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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内胭脂铺》TXT全集下载_179(1 / 2)

猫儿去寻殷夫人时,晚了两刻钟,便错过了与殷夫人的相遇。

猫儿想着她要同萧定晔在外游玩数日,不向主人交代一声,实属不应该,便同上房的小丫头道:“不知夫人何时回来?若回来的早,我便等上一等。”

小丫头却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只道:“今日上元节,夜里夫人定然要陪着老太太外出逛灯会。夜里之前,我家夫人定然会回来。”

猫儿摇摇头,叹了口气,往外走出两步,小丫头却又道:“彩霞姐姐今日留在府中,未跟随夫人外出,奴婢去将她寻过来,王夫人有话可向彩霞姐姐交代。”

猫儿想着彩霞是殷夫人的心腹,她让彩霞帮她转达,也不算失礼。

待等了片刻,那丫头又一脸窘迫进来,回到:“正是用午饭的时候,彩霞姐姐不知跑去何处用饭,奴婢寻她不着……”

猫儿见她一脸的歉意,便安慰道:“寻不见她便罢。你家夫人回来,请你转告她,上回我托付她的事,不必她再劳神。过去时日多谢夫人款待,这几日我同我家夫君外出游玩,不再叨扰她。”

她想一想,又笑道:“你家夫人若听到这话大松一口气,你就补充上,说客院得留着,等我在外逍遥累了,还回来给她添麻烦。”

丫头见她笑吟吟的模样,显的心情极好,便少了拘谨,忙忙笑道:“王夫人可是误会我家夫人,她同夫人亲近的紧,只怕夫人住的短,哪里会嫌弃夫人住的久。”

猫儿抿嘴一笑,从椅上起身,往袖中摸出一颗碎银打赏出去:“小嘴真甜,险些赶上……”险些赶上萧定晔。

不不,应该说,险些赶上以前的萧定晔。

最近的萧定晔,说情话的技能又增涨了不止一星半点。

如若她夸他体贴,他势必要加上一句:“我只对我媳妇儿才这般,旁人可入不了本王的法眼。”

如若她赞他长得英俊,他一定会说:“主要是媳妇儿长的好,本王便要想法子追上你。否则旁人却要说你我不相配。”

他过去就不算个嘴笨的,她原本只当自己已有了免疫力。

这两日在他的甜嘴攻势下,她方发觉他是个厚脸皮的,她也是个不要脸的。只要他能一直说,她就能乐呵呵的一直听。

此时正值午时,内宅已隐隐飘出饭香。

猫儿赶着同萧定晔一起用饭,便快步出了正院,沿着来路往客院而去。

第539章 城府(三更)

天上日头忽的大盛,穿透云层,热辣辣照在人头顶。

猫儿出了一身汗,瞧见支路探进去一处长着一颗不知什么树,树叶极大,低垂下来,采摘容易,适合用来遮太阳。

她原本逃亡一路,晒成了一颗黑炭,最近好不容易捂白,不愿再成黑妞,便抬脚迈向支路,想去摘一片树叶。

此时不知外间何处响起鞭炮,噼里啪啦不停歇,足足响了好几息。

猫儿一边捂着半边耳朵,一边拽下一片树叶顶在脑袋上,要返回时,那鞭炮声才止歇。四周一静,树边假山背后的人语声便格外清晰。

“……克塔努的事情已过去,今后切莫再提起,尤其是王夫人问起,你千万莫透露出一丁点儿端倪。”这仿佛是阿蛮的声音。

猫儿倏地一愣。

克塔努怎么了?又有什么端倪可露?

烈日下,假山前头传来阵阵饭香,又听彩霞叮嘱阿蛮多吃什么菜,夫妻两互相关心了几句,彩霞方道:“能露出什么端倪,现下我都不往王夫人面前去。”

阿蛮又道:“也不能总是不去,王夫人太鸡贼,但凡一点点蹊跷她都看能出来。你这般避嫌,反而会引起她的猜疑。”

彩霞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敢去见王夫人。每每见到她,她便睁大眼睛望着我,等着我向她递送消息。我本就欠了她大人情,现下想到她就不忍心。”

猫儿越听越糊涂,心中却莫名其妙有些发凉,手一松,那巨大树叶便“扑簌”一声落去地上。

假山后的阿蛮厉声喊道:“是谁?”

猫儿的心咚的一跳,瞧见身畔有小腿高的一堆树叶,她来不及多想,立刻脱了绣鞋跳进树叶堆,两只手一合抱,便将树叶满满的揽在了身上,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

阿蛮一跃跳上假山,探首往四处瞧瞧,视线之处并无人影。

一阵风吹来,头顶树叶和假山下的落叶扑簌簌作响。

彩霞唤道:“你莫疑神疑鬼,快快用过饭,前面去陪着咱家大人。”

阿蛮未发现端倪,从假山跃下,道:“怎能不警惕?王夫人还在府里,若她听到克塔努已一头撞死,又要同王公子闹,我们府上怕又要鸡飞狗跳好一阵。”

彩霞叹道:“你们男人就是喜欢猜疑,我瞧着王夫人满心满眼都是王公子,可王公子还不满足。”

她为猫儿说了一阵话,又问道:“你说王公子为克塔努灌了什么迷药,克塔努那么听话,就撞墙而死?”

