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碰到上次给周槐递情书的林曦,她跟孙欣茹并排靠在栏杆边聊天,我给她俩打招呼,林曦生硬地点点头,投向我的视线异常复杂,像掺了灰尘的胶水,昏暗地粘黏全身,孙欣茹扯她一下,窃窃私语几句就散了,可怕的猜想在我脑海中逐渐成型,可能,也许,我和周槐被发现了。
我在后门喊邢媛,声音都是颤抖的,第一次如此希望她只是随便找点麻烦,哪怕举着喇叭骂我都行。
“走吧。”
她眼睛红肿,应该哭了很久,“我们找个安静地方。”
我掏出手机,显示时间距离上课仅剩两分钟。
“你得上课。”
国宏班无故旷课一次取消期末评奖资格,无论如何她不该失去这个机会。
“不上了!”她从墙边抓起一把伞拽着我的胳膊往实验楼跑,雨打湿了她的半个肩膀,我知道邢媛又哭了,哭声隐没在雨里,就当别人都听不见。
连廊尽头有座破旧阳台,堆积着厚重的尘土和黄叶,我轻轻摸着她的头发,不哭啦,本来就不好看可别变得更丑。
她锤我几拳,去你妈的,我可是级花。
我没抱过和我年龄一般大的女生,只能用手臂环住邢媛瘦弱的肩膀,想让她哭得痛快些,我抢了她喜欢的人,害她想不开翘课,等会儿说不定还要带着眼泪安慰我,她之前对我不好,但不妨碍她爱屋及乌到底,冰释前嫌太无耻,从此全都是我单方面的亏欠。
“谢谢。”
“谢个屁……”她用袖子乱抹了把眼睛,掏出手机翻聊天记录给我看,“我什么都没做……我好没用……”
“你可是级花,往那儿一站就比别人有用。”
“这时候还贫嘴。”
她把手机扔过来,照片清楚地拍到我抱着花束被周槐搂着,往下再翻一张,周槐正在亲吻我的发旋,证据确凿无可辩驳,她又酸又恼地瞪我,忿忿不平地说:“情敌是你,我也太掉价了。”
我笑着揉揉她的头发:“你也不讨厌我吧,要不然为什么替我们说话?”“最烦的就是你。”
她低下头小声嘟囔,“他们说得不好听,我不想让周槐挨骂,你只是顺带的。”
我把手机还给她,没有想象中骂得难听,我安慰她半天,泪总算止住了,她靠在我怀里问,周槐是不是很好呀,我说他一点儿都不好,神经病似的,她不服气地哼哼,说,不要给我,别浪费了。
“哎,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不太光彩,少儿不宜。”
邢媛装模作样尖叫着捂上耳朵,我才发现这小姑娘真有意思,又逗她玩了几句。
铃声突兀响起,蒋晚晴打来的,我开了免提,和邢媛围在一起取暖。
“小丘,你和周槐……”
“学姐,你怎么知道的?”
蒋晚晴叹了口气,她说周槐出名,这种八卦跟炸弹似的,一下子炸得人尽皆知,紧接着她问我准备怎么办,我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唉,你们好自为之,我还有事,先挂了。”
“学姐再见。”
邢媛眼眶突然红了,她狠狠掐了我几下:“还走一步看一步呢,我都快急死了。”
我笑她皇上不急太监急,她撇撇嘴,伸手又要打我。
“说真的,你们怎么办呀?”其实最好的办法是保持距离,但我知道周槐做不到,我不想让他伤心,所以我选择最艰险的办法,只要我们都沉默,等到我高考完,流言蜚语就会随着夏天烟消云散。
*****事实证明我太天真,邢媛旷课被班里爱打小报告的学生捅到她班主任那儿了,而且被扣上早恋的帽子,她打算认下来,我不同意,周槐更不同意,我们的事情不该牵扯进无辜的人。
我和周槐的事情迅速蔓延,很快年级长知道了,邢媛与我的绯闻不攻自破。
我被叫去教务处那天,她扒着门槛反复承认我们是情侣关系,闹得老师一头雾水,不知该相信哪个谣言。
直到她父亲赶来,当着老师和围观学生的面凶狠地扇她一巴掌,接着要对我动手,周槐挡在我身前寸步不让,明眼人总算看得水落石出。
“丘熠!周槐!”“还嫌不够丢人!跟我回去!”邢媛被她五大三粗的父亲硬生生向前拖,她回头喊我们的名字,白皙的脸红肿半边,泪水流过肯定很疼,小姑娘哪有不怕疼的,但她还是敢认下和我的关系,拼尽全力把我们护到底。
我们不能让她失望。
照片传到老师手里,他们让我俩挨个看,我们都不否认,高二年级长指着周槐的鼻子气得说不出话,只是一根接一根抽烟,我班主任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盯着照片出神。
半晌,年级长问:“能分吗?”下一秒周槐回答不能。
“老师,我喜欢谁,和谁谈恋爱、共度余生,和你们无关吧。”
“无关个屁!”年级长把烟头踩灭,情绪激动,“这些照片已经传到别的学校了,你当网络传播是闹着玩的?这不仅事关你,还关乎学校的声誉!”
