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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神眨眨眼》TXT全集下载_4(1 / 2)

“我和学校里一个副教授谈恋爱,被人发现了,副教授丢了工作,我退学了,就这样,也没什么好可惜的。”我说。

孙毓说:“说不定也不是坏事,假如你没退学,说不定你也不会坐在这里了,说不定我们不会遇到了。“

“你觉得遇到我是好事吗?”我问孙毓。

业皓文说:“我出去抽根烟。”

秀秀喊住他,笑眯眯地问:“菜上齐了,你看要加点什么吗?”

业皓文笑着摇摇头,他临走时给我使了个眼色,我心领神会,正打算也找个借口走开。秀秀忽然把我的手机塞回来给我,说:“一直有电话进来,你存的是友谊宾馆。”

因为看演出,我的手机开了静音,一直没调回来,我一看,确实是友谊宾馆打了三通电话过来。

我说:“是我的客户,找我买东西。”

秀秀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轻飘飘地看着我,曼声说:“你好神秘,有好多秘密哦,每次见到你,我都像在做拼图。”

我拿着手机站起身说:“你们吃吧,这个客户来了三通电话了,应该挺着急的,我先走了。”

秀秀不舍地拉着我:“这就要走了?你才见到我表哥吧?你也很久没见到阿文了吧?上次见是一个月之前了吧?那时候你脚还不方便,上次就是在友谊宾馆吧?”

我起了身鸡皮疙瘩,秀秀握紧我的手,仰着脸看着我,继续温柔而和缓地讲着话,红红的嘴唇开启,闭合,又开启:“阿文认识你的这个客户吗?”

我摇头。

“那我认识吗?”

我还是摇头。秀秀说:“这么晚了,这个客户不用回家的吗?他的老婆孩子不会等他的吗?”

她的话里藏了好多针,一根又一根地往我身上刺。我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刺猬。我说:“加班吧,可能。”

秀秀盯着我,笑着,说:“我发现男人都喜欢用加班当作逃避的借口,逃避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孙毓哈哈笑:“我作证,阿文最近是真的一直在公司加班。”

秀秀不看他,摆弄筷子,一根放到另一根的左边,又把那一根移回右边,反反复复,乐此不疲。

友谊宾馆又来电话了,我接了,我说:“我马上到。”

秀秀看我,露出一个阴冷的笑。我和有妇之夫上床,我罪大恶极,她就是那个夫的妇,她有权判我死刑。

秀秀说:“玩得开心哦,多赚点。”

我舒出一口气,我想走,但是我重新坐下了,我有些话想说,我说:“这个人业皓文不认识。”

我看孙毓,对秀秀说:“你也不认识。”

火锅汤煮得很滚,桌上很多菜,没人动筷子,孙毓只喝水,秀秀看着那锅滚汤。

我说:“人有点自己的秘密也很正常吧?朋友,家人,爱人之间谁能保证一点秘密都没有?可能我的事情大家知道了太多了,就觉得我还有秘密,怎么可能,这不正常,不应该。就好像一个人他经常能脱光自己的衣服,他的工作可能就是脱掉自己的衣服,久而久之,大家看到他,看到他身上穿着衣服的时候就会奇怪,就会想,这个人干吗穿着衣服呢?原来他还知道羞耻?”

秀秀还在弄她的筷子,一声不吭,耳朵红红的。

孙毓说:“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你的任何事情。”

我点了点头,我相信他,我对他说:“我退学之后就回了家,家里人不接纳我,觉得我丢了他们的脸,我们家里,我爷爷,我爸爸都是医生,自然而然地,我从小就被当成医生来培养,但是我没能完成家人的这一期望,不仅如此,我还成了大学里的丑闻,笑柄,我爷爷以前在那所大学教书,我爸也是那所大学毕业的,我的很多老师都认识他,我妈把我赶出了家门,他们和我断绝了关系。”我看秀秀,“你知道的吧,我的这段经历,你知道我这么多事,怎么会漏掉这一段呢?我流落街头,无家可归,我走到家里附近的河边,我小的时候,夏天最喜欢在那里游泳,冬天喜欢在上面滑冰,我想在那里自杀。但是因为我胆子太小了,没能自杀成,我跟着人去跑船,有一天,我看新闻看到那个和我谈恋爱的副教授跳江自杀了,我知道不是我的错,肯定不是,我找过他的,我还想和他在一起,是他说我们没有可能了,让我不要逼他,好,那我走,我不逼他。不是我逼死的他。