阿蛮低声道:“王公子只同克塔努说了一句话。他说,‘你若想活,她便可能惹上杀身之祸’。”

彩霞等阿蛮继续说,却见他再无下文,不由吃惊道:“就这一句话,克塔努就将自己撞死了?”

阿蛮点点头:“这就是王公子心机深沉之处。克塔努若听了这句话,如若赖活着,便说明他对王夫人不够忠诚,依然是个背主的东西。只有自戕,才能证明他的心。可等证明了,他也死了。王公子一石二鸟,却手不沾血,城府之深,令人后怕。”

他交代道:“你也是个傻忠的人,切莫往王公子面前去,省的上了他的当还不自知。”

彩霞又叹息了一阵,两口子在假山背后遮着太阳用过午饭,方各自去了。

四周静的只有风声,日头依然热烈的打在人头顶上。

猫儿坐在枯叶堆里,冷的全身发抖。

她的脑中一遍遍闪现阿蛮的话。

“克塔努已一头撞死……”

“克塔努已一头撞死……”

“克塔努已一头撞死……”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

萧定晔明明说他为克塔努寻到了个将功赎过的去处,那去处对大晏和克塔努都有益处。

他说,他不会骗她。

对,他不会骗她。

他若要骗她,从最开始刚刚捉了克塔努,他就该杀了克塔努,然后寻借口忽悠她。没理由两个人僵持了近半个月,他才下杀手。

她一咕噜爬起来,踉踉跄跄就往客院方向而去。

待终于跑到了院门口,她倏地又停住,想起阿蛮的另外一句话:

“王公子一箭双雕,却手不沾血,城府之深,令人后怕。”

她怔忪在院门前,听着里间传来的人语声。

仿佛是萧定晔在吩咐院里的丫头:“再去热一些酒来,等夫人回来再拿过来。”

仿佛觉着热酒还不够,又道:“所有的饭菜都先撤下去热着,等夫人回来再盛上来。”

她心中想着他。

想着他身为傲娇皇子却独独对她的不同。

想着当初在衢州,就是因为他想要出城寻她,才被歹人钻了空子,全大晏的捉拿他。

想着他原本可以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眼里心里却只有她。

想着哪怕她不能再有孕,他都执意要娶她,哪怕危及龙椅,也从不动摇。

这样一个男子,一个身肩重任的皇子,便是杀一个异邦细作,也是有理有据,是应该杀的……她倏地转身,往马厩方向而去。

……

日头极暖,大牢里的衙役们纷纷从耳房里钻出来,靠着墙晒太阳。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大牢前。

从黑马上下了个年轻妇人,急急往大牢方向而来。

衙役瞧出她是前些日子经常探监的熟面孔,想起上官曾交代不能让她再进大牢探监,忙忙上前相拦:“监牢重地,谢绝探监,姑娘请回吧。”

猫儿竭力稳着心神,神色冷冷道:“克塔努手里有事关大晏的重要罪证,只有本姑娘知道记载在何处。你等快快让开,若耽搁了国事,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离她最近的衙役虽不知她具体身份,却知她与知府大人渊源颇深,对她的话将信将疑,却不敢真的承诺她什么,只哈腰道:

“姑娘怕是来的急,未听殷大人将话说完。前来大牢,无论是取证物还是押解牢犯,皆要手持上官开具的调令。没有调令,便是殷大人亲自前来,我等也不能让他带任何东西出去。”

猫儿心思一转,挤出一丝笑意,道:

“我是个急脾气,一心想着要报国,未听完殷大人的交代便急急前来。既然拿不走东西,你便带我进去瞧瞧克塔努的遗物。

我先将东西找出来放在你处,回去也好禀报大人,殷大人再派人带着调令前来提取,也不算白跑一趟。”

衙役听过,同身旁的同僚互相商议。

其中一人悄声道:“那坎坦人也没多少遗物,不过是用过的被褥。你就带她进去瞧,如若真找到何关键之物,我们兄弟多少也能沾些光,得几两银子打酒喝。”

那衙役听过,觉着有道理,便转头同猫儿道:“姑娘先说好,进去只许看,不许动手。否则,莫怪我等不知怜香惜玉,将你也捉进牢里去。”

她听着这衙役的反应,心知克塔努凶多吉少,原本还存着的一丝侥幸又去了半分,只觉着脑中昏昏沉沉,喃喃道:“人死不能复生,我动手又有何用……没有必要动手……”

那衙役便向她招招手,带着她往牢里而去。

衙役歇息的耳房,半途曾被阿蛮使了银子,暂且租用来安置重伤的克塔努。

衙役带着猫儿前去的,也是耳房方向。

待进耳房之前,衙役好心提醒道:“这两日上头没有批银子,耳房里还未归置。你小心些,莫被吓着。”

猫儿只轻轻“嗯”了一声,一直到一条腿迈进了耳房门槛,迎面袭来浓重的血腥味,方惊得回了神,打起精神问道:“你是指……那克塔努撞墙……的血迹未清洗?”

