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意一笑：“跑了的话我会再找你的……不如你试试？”
景明飞快地摇了摇头，跑了出去。
更衣室的门被关上，任意脸上的表情转淡，把身上的礼服脱下来，换上训练服。
等她开门的时候，景明还真在门外等着。
任意靠在门边：“你想带我玩点什么刺激的？”
景明几乎都要跪了，他勉强笑道：“不敢不敢。”他是真有点怕任意，任谁尝过精神海被肆无忌惮入侵的感觉，都不会想尝试第二次。
那种疼痛真的是能把人疼疯的。
任意扫了他一眼，听着外面传来的欢呼声和喊声，问道：“黑赛？”
景明答道：“是地下赛事，不过参赛的选手都是签了协定的，也算合法赛事。”
任意望着前台的方向，想起之前的坠毁的机甲：“生死由命？”
“可不是生死由命，是凭能力。技不如人，出了什么事儿也不怪别的。”景明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大家更喜欢看这种。”
他小心地瞄着任意的脸色，试探地问道：“您感兴趣？不如我陪您去看看热闹，押上几注？钱我出，输了算我的，赢了算您的，今天这个事儿就这么算了。”
任意似笑非笑地斜睨了他一眼：“你出钱？”
景明忙不迭地点头：“我出钱。”
任意没打算回宴会厅，跟景明出来也是她计划中的一环。她想了想，说道：“走吧。”
有钱拿当然是好的，毕竟她现在穷。
景明长出了一口气，连忙领着任意重新绕到擂台前。此时，一场比赛刚刚结束，正是押注的时候。
景明介绍道：“两边胜率都差不多，不过‘红玉’风头比较盛……这台机甲有点奇怪，像是定制组装的或者改装过的。”
“这种赛事很少会有专门定制机甲的，参赛的大多数都缺钱，请机甲师专门定制成本太高……看机型更大可能是改装的。”
任意听着他絮絮叨叨的介绍，看着台上两方的机甲。其中一方是耀眼的红色，机身十分流畅，跟市面上量产的大部分机甲不同，显然是经过特殊改装的。
她看过两本苏锦留下来的教科书，也听了苏家请来的老师讲的课，对机甲有了一点认识。这台机甲应该是由机甲师专门为操纵者设计的，而且看起来，不太像是野路子出身。
跟她之前看过的设计，有些相像。
景明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提醒道：“苏姐，比赛快要开始了，再不下注就晚了。”
“那下注吧。”任意的声音沙哑而慵懒，目光仍旧落在那台鲜红的机甲上面。
景明问道：“您想押谁？”
任意笑眯眯地侧头看他：“两边都压，一边一千万星币。”
“一、一千万都押？”景明艰难地把话问出了口，这金额也太大了点吧？
任意理所当然地说道：“我怕输啊。”
言下之一，反正不是她的钱。不管谁输谁赢，她都有钱可以拿。
景明脸色变幻了几次，最后挤出了一点笑容：“两千万是我所有积蓄了，苏姐。我家也不会给我太多的零花，这钱我出了，事儿我们可得算了。”
任意不置可否，用白皙的指尖点了点桌面，简洁道：“下注。”
景明还想再说什么，视线落在她指尖上的时候，心底一凉，莫名觉得这双看起来柔弱无力的手，说不定能两只指头捏死他。
苏锦能在苏家的眼皮底下藏拙，ss级的精神力被检测成e级的精神力，背后肯定没那么简单。她体能肯定也不止e级，想想苏晓风的体能评级，苏锦大概也差不了。
而这么大费周章地偷天换日，背后一定有无数的秘密，知道了说不定会死人，甚至连累景家。
他还是老老实实掏钱，当破财免灾了。
景明忍痛掏了钱，秉承着反正钱都掏了，比赛必须要看的心思，认认真真地看着比赛。
而已经被臆想出无数背景，体能的确是e级的苏锦，也盯着台上来往的机甲看。
她看不太懂这种比赛，一来她根本没碰过机甲，二来她从未看过这种比赛。不过即使隔着离子屏障，她也能感受到双方的精神力。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精神力就仿佛如鱼得水、再也没有束缚了一般。她能轻易地感受到其他人精神力的强弱，也能利用精神力做各种各样的事情，包括入侵其他人的精神海。
像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允许，就能利用它们。
就像现在，台上的机甲碰撞交手，几乎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来回。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们是如何利用精神力控制机甲的，如丝网、脉络一般地与机甲连接着，让机甲遵循着自己的意愿行动。
相对于另一台机甲的操纵者来说，“红玉”的主人对精神力的掌控要更差一些，同样的动作他需要动用更多的精神“脉络”。
但他的机甲似乎机动性更好一些，能弥补操纵者本身的不足。
