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康健微微摇头,道:“不是洒水,我把桑叶洗了。”
“你可真干净。”张婉瑜将手中桑叶扔回蚕筐里,“虫子吃的东西不用洗,桑叶上忌有水分,蚕宝宝吃了会生病而死。”
“原来如此。”宋康健记住虫子不需要干净这句话,点头道:“知道了,下次不洗便是了。”
宋康健很会举一反三,忽地想起一件事情来,问道:“兔子也不能吃带有水珠的草或菜是吧?平安喜欢兔子,我为他养过几只,可兔子活不了几天便会死去。”
平安小兄弟还真是萌萌的少女心呢。不,是少男心。
此时张婉瑜才知道,宋康健并非不懂爱,而是将爱全部给了弟弟,他可以为弟弟放弃婚配,护弟弟成长,为弟弟饲养可爱的小兔子,简直就是一个护弟狂魔。
只是这样的关爱她却求不得,心中泛起一丝酸涩,面上却不显分毫,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兔草也不能沾水,不然小兔子会腹泻而死。”
听了这话宋康健神采奕奕,兴奋道:“那太好了,一会儿我便进山,猎一窝兔子回来养。”
天,这男人又要进山。听到进山这个词张婉瑜便觉头疼,想到宋康健曾因狩猎险些丧命,她的心里充满了害怕与担忧,唯恐宋康健出什么意外。
她忽地抓住男人的手腕,“不许进山。”
宋康健想挣脱,试了几次无果,有些愠怒:“张婉瑜,你又开始耍流氓,我进山不进山关你屁事,你放手。”
张婉瑜非但没有松手,握的更紧了些,盯着宋康健的眸子道:“为什么非要狩猎不可?平安喜欢兔子,买给他便是了,没有必要进山冒险。”
宋康健:“……”
这女人是在担心他?
除了弟弟之外,便无人在乎他的生死了,惊讶的同时有几分感动。
张婉瑜接着道:“你忘了一个月前的事情了么?若不是我及时发现,你可还有命回来?可还有命再次进山为平安猎兔子?你若想长长久久陪着平安,首要任务是留得命在。”
宋康健:“……”
他为何无法反驳?
见男人傻愣愣站在原地,张婉瑜小心翼翼往前挪了半步,为了分散对方的注意力,边挪边道:“以前没有别的手艺,狩猎是你唯一的出路,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你有我,我有许多赚钱的法子,我们一起努力成为有钱人,平安喜欢什么便给他买什么。”
张婉瑜每上前一步,宋康健便后退一步,脊背撞到养蚕棚的木头上才停下脚步,拧眉望着缓缓靠近的女人脸,意识到张婉瑜这是一本正经地耍流氓,抬手隔开她的脸,怒道:“有话说话,不要动手动脚的。”
这里的男人不是很开放吗?为啥她看上的男人姿势甚高,一碰就炸毛,亲也亲不到,还大掌糊她脸……
张婉瑜停稳脚步,抱怨道:“宋康健你干什么,我想带你发家致富,你却拒我于千里之外?”
宋康健轻哼一声,斜她一眼,冷冰冰地说道:“发家致富可以,不要妄想自己可以用同一种手断欺骗男人的情感。”
“我……”张婉瑜想解释,却发现张老三留下来的锅太黑,这辈子恐怕洗不白了,只能背下张老三的黑锅,坦诚道:“以前是我年少轻狂,可我知错能改,这不摒弃前尘改过自新了么,人常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不要总记着过去。”
“哼。”宋康健冷哼一声,讽道:“以前到处招蜂引蝶,现在就不是了么?你不去招惹陈陌寒,他怎会舍弃脸面与你纠缠?”
又是陈陌寒,张婉瑜快疯了,满脸无奈地解释道:“自从退婚以后,我真的没有招惹过他,是他见钱眼开,你可不能冤枉我。”
张婉瑜眸子里一片坦诚,宋康健发觉自身防备开始松动,生硬地移开目光,侧过身去,做出不想听她解释的模样,道:“我又不是你什么人,张姑娘没有必要与我解释这些。”
她说了这么多,做了这么多,宋康健还是不明白她的心么?
