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很符合衡南王的脾气。可不能就这么放弃了啊。
宝珞想劝父亲,但父亲急着去太子府,没说几句便离开了。他一走,书房里只剩下宝珞一人,她失神地想了会儿也打算回去了,可就在他转身的那刻,父亲的书案突然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走过去。
他最近这段日子一定日夜操劳,书案上尽是关于西北的塘报和卷宗。但宝珞注意的不是这些,她挑开凌乱的文书,看到了桌案下一副画着海棠的画卷,她继续挑开,整幅画卷映现,是幅曼妙的少女丹青……瞧着那眉眼,不用想宝珞也知道是谁了。
是她母亲。
他是思念母亲了吗?宝珞看着下面的斜枝海棠,想到了个人。
他对母亲的思念无可厚非,在他心里母亲永远有一个不能触碰的位置,无可替代。但他之所以把画翻出来,许是因为他太孤单了吧。母亲曾是他的知己,也是他心灵唯一的寄托。虽然这么多年有罗姨娘陪伴,可也仅仅有个人气罢了,在精神上他依旧是孤独的,没有可以交心的人,没有懂他的人。
所以这些年他过得清心寡欲,过得云淡风轻,过得一点热情都没有了,因为没有人能够和他共同分享。就像当初他喜欢刻章,如果不是又母亲支持,和他一起分享喜悦,即便他得了天下最精美的印章,他又和谁说去?这么多年他不再碰印章,不止是因为睹物思人,更是同钟子期和俞伯牙 一般,子期不在,伯牙绝弦。
想着,宝珞目光不由得扫向了博古架,那里是父亲存放印章的地方,记得她送他的那块也被他收藏其中。她走过去打开,里面的印章被码得整整齐齐,连盒子都无尘无灰,想必他最近没少看吧。
宝珞突然抿唇笑笑,许他是真的找到另一个知音了……
☆、偶遇
二夫人忙着采买, 宝珞也偷不得闲, 小年第二天宝珞还在帮她忙活着,叶羡来了。说是好些日子不见, 姐姐婧沅有些思念宝珞, 她有孕腿脚不便,就遣自己来接宝珞一聚。
宝珞可不是好久没见她了,跟祖母打过招呼, 又不好意思地去跟二夫人“请假”。
二夫人笑了,温慈地看着宝珞和外甥道:“去吧去吧,这家里有我呢,你不必担心,好好和婧沅玩会儿, 别忘了帮我跟她道个歉, 我这当姨母的,打她有孕我也没去看看她, 告诉她等过年忙了这段我就去瞧她。”
宝珞应下, 跟着叶羡走了。
两人一走,二夫人的笑意当即消失,看着两人的背影不轻不重地冷哼了声。
宝珞跟着叶羡上了马车, 往昔二人同车的次数也不算少,那个时候谁都没多想过什么,起码宝珞没想过。可是这会儿,二人相依而坐,怎么都觉得不那么自在了, 好似以前不曾在乎的顾虑这会儿都冒出来了,她身子僵直。
这只是她认为的,叶羡可没觉得不自在,相反,他自在得很。待马车刚拐出西宁侯府的那条胡同,他掐住宝珞的腰将她提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双腿上抱紧了她。
宝珞想要惊呼,可又怕一帘之隔的下人听到,捂住了口。
叶羡邪邪一笑,在她捂口的手背上亲了一下。温热的感觉袭来,宝珞惊得赶紧收手,可下一秒她就毁了,叶羡直接吻上了她的唇——
外面那么多人呢,她生怕被人看见,可就是因为外面人多,她又不敢用力挣扎,只得任他肆意妄为。
叶羡的吻如火,每一次都热烈得不得了,非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不可,吻宝珞每每都招架不住。
她也觉得很奇怪,之前的他不管怎样都沉稳极了,可自打两人表明心意后,他像似某种压抑的情绪被释放一般,对她的热情无以复加。宝珞不是不喜欢,只是她觉得……这种既带着小心翼翼的惶恐,又带着无限珍惜的热烈,像极了失而复得的感觉。
可不就是失而复得,没人能理解叶羡等了一世,压抑了一世的情感。怀里抱着自己心念了两世的人,他满足却又不满足,这种矛盾的心情没办法表达……
待他放开她时,宝珞晕红着脸颊,气都喘不匀了,大口呼吸,胸口起起伏伏。
看着她狼狈的模样,叶羡刮了她小鼻子笑了。她笑,宝珞却瞪了他一眼,怨道:“也不分个场合,真是胡闹!”
