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钱包。”
“我的钱包?”唐雨杺低头看他手里的红色阿狸头小钱包,满是疑惑地接了过来。
拉开钱包拉链,里面放着一个曹向梅从庙里给她求来的平安符,是她的钱包没错。不过她的钱包昨晚明明已经弄丢了,她找了很多地方都没能找到。
“奇怪。”唐雨杺仰起头问周鹤,“你在哪儿找到我钱包的?”
“停车棚附近。”周鹤说。
唐雨杺恍然大悟般“啊”了一声,她昨晚好像确实是漏了停车棚那里没检查。把失而复得的钱包攥在手里,心情不错地夸他:“阿鹤,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教室里出来两个女生,一左一右靠站在近处的阳台边热火朝天地嚼舌根。
“那个苏荷不会又没钱交班费吧?”
“看那表情就知道了,一准又是没钱。”
“一天到晚丧个脸给谁看?除了装可怜还会什么?”
“刚刚还撞到我了,真晦气。”
“那你可得好好洗干净衣服,也不知道那位身上是不是有跳蚤。穷成那样,估计家里连瓶浴液都没有吧。”
“哈哈哈,你这嘴也太毒了。”
……
唐雨杺一句不落地全听了进去,都快被气饱了。咽下了嘴里的糖,直起身想过去跟她们理论。
周鹤顺着她的视线往那处看了一眼,背过身退行了两步,靠在阳台边安静看着她。
他们自小就有着这样的默契,唐雨杺替人出头的时候,周鹤从不会多加干涉,一直都是安安静静守在一边。
方超拿着班费登记表从教室出来,伸手拦住了的唐雨杺。
几乎是同时,一直安静待在一边的周鹤猛地手一扬,动作利落地把方超即将触碰到唐雨杺校服的那只手挑开了。
周鹤对方超的敌意,从刚升入高一时就已经很明显了。在唐雨杺的印象里,周鹤对人竖起倒刺的现象极少,认识至今掰着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唐雨杺私底下问过周鹤,问他为什么会那么讨厌方超。不过周鹤直接回避了这个问题,直到现在她都没能搞明白周鹤到底是什么时候和方超结下的梁子。
方超被阻拦,挺防备地看了周鹤一眼,下意识往边上退开了些。
拉开距离后才对唐雨杺说:“唐雨杺,麻烦交一下班费。”
唐雨杺“嗯”了一声,看向周鹤的视线收了回来。
从钱包里拿钱,点出一部分,动作稍停顿,又取出一份。把两份班费一起递向方超,说:“苏荷的班费放在我这了,这是我和她一起的班费。”
原本还在近处说着苏荷多穷酸的两位一下没了声,都看着这一处。
方超伸手要拿,周鹤快他一步抽走了唐雨杺手里的钱,把钱放在了方超手里的登记表上。而后从口袋里掏出湿纸巾,撕了包装,低着头细细擦手。
“……”唐雨杺呆滞看着他,伸出的手一时忘了要收回去。
朱芸同样很惊讶:“阿鹤这是怎么了?鬼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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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课铃响了,过道里的学生陆陆续续往各自的教室里回。
唐雨杺往刚刚嚼舌根那两位站着的地方扫了一眼,快行了几步越过她们。忽地停下,斜伸出一条腿。
近身处那位显然没意识到自己怎么招到了她,更没料到她会突然绊自己。冷不丁中招,噗通一声摔到了地上。
搓揉着摔疼的膝盖抬起头,气急败坏地吼道:“唐雨杺!你干什么?”
“我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找茬。”唐雨杺回得坦荡,“要再敢说我同桌的坏话,这茬我还得找!”
任课老师走到了教室门口,用力拍了拍门板,厉声道:“都吵什么呢?上课铃都响多久了?还不快回座!”
摔地上那位拍拍屁股自己站了起来,灰溜溜回座。
唐雨杺出了口恶气,顿觉通体舒畅,步子轻快的也跟着回了座。
苏荷转过头,小声叫她,问:“我听班长说,班费你已经替我交了?”
唐雨杺点了点头,凑过去小声回应:“算是借你的,不用急着还。”
“谢谢你。”苏荷很感激地说,“刚刚的事也都是因为我,总是麻烦你,我真的很过意不去。”
“你跟我客气什么?我这人就是护短,见不得自己的朋友受委屈,你不用觉得有负担。”唐雨杺说。
“朋……友?”苏荷小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对她而言挺陌生的词。
“是啊,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唐雨杺笑嘻嘻地问她。
“当然!”苏荷用力点了点头,很害羞地给她回了个笑:“我们当然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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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向梅包了虾仁馅的馄饨,临唐雨杺放学前给她发了短息,让她带周鹤上家里一起尝尝鲜。
唐辉出差了,身边带着的女人又换了张新面孔。唐雨杺知道这事,无意中撞见的。
不过这事她没在曹向梅面前提过,家里的氛围因唐辉的短暂缺席温馨了不少。
她看着自己好像什么都明白、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妈妈,偶尔也会想,是不是做一个捂住眼睛的瞎子会更幸福?