“我跑了近十年船,不是说时间能抹平一切吗?不是说家人都是血浓于水吗?我以为我能回家了,我找回老家,我的家人搬走了,我找其他的亲戚,不是吃闭门羹就是被骂得狗血淋头,他们说我毁了我爸的前途,毁了我妈的后半生,害了我弟弟一辈子,在他们的生活圈子里,我是同性恋,我害死了一个副教授,我罪大恶极,他们会永远抬不起头来。我还是找到了他们的新家,我躲在楼下的花园里,我看到我弟弟带着老婆孩子来探亲,小孩儿三四岁了吧,会走路了,我偷偷塞给他一根棒棒糖,我走了。我再也不想回去了。我去酒吧喝酒,偷了别人的孩子的满月照,我留着自己的旧手机,留着自己的旧号码,假装我还有家人,假装我还是某个家庭的一部分,假装他们还会想到我,打电话给我。我和很多人睡觉,是真的很多人,我不是爱他们,我哪来这么多爱,你们谁会有这么多爱能分给这么多人?没有吧,我只是不想一个人待着,不想去想爱这件事,我以前想它太多了,太关注它了,太有目的性,知道世上有爱这件事之后就觉得自己也要体验体验,爱一爱,可是世上有人有五百万,有别墅,有法拉利,我就是没有啊,我不会有的。我当然会做噩梦,梦到我被口水淹死,真恶心的死法,还梦到被人掐死,被人强奸,被人分尸,肢解。我要去见的那个人,他没有结婚,没有老婆孩子,我们认识有一阵了,他说过他喜欢我,也许吧,我和他在一起很开心,他不用给我钱。这就是我全部的事情,你的拼图拼好了?

“我自己都拼不好自己的拼图,找不齐自己的碎片,总是丢三落四,要不是你提醒,有些事我可能永远不会想起来了,可能永远不想再想起来。”

我喝了一大口水,最后对她说:“对不起,我很不好,对不起,你是该来找我,我是伤害你的人。”

我走了。

业皓文在火锅店外面抽烟,看到我,往一条小巷里转进去,我跟着他。走进巷子里,不等他问,我先开口:“那天我摔下楼,是她帮我挂号,陪我看病,她说自己是红十字会的义工。”

业皓文急眼了:“她说你就信?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天真,这么好骗?”

真奇怪,他又没骗过我,他怎么知道我不好骗?他从不避讳他已婚,他猎艳,他和我同过校,知道我的丑闻。

“她要是骗子,也骗不了我什么,我没钱。”我说。

“不是说骗你的钱!”

“骗我的感情?不至于吧……”这句话说出来,我自己被自己逗笑了。业皓文更气了,瞪着我说:“你还笑?”

我说:“人在极端状态下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表情的。”

他咂了咂舌头,斜睨着我,还是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对着我挑三拣四:“你怎么今天穿这件衣服?”

“我就这么几件衣服啊。”

业皓文的声音高了:“你不记得了?”

他和我说过他老婆的名字吗,他给我看过她的照片吗?我应该知道他老婆叫钟灵秀,孙毓是他老婆的表哥吗?

