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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神眨眨眼》TXT全集下载_15(1 / 2)

业皓文不说话,他的手机响了声,拿出来看,和我说:“快递到了。我买了盒拼图。”他小声地说,“你不是说要拼么?”

我惊讶:“我自己也买了,应该今天也会寄到。”

也无奈。我们真是一点默契都没有。我怎么会想到他会买拼图给我?

我说:“你可以留着自己拼。”

他握着手机,一言不发。

我说:“我可能生性不是这样,本质不是这样,但是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我现在就是这样。”

我强调:“我现在就是这样。”

业皓文说:“孙毓都是有事找我,”他问,“你不想我接吗?”

我说:“无所谓。”

他低下头,又很气愤了:“孙毓说,他不想在我这里变得面目可憎,不想我忘记他。我很奇怪,一度不能理解,我还和他说,怎么会呢,我从来不觉得我喜欢过的那些人谁面目可憎,我也没有忘记过谁。但是我真的想忘记你,有一段时间,大学毕业到工作,再到结婚,我完全忘记你了。”

我说:“对啊,你当然想忘了你阴差阳错,毁了不止一个人的生活这件事。”

他说:“是有一点这个因素在里面。”

他说:“对不起。”

他说:“另外是因为……我非常想忘记你,忘记你十分钟前在礼堂外面抽烟,和一个男的亲亲热热,衣服都是乱的,十分钟后就站到讲台前作优秀学生代表,衬衫塞进裤子里,皮带扣得很紧,纽扣扣到最上面,你抬着下巴看人,目光很高,很高。”

他低着头:“我还不认识你,就已经讨厌你了,我不知道还可以这样……你有多面目可憎你知道吗?”

我说:“我不知道。”

我拿出了手机,翻阅日记,试图找到自己面目可憎的时候,挖掘自己面目可憎的原因。阿槟说他爱我,他觉得我可恨。我在他眼里是面无可憎的吗?我曾想努力忘记谁吗?

业皓文说:“我拍了你的照片,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拍,拍来干什么,我到现在都说不清,你什么都说得清,想得清……”

我说:“你是不是成绩很差,嫉妒我读书好?”

他轻笑:“得了吧,我也不差。”

我说:“你也记记日记吧,吾日三省吾身,这样很多事情就能想明白了。”

我翻着我的日记:“就算一时间想不明白,但是事情记下来,回头再看看,一定能自己找到答案的。”

我相信日记里一定有能让我明白我身边发生的所有事情,我的所有行为,所有举动的蛛丝马迹。

日记里有我的经验教训,我的领悟,我的总结。我会从日记里学到很多道理。

业皓文说:“记日记就行了?就能明白为什么我爱你?为什么不像爱别人一样完全地爱,有时候我不止想给你一百,想给你两百,三百,有时候还想给你负一百,想把你绑起来,锁起来,脑袋里全是很阴暗的想法,我觉得自己很可怕,爱不是很光明,很正能量的东西吗,爱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恨他?怎么会这么阴暗?有时候真的不想见到你,再也不想想你了,再也不想自己变得那么可怕,但是我想到你,很多次。”

我没空和他争辩抬杠,我认真地看日记,我找,找啊找。我不想听到他说对不起,说我爱你,它们肉麻又恶心,还不切实际,我是这么想的,我知道的,但是他说对不起,说我爱你。我没有生气。

我以为我懂了很多道理,我以为我有了很多经历,我全写进日记里,我就不会忘记,我就能从中吸取经验,学到教训。

但是,我还是学不会不伪装,不粉饰。不幻想。

业皓文问我:“不玩牌了?”

我看着手机,说:“可能我的本质真的是好的,但是发生了很多事,业皓文,我不爱你。我不会。”

业皓文说:“我可能也根本不会,不懂。”

他在手机上打字,我看了眼,他搜索:爱是怎么一回事。

跳出来的是一首歌,偶像剧主题曲。我们互相看看,各自抽烟,都笑了。

晚上九点二十,我和业皓文到了天星。s回来了。看到他,我又惊又喜,坐到他边上,问他:“盒盒有去找你吗?”

他说:“盒盒来了台湾,后来又走了,现在在斯里兰卡。”他说,“他会寄明信片给我。”

他问我:“盒盒妈妈还好吧?”