张婉瑜觉得盲目追求不是办法,首先要搞清目标人物的心里活动,她转到宋康健面前,问道:“你心里可是有喜欢的人了?”
这个问题有些突兀,宋康健听后愣了半晌,不过还是认真思考一番,将认识的女人过了一遍,除了万夫人,再无其他女子似张婉瑜这般,能在他心底留下深刻的印象了。
可是这两个女人有一个共同点,喜欢貌美的夫郎,这一点是他无法接受的,他不愿意和别的男人分享妻主,如果不能成为妻主的唯一,他宁可一世不嫁。
当然了,到了他这个年纪,已经失去了选择的权利,孤独终老是他的宿命,即便如此,他也不会随便嫁人,去那乌烟瘴气的后宅了此余生。
有了坚定的答案,宋康健摇头否定。
宋康健感情史一片空白,那她便有机会,只要她努力,一定可以打动宋康健的心。思及此,张婉瑜的笑容如朝阳一般绚烂。
宋康健问道:“你笑什么?”
张婉瑜止住笑,一本正经地说道:“没什么,你心里没有心悦之人,而我恰好心悦于你,真是天作之合,你为什么对我百般躲避?”
这个问题过不去了是吧。宋康健想尽快结束这一话题,道:“娶夫要娶小,我今年二十四岁,而你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咱俩不合适,张姑娘莫要动这个心思。”
知难而退这种觉悟张婉瑜根本没有,面对无情拒绝并未放在心上,只对年龄问题感到苦恼,她已经二十五岁了好吧,谁知一朝穿越捡了一具十五岁的身体,她很无奈啊。
这场谈话被李绣文的呼喊声打断,只听李绣文喊道:“老大吃饭了,您快些回来,饭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喊什么喊,来了。”张婉瑜临走之前不忘交代道:“不要再洗桑叶了,也不要进山狩猎了,好好跟姐学手艺,保你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
望着张婉瑜翻墙而过,宋康健陷入沉思。
这个女人变化太大,性情与以往大不相同,卸去表面浮躁,愈发显得沉稳干练,似是沾染了万夫人的气息似的,总感觉她的前途一片光明。
几位长工也觉得遇到一位好东家,就拿张婉瑜愿意降低身份,与他们围在一个桌子上吃饭来说,说明张婉瑜并未低看她们,为了这份尊重,她们愿意死心塌地。
张婉瑜吃罢午饭往椅子上一靠,对唐馨道:“下午你去一趟枫梧镇,买几只兔子回来。”
天天憋在家里干活都快闷死了,有机会出去透风唐馨高兴极了,笑道:“老大您放心,一定挑肉多的买。”
张婉瑜瞪了她一眼,“谁告诉你是用来吃的?拒绝野味知道不?我是买来观赏的,挑可爱的买,最好又萌又可爱,看一眼教人无法移步的那种。”
唐馨:“……”
拒绝野味?买回来不吃,难道要给兔子养老送终?
作者有话要说:
拒绝野味,从你我做起。
中国加油,武汉加油,咱们一起共度难关。
第22章
小兔子这种毛茸茸的生物, 实在是可爱,张婉瑜有些舍不得,抱在怀里来回摩挲。
“哎,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张婉瑜狠了很心, 将呆萌可爱的小兔子塞回笼子里, 翻过墙头, 将兔笼搁在宋家正房门口,躲在墙头后面偷偷观察。
“怎么还不出来?”张婉瑜念完这句话, 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见到心心念念的小兔子,宋平安眼底光华闪烁,惊道:“兔子,真的是兔子,可爱的小兔子。”
此时此刻, 张婉瑜终于知道宋康健为何非要进山猎兔子了,宋平安见了兔子那副欢天喜地的模样, 能让人忘却世间所有的烦恼。
宋平安跑回屋里,抱住他哥的胳膊撒娇,“哥,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小兔子真的好可爱。”
正在生火做饭的宋康健有些茫然, 漫不经心地应道:“知道了,小兔子可爱,明个一早我便进山为你猎来。”
额......