唐雨杺带着周鹤到家后,曹向梅把早就备好的虾仁馄饨下了锅,催着孩子们赶紧洗洗手准备吃饭。
出锅前曹向梅往馄饨里淋了点香油,顿时满屋飘香。
第一碗馄饨曹向梅端给了周鹤,周鹤道了谢,转手就把馄饨放到了眼巴巴往他碗里望的唐雨杺面前,起身去厨房帮忙端剩下的馄饨。
唐雨杺开开心心地扒着碗边嗅了嗅,欢快道:“这也太香了吧!”
“小馋猫,又抢阿鹤的。”曹向梅回到餐桌边,反手轻轻打了一下她的背。
唐雨杺捋了捋散下的发,挺不服气地说:“我什么时候抢了?明明是阿鹤自己给我的。”
刚拨到耳后的长发在她低头的瞬间又掉了下来,她有点来气,抱怨道:“这头发真碍事,影响我吃饭。”
“那你改天剃光头。”曹向梅给她出主意。
“亲妈。”唐雨杺噗呲呲笑了起来,转头对拿了调味碟过来的周鹤说:“阿鹤,帮我去浴室拿一下发带,我要把头发绑一下。”
“怎么老使唤阿鹤?你自己没长脚啊?”曹向梅训她,起身问:“你发带搁哪儿了?我去给你拿。”
“梅姨你先坐着吃,我知道发带在哪,我去拿。”周鹤熟门熟路地往浴室方向走。
曹向梅拍了一下唐雨杺的脑门,说:“你可真是要被阿鹤惯坏了。”
唐雨杺美滋滋咬了口馄饨,嬉皮笑脸地贫嘴:“明明是妈妈把我惯坏的。”
曹向梅笑叹了口气,完全拿她没办法。
周鹤拿了唐雨杺放在置物架上的发带刚要往外走,揣兜里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把浴室门虚掩上,接起电话。
是蔡绍杰打来的,说是跟那个和他互不对盘的沈鳖孙已经约好了。按他们的规矩,一场拳赛解决之前的所有纷争,时间定在晚十点。
周鹤应了声“知道了”,这事就算定了下来。
从浴室出来,他拿着发带径直朝餐桌边走。
唐雨杺听到脚步声回过头看他,撒娇般对他软软一笑:“我腾不出手,要不阿鹤你帮我扎头发吧?”
曹向梅忍不了了,拿筷子敲了一下她的头:“你这丫头,还真会得寸进尺!”
“没事的梅姨,就是顺手的事。”周鹤很好脾气地说。
“你看看你,阿鹤这么乖的一个孩子,都被你欺负成什么样了?”曹向梅继续训闺女。
“怎么就欺负他了?我小时候的麻花辫不都是阿鹤给我绑的吗?他的手比我灵巧多了。”唐雨杺有理有据地顶嘴。
周鹤弯下腰,微凉的十指穿过她柔软的发丝。理顺,虚握住。动作温柔的松松绑上发带,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唐雨杺抬手摸了摸发间栖着的蝴蝶结,歪过脸嘴甜道:“谢谢!”
周鹤低眸浅笑,拉开椅子在餐桌边入座。
唐雨杺夹起自己碗里的一颗馄饨,放嘴边吹了吹,把馄饨慢慢递送到他嘴边。
周鹤看着送到他嘴边的馄饨微微一愣,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不过在曹向梅面前他还不至于这么随意,并没有配合她的胡闹。
“啊——张嘴。”唐雨杺一本正经道,“是绑发带的谢礼!”
