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撕心裂肺大吼一声,纵身一跃,跳进滚滚血浪……
第401章 猫儿的抉择(四更)
笛声阵阵,忽轻忽重,忽缓忽陡。
猫儿站在一道门前。
这门十分眼熟,是旧式那种带着栏杆的防盗门。
打开防盗门,里面还有一道木门。
上一世她父母皆是教师,当时还流行分配楼房。
父母双职工,被分了一套两居室,一住便住了二十多年。
现下这一块地被开发商看重,已在商榷拆迁之事。
防盗门的栏杆里,塞着两张广告纸,她不用看都知道,上面必定又是楼盘的广告页。
她在门口站了一阵,脑中十分迷糊,不知自己到底是刚出家门,还是才从外面回来。
她正要抬手敲门,防盗门里面的木门倏地被拉开,与喷鼻的饭菜香味同时出现的,是她自中年发福后便没瘦下去的老娘。
老娘见她站在门口,忙忙道:“正好,快去打一斤酱油,红烧美兔就差酱油!”
她一愣,正要转身,防盗门却被打开,她老爹横了她老娘一眼,一把将她拉进门,道:“酱油是小事,不急不急。”
她还没有来得及换拖鞋,便被她老爹推进客厅,仿佛奖状一般被摆在了来客面前:“这就是小女。”
来客有一位戴着金边眼镜的斯文青年,还有一位胖乎乎的中年妇女。
斯文青年瞧见她现身,十分绅士的站起身,向她微微颔首。
她忙转身看向她老爹。
她老爹正向她挤眉弄眼,暗示客厅里的青年是优质股,要她表现好一些,好将那青年一举拿下。
这怕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相亲会。
她登时有些手足无措。
那青年见她神色慌乱,不由微微一笑,道:“胡小姐请坐,千万莫拘束。”
她讪讪一笑,挨着最近的沙发沿坐下去,客套道:“不拘束不拘束,我就当是自己家。”
青年被金边眼镜遮挡的眼眸里,便渗进了一抹笑意。
他身畔的中年妇女“扑哧”一笑,转头同她老爹道:“老胡,你家闺女真有趣。”
老胡当仁不让的接下这赞美:“这哪里是她的功劳,这是继承了我的幽默与乐观。”
猫儿立刻捧场的哈哈一笑,趁着来客饮茶的空档,一把拉着她老爹到了玄关,低声道:
“老胡同志,你这是做甚,啊?你要是变着法子将我往出赶,我就再走一回!”
她说完这句话,她和老胡齐齐一愣。
再?
再是个什么意思?
老胡紧着眉头道:“怎地?你起了逃跑的心思不是一回两回?”
他铿锵有力道:“我告诉你,这回的相亲你再搞砸,你就从家里搬出去,自己单独过活,不许再拖累我同你妈!”
她心下有些迷茫,不知此话怎讲。
她此前参加过什么相亲了?什么时候又搞砸过相亲?
她正要狡辩,老胡一脚就将她踹进客厅,面上十分自然的重现亲切笑意:“你们年轻人慢慢聊,我出去打酱油。”
噹噹噹……
窗外不知何处传来一声钟声,隐含着一丝莫名其妙的催促。
猫儿如坐针毡。
她隐约觉得她现下不应该坐在自家客厅里,不应该和一位初次见面就带着结婚目的的男子谈什么你你我我。
她觉着她应该在爬山,爬的手脚磨出血泡的那种。
或者是在坐在篝火边,盯着没什么佐料的烤兔肉口水滴答。
甚至于她身边还该坐着一只什么动物。
比如一只猴。
此时对面那青年开始了同她的寒暄:“胡小姐喜欢吃什么?”
她下意识答道:“猴。”
又一摇头:“狗。”
又一摇头:“人。”
她越来越迷糊,猴、狗、人?猴怎么又成了狗,狗怎么又成了人?
她不吃猴,不吃狗,更不吃人啊!
对面的青年终于有些笑不出来,觉得她这是砸场子的架势,止了和她说话的兴致。
她忽的觉着她该去看看她老娘。
哪怕是看看老娘,也比面对着陌生人强啊!
思念来的陡,她突地跳起身,转头便往厨房跑。
她老娘此时才将兔块焯水,正等着酱油来了好下锅。
见她钻进厨房,立刻嫌弃的嚷嚷:“快出去,别来添乱。”
她二话不说上前便搂住老娘,将脑袋靠在老娘的肩上,哼哼唧唧道:“我想你和老胡,想的心肝疼……”
她老娘低叱道:“快撒手,水要扑出来了。”
拖着她歪着身子关了火,低声道:“多大的人,怎么突然腻歪起来?”
话虽如此说,却也一下又一下的抚着她的背,柔声道:“怎么了,今天在公司被领导批评了?”