“那台机甲。”任意指着跟“红玉”缠斗的白色机甲，“这个型号在市面上怎么样？”
景明显然很懂：“算是市面上挺不错的机甲了，在这种赛事上算主流，当然跟找一流机甲师专门设计的比不了，不过也不错了。”
正说话间，台上的胜负已经分出来了。
白色机甲因为损坏过度，无法继续进行比赛，“红玉”取得了胜利。
第十二章 星际旅程（十二）
观众的呼声与骂声夹杂在一起，喧闹异常。任意则心如止水，反正谁赢了她都有钱拿。
胜负已分，“红玉”从空中落下来，在一片喝彩声中落了下来。
任意的目光跟着机甲移动，正打算收回来的时候，却在擂台的对面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时西站在擂台下的阴暗处，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擂台上的机甲。
任意目光一滞，时西并不应该是出现在这里的人，尤其是他站的位置属于后台。任意微微蹙眉，看着“红玉”下场。
“红玉”下场之后，时西对“红玉”点了一下头。忽然，他敏锐地抬头，对上了任意的视线。
时西眼底晃过诧异，微微皱了皱眉，移开了视线。他低声跟从“红玉”上跳下来的人说了两句话，然后往后台其中一扇门走去。
景明凑到任意身边，询问道：“苏姐，我们现在拿了钱离开？”
“不。”任意看着时西离开的方向，缓声说道，“我们去后台看看。”
景明疑惑道：“去后台干嘛？”
任意道：“找个人。”
下一次比赛已经要开始了，擂台下重新沸腾了起来。任意避开人群，进入了时西离开的那扇门。
白色的灯光照亮了走廊，时西靠在墙壁上，手里夹着一根烟。听见门声响动，他抬头望了过来。
任意没有避开他的目光，大方地打了声招呼。
时西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跟在她身后的景明，唇角抿平：“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他扫了一眼景明，似乎觉得是景明把她带进来的，口吻略带警告：“别随便跟人到这种地方来。”
如果不是景明在场，他大概会直接说不要跟景明混在一起。
景明脸色顿时不太好看，他道：“时西，你什么意思？”
原来也是认识的。任意回想起唐驰和时西的对话，不难猜测，他们都是在一个圈子里的。听时西的口气，他家可能要比苏家更强势。
这边时西淡淡道：“字面意思。”
景明冷笑一声：“有闲心管闲事，不如好好想想时家你能拿到多少，你觉得你有什么底气跟我说话？”
任意斜了他一眼：“他说不对？”
景明：“……”
好几秒钟过去，他才勉强挤出一句：“对。”
任意没在理他，对时西道：“我过来看看……你怎么在这里？”
时西诧异地看着她和景明的互动，闻言答道：“我有个朋友在这里打比赛，我过来看看他。”
任意点了点头，像是信了，而后突然问道：“‘红玉’是你设计的？”
时西猛然抬眼，眼底的震惊没来得及掩饰。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沉默了两秒，最后肯定道：“是我改装的。”
“你怎么发现的？”他没穿这边机甲师的工作服，只是跟“红玉”的主人打了声招呼而已，苏锦是怎么发现的？
任意道：“你参加了二皇子的机甲设计征集吧？苏家弄到了全部参赛的设计，我在其中看到了很像‘红玉’的设计。”
时西扯起一个嘲讽的笑，说：“倒是没想到，从这里被人发现了。”听说二皇子在皇家艺术学院征集机甲设计之后，他就知道这是一次崛起的机会。
然而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只不过终究心有不甘，他便投了一个不符合征集要求、却足够惊艳的设计。
他把“红玉”的完整版投了进去。
如果有人看到了这份设计，认可他的才华，那么他就舍弃一切顾虑。如果没有人发现，那便罢了。
他没想到的是，发现这项设计的竟然是苏锦。
看来猜对了，任意走到时西身侧，奇怪道：“我看过那份设计，我懂得不多，但是从各项数值来看，那份设计远远超出现在的这台‘红玉’。”
时西弹了弹指尖的香烟，回答道：“‘红玉’只是用基础机甲改装的，当然比不上完整的设计，各方面性能差远了。”
任意还未说话，一侧的景明就满脸不信地开口道：“你是说‘红玉’是用基础机甲改装的？”
时西吝啬地瞟了他一眼，言简意赅地说了一个字：“是。”
景明呵了一声：“你要是有这本事，会被你哥一直压着？”
一瞬间，时西的脸色犹如冰封，双唇抿成一条直线。似乎好一会儿才把怒气压下去，他缓声道：“‘红玉’是我自己的做的，你爱信不信。”
任意把他所有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包括他眼中浓重的不甘。她轻轻叩了叩指节，像时西这样的年轻人就算为人内敛，也是希望得到其他人的认可的。