“这倒霉孩子!花样怎么就那么多?”曹向梅又用筷子敲了她一下。
唐雨杺拿筷的手一抖,谢礼掉进了周鹤的碗里。
两人同步低头看落到碗中的谢礼,慢半拍抬起头看对方,相视一笑。
餐桌上嬉嬉笑笑一团和气,说话间周鹤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稍偏了一下头,视线低了下去。垂手拿出口袋里的手机,在桌子底下划开屏幕。
地址有变更,蔡绍杰把最终定下的赛场位置发了过来。
一眼扫过,周鹤记下了那个地址。
点下删除键,手机揣回兜里,不动声色地舀起一颗馄饨继续慢慢吃着。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落雪尘埃”小可爱的20瓶营养液,抱起来啵叽一大口!(づ ̄3 ̄)づ
第十八章
黑市拳赛是真正的“无限制格斗”,其存在本身就是游离于正统格斗道德以外的比赛形式。
不少顶级富豪热衷于此类暴力血腥的赌局,金钱催生的产业链,这也是地下黑拳市场能存活至今的原因。
这类赛程是违法操作,本就是刀尖舔血的买卖,因此只对内公开。拳赛场所不固定,一般设于人流密集便于掩护的红灯区。时间不固定,上下打通了关系才能开设。
蔡绍杰手上握着的人脉资源是从他之前跟的老大手里顺过来的,在执行力方面在东街一直是佼佼者。
能这么快敲定赛事时间和场地,在周鹤的预料期内。
他在自己计划范围内的事一向很有把握,也有足够的信心能平衡好心理和生活的需求,绝不会轻易露出破绽。
起码在踏入这个场子前,他是这么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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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席光线渐黯,一束强光打了下来,照向中心的拳击台。
拳击台西南侧和东北侧的中立角位置,呈对角线方向站了两个人。
西南侧的中立角为红色,投注方即红方。台上灯光起,周围的视线全都集中在了那一侧,短暂噤了声。
视线包围圈里的男人安静倚靠在围绳内侧,正一圈一圈缠手绷带,面上戴着的狼牙面罩是Destroyer的特殊标志。
宽肩窄腰,臂膀肌肉线条紧实流畅,腹部肌肉更是堪称一绝,完美的八块腹肌。腹部和背部均有旧伤落下的疤痕,是另类的“功勋章”,每一道疤都曾让台下众人为之尖叫疯狂。
久违了的Destroyer!
台下一时狂欢呐喊声四起,吹哨、拍桌,呼声最响亮的就是“D神”。
裁判和举牌女郎挑开围绳跳上台,一声哨响后比赛正式开始。
第一回 合过招,周鹤多是防守,极少主动进攻。许久没上台了,跟他以往玩命的打法大相径庭,在找出对方的攻击弱点前表现出了少有的耐心。
对方块头很大,每招都是占着体型优势贴身肉搏,没什么技巧含量。臂力不错,可膝撞瞬间能清晰判断出腿部力量明显薄弱。
会耍些小手段,在手绷带里藏了切口锋利的钢板。赛前没被检举,应该是花了笔钱买通了裁判。
不是什么有意思的对手,第二回 合周鹤决定速战速决。上场三分钟,周鹤反守为攻,一个出人意料的扫踢让对方的跟腱重创。
在对方倒地前一瞬,他迅速原地起跳,一记强劲的高扫踢击中对方头部。
一脸血的大块头轰隆一声倒了下去,横卧在地上扑腾了几下,没能起来。
相较从前,周鹤克制很多。没打算下死手,确认对方闭气昏迷后就停止了动作。
在裁判的倒数声里,场下一片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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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台有周鹤的专属休息室,门外有专人看守,从场上退下后蔡绍杰会带医护人员处理他身上的伤口。
这种拳赛要全身而退很难,身上难免会落下伤。
在周鹤侧身扫踢时,因距离局限性,被大块头手绷带里的钢板划切开了腹部。伤口出血程度很吓人,不过好在没伤到要害。
伤口消毒缝合后,蔡绍杰又亲自引着那群人出去了。
周鹤起身拿衣服,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摘下面具。套上衣服时动作牵引拉扯到伤口,不由倒抽了口气。
集中注意力于一件事的时候精神紧绷,没察觉出疼。这会儿静下心,身体的疼痛才越发敏感起来。
他低下视线看腹部伤口缝合处,放轻了手上的动作,慢慢拽下衣摆。
手伸进衣兜拿口罩,稍抬了一下眼,动作一顿,视线定格在了门边的人影处。
“苏荷?”
无意闯进这间房的苏荷紧张极了,视线频繁往他手边放着的面具处飘,下意识往后退。
“抱、抱歉,打……打扰了。”
周鹤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随手放在吧台上的狼牙面具,记起一件事。他在上场前,分明看到蔡绍杰身后有一颗蘑菇头在一探一探地往他那侧瞄。
当时没在意,现在回忆起来,确实眼熟。
他的视线落回了苏荷身上,跨步走了过去。动作极快地推合上苏荷正要打开的门,低头问她:“都看见了?”
苏荷对上他像是要吃人的可怕视线,完全不敢看他。躲闪着微微点了点头,又急忙摇了摇头。
周鹤猛地抬手,虎口卡紧了她的脖子。
“我问你,是不是都看见了?”
苏荷被掐疼了,边咳边挣扎,窒息间涨红了脸。
近距离看着这张脸,周鹤的脑海里忽地浮起唐雨杺一双含笑的眼。
她那时分明说过,她喜欢这只蘑菇。是她喜欢的……
周鹤手掌间的力道不自觉松了些。
“守门的那两个混蛋死哪儿去了?就他妈这么给我做事的?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把人给我找回来!”门外的蔡绍杰在训斥手下。
苏荷听到了蔡绍杰的声音,挣扎得更厉害了。
近处的门被叩了两下,蔡绍杰在门外问:“鹤哥,搞定了没?”
周鹤被门外的动静影响,注意力转了过去,有一瞬的分神。
苏荷摆脱不掉,情急时往他脸上狠狠挠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