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之能看出来郑启情绪低落,于是不时说些闲话与他听,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高兴起来,郑启也只是简短地回应。
“对了,郑越和白倾这个月底举办婚礼,到时候你去么?”楠之歪头问他。
驾驶座上的郑启觑了她一眼,声音凉凉的:“不叫大哥了?”
楠之:“……”
郑启收回目光,淡淡地道:“忘了,你们以前很熟。”
嗯……都差点订婚了,确实很熟。所以说她到底为什么要主动提这个话题引火烧身?楠之简直想把自己的头打爆。
她装作没听见郑启语气里的隐约酸意,嫣然笑着:“还好吧,郑越和我哥是发小,关系一直蛮好的。”
勉强扯了个台阶给自己下。
她暗咬银牙,心说郑启如果再揪着这事不放,她就干脆跳车算了。
好在郑启只是看了她一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只是他显然并没有就此放下这件事,从回到家,吃晚饭,再到就寝前,他都没主动和楠之再说过一句话。
楠之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她从被子里探出脑袋,看着他背对着她的身子,轻轻叫了声:“喂,郑启。”
她从前引以为傲的忍耐性在他面前就是个渣渣。
郑启没反应。
楠之重新钻进被子里,过了会儿,伸出脚尖去踢他:“喂。”
还是没反应。
该不会真的已经睡着了?她有些气馁。
楠之转过身,缩进被子里,努力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丢掉。
下一秒,她被人搂进怀里。
她抬起头,看着他在绰约的月光下清俊的脸庞,心一下子软了下来,也暖得一塌糊涂。
楠之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郑启,我和郑越当初的联姻是假的。”
郑启没说话。
楠之也不着急:“你应该知道吧,他一心一意就想着白倾,根本对我没意思的。”
还是没反应。
楠之继续说道:“我是看在我哥的面子上帮他,才陪他演一场戏,我跟他没有任何感情的。”
是事实没错,只是略去了当初是她为了能嫁给郑启,才主动提出演戏的事情。
郑启的眼眸低垂着,看不清眼里的神色,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信了没有。
楠之眨眨眼,长长的睫毛微颤,双手挽上他的脖子,轻轻地凑上去,吻上他微凉柔软的唇。
郑启滞了一瞬,扶在她肩上的手陡然间变得滚烫,沿着她的后背一路游移到她漂亮的腰线,停住。
楠之的心跳得很快,唇舌撩拨着他,却迟迟没等到他的反客为主。
真的吃醋了?
楠之心里很是忐忑,却又不自觉有一丝喜悦和得意,心横了横,轻轻探出舌,学着他往日的样子去开启他的牙关。
这个过程完成得很轻松,他完全没有任何抵抗,但是楠之却有些赧意,呼吸有些急促,她脸上烧红一片,终于还是有些扛不住,唇舌就要退开。
他却不打算如她的意,一手扶在她脑后,将她揽向自己,唇舌攻城略地,尽情肆虐,停在她腰间的手继续游移,轻轻揉捏。
楠之已经有些习惯他的爱抚,只是仍克制不住地身子发烫。
他细密的吻落在她身上,又麻又痒,沉沉的呼吸声萦绕在她耳边,带来他独有的气息。
她红着脸,却没有抗拒。
不知过了多久,他喘息着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眸比夏夜的星子更亮。
他撑起身子离开,如同以往的每一个夜晚一般。
楠之伸出双手,轻轻勾住他的脖子,青葱般的十指随意地插进他的发丝。
他的呼吸有些不稳,声音克制已极,极黯哑地叫了声:“楠之。”
她颊上滚烫,却仍是抬起眼眸定定地看着他,低低地道:“叫我楠楠。”
那道轻轻的声音,像是某种极羞赧含蓄的邀请,时至今日,她怎么会不知,他冷静克制时会叫她楠之,而他动情时,总是叫她……楠楠。
夜色,星光。
交错可闻的呼吸。
婉转的低吟和呢喃。
她绯红的脸颊和盈盈的眼。
这世上没人能拒绝。
他复又吻上她的唇,抛去所有顾虑和克制,放任自己沉醉不醒。
这世界,除了她的滋味,再无其他。
第21章 第二十一个他
这大概是楠之二十五年来最大的一次放纵。
这夜她休息的时间极短,却睡得极沉。
她做了个梦,梦里依稀是青葱年少的岁月。
十五岁的楠之走在校园里,她没有像其他女孩那样规规矩矩地穿着校服,而是半开着拉链,露出里面或黑或白的T恤,过长的袖子卷了几道,露出纤细白嫩的小臂,肥大的裤脚被改了线,恰到好处地裹住她修长的双腿。
她散着微卷的头发,素净的脸上一双烟媚横生的眼,看上去比同龄的女孩总是更惹眼,在人群里便是不二的焦点。
那是学生时代混杂着青涩的成熟感,待到几年后,大约便会蜕变成风情,但是现在却只是某种明晃晃的扎眼,你很难描述那种东西叫什么,但是那些不喜欢她的同龄人大约会将那概括为简短的两个字:风骚。
更有甚者,大概会轻蔑地说一句:狐狸精。
十几岁的年纪,大多数人并不懂得言语的杀伤力,他们只会下意识表达自己的不满,纯粹又直白。
楠之并不在意身边人打量的眼神,她踏着帆布鞋,穿过整个楼层或明或暗盯着她看的男孩,走到最尽头的那个班级,把手里的书放在少年的桌上,笑吟吟地问他:“郑启,你要不要和我交往?”
