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任意在心底道，是因为你总是开嘲讽，不赶你走人设就崩了。
眼前的恶魔靠得越来越近，任意不得不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却被埃尔维斯一把抓住手腕。
他的动作轻柔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让任意挣脱不开。
任意眯着眼睛看他，咒语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别这样。”埃尔维斯笑了笑，“如果我要伤害你的话，你可什么都做不了。”
任意的脸色更不好看了，就算她再怎么样努力，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和恶魔领主相抗衡。
更别说跟一个在位很久、几乎一手促成深渊和地面战争的恶魔领主。
她偏过头，尽量不和埃尔维斯对视：“别对我用魅惑术。”
又被识破了。埃尔维斯无奈收敛起笑容，他刚刚从魅魔那里学了点东西，然后所有的手段放在任意身上都没有用。
“这可不是魅惑术。”他道，声音意外地温柔，“据说这是魅魔讨好情人的手段，不过看来只能魅魔来用。”
任意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刚刚的语气……
埃尔维斯很快就隐去了那一抹温柔，若无其事地道：“我们来说说正事吧。你打算怎么处理深渊通道？”
他善于利用人类的情感达成目的，可不希望自己的情感被别人利用。
埃尔维斯侧头望着巴亚上空扭曲的空间，破碎的空间旁萦绕着雾气，偶尔有生着双翼的恶魔从中掠出。
任意也在看着那里，不论是什么时候，这种空间被入侵的扭曲感，都让她感觉到恐怖和压抑。
蕴藏在其中的魔法原理和精巧的构造又让她觉得叹为观止。
“这里太远了。”埃尔维斯没有错过任意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他伸出手，“我带你去巴亚看看怎么样？很快的，不会让你被发现的。”
任意的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渴望，如果能近距离观察通道，她就能把修的手稿融会贯通。
埃尔维斯轻笑了一声，他握着任意的手腕，直接把她扯到了怀里。
任意感觉到些微的眩晕感，周围的景色瞬间破碎重组，从荒芜的小镇边缘变成了更加荒凉的城市。
她站定了身形，冷静地环视了一圈四周。头顶上天空漆黑与殷红混杂，地上铺满了碎石，四周的建筑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远处传来并不属于人类的叫声，听起来尖锐刺耳。
这里是恶魔入侵地面的节点，巴亚。
在距离任意几步远的地方，就是占据了整个巴亚城中心的通道，在弥漫着暗色物质的洞口中还不断有低阶恶魔从中涌出。
任意往前走了一步，浅绿色的眼眸中倒映着扭曲的空间，她失声道：“这里……”
埃尔维斯站在她身后，借着位阶的威压警告了一下周围蠢蠢欲动的恶魔，然后才道：“很宏大吧？把两个位面链接在一起的通道，用人类的话怎么说？”
他语调夸张：“简直是‘神迹‘。”
任意：他早晚被光明神用圣光劈死。
她没有去理埃尔维斯的话，而是极快地往前走了几步，对233道：【宝贝，别逛论坛了。来看看这个通道，试试模型解构，就像你之前解析那些咒语一样。】
233：【好的！】
良久之后，她才恍惚地接了埃尔维斯的话：“的确很宏大……”
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这句话并不合时宜，她抿了抿唇，冷声道：“但是它不应该被用在这里。”
“哪有什么应不应该呢，大家都是为了利益。”埃尔维斯意有所指地道，“无论是恶魔还是人类，也许天界的神灵也有自己的私心呢？”
他往远处点了点，说道：“恶魔需要人类的灵魂，人类未必不能从这场战争中获利。”
远处是一群类似人形的恶魔用绳索牵着几个人类，那几个人类有男有女，从装束上看有贵族也有平民，他们无一例外，面容上全是麻木的神情，毫无反抗之心，随着恶魔的呵斥声向前走动。
有路过的女性魅魔勾起一个强壮男子的下巴，一面吃吃地笑着，一边吻上去。男子依旧目光呆滞，毫无反应。