他看到了业皓文,业皓文接了句:“还好,还是保守治疗,不想做手术。”

s笑笑,目光移到了我身上,我也笑,倒茶,喝茶,在纸巾上搓搓手指,说:“她挺想盒盒的。”

s点了点头,说:“他自己做的选择,他是有能力和勇气承担后果的人。”

我喝茶,招呼阿铭过来点菜。

菜点完,小宝和范经理一前一后进来了,小宝看到s,惊呼了声,跑过来一把抱住了他,四下张望:“盒盒呢?”

我说:“他在斯里兰卡。”

小宝问:“斯里兰卡在哪里?”

范经理敲他的脑袋:“多读点书!”

小宝摸摸头,吐了吐舌头。看到我,他朝范经理直嚷嚷:“范经理!你怎么不说可以带家属?那我就叫肖灼来了嘛,省得他问东问西!”

范经理又是一记毛栗子,说:“谁是你经理?谁是你经理?”

我一望范经理,他坐下了,清喉咙,说:“房子捐出去了。”

s说:“我回来办点手续,房子以后就归文物局了。”

小宝张着嘴,没说话,坐下了,喝了口茶,双手放在桌上,弯着腰,忽然说:“那好再来……就没了?”

没人接话。店里还有别的客人,他们说话,碰杯,大声笑,低低咒骂。

我给小宝倒茶,看大家,说:“我点了美极鸡翼,凉瓜排骨,炒米粉,小炒皇,还有一道蒸鳗鱼,你们要加点什么吗?”

s摇头,范经理的手指来回刮茶杯,刮了很久,说:“喝点酒吧。”

我们加了半打啤酒。

菜上了一半,小宝接了个电话,走到外面讲电话。我从烟盒里抽了根烟,s给我点上,我也给他点烟,他还是抽万宝路。我看看他的烟盒,我们两个互相抬了抬手里的香烟。

就是这个时候,一个戴兜帽的男人从厨房的方向走了出来,他走得很快,步子又大,他径直走到了s面前,他的侧脸在我眼前一闪,手伸进外套里拔出一把枪对准了s的太阳穴。

我看到眼下的一道疤。是肖灼。

我往外张望,天星外面,小宝正背对着我们,面朝马路的方向,他好像在等人。

s没有动,范经理跳了起来,肖灼抠下了扳机。业皓文握住了我的手。

那一瞬,我的脑袋一片空白。那一瞬,我抖了下,我感觉到业皓文也抖了下。

枪没响,肖灼又开了好几下,还是没响,s好整以暇,抽烟,瞄了肖灼一眼,从西装外套里掏出一把枪放在了桌上。范经理赶紧扔了块餐巾过去,遮住那手枪。肖灼一颤,落荒而逃。阿铭朝我们走了过来,问着:“怎么了?怎么了?”

整店的人都在看我们。

我拿出了手机。

业皓文说:“你等等,先别报警,要是警察来了,查到他的枪……”

我删了所有的日记。

我这才放松了。

这一刻,此时此刻。不知道何年何月何日,几点几分。我,业皓文,s,范经理在天星,满桌热菜,半打啤酒,才开始吃,才开始喝。桌上有把枪。

现在我要做什么呢?我该做什么呢?我看业皓文,他也正看着我。他说:“我还以为我们会死在一起。”

我也这么以为,但是我们没死,我们还活着,只是我的过去成了一片空白,无法再追忆,再寻觅了。一些经验,一些道理我不再明白了,不再懂了,不再能把我搞得糊里糊涂了。我删掉了它们,丢掉了它们。

我要从头开始学,从牙牙学语开始学,我要重新认识这个世界,每一个人,每一朵花,每一棵树,就从身边的人开始。

我看身边坐着业皓文,我看我们还握住的手。业皓文的手是暖的,不知道它们还有没有更暖的时候,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放开我的手。

外头响起了一记尖锐的喇叭声。

我走出去,一辆工程车停在了天星门口,车灯照着马路,小宝坐在路中间,抱着一个人。我踩到了一只运动鞋,我捡起它,在路边放好。地上有些血迹,小宝的身后是一堵拆了一半的墙。

似乎是司机的人站在车边打电话,我们也打电话,叫救护车。我看着小宝,我想起来,有一次,我,小宝,盒盒,还有s,我们聚在一起喝酒,不知怎么讨论起梦想。小宝举高手说:“我知道!蜀雪的梦想是买房子!”