少年抬头,清亮的眼睛里映着她的影子,额头的发在阳光下投下细碎的剪影,浑身上下写满了干净美好。
楠之醒了过来。
睁眼的那一瞬间,梦里少年的面容和声音都模糊了下去,她已经记不得他露出了什么表情,又对她说了什么话。
似梦,又似非梦。
她不敢确信,自己在十几岁的时光里,竟然追求过郑启,又或者,这是她近日来日有所思,潜意识构筑的梦境。
十五岁那年的记忆,她已经遗忘了足有十年,却从未真正想过要找回它。
因为她关于那段记忆所留下的烙印和感觉,全是抵抗、厌恶、畏惧和不堪。
只是,那个梦里的少年,让她再一次对曾经生出好奇和向外,他们的过去究竟发生过什么?
她艰难地睁开眼,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像是被人拆散了架。
动了动身子,昨夜的痛楚还依稀可见,她懒得不想动,身上却有些湿黏十分不舒服,昨夜结束后她已经瘫软酸痛浑身无力,他抱着她去洗澡,谁知道在浴室又惹得一场火热,愈添酸楚。
枕边照例没人,楠之摸出手机,呆呆看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昨天因为要去扫墓的缘故,和JOY约了今天试拍。
她从床上爬起来,拖着一双酸软发抖的腿挪到卫生间,丝毫没有怀疑地想着,今天的拍摄大概会很糟糕。
她洗漱完,找出了一套能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衣长裤穿上,然后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地给方清欢打电话。
状态不好,她总得有一个熟悉的摄影师在旁边才行。
……
郑启轻轻放下手里薄薄的文件。
王淮安和陈让正无言地站在他面前,前者是满面愠色,后者则是红着眼低着头,一双硕大的拳头攥得死紧。
最新的消息,就在昨晚,天越影视插手了启阳想要投资的新电影《朝阳》,如果不是因为制片人陈牧和启阳的关系很好,这部电影大概已经被天越抢走。
郑启点了一支烟,吐出些许白雾,眯着眼靠在椅背上,天越上次那个投资人陈明那张脸再次出现在脑海里,前阵子代表天越与秦潇签约的人也是他。
启阳下一步的这笔投资一直暗中进行,经手的一直是他们几个,除了几个做事的直系下属,没人知道,更别提天越影视了。如今天越影视得到的消息,是从谁那里泄露的已经一目了然,只是以秦潇在启阳的级别,也根本没有资格知道这种事。
陈让面部的肌肉紧紧地绷着,半晌才抬起头:“头儿,这事是我的责任,我会负责。”
这件事是他透露给秦潇的,他对她怀揣着的信任和赤诚是百分百的,从未想过她可能会站在启阳的对立面。
王淮安阴郁着一张脸:“你仔细想想,她走之前,你还透露了什么其他的重要信息没有。”
陈让低着头,整个人都失去了精气神,声音有些沙哑:“昨晚得到这个消息我就仔细回想了,别的都没什么。”
王淮安冷哼了一声:“如果不是头儿和陈牧有这么铁的交情,这笔买卖早被你那个宝贝秦潇给撬到天越去了。”
陈让没说话。
郑启坐在椅子上出神,直到手里的烟灰轻轻掉落了下来,他回过神,把烟捻灭,看着陈让那张黝黑憨厚的脸:“好了,这次的事情好在对我们没产生什么影响,只是不得不警醒。陈让,下次我不想再听见这种事。”
陈让沙哑着应了一声:“是。”
“我知道我奉劝你离秦潇远点,你未必会听,只是她已经不再是启阳的人了,公私还是要分清楚。”
陈让乖乖地应了。
看着陈让和王淮安退出办公室的背影,郑启沉默许久,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就在启阳的办公室里发生这段对话的同时,天越影视的总裁办公室里气氛也异常紧绷。
天越总裁陈余庆看着对面低头战战兢兢的陈明,恨不得把牙都咬碎。
“让你去M市和启阳谈合作,你把生意给我谈黄了,你以为我和启阳合作只为了秦潇?”
