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壑没见过这么贪玩的小孩子,幸好她长大了不这般,若不然他早把她丢得看不见了。
“玄壑叔叔,你有没有兄弟姐妹呀?”软乎乎的小嘴凑到他耳边,好奇地问。
“有。”玄壑躲了躲,被一个小娃娃这么吊着,很不适应。
“你娘亲最喜欢谁呀?”
“……不知道。”太过遥远的事情,他早就忘了。
小娃娃老成地叹气:“你说大人们生那么多娃娃干什么?生一个不就好了吗,要是没有姐姐和弟弟就好了,娘亲就可以独宠我一个人了……”
玄壑无语:生一个哪里会有你?
“我以后就只要一个宝宝,只爱它一个!”
你才多大?想得挺远。
栗子噼啪爆开,香味传了出来,小娃娃被馋到了,从他背上滑下去,蹲到了火堆边,双手托腮,眼睛睁得又圆又大,一眨不眨地瞅着。
“玄壑叔叔,好了没有?”
“快了。”
嘶溜,嘶溜……小娃娃吸口水的声音一点也不掩饰。
玄壑看着她,眼神复杂,这丫头小时候馋,长大了也很能吃,她娘亲说得一点没错,她就是一只小馋猫。
很快,玄壑撤了火堆,待栗子不烫手,将坚硬的壳剥掉,递到了她的手里。
小娃娃眼睛一亮,立马放到嘴里,因为还有些烫,她呼了几口气,这才咀嚼着吃下去。
“哇,好好吃!”她站起身跑到玄壑面前,摊开了白嫩嫩的小手,“玄壑叔叔,还要!”
刚刚剥好一个,正要往自己嘴里放的玄壑动作顿住,对上她企盼的双眸,又看了看自己指间捏着的栗子,琥珀色的眼瞳微暗,默默地递给了她。
“玄壑叔叔,我还要!”
“玄壑叔叔,你剥得好快,好厉害!”
“真的好好吃哦,再给我一个!”
……
当所有的栗子全部消灭,玄壑才意识到,他一个都没有吃上。
吃得肚子鼓起来的小娃娃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呵欠,爬到了他的怀里,自己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睡下了。
玄壑搂着她,低头看着她娇憨纯真的模样,内心竟难得的变得柔软。
“栀儿,开心吗?”他轻声问她。
小娃娃半睡半醒间听到他的话,微微张了张眼,迷迷糊糊地说了个“嗯”字。
眼前的世界瞬间崩塌,小娃娃从他怀中消失,一阵空虚感袭来,他伸手试图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没有抓住。
他坠入那片黑暗,再睁眼之时,场景已经变换。
天气晴好,湖水碧蓝,湖边的柳树下,二女一男似乎在争论着什么,背对着他的少女身材纤美,一身紫色衣衫贵气不凡,他一眼便认出她来。
站她面前身穿红色锦袍的少年面红耳赤,看着咬牙切齿:“我和槿儿是真心相爱的,以前的我们不过是年少不懂事,我早已不放在心上,不与你计较,希望你也全部都忘了!”
“啊?这……不太妥吧……”清栀讷讷开口,声音低柔,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
“什么不妥?你还想如何?以前、以前明明是你欺我年幼,占我便宜,现在不过是拨乱反正罢了,你还死赖着做什么!”
“那、那我也是真心喜欢你啊……”
“去你的真心!你快把我的定情信物还给我,我要给槿儿!”少年像只暴躁的野兽,伸手就问清栀索要。
一旁的玄壑眸色冰冷,几乎难掩内心的狂躁,这丫头到底在做什么梦?这样,都能忍?!
他一闪身到她身旁,一把将她拉进怀中,紧紧拥着,面向那红衣少年,声音寒冷彻骨:“她、是、我、的。”
啊?三双眼睛齐刷刷看向他,惊讶万分。
“你、你……”红衣少年结巴了,手指着清栀,颤抖不已,“你什么时候找了男人?我我我怎么不知道?”
“我什么时候找了男人,我我我也不知道啊。”清栀抬头看向拥着他的男人,看清他的相貌,心里的小鹿撞了撞,眯眼笑了,“这位神仙哥哥怎么称呼?”
玄壑还没开口,那红衣男子便气哼哼地抢了嘴:“你这坑人的家伙,找了男人还偷摸着不说,你就是存心霸着我的定情信物私用!”
“你那魔斧挺好用啊,缩小了用来劈核桃、切西瓜、砍柴又快又利索,你又不是没沾过光,核桃西瓜你也没少吃吧,还小气吧啦的!再说了,给你二姐我用用又怎么样?我又不是不还。”
二姐?
玄壑动作僵硬地转向那少年,他……是徊锦?他是六万年前重伤他,害得他几乎陨灭的魔尊徊锦?那个蓄着长须、不苟言笑、出手狠辣的魔尊徊锦?