他说得没错,我一直在存钱,一直想有自己的房子,我还想有皮沙发,玻璃茶几,六十寸4k电视,游戏机,影碟机,音响,面包机,烤箱,高压锅,爆米花机,我想要一些可能派不上一点用场的东西。我想余生在自己的房子里陪着这些东西。它们也陪着我。

盒盒的梦想是环游世界,他想移民,想拥有一本不用每次去什么国家都要签证的护照。s,s什么都没说。他总是很沉默。小宝想了很久,他想不出来。过了一阵,我和小宝在宿舍里看电影,电影台播徐克的《青蛇》,电影播完,小宝激动地和我说,他有梦想了。他的梦想是遇到一个法海,他说,他见过那么多和尚,但是从来没见过一个法海,他要做青蛇,他要在水里摸法海光溜溜的脑袋。他也要开始存钱。存钱去杭州,去找法海。

“蜀雪?”业皓文叫了我一声,我一震,看到他,看到穿警察的一个年轻男人,那警察看看我,挑起一边眉毛:“蜀雪?身份证拿出来一下。”

我点头,说:“是,蜀国的蜀,下雪的雪。”

我又用力点了点头:“是我。”

我找身份证给他。

小宝还坐在地上,但是怀里的人不见了,小宝的手上……

小宝的故事就让小宝自己说吧。

小宝

1.

蜀雪悄悄告诉我:“小宝,肖灼朝s开枪,枪没响。”的时候,我脑海里浮现出的竟然是老马的脸。

老马比我大,大很多。老马比范经理还大。大不少。老马从没和我提过他具体多大岁数,我也没问过,看他的外表,我猜他五十来岁,他不胖也不瘦,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子,总是收拾得很精神,很讲究,穿衬衫时,衬衫上看不到一丝褶皱,衣领挺括,衬衫的料子还很柔腻,衬衫下面配牛仔裤或者面料轻薄的九分裤,露出点脚踝,搭皮鞋,穿polo衫时一定搭一顶扁帽,裤子不是浅色麻料的就是雪白全棉的,配休闲鞋,偶尔夜里风凉,脖子上添一条薄薄的丝绵围巾,或是戴一双皮手套。他的脸呢,也不老,眼睛下面常年见眼袋,但也没肿成金鱼泡泡眼似的,额头上有些斑点,但颜色不深,头发不少,经常染,发丝没什么韧劲了,可尚能够在他头顶团成乌黑的一篷,有时因为戴久了帽子显得软趴趴的,贴紧了头皮,他会拿出梳子,慢条斯理地打理。

而脱了衣服,老马的实际年龄范畴就暴露了,以我的经验,我猜他应该在六十五到七十之间,老马胳膊上的肉松松垮垮的,一抬起来,一团皮肉就往下坠,呈倒三角形,好像他的胳膊上走着一头倒过来的单峰骆驼,老马的肚皮像一颗大果冻,他走起来,它就跟着晃,皮先晃,肉撞着皮,皮又晃,老马的大腿像两个水袋,一坐下,水袋像破了,完全摊开在了椅子上,变得扁扁的,老马的小腿肚像月球表面,不是这里缺个口,就是那里隆起个小包,他爱拿一把小刷子顺时针打圈刷他的小腿。老马的睾丸像两颗迷你丑橘,皱不拉挤的皮包着果肉,鸡巴像象鼻子——这一点倒和别的比他年轻的,比他老的,没什么差别。

老马不穿短袖,不穿短裤子,老马不和我上床。

我和老马在好再来认识,春夏之交,他来做按摩,我按了他的肩膀,他的胳膊,按了好一会儿他下面,他没硬,我跪着舔,他还是硬不起来。我笑着看看他,说:“最近工作很累吧?”

老马坐起来,穿衣服,愁眉苦脸:“早退休了。”他叹气:“唉,算了吧。”

我问:“给您泡杯参茶吧?”

老马奇怪了:“你们这儿还有参茶?”

我比了个手势:“可别往外声张啊,我们不提供,范经理私藏的,我顺了两包。”

我去休息室拿了个小包,里面有参茶茶包和一盒伟哥。回到房间里,我给老马泡茶,连同药丸一起递给他。老马笑了,只接茶杯,不拿药丸。他问我:“你多大了?”

我往小了说,谁不喜欢年轻的?管他是来征服或者被征服的,说年轻些准没错,而且我长得就显小,房间里灯光又暗,很难分辨。我说:“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