任意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便移开了目光。她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冲上去把人救下来的冲动。低阶恶魔很好对付，但这里是巴亚，除了埃尔维斯一定还有其他的高阶恶魔在。就算是救人，也不能在这里。
“我看不出人类除了在战争中挣扎还能获得什么。”任意道。恶魔驱赶人类的呵斥声又近了一些，她忍不住问道：“你们要把他们送到哪里去？”
“我又没有说过是人类整体的利益。”埃尔维斯意味深长地道。
不等任意反问，他话锋一转，开始回答任意其他的问题：“不是我们把他们送到哪里去，巴亚可不是我的地盘。虽然深渊通道的建立的确始于我和修的交易，但我之后就没有再插手地面上的战争了。“
埃尔维斯叹了口气，“恶魔之间的竞争也很激烈啊。”
任意半点都不信他的话：“你会吃亏？”
第九十三章 来自深渊的你（二十九）
埃尔维斯默认道：“何必在地面上划分势力呢，巴亚这个地方只会被教会死死地盯着。”他可不想为了一些劣质的灵魂打来打去。
“那这里是被谁侵占的？”任意目送恶魔驱赶着人类离开，“他们最终会被送到哪里去？”
“萨西尔，他可一点儿都不讲究风度。”埃尔维斯唇边的笑意淡了几分，“去惹他可不是个好主意。与其想着解救人，不如把深渊通道关上。”
他似乎比光明神教的牧师还懂得救世一般：“只要通道关闭，战争的结束就只是时间问题，不是吗？”
被奴役的人类最终化为远处的一个黑点，任意垂下眼帘，耳边全是埃尔维斯引诱的低语。他不会建议你如何去做，但是他的每一句话都在引诱你走向他想要的方向。
任意一清二楚，然而有些时候，你明知那是陷阱，也会义无反顾地踏进去。
最初的缘由可能只是一个无辜男孩空洞的眼神罢了。
远处的暗色雾气翻腾上升，任意看着它忽然笑了一下，做了决定之后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她离开法师塔、来到前线、和埃尔维斯周旋都是为了什么？
她想保护爱莉安娜，想阻止恶魔掠夺无辜的生命，想在自己的道路上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不付出不牺牲就想做到这些，哪里来的道理。
“你说的对，只有关闭通道才能挽救这一切。”微风之中，任意语气淡淡。银灰色长发被风吹散，她伸手拢了拢，平静自然。
埃尔维斯却怔住了，他预备了很多话，还有很多想让任意看到的残酷画面。她最终会做出决定的，他坚信这一点，他却没想到任意会这么快就认可了他说的话，下定了决心。
他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仿佛什么东西脱离了他的掌控，往他不想看到的方向发展。
明明一切的计划都很顺利，少女很快就会认识到真正的黑暗，丧失希望与信心。那时候他会伸出手，把她引渡到他身边来。
他将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包括她柔和的笑颜。
“你不送我回去吗？再不回去的话我会被人发现的。”任意见埃尔维斯不说话，开口提醒道。他还没有达到他的目的，不会将她留在恶魔的领地的。
埃尔维斯回过神来，礼节性地笑了笑：“当然。”他靠近任意，牵动了预留的锚点，看着少女的身影随着四周的空间破碎消失。
没什么，他在心底告诉自己，只是计划意外的顺利，就算出了什么差错，他也能让事情回归到正轨。唯一能插手这件事的只有修，但修绝不会像他这样为阿瑞西亚费尽心思。
破碎的空间最终归为平静，埃尔维斯抬起头，打算回归自己的居所时却发现有恶魔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埃尔维斯摊开手，笑容无害：“萨西尔，我来看看深渊的通道，你应该不介意吧？”
被称呼为萨西尔的恶魔警惕地盯着他，并不友好地开口：“不介意，但是看过之后你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他对埃尔维斯的观感并不好，在深渊里数得上需要提防的恶魔中，埃尔维斯排在第一位。他有着在恶魔领主中顶尖的实力，却总用一些诡计来达成自己的目的，是个难缠到极点的人物。
深渊在下，如果不是被埃尔维斯坑了一把，他怎么会跑来巴亚这种地方？他现在要时刻防备着教会的进攻，那些顽固的圣光骑士又连灵魂都不愿意留下，弄得他收获惨淡。
埃尔维斯深知自己不受欢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准备离开。
萨西尔却扫了一眼任意离开的位置，他刚刚似乎瞥见了一抹银灰色的长发。
他在埃尔维斯离开之前问道：“那是人类的少女吧？”