她摇一摇头,只觉被人轻抚的感觉十分熟悉,十分令人心安,又十分令她怀念。
这怀念一起,便一发不可收拾,转瞬间便化作了担忧。
可是要担忧什么,她却又不知。
老娘开始赶人:“快出去待客,那小伙子不错,学历、家世都好,要不是妈妈曾经的学生,他怎么会来家里相看你?”
她被从厨房赶出来时,木门大开,斯文男子站在门口,隔着防盗门,正在同门外的人说话:
“什么阿狸?你莫不是走错了楼栋?据我所知,这户人家并没有个叫阿狸的。”
他回转头看到她,忙道:“胡小姐,是寻人的人,怕是敲错了门。”
噹噹噹……
窗外又传来一声钟声。
她心中陡的一跳,却又不知为什么心跳,脚下竟不自觉的加快,忙忙往门边去。
门外站着个十分落魄的青年,穿着袍袍褂褂,衣裳繁复又酸臭,隔着防盗门的栏杆匍一瞧见她,立刻扑上前,抓着栏杆道:“阿狸,我想你。”
她因着这一声嘶哑至极的呼唤,心里忽的酸痛难抑。
栏杆外的青年已经红了眼圈,哑声道:“阿狸,没有你我活不下去,你同我走……”
她心想这青年怕是失恋而神智失常,虽说其状疯癫,却令人泪目。
她强忍着心中难受,隔着防盗门轻声安慰:“这里没有人叫阿狸,你定然认错了。你多想想她住在哪里?”
他疯狂的摇头:“不,我没认错,你是阿狸。你爱吃兔肉,你擅长上妆伪装,你给一只小猴起名叫狗儿……你不是旁人,你是我的阿狸!”
她的心倏地如刀割般痛,无数影像在她头脑中闪过。
她在古代一处皇宫里。
她遇上一位皇子。
她和皇子相斗相杀,最后却相爱。
相爱不能相守,两人分开又重遇,踏上一段性命难保的逃亡路。
那些影像繁杂多样,每一帧都仿佛真的是她经历其中。
甜蜜、痛心、痴迷、挣扎。
多少回想放弃,多少回又紧紧牵了手。
她的心仿佛被一把大手狠狠捏住,胸腔绞痛的无法喘气。
栏杆外的青年大惊失色,伸手正想着要拉开防盗门,他身后忽的出现一个人。
那个人的装扮款式和他同样奇怪,可比他鲜亮的多。
那个人手持一把长剑,狞笑道:“五弟,想抱得美人归?受死吧!”
长剑如闪电般一戳,青年连躲都未来得及躲,长剑透胸而过。
凶手一闪,不见了踪影。
她大喊一声:“不要!”打开防盗门,合身扑向青年,一把抱住他:“别死,伤能治,别死……”
门里的眼镜男子着急道:“胡小姐,你快进来。若大门关合,你就失去了唯一一次回家的机会。快!”
她慌忙抬头,眼前防盗门果然开始缓缓合去。
她怀中的青年口吐鲜血,紧紧拉住她的手臂:“阿狸,别走,阿狸!”
她脑中一片混乱,又想起身挡住即将合上的门,又想先顾着怀中的青年。
她老娘的声音从厨房中传来:“囡囡,你爸的酱油买回来没,你快打电话催催他。”
门里饭香袅袅,有父母,有回忆,有闲适平顺的生活,还有个等着相看她的优质男子。
里面没有危险,没有死亡,没有不见尽头的逃亡,没有饥一顿饱一顿的餐食。
铁门已剩下一道缝,门里的男子着急催促:“胡小姐,快些,快进来啊!”
她猛地撇开怀中的青年,一步上前站在铁门前,想要探手拦住门,脑中忽的浮现一幕。
那一幕里,站着一位皇子。
皇子身后是万家灯火,皇子眼中是一片星辰。
皇子手中拿着一只泥猫,系在了她手腕上,温柔的戏谑她:“看这母老虎一般的泥猫多像你?!母老虎,我最中意的。”
她即将要跨进门里的脚步倏地一顿,铁门“咔哒”一声,关的严丝合缝……
笛声一阵低吟,陡的拔高。
伴随着尖锐到巅峰的笛音,妙音门门主向一旁颔首示意。
第三声钟声骤然敲响。
趴伏在树桩上沉睡的两个人,齐齐喷出一口血,再没了声息。
心口血,代表吐血之人,在两难中做出了最终的抉择。
江山与美人,孰重孰轻?