“胡闹?”叶羡挑眉笑道,“那这算什么?”说着,他揽在她腰间的手竟探沿着夹袄边探了进去。
宝珞大惊,赶紧按住他作.乱的手,一脸愕然地盯着他。
看来他在江南那个“风流纨绔”的名声还真是货真价实,当之无愧啊!怪不得婧沅反复说道这事,她还以为她言过其实,现在算明白了,果然知弟莫若姐啊!
她瞪着他问了句。“叶羡,说说吧,以前没少跟女人混吧!”
叶羡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愣住了。
眼前的小姑娘,明明是副严厉的表情,可是因为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和略显娇嫩的脸庞,让人觉得这严厉都可爱得不得了。
他垂眸笑笑,长睫弯出温柔的弧度,和雕刻般挺直的鼻子相辉映,勾勒出极致的美。
宝珞看得有点走神,她不得不承认,叶羡生得太完美了,人俊到这种程度便显得极不真实,所以喜欢他的女人定然不会少,婧沅不是说他桃花泛滥么,自小混迹女人堆,这么大的概率,不可能一个入眼的都没有吧。她才不信什么片叶不沾身,若是不沾身,那他这撩人的能力哪来的?
难不成是无师自通?
想着想着,一股子酸意上来,宝珞鼻尖轻哼了声。
叶羡歪头看着她,笑意更浓了。“怎么?吃醋了吗?”
宝珞愣住,接着推了他一把,想要坐回原位。可他哪肯放手,掐紧了她腰不许她动,还猝不及防地颠她一下。宝珞不稳,惊得下意识搂住了他,朝他怀里靠了靠——
瞧瞧,瞧瞧,这套路,说无师自通都委屈他了,这简直就是天赋异禀!
她有点不想理他了,扭着头不看他。可这小脾气却让叶羡朗笑了两声,感叹道:“看不出来啊,你这么小心眼啊。”
嗯?
宝珞瞪着他。他居然说自己小心眼?还真敢说啊!
可细想想她也迷惑了,一向什么都能看淡的她,就是控制不住地想去较这个真。
“是,我就小心眼了怎么着?”她底气十足地哼了声,可实则心虚着呢。“我不知小心眼,我还善妒,占有欲特别强。是我的,我谁都不会给,只能是我一个人的。”说着,她指着他鼻尖郑重其事道,“叶羡,你可想好了,我往后定然是个妒妇,容不得其它女人,你若是纳妾我不拦着,但我可保证不了不会做出什么难堪的事来,所以你可想好了再决定要不要娶我!”
“哦?”叶羡故作惊讶道,“那我还真是要想想了。”
“叶羡!”宝珞恼火喊了声。
然叶羡却捏着她小下巴再次吻了上去。缠绵悱恻,直到她有火也撒不出来了他才松开她,在她耳边缱绻道:“放心,无论曾经、此刻、抑或将来,我都是你一人的……”
到了魏国公府,两人刚一下车,不知道从哪窜出了个侍卫模样的人呢,贴在叶羡耳边说了什么,叶羡点头,接着抱歉地对宝珞笑笑。
宝珞明白,也含笑点了点头,他转身便跟那人走了。
宝珞直接去找婧沅,婧沅正带着儿子在暖阁赏雪,乍然瞧见她,吃了一惊。
瞧着她那表情,宝珞就全懂了,心底不由得怨了声:好你个叶羡!
婧沅何尝不了解她,也懂了,“噗”地笑出声来。“不愧是我弟弟啊。”
“你还挺自豪呢!”
“那当然了。”婧沅挽着她灿笑道,“给我找了个这么好的弟妹,我可不自豪么。”
“你还好意思说,你们还真是一母同胞啊,都这么会骗人!”
“我哪有……”婧沅故作委屈,见宝珞不吃这套笑了。“我还不是都为了你们好,明眼人都瞧出你们对彼此的感情不一般了,可你就是不肯跨出这一步,没办法,我只能推你一把了。怎么?你这是后悔了?”
宝珞哼了哼没应声。瞧着她害羞的模样,婧沅抿唇笑笑,认真道:“放心,昶之对你是真心的,别看他往日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对什么都不走心,可对你,他是从来没有过的投入和执着。回想往昔我们的点滴,原来你真的是他心尖上的那个人。”
婧沅说得恳切动情,可看看对面人,虽然笑意柔柔,可怎么就让人看出了复杂的含义呢?