算了,错都算我。人命算我的,孽障都算在我头上,不差这些小债小错。

我说:“不好意思,我不记得了,可能你和我提的时候我没……”

他制止我:“你别说了,你别说话。”

他不止莫名其妙,他属于无理取闹了,不过,他自己也不说话了,一口接着一口抽烟。要是小宝在,应该不会再觉得他沉默时忧郁了,这顿饭局可能给他的刺激太大,他连沉默时都显得歇斯底里了。

我指指巷子外面,我的意思是那我先走了,业皓文眉头紧锁,在抽烟的间隙说:“我说的不是秀秀的事,我说你的衣服。”

“我的衣服?”

我想了很久才想到,那天业皓文接到孙毓的电话,那天他和我去天星小炒的厕所换衣服,他换了我身上那件衣服。

业皓文抬了抬下巴,他平静了下来,口吻轻缓:“你怎么出来的?说要上厕所?”

我捂住脸,撒了谎:“我说我牙痛。”

业皓文挑挑眉毛,说:“以后不要和她见面了。”

“当然。”我看着业皓文,我知道我就要失去一个稳定的经济来源了,遗憾归遗憾,可我更不愿意卷入他们的家庭闹剧。

业皓文挠了挠眉心,低下头,低下声音:“她……”

他说了一句文绉绉的,电影台词一样的话:“她很脆弱的。”

他们夫妻俩都有戏瘾,一个爱演恐怖片,另一个热衷文艺片。

我说:“嗯,知道了。”

我差点问业皓文,既然他知道她脆弱,那为什么还要出去鬼混,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来找我,找到我的宿舍,找到我常出没的饭馆,酒吧?不过我忍住了。

我和业皓文分开了。

我去了老城的友谊宾馆。我去见阿槟,他在保险公司做业务经理,常驻吉隆坡,每半年,他们公司都会在友谊宾馆做一次团建。有一个一月,我在电梯里遇到他,我去11楼找业皓文,他在8楼下了,他走出去,回头看了我一眼,往前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看了我第二眼。隔天,我去友谊宾馆8楼等他。

巧了,阿槟带给我的一份礼物是吉隆坡双子大厦的拼图。做爱后,我们趴在床上,他不看电视,不吃东西,不抽烟,还没去洗澡,身上黏糊糊的,我们用了蜜瓜味的安全套,房间里闻上去很甜。阿槟不说话,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掠过我的腰,轻轻的,痒痒的。我伸长手臂,胳膊挂在床外,在地毯上拼拼图。拼拼图的时候,我习惯先从边框开始拼。边框的拼图最容易找,最好拼。

我拼出了吉隆坡的蓝天和绿树,我从拼图盒子里摸出一块四面都有缺口的拼图,找了好久才找到它的归属。

我问阿槟:“我和你一起去吉隆坡吧?”

阿槟亲我的肩膀,暖和的手心搭在我的后腰上,他说:“你要来旅游吗?好啊,我带你去真的双子塔。”

我笑了。阿槟搂住我。

我想起我在哪里见过那个啤酒肚,光头,抱着我的脚抱了一个钟头,也要我抱住他的脚,后来在浴室霸王硬上弓的男人了。我在一班目的地是岘港的货船上见过他,他在厨房做帮工,一天半夜,他摸进我的房间脱我的裤子,我反抗了,同房间的其他人过来帮他按住了我的手,我的脚。

那副拼图拼到最后,双子塔的塔尖剩下两个空缺、两个窟窿,纸盒里又找不到多余的拼图了,我发动阿槟和我一起找,怎么找都找不到。我们只好把拼图拆了,放回纸盒,扣上盖子,躺在床上抱在一起睡觉。

6.

那天之后,我回去好再来上班,和范经理简单说了说事情的经过,我说:“以后业皓文要是再来找我,就说我不做了吧。”

范经理问我:“你觉得他会再来找你?”

我愣住,过了会儿才说:“以防万一。”我补了句:“他的电话我删了,微信也拉黑了。”

范经理叼着香烟抖着腿,摸摸自己的领结,拿一柄小梳子理理油头:“你希望他来吗?”

我摇头,范经理嗤笑了声,瞄着我道:“没倒贴钱吧?”