“一个法师？”他舔了舔唇，“好像味道不错。”
埃尔维斯停住了脚步，他回过头，眼眸冰冷如捕猎的冷血动物，口气轻快：“那是我的猎物，我一向挑剔，好不容易才合心意的猎物。萨西尔，你不会跟我抢吧？”
萨西尔在他的目光下后退了一步，勉强笑道：“一个人类罢了。”
“我也这样觉得。”埃尔维斯对他笑了笑，离开了巴亚。
萨西尔莫名抖了抖，埃尔维斯是这么护食的恶魔吗？他怎么不记得了。
任意揉了揉额角，缓解传送带来的眩晕感。她看在小镇边缘的一颗树上，和233聊天：【解析得怎么样了？】
233道：【快好了，找到了几个能量节点。不过要具体的关闭方案还要再等几天。】
任意道：【不急，我们没那么快用上关闭方案。】
233道：【宿主，你真的要去关闭通道，总觉得很危险。埃尔维斯会带你去看通道一定有阴谋。】
【他大概已经布好局了，我能猜到一点，不过确认的话还是要等和姐姐沟通之后。】任意不甚满意地叹了口气，【本来以为深渊通道是他嘴边的肥肉，现在看来我比较像肥肉。】
233：【所以宿主就更不要去管通道的事情了，如果真的签订了灵魂的契约，我们很可能无法脱离该世界。】
它灵机一动：【我们可以把通道的手稿交给教会，让教会去关闭！】
【想法不错。】任意夸了它一句，然后道：【埃尔维斯肯定也觉得我会这么做，所以不行。】
【灵魂是不可能给他的，通道也不行。】任意沿着小路往回走，【如果不能让他空手而归，我在这个世界花费的时间还有什么意义？】
233弱弱道：【我们来这个世界不是为了攻略吗……】
任意道：【那是你的目的，可不是我的。】
233茫然，他们的目的不是一样的吗？
此时天色已经接近黄昏，任意慢悠悠地在小路上走着方向是爱恋安娜的住所。
现在的时间她应该刚刚用过晚饭，一个人在住所中为了战争发愁。
任意跟路过的行人微笑着打了招呼，才抬手敲了敲门。
爱莉安娜打开门：“阿瑞西亚，有什么事吗？”
任意低声道：“我这几天一直在小镇外观察深渊通道，我发现……”
爱莉安娜神情严肃起来：“你进来说。”
第九十四章 来自深渊的你（三十）
任意跟着爱莉安娜走进去，屋子里烛光摇曳，颇有几分温馨的感觉。此刻两个人却都没有心情欣赏这份温馨，爱莉安娜随手布下了一个结界，才转过身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任意在来之前已经想好了怎么说，她没有过多的思索直接道：“我发现通道是靠着几个力量节点支撑的，偏向于空间法阵的变形。如果能破坏力量节点的话……”
“通道应该就会关闭。”
爱莉安娜几乎是屏住呼吸等待着任意把话说完的，在任意说到“力量节点”的时候，她就想到了她接下来会说什么。
如果能关闭通道就能轻易结束这场战争，这样的猜想让她的心脏都抑制不住地狂跳。
在任意说完之后，她深深吐了一口气：“要怎么样才能破坏节点？”
任意道：“要把节点的法术模型解构出来，我复原了构建通道时的法阵，还需要一些时间就能解构节点。”她没有说她是从修那里拿到的手稿的，而是把手稿的内容归到自己的发现中，把修完完全全摘了出去。
“但是通道的构建十分稳固，难以破坏，而且通道。”任意仔细地观察着爱莉安娜的神情，“我们最好上报给教会，让教会派遣骑士和法师关闭通道……”
“不行！”爱莉安娜高声打断了她的话，她的手不安地交握在一起，斩钉截铁地道，“不能上报给教会。”
果然。任意脑海里闪过这样一个词，和她猜想的一样，教会的高层有问题。
但是教会中比爱莉安娜地位更高的人就只有教皇了，而能让爱莉安娜觉得畏手畏脚的，也只能是那位教皇了。
爱莉安娜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了，她不愿意让妹妹卷入教会内部的黑暗中，掩饰道：“教会那边抽不出人手，而且太大的动作容易让恶魔警觉。我们能不能自己把通道关闭？我可以动用加勒全部的人力物力……”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为虚无的叹息。
能连接深渊和地面的通道，绝不是能轻易被破坏的。加勒的军队看起来是只不小的力量，但这只是军事上，关闭通道这种事明显需要最顶尖的施法者来做。加勒的军队起不到什么作用，更何况她还要防备着其中有没有教会的眼线。
她的要求实在为难阿瑞西亚，爱莉安娜露出一丝苦笑，她也是慌乱之中没有办法，她从未想过她一心敬仰信赖的教会会颠覆了她所有的认知。
迷茫之中，她根本找不到出路。
“我再来想办法。”爱莉安娜她装作并无异样的模样，说道：“这件事别告诉任何人，我会处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