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逸的一番话使白琉尘的面色更为阴郁,他内心霎时有种刺骨的寒冷。
即便是这样,白琉尘还是忍住了内心的话。他明白,有些事,绝不能让萧云逸知道。就算是受尽诬蔑和指责,甚至是眼前这个人的不谅解,他也不能够道出实话。
“人不能救,你们,也救不了。”
白琉尘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将萧云逸气炸了,他怒道:“为何?你倒是说啊!”
白琉尘叹了叹气,淡漠说道:“有些事,你们还是不要插手。萧遥,最近你也闹够了,是时候该停手了。”说完,白琉尘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留下一肚子怒气的萧云逸和彷徨失措的白曦缘。
二人尝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白曦缘先是开口道:“师兄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仙牢里关押的罪人还有判刑之事,三尊绝无可能不知道。我们不能盲目地去救人,这非但救不了乐夫人,或许就连我们自己都自身难保。”
虽然白曦缘把话说得看似已经释怀了,内心却难以接受。
白门主对于自己来说如师如父。在她的印象中,虽说师尊为人严苛谨慎,但那么多年来对她不薄,对她的栽培和付出的精力更是有目共睹。让她怀疑师尊的人品,她很难做到,但师兄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
白曦缘暗自希望,这都是误会所致,并无其他的隐情。
经过来回折腾,萧云逸终究还是回到消尘殿,毕竟除了那里,自己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为了避免与白琉尘碰面,他特意在仙界乱转几圈直到半夜三更,才回到寝殿。
然而,事与愿违,白琉尘竟在庭院里弹琴。萧云逸见了心中一阵无奈,自己呆在仙界有些时日了,却未曾见白琉尘晚睡过。
可今夜......
萧云逸因为今日之事心中十分烦躁,只想一个人呆着。于是,刻意走在阴暗的角落,想借着暗廊直接回到寝殿,避免与他正面冲突。
此时,悠荡在夜里的琴声骤然停止,他缓缓道:“近日想逃避我到什么时候。”白琉尘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夜里更显低沉。
“并没有。”萧云逸完全不想搭理他,只想迅速走回寝殿。
白琉尘施展了仙法,萧云逸往前移动的身子瞬间被困住般,无法前行。萧云逸能够确定,除了他那一张嘴,身体其他的部分都动弹不得。
但是,他还是清楚地感觉白琉尘到,白琉尘正缓缓走到他身后。萧云逸很想避开,却始终无法挣脱他的仙咒。
“萧遥,我会上白门主那替你求情,让你回去魔界。”此刻,白琉尘的嗓音里却流露出淡淡的无奈。
听闻,萧云逸笑得极为讥讽,他一字一句地道:“白琉尘,你究竟想隐瞒什么?或是,你想替三尊保守什么秘密?做了兄弟多年,你知道我的脾气,我不想走,你也拿我没辙,这点你应该很清楚。”
白琉尘微垂着首,凝视着那人的背影,心中多想对他坦言,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护他周全。话分明送到了嘴边,他抿了抿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不想插手乐夫人的事,也没人逼你求你。就当我看错你了。”
或许是怒火攻心,萧云逸又懊恼着如何解决眼前事,他一时间没有压制好脾气。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竟会对白琉尘说出如此伤人的话。
听闻,白琉尘心头一紧,胸口烦闷至极,他收回了仙法,消失在萧云逸身后。
正当他回过神来,开始反思自己的说话态度,白琉尘却早已走远。道歉的话来到嘴边却又被生生地吞下。
翌日,为了与白琉尘来一场偶遇,萧云逸专门起得早,就连服侍他的婢女们都感到十分讶异,纷纷说道:“少主今日起得真早!”
萧云逸抓了抓头发,本想直接询问他们家主子究竟去了哪里,却又觉得十分突兀,想来想去,辗转间,口中的话却成了:“你们......都用早膳了吗?”
“什么?”婢女们更是一脸茫然,个个都怀疑自己的耳朵有问题。
婢女们的反应令萧云逸更加尴尬,心想多说多错,不如把话直接道出:“你们家仙君,这么一大清早的究竟去了哪里?”