就这?
“你还好意思说!”徊锦怒不可遏,羞愧难当,“当年是谁骗我说弟弟生来就是给姐姐当夫郎的?你为了骗走我的定情信物,连这种谎话都能说,害得我对你、我对你……”
“我哪知道你这么好骗?那你亲手送上定情信物,我干嘛要拒绝?就当是我帮你保存着啊,你看我每天擦一擦,魔斧就跟新的一样。”清栀拿出一柄巴掌大的斧头,甩一甩,立刻变到两尺长,“你看看,亮不亮?”
“那你现在还给我啊,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我再用几天嘛,我……”
她话没说完,手中的魔斧被玄壑夺了去,丢给了徊锦。
他看她的眼神满满的不敢置信,这丫头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竟能说出这种违背伦常的谎言?既贪吃,又贪财,这就是她的本性?
“喂,这位大哥……”
玄壑不待她把话说完,带着她化作一道白光离开。
再让他跟着她一起丢人,他会掐死他。
到了一个没人打扰的安静地方,玄壑放开了她,看她的眼神冰冷。
清栀瞪着他,气急了:“你怎么可以把我的宝贝抢走?别以为你长得好看我就不会打你哦!”
“那是你的?”
“在我身边两万年了,那就是我的!”
真是……蛮不讲理!玄壑真想狠狠骂她一顿,但看她一副红了眼圈泫然欲泣的样子又强忍住闭了嘴,告诉自己这只不过是梦罢了,他必须顺着她,让她开心……
半晌,他缓和了情绪,尽量摆出温和的模样,对她说:“不过是一件一流的法宝罢了,我给你一件特级的,怎样?”
清栀吸了吸鼻子,带着鼻音问他:“是什么法宝?”
玄壑探了探自己的灵识空间。
每个修道者都能拥有自己的灵识空间,可以用来放置一些重要的物品。一万年修为可增加一个灵识空间,玄壑如今已有二十多个,皆已放满,都是放的他的心头之物。
他搜寻一圈,拿出了一只纯白无瑕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玉镯,执起她的手,为她戴上:“这是上古通灵纯玉打造的手镯,佩戴可增一成灵力,三界仅此一只。”
手镯戴在她白皙细嫩的手腕上,真正是皓腕动人,让人爱不释手。
可清栀看了看那镯子,兴致却不大,用手拨了拨,叹息一声:“灵力这种东西,又不能吃又不能喝的,多一些又有什么用呢?”
三界中人人想要的至宝,在她这居然被嫌弃了?玄壑心底呵了一声,面色如常:“那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告诉我,我帮你得到。”
“好呀,南山的狼妖王养了一只兔子,想等兔子养肥了吃掉,我们把兔子偷过来怎么样?”
“你倒是好心。”还想着要救兔子。
“不是啊,他养了那么久应该养得很肥了,我们偷过来自己吃,一定非常好吃,我可以分你一条兔腿哦。”清栀两眼放光,垂涎欲滴。
玄壑哑然:你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结果,玄壑自然是在她的带领下去了南山,将那只肥兔子偷了来,可就在他们要把兔子剃毛剥皮的时候,肥兔子变成了一个珠圆玉润的可爱小姑娘,知道他们要吃她,小姑娘害怕得嘤嘤嘤哭泣,原来是只成了精的兔妖。
后来,狼妖王十万火急大汗淋漓地跑来,拿十只上好的肉兔换回了小姑娘,把小姑娘宝贝地抱在手里,再也不敢撒手。
清栀吃了孜然烤兔、红烧兔、冷吃兔、麻辣兔、葱爆兔……还是觉得那被换走的小肥兔会更好吃,深表遗憾。
暖暖的太阳下,她懒洋洋地躺在玄壑的怀里,揉着自己的肚子,满脸一饱口福的幸福感,精致的容颜妩媚撩人。
“哎,这位大哥,你人不错啊,你叫什么名字?”
“玄壑。”
“嗯,我记住啦,玄壑,玄壑……”
*
画面一转,空间变换,到了下一个场景。
玄壑走在一处寂静空旷的宫殿中,四下无人,远处隐隐传来女子的歌声和笑声。他循着声音一步一步往前走去,偌大的宫殿像是没有尽头一般,他走了许久,直到穿过一道门,进了内屋,一眼看到了醉酒歌舞的雪衣女子。
她就像是一朵盛开在月下的幽昙花,洁白芬芳,瑰丽迷人,粉面含春倾国色,一点朱唇暗生香。
她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拿着桃红色的团扇,仰头喝一口酒,团扇半遮面,身姿舞动间宽袖生风,抬手时宽袖落下,玉臂精致光滑,温润有光。她明显有了醉意,看到玄壑时,嬉笑着向他靠近,拿着团扇的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你是哪里来的神仙?生得好生俊俏。”清栀盯着他的眼睛,神情又软又媚,就像开得正盛的牡丹花,倾国倾城,艳丽多姿。
这样的她倒像是他所认识的她了,只是他并不知道,原来她跳舞跳得那样好看,娇姿柔软,仪态万千,舞过之处遍地花开,香氛清雅,勾人神魂。
“神仙到了我这,是要被吃掉的哦。”她丢了手中的团扇,勾起他的下巴,冲着他娇媚一笑,“你说说,你想怎么被吃?”
