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瑜只知道楼层,但不知道具体的房门号,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敲哪间房门。
等了一分钟,他叹了一口气,打开了手机微信。
修长干净的手指一直往下滑,滑到了一个纯色的头像。
头像是漆黑一片,名字是个简单的句号。
这是蒋礼的私人微信。
《来生活呀》最后一期后,蒋礼就把这个号给了他,对方当时很得意:“这个号,圈子里还没几个人知道,你赚大了!”
郁瑜当时也的确把这个当做两个人的秘密,非常珍惜。
他当时好像真的很喜欢蒋礼,喜欢到连吃到了好吃的工作餐都要跟对方分享一下。
但是现在想想,大概是这种态度让对方烦了吧。
最后一次用这个微信,是做了什么呢?
好像,是一通没接通的语音?
郁瑜抓紧了胸口的衣服,有点呼吸不畅,晃了晃脑袋,他记不太清了。
总之,也不知道这个微信号还有没有用,他试一下好了。
点开黑漆漆的头像,他慢腾腾地找着需要的拼音键,笨拙地打了一行字:“蒋礼,你房间号是多少?现在方便吗?”
两分钟后,一个语音发了过来。
郁瑜眨了眨眼睛,按下了接通的按钮,蒋礼懒洋洋的声音传过来:“怎么?找我有事?”
“嗯。”
郁瑜不是个擅长交流的人,加上确实不知道应该跟蒋礼说什么,特别是隔着电话。
沉默了一分钟,蒋礼甩了一句:“最里面那间,1208。”
然后直接挂了语音。
对方听起来好像生气了,郁瑜突然觉得自己直接上门是不是做错了。
只是都问到了房间号,不去又不好。
叹了一口气,郁瑜认命地往前面走。
蒋礼一开始裹着被子窝在床上,早早洗完了澡,整个头发都是炸开的状态,他臭着脸,无所事事地刷着手机。
经纪人方哥被他派去买东西了,还带走了他的助理。
所以房间里只留下了他自己。
刷着刷着,微信突然蹦出来一条信息。
他这个手机的号码跟微信,是很私人的,基本没有圈里人知道。
身边的工作人员都知道有个私人的号,但都不知道号码是多少。
所以联系人里面,只有不到十个人。
郁瑜也在里面。
他当年一时冲动,把私人的联系方式就给了郁瑜。
听他说完这个私人号码的意义以后,郁瑜简直跟疯了一样,一天能发一百条信息给他。
蒋礼承认,当年他的确对郁瑜是有两分真心的,否则也不会忍他那么久。
可是那真心也只有两分而已,年轻人的心,哪能坚持太久。
很快就腻了。
后来,就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分手”。
也是那天起,郁瑜再也没有联系过他。
这两年,蒋礼表面上是解放了,恢复了单身自由。
可他也承认,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经常会打开微信,看看当年郁瑜给他发过的消息。
他们当年多火啊,大街小巷都是他们的海报。
无论是cp粉还是他们各自的唯粉,几乎席卷了整个饭圈。
所有代言跟合作机会都涌了上来,高得离奇的价格只为了他们可以去亮一个相。
现在想起来,蒋礼依旧记得自己忙到昏天暗地的模样。
人气乍旺,他几乎不挑工作,一天24个小时都排满了行程,恨不得自己都不用休息。
郁瑜应该也是一样的。
更何况他的公司以扒皮出名,工作跟蒋礼比起来,也估计差不多。
可就算是忙到睡觉喝水都没空的功夫,郁瑜依旧抽出了时间,偷偷地跟蒋礼发着信息。
在蒋礼一眼都没看的时候。
有时候是吐槽经纪人凶,有的时候是说粉丝太热情,甚至是便当太咸,某天路过了一栋造型奇特的楼……
郁瑜的眼里,什么东西似乎都有可以说的地方,好像他的生活处处都是乐趣。
可惜,当时的蒋礼只觉得烦,直接屏蔽了他。
后来的两年,郁瑜销声匿迹。
没人知道的时候,蒋礼把郁瑜的“生活日记”翻看了一遍又一遍。
“我只是想看看你多么无聊而已。”
蒋礼摸着手机,眼睛在郁瑜的头像上看了很久。
很久以前,对方的头像是一片雪地。
现在,是蓝色的天空。
门被敲响,蒋礼立马站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起自己。
来不及就用清水压了压炸开的头发,对着镜子用力拍了拍脸颊,让苍白青黑的脸看起来有起色一点。
最后,甚至在嘴上抹了一层润唇膏,然后喷了点香水,这才去开门。
门外,果然是郁瑜。
穿的依旧的白天在剧组的那套衣服,可见他连房间都没回就来找自己了,蒋礼非常得意。
他依在门框上,翘着嘴角:“郁老师怎么有空来看我?”