兔子与他哥还不认识?
意识到问题的宋平安抬起头,蹙眉看着哥哥, 问道:“兔子不是哥哥猎回来的?”
宋康健蹲下来往灶坑里吹气, 火势渐旺才得空回话,“兔子还在林子里逍遥着呢, 等我有空了才能去猎。”
宋平安扯了扯他哥的袖子,又指了指门口。
宋康健回头一瞧,门口放着一只铁丝拧成的笼子,笼子里关着六只兔子,两白两黑,还有两只灰色的,兔子们缩在一个角落里,警惕的模样依旧呆萌可爱,饶有萌化人心的势头。
晌午那会他与张婉瑜提过此事,张婉瑜劝他莫要进山犯险,傍晚时分他家门口便多了六只兔子,按照线索推理,兔子的主人应是张婉瑜。
他们独来独往习惯了,不喜欠人家人情,眼下得了张婉瑜的好处,宋康健心里不自在,起身便往屋外走。
宋平安急忙跑到门口,拽住哥哥的衣袖问道:“哥你干什么去?”
那么可爱的小兔子,可不能送给旁人啊。
宋康健面如秋水,明眸里掠起迫切的光,沉声道:“还兔子去。”
“还给谁?”
“张婉瑜。”
“那可不行。”兔子落到别人手中也就罢了,落到张婉瑜手里,他为兔子的命运感到担忧,忙道:“那女人杀鸡的时候不眨眼,恐怖极了,哥你千万不能把小兔子送回去,那是兔入虎口啊。”
宋康健略显无奈。
弟弟在逼他欠债,还是难还的人情债。
张婉瑜的嘴角抽了抽,小声嘀咕道:“你哥才恐怖,你哥杀虎的时候莫得感情。”
由于弟弟百般阻挠,兔子便没送回去,宋康健的目光顺着墙头递了出去,看到一撮乌黑的长发,心头涌入一股暖流。
有生以来,皆是他独自撑起一片天空,为弱弟遮风挡雨。当他筋疲力尽的时候,无人知他心中悲伤。当他濒临死亡的时候,无人知他心中绝望。现在有那么一个人担心他的安危,在乎他随口说过的一句话,这种感觉美好而又热烈,令他无法忽视。
宋康健说道:“那便留下来吧,待我寻些旁的物件还她人情就是了。”
宋平安撇撇嘴道:“不用哥哥去还人情,我看张婉瑜是故意的,眼看这批桑蚕便要结茧,她还要过来求我纺纱,这人情我亲自来还。”
张婉瑜:哦,无情。
经历过离家出走事件,宋平安有段时日没有搭理她了,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少年你变了,变得姐姐不认识了,保持纯真好不好。
待宋家兄弟俩回屋,她也想起身回屋,刚挪动一下,麻酥酥地感觉顺着脚底一路蔓延至大腿,忍不住“哎呦”一声。
她扶着墙头呲牙咧嘴,施了定身术一般,不敢乱动。
晚饭已备好,李绣文出来寻人,便瞧见张婉瑜立在墙头边上,表情痛苦,忙跑过去询问:“老大这是怎的了?”
“别过来。”张婉瑜喝道:“千万别过来。”
李绣文就这样立在原地,等张婉瑜腿麻缓解几分适才上前搀扶。
吃罢晚饭,天色彻底暗下来,没有什么娱乐节目,张婉瑜便躲在屋里做实验,培养菌丝。
张婉瑜专注做实验的时候不喜旁人打扰,偏偏就有人不怕死,胆大包天来敲门。
开门一瞧是唐馨,不耐道:“不好好休息,三更半夜乱窜什么。”
长工们皆知张婉瑜只是嘴巴毒,心地不坏,此时用这种语气说话,唐馨也不生气,笑着道:“老大,我有个不情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有句‘磨麦皮’,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张婉瑜睨了唐馨一眼,催促道:“有话就说,别耽误老子干活,我不想办法赚钱,你们即将饿死街头。”
令人羞耻的大实话砸过来,唐馨脸颊泛起两抹潮红,垂下头,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你到底说不说?”张婉瑜微愠:“不说把门关上。”
“说,我说。”唐馨抬手撑住房门,说道:“小的家中还有三个弟弟,小的多日不在家,把他们都给饿瘦了,我想……我想把他们接过来,老大觉着可否?”
