味抬眼瞧他面上喜形于色,声音高亢看来是真欢喜了。
到底是个孩子,才受了点赏就这么耐不住性子。
宁味有意磨练他心性,故意冷脸低头继续拨弄香灰没出声,淳于沉脚下步子一顿,笑容僵在脸上,站在原处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里头罗衫整理好了床铺出来,瞧见淳于沉也高兴,顺口问了句:“小殿下这么早来给太后请安啊,可用了早膳?”
淳于沉眉头一拱,苦兮兮一张小脸蛋求救似地望着罗衫。
罗衫顺着往宁味那边瞧了瞧,又望了望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的淳于沉,心中哪还有什么不明白。
随手把帕子挂在梳洗架子上道:“最近天气热,太后夜里又睡不好了。”
这话刚落,宁味眉毛一挑不明所以,淳于沉急了连着问了几句:“怎么又睡不好了?”
“可有请太医瞧瞧?”
“若是热,把我份额里的冰拨过来好了。”
拨灰的手一颤,洒了些出来。
宁味的手腕僵在那,偏头望着一脸关切的淳于沉,刚刚故作的那点冷淡全然化成了愧疚。
44、樱花
淳于沉见她神色,心中得意,得亏他一早打得一手好算盘。
凭白得了那么好的府宅其中是谁缘故他用脚都想得到,不过该做的姿派还是要做出来。
今日过来请安就是这么个道理。
两人心中各有所思,默了会,淳于沉想起来溯园里有一处奇景,倚着后山种满从东洋渡过来的花树,名叫枝垂樱,这会儿正是时候。
听见过的人说枝垂樱开时极盛,漫天粉色雪霞,花都是边开边落的。
宁味一向见着花就走不动道,园中有奇花开得正好,他盘算可以把人请出去好好看看花。顺便要她看看宅子布置,来日方长,一但修整起来总还是要和她心意才好。
淳于沉起身手一拱道:“皇城内院屋舍绵延自然是热些,皇上刚赐给我的那处宅子位置却好,正在山下避阴处,近几日阳光盛,那溯园的樱花开了满园,太后不如出去瞧瞧?”
“一来算散心,二来也算是认认门了。”
宁味一听,心下那些小心思也烟消云散,来了兴趣双手交叠:“溯园的满园樱花?”
“可是枝垂樱?”
她竟知道,淳于沉点头,靠近了几步不留痕迹冲罗衫摆摆手。
罗衫悄摸上前把案几上的香炉给收了下去,他径直坐在宁味对面,四目相对诱惑她:“是,说下人开得如云如雪,好看得紧,树下还有活水,这会鱼肥正好可以抓几条上来解解嘴馋。”
他说得像模像样,宁味越发心动,她也确实在这皇宫里闷得太久了点。
“再者溯园赐给我了,我总得带太后去认认门,我年纪轻见识浅,其中布置规整也想要太后帮着提点提点。”
瞧瞧,说得无一处不妥帖,宁味这下连推脱也脱不了。
正巧罗衫从外面端了茶水进来,宁味兴冲冲直了身子问道:“我可以出宫吗?”
罗衫搁茶盏的手一顿笑道:“太后自然是可以出宫的,从前做宫妃规矩紧些,眼下要是随小殿下出去看宅子,也是说得过去的。”
她顺手把一碟子牛乳红豆酥递到淳于沉面前,收了托盘扣在手中:“只不过得提前和内务府说一声,安排下来。”
“这样麻烦啊”宁味声音拖沓了几分,眼波流转正好对上淳于沉那双圆眼睛,二人交换了个眼神,随即不露声色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