宝珞难得放松一次,和婧沅一起赏雪吃茶听曲,又陪小映城玩了许久,直到天渐渐暗了下来才不得不告辞了。
叶羡临走前说好回来送她,但她没等他,坐上了回去的马车。
路上,她脑袋里不停地想着婧沅说过的话,本来已经释然的问题再次浮现。叶羡早就喜欢她了,这种感情从他们幼时便生,多少年的祭奠不怪他会爱得如此热烈。可他越是热烈,她越是忍不住难过,因为这份深厚的感情祭奠中,竟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认识她十几年了,可她才认识他几个月而已……
“嘭!”
想的出神间,随着一声巨响传来,马车猛地晃了一晃,宝珞险些没被甩出来,亏得坐车门口处的稼云拦了她一把。
稼云赶紧询问小姐可受伤了没,见她无碍,回头便喊了声:“怎么回事啊!”
车夫刚要道歉解释,却闻外面清朗悦耳的声音问句。“这可是西宁侯府的马车?”
这声音有点耳熟,宝珞掀开帘望去,竟然是清浥郡主——
茶楼里,清浥郡主含笑解释,道都怪自己骑惯了马,嫌自家马车太慢,于是不停地鞭促,才使得马匹受惊,冲撞了西宁侯府的车。她连连道歉,还主动给宝珞斟了杯茶以示赔罪。
这哪使得,人家可是郡主啊。
宝珞赶紧回礼,清浥却拉着她道:“塞外生活惯了,可没这么多礼!”
“那郡主也别提刚刚的事了,这事也怨不得您。”宝珞回了句。
二人相视看了会儿,都灿然笑了。
“我喜欢你这脾气。”清浥道,“从看见你第一眼开始,我就觉得有眼缘,相貌惊艳不说,骨子里透着股灵气,啧啧,可惜我不是个男儿啊,不然我绝对要和叶羡争上一争!”
本还微笑的宝珞蓦地一诧,面色无改,可心却不由得提了起来。
她居然知道自己和叶羡的关系?谁说的?叶羡吗?宝珞端详着她,企图从她脸上瞧出什么,可她笑容镇定,什么都看不出来。
宝珞从容放下茶,笑笑。“郡主过奖了,不过和叶三少爷这话从何说起。”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清浥惊讶问,“你和叶羡,你们不是……两情相悦吗?”说着,她也笑了。“起码叶羡是这样说的。”
看来真的是从叶羡那得知的,也不知道叶羡究竟都和她说了些什么,而且为何会和她说。既然如此宝珞也无需隐瞒什么,叶羡对她是认真的,自己当然也是。她淡笑饮了口茶,没回应这个话题。
沉默即是肯定了,尤其是她份从容的满足,就已经说明一切了。
清浥脸上的笑不易察觉地凝了一瞬,看来自己真的猜对了,她对他也是有感情的。
那么,自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
清浥笑容渐渐收敛,也饮了口面前的茶。“听说年后西宁侯就要出征了?准备如何了?”
☆、筹码
宝珞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看了她良久, 平静应。“,家父虽然是武侯, 却自幼习文, 但眼下朝廷正值将才匮乏之际,为国他义不容辞。”
“那倒是,西宁侯的为人朝廷里谁人不知, 赤胆忠心。”清浥勾了勾唇角笑道。
这话若是他人说,宝珞不会多想,可面前人不同,她可是衡南王的女儿,衡南王对此刻的父亲意味着什么, 自己再清楚不过了。“郡主过奖了, 父亲可承受不起这个赞誉。倒是骁勇威武的衡南王,金戈铁马出入沙场, 百战百胜为国开疆拓土打下一片江山, 才是当之无愧的‘赤胆忠心’。”
清浥脸上浮自豪的笑,没什么可谦虚的,也无需掩饰。“是, 父王大半辈子都挥洒在西北了,我本来以为陛下会派他去的呢,没成想是派西宁侯去。”说着她无奈摇了摇头,“也不知道皇帝是真的想赢还是不想赢。”
她这是话里有话啊。
宝珞接着问道:“那郡主可知道衡南王是何想法?”
“他如何想的,西宁侯应该最清楚吧, 侯爷不是已经找过他了吗?父王这人,也不是没有脾气的,随性惯了,就喜欢做自己喜欢的事,对于别人的安排,即便是陛下的,他也是几乎不会低头。”
这意思越来越明显了,宝珞镇定地盯着清浥,说道:“‘几乎’,也就是说还有机会?”
和聪明人聊天就是痛快,见宝珞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清浥笑了。“是啊,因为有些人的话,他还是会听的。”
这一霎,宝珞脑袋里当即冒出了个答案,可她还是问了:“那他会听谁的呢?”
“我啊。”清浥挑唇,眼角透出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