“不行。”张婉瑜想也没想便回绝了,并道:“我张婉瑜不是圣母,我这儿也不是圣母院,暂时没有能力做慈善。”
做人要量力而行,不能为了脸面装十三,把自己逼上绝路,逼死自己拯救别人,那可不是她的作风。
唐馨解释道:“我那三个弟弟心灵手巧,过来绝不是白吃白喝,可以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老大不是打算纺纱织布么,应该缺人手的对吧?就让我弟过来凑个数呗。”
张婉瑜问道:“你那几个弟弟分别多大年纪?”
唐馨答道:“一个十六岁,还有两个是双生子,十四岁。”
这个年纪若是放在现代,还是父母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年纪,吃饱了只管跑去象牙塔玩耍,哪里用得着为生计犯愁。
万恶的就时代略有不同,不分什么童工不童工,她这般年纪都被家里赶出来自立门户了,这样算来,唐馨几个弟弟不算太小。
她犹豫了片刻,说道:“让你弟弟过来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有些话事先说在前头,来到我这里便要守我这里的规矩,踏实干活学手艺,不能偷奸耍滑,一心一意向着我,我不会亏待他们,若是吃里扒外,我也不会放过他们。”
唐馨连连点头:“老大您放心,我一定教导弟弟堂堂正正做人,绝不辜负老大悉心栽培。”
“明天带过来瞧瞧吧。”张婉瑜挥挥手,“走时顺便把门关上。”
唐馨轻轻关上房门,沉重的心情得以缓解,长舒一口气,嘴角勾出一抹笑来。她就说嘛,老大是刀子嘴豆腐心,一定会答应她的请求。
大量蚕茧即将上市,纺线制纱迫在眉睫,这几日,张婉瑜也在想办法解决人手问题。
本想在村里雇佣一些会织布的男子,不曾想唐馨送来三个弟弟,解她燃眉之急。
培养菌株很是麻烦,张婉瑜沉浸其中,不知不觉便到了后半夜,放下拉菌丝的细线,伸了个懒腰,准备沐浴。
她捡回来那几人,里头也有勤快的,比如李绣文。
别看李绣文年纪稍大,做起家务来可是一把好手,每日将房子收拾的一尘不染,三顿饭换着花样做,对她亦是体贴入微,只要她喊一声洗澡,洗澡水立刻就能备好,换洗衣服整整齐齐地搁在浴桶边上,对此,张婉瑜很是满意。
室内烛光昏暗,张婉瑜没有仔细观察,剪了烛火钻进被窝,阖目入睡。
在她快要失去意识之前,锁骨处传来一丝冰凉的触感,游蛇一般得寸进尺,一寸一寸攻占地盘。
谁?
家里头七个女人,谁会做出这样的事来?难道是隔壁宋大公子?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宋大若是无耻之人,天底下就没有矜持的男子了。会是宋家小郎君吗?他哥看得那么严,跑出来很难。
那会是谁?不管是谁,只要不是她张婉瑜的男人,踹下去就是了,张婉瑜可不是怜香惜玉之人,抬腿便是一脚。
不明物体飞了出去,撞在衣柜上,发出“砰”地一声,接着又是一声闷哼。
“来人。”张婉瑜朝门外大喝,自己凭感觉下地,寻到那人所在,一脚踢过去,骂道:“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吗?你这是强霸良家少女,感动这种歪心思,打死你丫的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