蒋礼还巧妙地紧了紧牙,尽力让自己的下颌线看起来明显一点。
要知道,他的下颌线可是被称为名品的!
郁瑜推了推脸上的眼镜,然后递出了手中的白色小塑料袋:“给你。”
蒋礼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堆药片。
郁瑜:“你最近看起来状态不太好。”
“我不知道是你的胃病犯了,还是之前的习惯性头疼。”
“你经纪人也劝不动你,你也一向不喜欢吃药。”
“只是,我还是觉得能吃就吃一点吧,身体是你自己的……”
说着说着,郁瑜觉得说不下去了。
明知道对方不喜欢吃药,他还拎着一袋子药来上门,这不是找麻烦吗?
也不知道为什么,白天看着蒋礼又是揉脑袋又是揉肚子的,他就这么做了。
郁瑜手一缩,觉得有点尴尬,想把药拿回去。
没想到蒋礼先动了,他伸出手,握住了袋子,也握住了郁瑜的手,一把把郁瑜拉进了房间。
开门之前,蒋礼想了很多,他一向脸皮厚,连郁瑜找他是为了回娱乐圈都想过。
可他唯独没想过,郁瑜是来给他送药的。
他这几天的确不舒服,头疼胃疼,只是懒得折腾了,所以没有大张旗鼓地请假。
而且谁都知道,他的脸色不好是因为夜生活,再不然就是心情不爽,总之,所有人都习惯了。
连经纪人,都是被他骂了才知道他是因为身体的老毛病。
只有郁瑜。
不用语言,一眼看穿了他。
也许是因为生病,也许是太久没有人这么关心他,蒋礼突然觉得心里空空落落的。
于是,他一把抱住了郁瑜。
仿佛这样,就能把心里的失落给补齐。
郁瑜僵着身体,一动不动。
蒋礼的怀抱,是灼人的。
毕竟蒋礼刚刚从被窝里出来,身体自然是暖和的。
可是比起身体的热度,郁瑜觉得更热的,是蒋礼拥抱的力度;
是他在自己脖颈上的呼吸;
是周围霸道的香水味;
是世界上仿佛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冬天是寒冷的,而郁瑜最怕冷。
所以,他没有挣脱这个让他觉得温暖的怀抱。
作者有话要说:不敢想蒋礼抬头了以后
郁瑜发现自己的加拿大鹅上沾了很多润唇膏的样子
该庆幸蒋礼没有化妆
第10章 习惯
蒋礼窝在被窝里,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郁瑜坐在床边,守着他。
没办法,蒋礼要求他,必须等到自己睡着以后才能离开。
生了病的蒋礼,真的很像个小孩。
郁瑜进门以后,才发现对方不仅隐隐有点发烧的迹象,甚至头发还带着未干的水汽。
于是立马把人赶到了床上,顺手拿了一条毛巾擦了擦他的头发。
接着接了一杯热水,看着药的说明,倒了一堆药丸和胶囊给他。
动作十分行云流水,像是做习惯了一样。
好吧,其实也没错。
郁瑜尽管已经不太记得了,但他当年以为两个人是互相喜欢,所以拼了命对蒋礼好。
只是蒋礼什么都不缺,郁瑜又觉得自己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优点,只能观察,蒋礼平时需要些什么。
能给的,全都给他。
在镜头前,蒋礼已经尽力克制自己,也的确没有表现出明确的喜好。
但在用心观察的郁瑜眼里,蒋礼不仅对周围的环境十分挑剔,还有很多龟毛的小习惯。
他不喝烧开的热水,因为觉得有股奇怪的味道;不喜欢吃青色的菜,也不喜欢吃各种瓜,哪怕有的已经炒得看不出原型;身体有各种小毛病,仗着年轻,从不吃药,硬抗过去……
发现这么多问题,一般人早就觉得麻烦,吓跑了。
可是对郁瑜来说,这反而是不可多得的优点。
因为他终于能找到对蒋礼好的对方了。
即使蒋礼并不需要。
软磨硬泡,几乎是哄着蒋礼把药给吃了。
再把蒋礼的被角压了压,郁瑜功成身退打算离开。
结果没走两步,就被蒋礼扯住了袖子:“喂,我吃了药,你不应该奖励我吗?”