陈明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总裁,心说难道不是么?
看着他这副神情,陈余庆更是火大:“启阳接下来的那笔投资,我早就听到了风声,之所以要在这个时候谈合作,就是为了到了那部电影时能分一杯羹,你倒好,冒冒失失地去陈牧那里谈合作,去撬人家启阳的生意,也不用你脖子上那颗猪脑子想想,陈牧是什么级别的制片人,往日你千辛万苦也请不来,现在你贸然上门,人家就能给你这块饼?要是能谈得了,我早就谈了,还用等你从秦潇那里得到的消息?”
陈牧是国内电影圈数一数二的大人物,不仅诸多奖项加身,制作的电影更是口碑和票房双爆,更别提现在这部《朝阳》,剧本过硬,又赶上国家政策的主旋律,恐怕想不爆都难。
陈余庆越想越气,他怎么就有这么个弟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陈明却有些不服气:“秦潇说了,启阳的实力根本不如我们,陈牧既然能跟他们合作,又怎么会看不上咱们?”
陈余庆被气笑了,低低哼了一声:“秦潇秦潇,你对那女人倒是很重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陈明听出自己大哥动了真火,有些不敢说话。
“如果那女人消息真的那么灵通,怎么却又打听不出来陈牧和郑启的关系?”
“什么关系?”陈明几乎是下意识问道。
“几年前陈牧家里出了事,差点破产,如果不是郑启替他打赢了官司,他早就一败涂地,哪里还有后来的翻盘和今日的风光?”
“郑启……打官司?”陈明愣了,“他不是……”
“蠢货,连郑启大学时候的专业都不知道,你也想和别人斗?”陈余庆已经连脾气都发不出,无奈地点了根烟,“他十九岁大二那年就开始替别人打官司,你以为他白手起家创业的资本是怎么来的?他可从头到尾没拿过郑氏一分钱,启阳影视……最早的时候不过是个只有区区两三个大学生的律师事务所罢了。”
“他有病啊?”陈明跳脚,“律师事务所开的好好的,跑来开什么影视公司!”
这话没错,以郑启当年的发展势头和专业水平,不出几年就肯定是业内的顶级,这工作体面,且是越熬资历越值钱,未必比他单枪匹马闯荡影视圈要差。
陈余庆滞了一下,恼火道:“我怎么知道!总之你少去招惹他就是了。”
陈明犹自不服气:“这会搭上陈牧算他走运,我就不信他到了M市还能畅通无阻,郑越难道会眼睁睁看着他成势,别忘了他可是个私生子。”
这句话倒是戳进了陈余庆的心窝,他放松了些,吸了一口烟:“这倒是。”
陈明有些得意,正要再说点什么,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陈余庆的助理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陈总,出事了!”
陈明被训了半天,早憋着一肚子火,这会转头骂那助理:“慌什么!进来不知道敲门吗?”
那助理看他一眼,心里有些恼怒,却也知道老板向来纵容这个弟弟,于是忍了下去,只是上前把手里的平板递给陈余庆:“陈总,天越的股票……跌了。”
“这点事也过来找我?”陈余庆皱起眉,却还是伸手接过那块平板,他知道只是股价下跌,自己的助理还不至于这么重视。
视线在屏幕上一扫,他就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跌停了?”
助理的额头上冒出细细的汗珠:“就在今天中午,有人一次性抛售了上千万的股票,然后不少散户跟进,怕是有人砸盘。”
陈余庆沉默了。
郑启?
不,不是他,现在的启阳还没有这个实力。
究竟是谁?
他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猜测,忍不住将视线投向远处那栋M市最高楼。
贸云大厦的顶层,郑越眯眼吐出一个烟圈,轻描淡写地对范良说道:“继续砸,先让天越连续跌停一周。”
范良犹豫了一下:“这样我们后续几天会有不少损失。”
郑越嗤笑了一声,懒洋洋地道:“都是郑钧的钱,谁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