离去与守护,舍谁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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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晚上10点结束限免。结束之后,爆更两万字。明天见。
第402章 全员理亏(一更)
沉寂了近两年的百花寨,近日终于奏响了喜悦。
吹唢呐的乐师将一曲“春光好”吹得骚气盈天,不知情的人听来,还当是寨主要嫁女。
寨民们口口相传:“小姐醒啦,中情蛊昏睡了两年的小姐,终于醒啦!”
有知情者更是透露:“虽说库狄郎中才为小姐缝了咽喉投食孔,小姐还不能说话,可眼珠子咕噜噜转的快,和两年前一般活泼聪明!”
传达好消息的唢呐声只在寨子里持续了半日,便被突然叫停。
乌兰寨主以及前来寨主相助的众门主,自进了寨中商议大事石楼里,久久未能出来。
乌兰寨主神色凝重,同自家丫头道:“你将你发现的,同众门主详细说上一说。”
丫头道:“奴婢们从吐血昏睡的姑娘身上,发现了一块玉佩。”
乌兰寨主向众人伸出手,伸展手掌。
掌心里是一枚碧翠玉佩,其上浮雕着一只额间长角的腾飞凤凰。
世上凤凰形象多种多样,然而只有一只凤凰,额上长了角。
凤翼族的图腾。
诡道门门主立刻上前,从乌兰寨主手中接过玉佩,细瞧半晌,方吃惊道:“是真货,是圣女所属的那只。”
他狐疑道:“世事这般凑巧?那女子是偷儿,偷了玉佩,却又落入了我等手中?”
乌兰寨主摇摇头,示意丫头继续。
丫头续道:“那姑娘连番淋雨和出冷汗,身上黏腻,奴婢们为姑娘擦身换衣时,发现她背上纹绣着一对凤翼。”
凤翼?众人吃惊,有人探问道:“可是指,我凤翼族特定的那对凤翼?并不是什么鸡翅、鸭翅?”
丫头笃定点头:“便是我凤翼族的那对凤翼。”
场上一片哑然。
终于有人尝试问道:“可是圣女之翼究竟怎样,我等皆未见过。如若凑巧那姑娘身后也纹了一对翅膀,花色样式也凑巧与族中凤翼相似呢?”
乌兰寨主叹一口气,转头同百媚门门主道:“你来说说吧。”
百媚门门主轻咳一声,面上摆着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道:
“圣女之翼我等虽未见过,可当初为圣女纹绣,却是飞针门所为。”
众人点点头。飞针门在各门派中做买卖,这些年所制的衣裳绣的花,针法如何,众人多少能认出一些。
她叹了一口气:“我方才去看过,那姑娘后背凤翼,确然是飞针门的针法。有处无,无处有,处处皆有,处处皆无。光影变幻,凤飞于天。”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坏了坏了,这要是真圣女,可是闯下大祸咯!
诡道门门主一抹额上冷汗:“在下门中还有急事,先走一步,告辞告辞。”
旁人受到启发,忙忙跟着一拍脑袋:“对对,我门中也有要事,告辞告辞。”
哗啦一声,四道门前,寨中兵勇们手持长矛层层堵了门,目光中带着不要命的血腥之气,仿佛哪位门主敢动一步,便要长矛侍候。
门主们一愣,转头望着乌兰寨主,冷笑道:“怎地,我等才救了令嫒,寨主就想翻脸不认人?”
诡道门主站出来,义愤填膺道:“纵然我等大大得罪了圣女,可皆是因你家之事。一应后果,也该你家承担。现下拘着我等,却是个什么道理?”
乌兰寨主板着脸道:“此道理在平日有用,现下无用。此事重大,百花寨一门承担不下,必定是要拉你等下水。”
她目光灼灼望向众人:“将圣女五花大绑、口中塞了草泥之人,出自谁门?”
百媚门主一缩脑袋。
“让圣女下了水池、湿了衣裳、得了风寒,是谁的主意?”
诡道门主一缩脑袋。
“放了黑熊和白虎,将圣女惊得撒丫子跑的,是哪门所为?”
珍兽门主一缩脑袋。
“吹笛子吹的圣女吐了血的,是哪门门主?”
妙音门门主一缩脑袋。
“圣女自进了谷中,便被人设计着要让她流露真情的,是何人?”
心窍门门主一缩脑袋。
“劳什子椿宫想引诱圣女出丑,又是出自哪门?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啊,还有一个人啊。大家一起背锅的事,凭什么有漏网之鱼?
诡道门门主立刻问道:“丹青门那小老儿呢?他可是已迟了两三日!乌兰寨主若想包庇他,却只阻拦我等离开,你这寨子莫想清静!”
乌兰寨主面上浮上丝笑意:“放心,已经唤人去捉他。”
此时已过晌午,几位寨主无心用饭,正在担心着背锅的事。
“此前听闻圣女自小性子懦弱,等她醒了,我等解释一二,她未必会找我等麻烦。”有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