我不看他了,回道:“怎么可能。”

“没贴补其他的吧?”

“那更不可能了。”

“人精。”

“经理教得好。”我奉承,陪笑。我们在休息室里说话,不一会儿,小宝和盒盒进来了,难得我们几个人排在同一个班,小宝进来后,看到范经理,点头哈腰,递烟泡茶,捏肩捶背,好不殷勤,范经理很是受用,坐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抽烟,喝茶,享受着小宝手法不地道的按摩。盒盒和范经理打了个招呼,找了块毛巾擦头发,他才洗过澡,穿着短袖短裤的员工服,头发和小腿都在往下滴水。范经理皱着眉头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翘起兰花指数落道:“我拜托你们洗完澡好好擦擦干再走出来啦!地板不会泡烂的啊?烂了你们修啊?”

盒盒瞅着他,竖起大拇指:”经理,新换的沐浴露好好闻哦,品味还是这么好。”

范经理又打了他几下,盒盒嬉皮笑脸,小宝在范经理身后道:“就是就是,用了之后皮肤还感觉特别滋润!价钱老贵了吧?对我们好还是范经理您啊!”

范经理笑出来,指着我们说:“一个个油嘴滑舌!”

我们都笑,盒盒把毛巾挂在脖子上,蹲在地上给手机充电,小宝坐到我了边上,拿出手机看搞笑视频排行榜。我想起来一件事,和范经理说:“我想搬出去住,不知道可不可以。”

秀秀和业皓文都知道我住哪里,万一他们找过去,徒增麻烦。范经理翻了个白眼:“你自己掏钱,想住哪里都可以,我管得着么我?”

“那我找到房子前能暂时先睡店里吗?”

范经理不置可否,小宝嘿嘿笑,凑在范经理耳边,手上快速地捏着他的肩膀,顺势问:“经理,那出去住有没有房补的啊?”

范经理一抖肩膀,震开小宝双手,扭头瞪着他,嗓门拔得老高:“我还帮你交养老金公积金呢!”他捏着小宝的耳朵拉扯:“你痛不痛啊?不痛就对了!那是因为你在发梦!”

小宝哎哟哎哟直喊疼,喊了疼又喊不疼,又喊:“是我做梦,我做梦!我醒啦,现在醒啦!”

范经理松开了他,一拍大腿,看了我们一圈,恰好s进来,范经理厉声喝道:“关门!”

s一怔,看看盒盒,盒盒耸了耸肩,s坐到了盒盒边上,范经理站起来了,双手背在身后,在休息室里踱起了步,嗓音沉沉,大有演讲致词的派头,他道: “你们说说,我们好再来是个什么地方?”

没人接话,范经理脖子一晃,肩膀一抖,眼神飞过我们每一个人,在空中比了个大框:“这里啊,就是座庙!”

“那来这里的人呢,就是……”

小宝举手插嘴:“香客!”

范经理瞥他,小宝谄媚地挤眼睛:“我说得对吗?”

范经理点点头,问他:“那你们算什么?”

小宝脱口而出:“他们是香客,我们就是僧啊!”他嬉笑着合十手掌,扮僧人,低诵阿弥陀佛。

“错!”范经理一巴掌拍在了小宝背上,小宝一个机灵,挺直了腰杆,就连我们几个都下意识地坐得笔直。只听范经理侃侃而谈:“你们啊,一个个都是庙里供着的菩萨!一个个早就历过了劫,香客们捧着他们的七情六欲进来,你们就只管收着,这是贡品,是拿来享用的,不是拿来敲动你们的凡心的。”

盒盒咂摸咂摸嘴,瞅着自己身边一小滩水渍,疑惑了:“那我们是泥做的菩萨还是木头的菩萨,还是贴金箔的菩萨啊?”

小宝摇头晃脑:“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范经理给了他一个毛栗子,一个箭步到了盒盒边上:“臭小子,再不拖干净那你们就都成了我这破庙里的烂木头菩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