“老师。”
我干巴巴地挤出一句,“未免说得太严重了,谈个恋爱关学校声誉什么事。”
“我知道这么说很残酷,但你们是两个男孩儿啊,我们能理解,社会能理解吗?主流环境能容得下你们吗?新闻会怎么报道,你们的父母会怎么想?幼稚!”班主任搭腔:“学校只能压一时,假如你们继续在一起,过段时间再传出来该怎么办?现在想拿这种事做文章的人数不胜数,我们也是为你们好。”
“你们现在分开,等毕业了,谁还管的着你们。”
“不行。”
周槐很倔强,哪怕我都被劝动了,他依旧紧紧攥着我的手,寸步不让。
他看向我,像是在征求一份勇气,我捏捏他的手指,别怕,我也是。
班主任还想劝,却被年级长拦下了,他走到我们面前,布满血丝的双眼充满疲惫:“周槐,你爸在路上。”
他平静地扯出笑:“我知道。”
唉,我不太会写这种冲突,写得不好大家见谅。
有些话想在这里发发牢骚,fw的作者都是为爱发电,辛苦码字值得敬佩,但是既然要成为作者,就要做好被挑刺、被不喜欢的准备,如果只能听取褒奖,那还当什么作者呢?我一直都很希望大家在我下面提提意见,但是很多作者明显不这么想,挺让人唏嘘的。
第23章
周槐他爸和我想象中有很大差距,但并非天差地别。
长风衣和细边金丝眼镜让人想到医生或作家,凑近才暴露出浓稠恶臭的酒气,冷风一吹,像烂在岸边银鳞破碎的酸腥海鱼,他瞪大遗传给周槐的丹凤眼用仇恨视线狙杀我,嘴里不干不净往外吐出怨毒的词汇,婊子,贱人,死同性恋。
周槐挡在我前面,后背不停颤抖,我想到千疮百孔的烟头烫印,他现在肯定害怕极了。
“爸,要骂就骂我,和他无关。”
周槐把退路堵死,“是我先招他的。”
我操这小傻逼,顶罪轮不到你。
我把他推到一边,笑嘻嘻对他们说:“好学生撒谎都不会,差不多得了,老师别信他胡说八道。”
如果没有那么多人隔着门偷听,我也许会事无巨细地编造出淫秽故事,关于我如何喝醉在小巷拦住周槐的去路,逼迫他做爱,又怎么死缠烂打,引诱他误入歧途,假如现在坐在审讯室,我可以绘声绘色讲三天三夜,把我们的每次接吻都描述清楚。
其实我也怕,装出来的笑容都是僵硬的,我反而更希望在平行时空的确这样上演,我是个罪无可赦的婊子,拿甜腻的糖果勾引周槐,他年龄小,被诱惑了,谁都不能怪他。
周槐他爸阴恻恻地望着我,半晌勾出一个古怪的表情,我怀疑他还沉浸在酒精迷幻里,思维随时有脱轨的危险。
我脊背发冷,低声对周槐说:“到此为止,你不要……”
“爸,你信吗?”
周槐像是没听到我的劝告,掏出手机慢慢翻照片,意识到他接下来要发疯,我真想把他大脑撬开把偏执挖出去,我伸手要打掉手机,却被年级长抢先夺走了。
“我操周槐你是不是脑残啊!”我近乎绝望地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弥漫,没有任何味道。
我会不会被退学、开除根本无所谓,我原本就很坏,可他不一样。
他从小到大都不会犯错,甚至拿不到第一会被敲手掌,在我频繁打架泡吧的时候,他的证件照被挂在光荣榜上供人瞻仰,他天生该完美无缺。
我很矛盾,如果和我谈恋爱会让星星堕落成污泥,那么我宁愿自己坠入深渊,但我又真的很喜欢他,而且并不觉得我们的爱无比肮脏。
然后我想到殉情,老师的桌子上有一把尖刀,只要我想,可以三秒之内捅穿动脉,濒死之际把沾满鲜血的刀递给周槐,看他毫不犹豫插入心脏,这座办公室会被血淹没,百年后爬满荆棘,掩盖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你们……唉,周槐,我对你太失望了!”一直保持沉默的教导主任终于被露骨照片刺激了,他气恼地摸了把光秃圆亮的头顶,一屁股摔到凳子上,塑料凳子不堪重负嘎吱爆裂,班主任发出几声轻笑,总算为阴沉雨天增添几分鲜活。
“哎哎哎——”变故陡然,一个年轻老师忽然大喊,伴随着更多的尖叫,周槐直直地跪到了地上,膝盖关节发出类似断裂错位的声音,血顺着肩膀不停向下流淌,双眼猩红的男人手持尖刀被几个老师压在墙角,那是我幻想中殉情的利刃,如今却成了差点害死他的致命凶器。
伤口像一个深不见底的窟窿,化成狰狞的嘲笑,我茫然无措地跪在他身边想要拿衣布堵住喷涌的鲜血,效果微乎其微,衣服很快被浸透了,年轻老师手忙脚乱拨打120,我将周槐拥入怀中安慰,乖,不疼不疼,救护车很快就来啦。