他这个样子,就像是初嫁的新娘子在洞房花烛夜隔天见不着郎君的模样。虽然一心念着夫君,却又不敢公然承认,只能憋在心里,拐弯抹角地询问丈夫去了哪里。
婢女说道:“仙君一早便离开了,说是有事情要处理,这几日都不会回来。”
“啊?他不会真生气了吧?”萧云逸耸下了肩膀,愁眉不展道。
婢女们知晓这萧少主一向好脾气,又不会摆架子,便八卦地问道:“萧少主该不会是与我们家仙君吵架了?我见仙君今日心情十分不好。”
其实,她们家仙君仅是面色比往常稍微凝重了一些,并没有所谓的“心情十分不好”。
“我?怎么会跟他吵呢?谁要跟他吵?”萧云逸连忙否认,他边说边换上外衣。
奴婢们面面相觑,随之掩嘴而笑,也不再问话。其实,她们好几日都瞧见自家仙君三更半夜走入萧少主的寝殿。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于是有一次她们偷偷地往里边看,发现仙君竟替萧少主盖被子。不仅如此,若是天气凉了,仙君便会让她们为萧少主换上较厚的棉被。仙君对于萧少主的“特别照顾”,殿里的婢女们都看在眼里。
然而,萧云逸向来神经粗、不拘小节,这种在背地里默默的关心他却浑然不觉。
第56章 结案
“那无头尸案,可有什么进展?” 萧云逸光顾着替乐莫道寻找乐夫人,倒是把青海门门徒之死的案件给撇在一旁了。
“听无尚殿的婢女说,这案子已经结了。据说是一个蝎妖想要盗取上古神器而大胆闯入仙界盗取,恰巧被那名弟子给看见,这才引来杀身之祸。”
“那蝎妖如今身在何处?”
婢女道:“据说被囚禁于仙牢中。”
这无头尸案结得十分合理,看不出任何漏洞,但谪灵阁却又否认此事,这两方之中究竟是谁在说谎?
萧云逸拿出昨日乐夫人托付给他的小袋子,再伸手轻轻地将小银鸟从衣襟里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轻呼道:“凤银、凤银,醒醒。”
小银鸟眨了眨小眼睛,摆动了几下翅膀,让自己站稳在萧云逸的手中。接着,它化为人形,一个长相俊美的男子显现在他面前。
凤银打着哈欠,伸一伸懒腰,漫不经心地说:“终于肯让我出来了,真是憋死我了。”
凤银像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挑了挑眉,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他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萧云逸,说道:“你跟那个冒牌货吵架了?”
萧云逸楞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只是变成小银鸟,又不是小聋鸟,我在你衣襟里听得见好吗?真是吵死了,还给你下什么定身术,让那冒牌货以后注意些。”
萧云逸摆了摆手,说道:“小事,也不算吵。”
“当真不在意?是要骗谁呢?我的主人。你的那里已经说明了一切。”凤银一脸不屑地看着他。
“哪里?”萧云逸一脸疑惑。
凤银伸手指了指萧云逸的心口处,说道:“这里。”他接着说道:“我昨天听见它跳动得很不规律,这说明了,你很不高兴。”
听闻,萧云逸心中一阵尴尬,他连忙道:“我......我只是太过操劳,以致心率不稳。不说了,带我去谪灵阁一趟。”
凤银对他翻了一个白眼。自己昨日才劝过他少管别人家闲事,他不但不听劝,还因此种下了祸端。这主人真是麻烦!
虽说如此,凤银实在拿他没辙,只能任由他逞英雄,插手这些与他毫无关联的事情。
谪灵阁。乐莫道见二人前来,心知他们必定带来了消息,但是好是坏就不得而知了。因此,他心中悲喜夹杂,只怕得来的消息并非自己所想。
萧云逸掏出那个小袋子,转交给乐莫道。他接着说道:“夫人说,让道长别再找她了。”
乐莫道接过小袋子的手微微颤抖,他黑色的眸子越发沧桑。他缓缓打开小袋子,从中取出一样东西,是用干草编制而成的手环。
他被岁月掠过的脸颊被眼泪打湿,他心如刀绞,悲痛欲绝。
乐道长那模样,萧云逸见了实在于心不忍,却不能不坦言:“夫人现在被困于仙牢,身上带着伤。不过,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救她出来。”
乐莫道听不见似的,没有答话。反而把自己的女儿乐末央唤来,随之二人双双跪下。
“请少主受我们父女一拜。有生之年能得知夫人的下落,老道也心满意足了。少主不必费尽心思去挽救夫人。”
他们二人的这番举动令萧云逸措手不及。他连忙将父女二人搀扶起来,说道:“不必行此大礼,快起来。”
乐莫道紧握着萧云逸的手臂,坚决不站起来:“除非少主答应老道,回到仙界之后不再提起此事。否则......否则老道与末央就在此地跪至归天。”
萧云逸见这父女俩的态度如此坚决,便答应了他们的请求。乐莫道与白琉尘不约而同让他不要插手此事,想必其中必有隐情。
仙界。回到仙界后,他信守承诺,不再提及乐夫人之事。
依照白长秋所制定的清单,接下来的几日他要去到白长秋所居的净日殿进行清扫。自从无头尸事件结案以后,仙界回到了往日的平静。案子石沉大海一般无人提及,仙界弟子们各回各的岗位,做各自该做的事。
他与凤银曾前来偷窃丹药,因此,对静日殿的格局还算熟悉。这一次,他无需询问婢女或是路过的门徒,轻轻松松地找到了清扫地点,二话不说地开始扫落叶。
他自认是个勤快的人,这段日子在仙界扫落叶,他不曾偷懒。几乎每一次,他都会再三确认殿里被清扫得干干净净了,才转身离开。
有一千厥门门徒正巧路过此地,见萧云逸埋头扫地,他开始与身旁的同伴窃窃私语了起来。
“你们快看,那是谁!”