而时西几乎没在学院里表现过他的才华，投给宁盛远的那份设计虽然漂亮，却跟宁盛远想要的设计相差甚远。
欲露偏藏，他想要别人看到他的能力、他的才华，却又不得不隐藏起来。
任意摸了摸下巴，忽而一笑，也不管时西和景明之间紧张的气氛，问道：“‘红玉’这份设计，我不是说完整版的设计，就是刚刚比赛的那台机甲，能量产吗？”
时西被问得一愣，脸色缓了缓，在心中换算了一下成本，回答道：“能。”
而后他又补充了一句：“‘红玉’是由基础机甲改装的，还有很多地方可以优化提升。优化一下，量产没有问题。”
“它的性能比市面上主流的机甲要好，你为什么不考虑投入量产？”任意双手环胸，抬眸看着时西。
时西似乎料到她会这么问，表情没什么变化。他把手中的烟按灭，说道：“机甲市场是有垄断的，小公司很难起来。一旦有好的设计，会被大公司强买走。”
“‘红玉’的设计放出去不用一个月，就会被大公司压着买下来，不卖也没有继续生产下去的可能。”‘红玉’之所以到现在还没被人注意到，是因为几乎没有人能想到它是由基础机甲改装的。
也不会有人想到，有这份能力的机甲师会混在这种黑赛里面给别人改装机甲。
垄断打压，商场上的东西任意比较熟悉，但这不是时西不将‘红玉’投入量产的理由：“你背后不是有时家吗？”
时西的眼眸黯淡了一瞬，他偏过头，望着光滑的地面，语气寡淡：“我不想靠时家。”
景明适时地嗤笑了一声：“是时家不想给你靠吧？”
第十三章 星际旅程（十三）
“要是你出了头，不知道你父亲、你大哥要闹心成什么样。”
“我家跟你们家不一样。”时西反讽了一句，“时家是我哥的，我也愿意给他。”
景明一点也不输，冷笑道：“行，你大度，你厉害。你看看你大哥，你父亲承不承你这份情。”
时西脸色难看，盯着景明的眼神仿佛随时都可能暴起动手。
在那之前，任意斜了景明一眼，凉凉地说道：“你话多？”
景明讪讪地闭上了嘴，往后缩了缩。
时西撇开头，对着雪白的墙壁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一言不发地往里面走。
任意停了一两秒钟，跟了上去。
时西走到走廊的另一端，推门进去，里面停放着“红玉”，除此之外，还有一张巨大的桌子，摆放着光脑和各种工具。
时西走到桌子旁边，又点了一根烟，也没回头：“你跟着我干什么？”
任意靠着门，目光落在鲜红的机甲上。在昏暗的房间里，它是唯一的光彩。
她道：“我想跟你谈点生意……不对，是合作。”
时西兴致缺缺：“你跟景明回去吧。”提起景明的时候，他语气更淡了。
任意笑了笑，说：“其实你刚才可以打他一顿的，少年意气，就算冲动点有人没什么。”
时西终于偏过头来，正眼看了一眼任意。他眼底情绪很淡，眼角却有些红。
他说道：“少年意气也不是谁都有资格的。”
任意跟他对视了一眼，微笑道：“好，那就不管他。”
“不如听听我的提议？”她接着道，“跟景明没什么关系，单纯是我们之间的合作。”
“我觉得‘红玉’是很出色的设计，量产应该有很大的收益。考不考虑用你的设计合作，量产‘红玉’？”
时西说道：“我说过了，我不会借时家的名头的。”
就算景明说得再过分，他也不会放弃自己的坚持的。
任意挑眉：“我是跟你合作，不是跟时家合作，你总提时家干什么？”
“……”
时西略微动容，他迟疑了一下，说道：“你想开机甲公司？”
任意点头：“我想要你的设计，你同意的话，我们股份对半，如何？”
时西考虑了片刻，又道：“苏家有涉足机甲领域的医院？”
“你觉得……”任意把门关上，反手把灯打开，“苏家能扶持我做生意吗？”
任意走到时西面前，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语地说道：“是我打算跟你合作。”
“‘红玉’这样的设计，埋没在这里不会太可惜了吗？”她接着说道，“量产只是第一步，如果顺利的话，你可以再设计其他机甲，包括定制机甲。我不会公布你的身份，你也不用怕时家知道，怎么样？”
时西明显动摇了，他是真的想做机甲师，也有足够惊艳的才华，甚至为了让设计能投入实战，不惜在这种地下赛事中做机甲师。
他低着头想了好一会儿，下定了决心：“可以，我可以把‘红玉’继续优化，让它符合量产的条件，性能与成本的数据我会提供。”
“机甲设计的一切我都可以负责，只要你能把机甲卖出去。”
说罢，时西抬头，问道：“你有渠道吗？”
任意说道：“我自己卖。”
时西看着她：“你有钱？”
任意把从闵川、苏家，还有景明那里拿的钱加了加，说道：“没有。”
两千多万星币，要是用来投资的话，还真不算钱。
时西：“……”
他皱了下眉：“你有权吗？”
作为苏家最没地位的人，任意摇头道：“没有。”
时西：“……”他深吸了一口气。
任意仿佛能听到他心中在骂人，忍不住失笑，没再继续逗他。
她道：“我没有钱也没有权，不代表别人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