他用毫无血色的双唇触碰我的脸颊,不疼,再抱抱我。
“周勤翰!你冷静!”班主任顾不上礼貌直呼其名,几个老师根本控制不住被酒精操控的疯子,走投无路只能打开门喊人来帮忙,周勤翰失去了刀,转而在墙角找到一根废弃的扫帚,他挣脱禁锢径直挥向周槐,我使出浑身力气将周槐推到一边,替在他原来的位置上。
我闭上双眼,一个父亲,居然会因为不光彩而想杀死自己的儿子。
“嘶——真他妈疼。”
吊儿郎当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原承枫替我挨了打,他长得高,闷棍正好落在后背,不过肯定还是很疼,另外几个篮球队的男生扑上来制服周勤翰,他急红了眼,像发病时撞击笼子的猛兽。
“老王八蛋还挺凶。”
原承枫呲牙咧嘴地把手背到后边摸淤青,意识到话里有纰漏,转头对周槐说:“没针对你哦。”
周槐扯出一丝笑,没关系,你骂吧。
“真他妈倒霉,翘课打球还碰上你们这破事儿。”
“不是我说,你们就打死不承认,他们没办法。
再说了,兄弟间也亲嘴啊,我就亲过。”
原承枫和我一起挤上救护车,周槐失血过多晕倒了,我抓着他的手,无暇顾及絮絮叨叨的牢骚。
我问他是不是没真正喜欢过某人,他气急败坏让我滚蛋。
“真的啊?你不是很多情吗?”“你闭嘴会死?”我妈赶到医院时周槐还在昏迷,白纱布触目惊心地缠满整个右肩,我妈不急着问同性恋的事儿,先哭着问我有没有受伤,恨不得把我从头到脚抚摸一遍,我安慰她,妈我没事,周槐伤得重。
“漂亮阿姨,我也伤得重。”
原承枫撇着嘴装无辜,“我帮丘熠挨了一棍子呢。”
我妈更心疼了,怎么还挨棍子?”“周槐他爸喝醉了,意识不清。”
我不想讲那么多,因为我被愧疚塞满了,我妈总期盼我能给她娶个天仙儿媳妇,是我不好,让她愿望落空了。
等我们都冷静下来,我妈问起我和周槐的事,她肯定特别伤心,因为我不能有孩子,之后的道路注定坎坷,但她不骂我,因为她希望我幸福。
我妈听完后望向周槐的病房,过了许久,她摸着我的头发说,周槐一定也是个好孩子,只是你们最好不要在一起了,很多时候不是爱不爱,而是能不能。
很爱,不能。
原承枫咳嗽几声,说了句再见就走了,他提醒我们晚上有暴雨,注意安全。
“妈,我感觉很累,他肯定也很累。”
“乖,那就算了吧。”
我丢,我真的好不会写冲突和分离,绞尽脑汁憋出来的,可能下章会好点。
《入夏》很快就要完结啦,fw更文必须超过1000字,一些小番外之后都只能放微博啦,还有整篇txt都会之后放微博,姐妹们可以关注我的搞簧微博:芝士乌龙茶w来了我们就是好朋友~一起看看文聊聊天~
第24章
班主任交给我一份档案,他早准备好了,里面整齐摆放着我的团员证、学籍、毕业证、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材料,他平时总拿大嗓门吵我,现在却轻声细语唠叨,其实你可以参加高考的,学校不舍得处理周槐,也不会让你退学,还是坚持到最后吧,不然后悔一辈子。
我摇摇头,参加也没用,本科线都过不了。
他一直叹气,我发现他也不是那么讨厌我,他和邢媛一个个的,早点说多好,我都要走了才舍不得。
邢媛和王艺来送我,小姑娘哭起来没完,夜间暴雨都遮不住的声嘶力竭,我把新买的手机号给他俩,和他们拉钩,不准泄露给周槐,我可是好不容易狠心把他所有联系方式删除了。
王艺小心翼翼问,周槐明天醒了该怎么办呀,我边给邢媛擦泪边说:“就告诉他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反复交代王艺,好好学,也别惦记上海了,北影多好,别对曾经耿耿于怀。
他第一次在这个问题上对我点头,大概真的该想开了。
“哦,还有你,下次喜欢人要搞清楚性向啊。”
“呜呜呜……滚蛋。”
中美班没有晚自习,原承枫一直等我到九点,他递给我张卡,里面是二十万,他说这是借我的,将来有出息要还,大不了肉偿。
我说肉偿不可能,到时候连本带利还给你。
我和我妈带的东西只有装满两只行李箱,实际上我们没必要走,但是我怕留在周槐身边将来更离不开,我妈也同意换个城市重新开始,我俩一拍即合,选来选去订了凌晨四点去重庆的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