“又不记得我了?”玄壑伸手勾住她的腰,目光落在她蕴着娇红的面颊上,淡淡说道。
“哎?”清栀歪着头看他,好一会才如梦初醒般笑道,“对了,你是玄壑,是我心心念念的男人,是不想与我灵修的男人。呵呵,你们男人都是一样的,馋我的颜色我的身子,却又怕我夺了你们的修为!我就知道,你吝啬着自己的那点儿修为,不愿与我相好,哼,我讨厌你!讨厌你!”她笑着笑着便哭了,丢了手中的酒壶,双手握成拳敲打着他的胸膛,泪眼婆娑。
玄壑神情凝滞。
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看着她轻声哄道:“栀儿,别哭了。”
“就哭,哭得肝肠寸断,撕心裂肺,哭死我算了,反正没人在乎我,疼惜我,反正你不喜欢我不要我!”
“我给你找好吃的,嗯?”
清栀一听便恼了,泪落得更凶:“你把我当小孩儿哄吗?”
吃居然不管用了?玄壑犯了难:“那你想如何?”
清栀停了哭声,问他:“我想如何便如何?”
玄壑羽睫微颤,半晌才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清栀伸出了试探的小手,悄然无声地解开了他的腰带,腰带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样可以?”她半信半疑。
玄壑嗓子干涩,沙哑地应了一声。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梦,他只是为了救她。可是,他的心跳得那样厉害,连他初次与她灵修时都未曾如此,她就像蛊惑人心的妖精般一寸寸侵蚀他的心,那样嚣张放肆,那样深入骨髓。
他的衣服散开,清栀踮起脚尖为他脱下衣服,任凭衣服落在他的脚下。
“这样呢?”她看着他,又问。
“随你。”他嗓音沉沉,眸色幽暗。
她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杏眼含春望着他,眼中说不出的脉脉深情。她的唇一点一点向他凑近,寻得了那分柔软,轻轻地碰了上去,像蜻蜓点水,像流星划过,玄壑还未尝到她的味道,她便撤离,眼神无辜地看着他。
玄壑瞧不得她这样的眼神,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往前走了几步,与她一起滚入地上的软榻,稍稍抬起身子,看着怀中柔媚又娇羞的她。
香郁的酒气萦绕在两人的鼻翼间,乱了心神。
“为什么选择我?”他低声问她。
“咦?”清栀歪了歪头,水盈盈的眸子盯着他,醉态迷人。为什么选择他?不是他……自己送上门的吗?
他没有耐心等待她的回答,低头吻住她沾着酒香的唇,一点点探入,品尝着她的味道。她的味道就像是芳醇甜美的栀子花,在午夜时分悄悄绽放,娇嫩洁白,淡而怡人,馥郁了整个夜晚一片星空。
“哎呀……”
*
哎呀一声,摇椅上的清栀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摇椅晃荡,她差点又摔了回去,忙把住扶手,稳住身子。
怎么回事,她怎么觉得自己做了好久的梦?而且梦里都是她年少时期挥之不去的糗事?而且,怎么会有玄壑?
身旁好像有人,她一转身,看到了站着的玄壑,他一脸阴霾,神情不善,好似被哪家姑娘抛弃了一般。哎等等,她刚刚梦到了什么?她好像梦到了他在吻她,他……应该不知道吧?
“醒了?”玄壑看着她,语声凉凉,在第三个场景时,她的神魂醒来,回到了现实之中。
“我怎么睡着了?”清栀站起,四下看了看,疑惑地问道,“那青衣白发的店家呢?”
“没了。”
没了?她看到他眼中的杀意,醒悟过来:“你把她杀了?她不是好人?”
“恶灵,勾魂之花的使者。”玄壑手一抬,指向那些奇形怪状的花草,“一株花,一条命,被禁锢的灵魂,直到所有的灵力被吸取,花落尘土,化作肥。”
清栀闻言一阵恶寒,那青衣女果真是罪有应得,死不足惜,居然害了这么多人。
玄壑掌心灵光汇聚,一挥手,所有的花草被连根拔起,脱离灵田,化作点点灵光,消散于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