“又是那个惹事生非的萧少主。”
“前些日子仙君说有事要办,离开仙界数日。看来,他又给咱们仙君惹事。唉,他呆在仙界的这段日子,都不知带给仙君多少麻烦。”
随后,他们的“窃窃私语”进阶成了“高谈阔论”,令萧云逸想要听而不闻都难。
“他也真是的,上白门主殿上偷丹药也就罢,据说与欧少主闹得还挺大的。”
“之前历练时,他老爱出风头,就连苏门主都将功劳归功予他。而我们呢?就像跑腿似的,只能听他的话,做些杂活。要不是看在白凝师姐的面子上,我才不肯顺从呢!”
“没错!你们知不知道?他还害死了一个孩子。那孩子挺可怜的,真不知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会被他害死。还有!那少主自甘堕落也就罢,还偏偏扯上咱们仙君。”
“是啊!我们仙君一向喜欢清净。打从仙君自立宫殿以来,便把自家宫殿打理得井井有条,生活潇洒惬意得像个活神仙似的。我还听说,仙君门下弟子个个修为了得,就连我都想要拜他为师呢!”
“可是,仙君本是千厥门弟子,也算是咱们师兄。拜白门主或仙君为师还不是一样?学的内功心法八九不离十,都是一家的嘛!”
“虽说仙君所成立的派系勉强算是千厥门的分支,但性质可不一样!据说,仙君勇于革新,认为修行不应死板,且应善于变通。千厥门的内功心法他们已经没有在学了,人家已经创设一套更为完整有效的修行方式。若是白门主不阻拦,我想,千厥门大半的门徒都不想留在这里。”
“好了,不说了,待会儿被白门主撞见我们在这里偷懒那就不好了。”
“我也有活儿干,走了,走了!”
刚开始听见那些流言蜚语的时候,萧云逸简直火气冲天。可听多了还真是越听越没感觉,反而还有些认同。没错,他确实为白琉尘带来很多麻烦,也在历练时出了不少风头。前者萧云逸倒也认了,但后者嘛,分明是他们想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案,全程没有给出建议,被迫之下,自己只好想尽办法解决路上的种种事件。
如今好了,人家说自己抢人风头,把责任赖在自己身上,算他自作虐!
倒是那白长秋,还真是令三界唾弃啊!不知为何,自己老是听见别人说他的坏话。不过那样也好,自己就不必费尽心思,浪费口舌,去说人家了。
扫着扫着,萧云逸来到了净日殿里的占卜室。对于千厥门的玄学奇术,他还蛮好奇的,想进去一探究竟。
见四下无人,萧云逸拿着扫把溜入殿内。
占卜室内。“太极、八卦、阴阳、天干、地支、五行、生克、神煞”分别刻在占卜室的四面八方,墙上挂着一幅幅的阵法图,室内更有着一个凹进地面的八卦阵。
萧云逸沿着梯阶走下八卦阵。霎时,他踩空了梯阶,一时重心不稳,从梯阶滚了下去,跌个四脚朝天。他心中咯噔一下,有些头昏眼花,待他反应过来,只见一群身穿白衣的少年围站在八卦阵的四周,把中央的位子腾出来。
萧云逸缓缓站起身子,放眼望去,只见一名风骨卓越的少年与一位年长的男人站在少年们腾出来的位子。
“我最期待看师兄与师尊的对决了。”围观的少年纷纷喝彩。
“没错!师兄的占卜能力与师尊势均力敌。师兄盘算出来的结果必定与师尊一致,二人仅是速度上的对决而已!”
“唉!真不知我要修炼到什么时候才能够算得准一些,我经常算错。”
“经常?师弟你是每次都算错吧!哈哈哈!”
“肃静。”位于八卦阵中央,被唤“师尊”的男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