那衙役已进了耳房,往一处墙根努努下巴:“你进来看,怎地清洗?他半夜撞墙,我等发现时,血都渗进了墙里。只有等过两日上头拨下银子,寻了泥工前来打理……”

猫儿腿一软,几乎没有一点点勇气支撑着她迈进门槛。

那衙役向她招手:“进来,快来看……”

忽的惊咦一声:“咦,这是什么?”他忽的躬身往墙根望去。

猫儿终于咬牙迈进门槛,硬着头皮一转身子,眼前齐腰高处一直到地上,是大片大片暗红的血迹,已深深浸渗进了墙体中。

那衙役蹲在地上,探手往墙根处抹去,顺着隐约字迹,一字一字念道:“小,王,子……哎这孙子,大晏字写的真难看,姑娘你看看,这是不是你方才所指的重要情报?”

他连问两遍,没有人回应,再转头望去,耳室里除了他自己,再无一个人影……

第540章 以大欺小(一更)

白日的秦淮河畔,游人如织。

秦淮河虽已冰封,可官府已早早在冰面上搭好架子,只等晌午之后便开始挂花灯,装扮出一个繁华盛世。

白日里在熙攘街面上被挤累的人,又舍不得出两个银子往酒楼里歇脚,便拖家带口到了秦淮河畔,就着石阶坐一坐,也算宜人。

猫儿牵着马站在河畔端头,望着坐在石阶上的黑压压的人群。

此处没有她的下脚处,就像大晏没有她的容身处一般。

她来了大晏六年,她曾经想过反抗,想过妥协。挣扎过,努力过,她依然没有办法融入这个世界。

尽管她的枕畔人是位皇子,是位野心勃勃的皇子,可她没有人能倚靠。

她能靠的只有自己。

要做真实的自己,还是做别人期盼的自己。

要随自己的心,还是随别人的心。

按照自己的心去行事,她的路又窄又陡。顺着别人的想法走,或许她有路可走。

可她一直是个犯贱的,她不想走别人让她走的路。

她想过自己的独木桥,想把自己的独木桥,走成阳关道。

可是她走了六年,她还是走在独木桥上。

阳关道在何处,她本觉着她能看到,后来发现都是海市蜃楼。

迎面暖风吹来,仿佛已到了春末。

这是一个好天,最适合全家出游。

她的全家,只是她自己。

不,还有身畔的老黑。

她牵着它站在河畔入口处,进进出出的人不时将她蹭个趔趄,面含指责,恼怒于她的任性站位,不懂谦让。

每每大黑都会打个响鼻,脚下踢踏青石板,流露出恼怒要护她的模样。

她便抚着它的鬃毛,低声道:“你也不喜欢这里,是不是?我也不喜欢。”这乌压压的人群里,全都是别人的人,不是她的人。

她其实有些羡慕殷夫人。

据说殷夫人才过来时,也是吃过大苦的,自小走街串巷,日子过的艰难。

然而殷夫人有家人。

她在殷府借住的这些日子,常常能看到殷夫人与妹子陪着老太太遛弯。

殷夫人已是一府的主母,年纪也已不轻,可在母亲面前,依然是个不停撒娇的、未长大的闺女。她每每看到这样的一家人,眼中总是深深的羡慕。

如若在这世上,她也有个亲人,像殷夫人的母亲那般,无论何时都用慈爱的目光望着自己闺女,或者有个亲妹妹,能像青竹那般信赖、支持自己的阿姐……

若是能有家人,再大的苦她都能吃。

然而她抽中的是下下签。

身畔的大黑又开始打响鼻,是在催促她离开。

她牵着它转身,离开河畔,慢慢往街面上而去。

日头渐渐西移,各种小贩已雄心勃勃的占据了最有利的地形,准备在上元节的夜里,能够赚取半年的利润。

一个抱着小货架的六七岁小女孩占不住自己的地盘,就被人挤了出去。

她牢牢抱着自己的货架,转身死死盯着占她地盘的汉子。

那汉子高大、黝黑,虽然衣着陈旧,像是朴实的劳动人民,然而此时却化身成恶霸,双手叉腰大声叱骂着小姑娘。

小姑娘一张脸涨的通红,眼中已包着两包泪,却固执的不愿流下来。她站在那大汉面前,勇敢的喊着:“我的,我占的地盘,是我的!”

那大汉冷笑一声,扬手一个耳光,就将小姑娘打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