他说得十分理直气壮,仿佛他吃了药,郁瑜就能得到什么好处一样。
偏偏郁瑜的确拿他没办法,吃这一套。
下意识就转过了头,听他的话留了下来。
蒋礼乱七八糟地吃了一堆药,有感冒有发烧还有消炎镇痛的,里面不知道是什么药加了催眠的效果,总之他睡得很快。
柔软的床铺,温暖的被窝,蒋礼闭着眼睛呼吸平缓,表情柔和,似乎还带着淡淡的笑容。
郁瑜看着这样的蒋礼,发起了呆。
这样的蒋礼是很难得的,最起码郁瑜就不曾见过。
回忆起之前的蒋礼,郁瑜模模糊糊地觉得,对方好像从来都没有开心过。
有镜头的时候,他的笑容是经过训练的,近乎千篇一律的虚假。
而私底下的时候,总是面无表情,或者脸上带着淡淡的嘲弄,用着高高在上的视角看着每一个人。
在郁瑜自以为蒋礼喜欢他的那些日子里,他一直觉得蒋礼的表情只是摆习惯了而已,并不能代表什么。
可后来他明白了,那不是习惯,只是真情流露。
是他蠢,不懂而已。
真好啊,他想,来这里也不是完全浪费时间,最起码让他认清了很多事情。
他抬起了手,摸了摸蒋礼的头:“睡吧,睡醒就都好了。”
“阿瑜。”
突然,睡着的蒋礼突然开始说起了梦话:“阿瑜。”
“说好了,以后每年,我们都一起看烟花。”
郁瑜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这句话,他明明是没听过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蒋礼说出口的一瞬间,他突然觉得心里变得酸涩了起来。
“烟花,烟花……”他喃喃自语了起来。
为什么听到蒋礼说烟花,他会这么奇怪呢?
不知不觉中,郁瑜揪住了胸口的衣服,他突然觉得自己难以呼吸,连带着头都变得疼痛难忍。
汗水溢满了额头,打湿了额前的碎发,郁瑜咬紧了嘴唇,嘴里开始充斥着铁锈味。
他应该不去想的。
只要他不想,就会像以前一样,结束生理上的痛苦。
可是这一次,他不想再逃避了。
忍着针扎一样的疼痛,郁瑜拼命再脑海里想着关于烟花的一切。
从小到大的回忆从脑海里飞快地闪过,接着,是一些碎片。
深夜,别墅里十分热闹,所有人都在打闹。
有嘉宾,有工作人员,每个人周身都洋溢着喜气的氛围,脸上都是大大的笑容。
除了两个人。
他们躲开了形影不离的随身摄影,支开了时刻紧盯的工作人员,两个人偷偷跑了出去。
沿着一条小路,一个人拉着另一个人跑到了风景秀丽的山顶。
那是跨年的晚上,谁也没有接通告,反而留在了拍摄的地方。
那个晚上,他们两个人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紧紧地。
然后,看了一场最灿烂的烟花。
星星点点的荧光绽开在深色的天幕上,把天空染成了粉色。
宛如流星坠落在眼前人的脸上,最后,藏在了对方的眼睛里。
“阿瑜,以后每年,我们都一起来看烟花吧。”
想起来了。
他全都想起来了。
鲜红的液体从郁瑜的嘴角流了出来,郁瑜已经没有力气去擦了。
他颤抖着双手,强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然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离开了蒋礼的房间。
经纪人方哥带着东西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一室的寂静,还有床上熟睡的蒋礼。
耸了耸肩膀,被自家艺人遛了一通这种事,他已经习惯了。
另一边,远在A市处理工作的柳飞尘,接到了郁瑜的电话。
“飞尘,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柳飞尘停下写字的笔,推了推眼睛,神情没有一丝改变:“阿瑜,你别急,慢慢说。”
……
“好了,没事的。对了,别忘记吃药。”
安慰好郁瑜,柳飞尘挂了电话,继续写起刚刚未完的工作。
只是那字,不知道为什么多了两分狠厉的味道。
耐下心来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后,柳飞沉拿起电话,打给了一个人:“艾丽娅医生。”
“出了点意外,我想,您应该能跟我解释一下,这个意外究竟是怎么回事。”
郁瑜躺在床上,手里握着刚刚挂掉的电话。
飞尘在撒谎。
这是唯一在郁瑜脑海中闪过的念头。
他总是对别人的情绪很敏感,对方开心或不开心一眼就能看出来。
而柳飞沉跟他认识了好几年,光住在一起的时间都快四年。更别提最近两年,因为自己的病,国外的时候两个人几乎形影不离。
不夸张地说,他对柳飞沉熟悉到对方一个眼神都能看出来他心情变了。
所以,刚刚电话里,尽管柳飞沉并没有什么语气的变化,嗓音依旧平和而温柔。
但在郁瑜这里,一下子就听出来他是在说谎。
也不对,不完全是说谎,但肯定没有完全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