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绾背靠着门,回复:“没想赖账。你明日一早就要出征,快去歇息。”
姜荀哪里愿意,声音大得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他说:“我不。除非你说一句喜欢我。”
季绾羞愤欲死。
“你不说就我来说。绾绾,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是想和你过一辈子的那种喜欢。”
季绾无法,对着门外喊:“你闭嘴,快回去。”
姜荀不讲道理,“你不说我就一直喊,喊到明天早晨直接出城。不过到时候我嗓子哑了,可能指挥不了部下。赵衍!”
院外带着众人看戏的赵衍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立正站好,道:“王爷有何吩咐?”
“备一壶润嗓子的雪梨茶来,本王估计得喊一夜。”
“是。”赵衍的声音铿锵有力,脚下却不动半步,吩咐身后的小厮,“还不去办?”
“赵大人,这……王爷叫的是你……”
结果为了看戏,谁也没去准备雪梨茶。
所幸季绾没让姜荀真的喊一夜,姜荀没喊几声,季绾就坐不住了,对着屋外说:“喜欢你。”
“大点声,没听见。”
季绾忍无可忍,用尽平生的力气喊出来:“喜——欢——你”
姜荀痴笑,上扬的嘴角根本放不下来。他转身对院外问:“你们都听到了吗?”
被发现偷偷摸摸看戏的众人心惊胆战道:“嗯……嗯……听到了……”
“听到了……”
姜荀嘴巴贴在门缝上,小声嘱咐:“绾绾时候不早了,你快歇息,记得喝点雪梨茶润润嗓子。还有他们都听到了你说喜欢我,抵赖不得。”
“明早不必来送我,天气寒冷多睡会。”
季绾捂脸坐在地上,屋里热的很,小黄狗歪着脑袋看她,一脸怨念的表情,季绾似乎看懂了它的想法:你是不是喜欢上别的狗了?
她没脸见人,也没脸见狗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两章以内,必相认
第28章 相思
时光飞速划过去,距离姜荀离京,已经半月有余。
时节进入年末,这几日又下了几场大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这日季绾进宫给太后请安,她身穿一件红色雪批,雪落在肩头,像独立风中的红梅,一张小脸衬得比花儿还娇。
太后见了季绾自然高兴的不行,拉着她扯了半日家常,用过午膳后内官送来账目,要太后查看。季绾心里奇怪:后宫大小事务不是应由皇后娘娘管理吗?怎的送到太后这里来了?
“皇后头风病犯了正闭门修养,后宫事务又多耽误不得所幸就送到我这里来了。”太后眼神精明,一眼就看穿季绾的疑惑。
那几本册子说厚不厚说薄不薄,太后娘娘毕竟年纪大了,看书有点吃力,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翻过一页。季绾识字,文章诗词背的却不多,她于心不忍上前道:“皇奶奶若不嫌弃,就由妾身来念,皇奶奶在觉得有问题的做批注。”
太后等的就是她这句话。笑脸盈盈问:“你识字?”
季绾点头,“学过,看书写信没有问题,就是文笔差了些。”
太后对她愈发满意,将册子递给她,“那你替哀家看看吧,这些账目可有问题。哀家老了不中用,做这些事情怪费劲的。”
季绾总觉得哪里不对,她是皇子之妻,不应干涉后宫事务。念给太后听和帮她处理完全是两码事,季绾怯怯道:“这……不好吧。”
太后笑,身旁的嬷嬷也笑,“有什么不好的,迟早都是你的事。”
季绾吓得双腿一软,几乎是本能的就跪下去,“太后娘娘,妾身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太后和气道:“来,让哀家看看你的水平,也好对症下药找合适的嬷嬷教你。”
季绾明白了,今日太后宣自己入宫,不单是请安这么简单。姜荀回来后必被封为太子,那自己不就晋升为太子妃?太后娘娘这是有意敲打她,要自己早日适应太子妃的身份。
季绾不敢推辞,在案前乖乖坐好,翻开一本册子认真批注起来。太后起身捶着脊背,说:“哀家先进去歇息片刻,不准偷懒一会来检查。”
季绾哪里敢偷懒,她第一次看宫中账目,只觉得头大。等看完时天色已经不早了,太后娘娘翻看批注的密密麻麻的账目,边看边说:“第一次做成这样不错了,有读过书的底子就好,嬷嬷教起来也容易些。”
季绾知道太后娘娘是在安慰自己,她揉着酸痛的脖颈,小声道:“还有许多搞不明白的地方。”
出宫时又飘起了雪,白雪覆宫墙,肃穆的皇城透着一股威严之气,季绾有点心慌。她没坐轿辇,步子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季绾环顾四周,只见玉宇琼楼,廊下飞雪,这就是她下半辈子要生活的地方吗?季绾只觉得身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她想做好,做的更好一点,以更加挺拔的姿态站在姜荀身边。
她的身后跟了几个面容严肃,一丝不苟的嬷嬷,一看就是宫里的老人了,身上透着一股不易亲近的冷漠。
这是太后娘娘指派给她的人,季绾想起太后娘娘说的话: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她们会一一教你。皇宫看上去光鲜亮丽,苦楚只有进来的人才知道。但日子再苦,有携手一生的人相伴也过得下去了。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浩荡的冷风吹过一眼望不到头的宫巷,发出呜呜的声响。季绾站在尽头,洋洋洒洒的雪花落在大红雪批上,身后的玉蓉嬷嬷道:“王妃若是想反悔,现在还来得及。”
季绾摇头,自嘲地笑了。她早就断了自己地后路,早些时候若她坚持离开,姜荀想必是拗不过的。现在她更加不会走了,为什么呢?大概是不忍心独留他在这里吧。
皇宫再冷,有季绾陪着,姜荀也能暖一点吧。
快到宫门时季绾遇见了一个亲戚,淑妃娘娘。一帮嬷嬷里面玉蓉资历最深,她总是板着一张脸,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她最先提醒季绾:“人心隔肚皮,王妃小心些好。”
淑妃侯在东司门许久,手中的暖炉早就凉透了,她远远看见一行人走过来,叫住季绾问:“是广安侯府的大姑娘绾绾吗?”
季绾得了玉蓉嬷嬷提醒,不自觉长了个心眼。她没见过季淑这位姑母,有了和惠郡主、二婶秦氏在先,只觉得侯府众人接近自己都存了点其他的心思。
淑妃年过三十,保养的却极好,她身穿一袭紫色流云华服,人如其名是一位端庄温柔的妇人。
既然碰了面,就没有不打招呼的道理。季绾先行礼道:“臣妇季绾,见过淑妃娘娘。”
“不必和姑母这样见外。”淑妃上前拉起她的手,说:“我久居深宫见不到家人,得知你嫁入王府早就想唤你过来瞧瞧。只是一直拖着就拖到了今日,侯府一切都好吧?”
淑妃真挚的语气叫季绾讨厌不起来,二人找了处地方坐下,季绾同淑妃娘娘说了侯府近况,说及季老太太时,淑妃止不住地用帕子揩泪。
“这宫里实在无趣得很,若你以后能常来同我说说话,也算解了我的心病了。”
季绾拿捏好度,没立刻答应下来,只说:“宫里规矩多,臣妇也不能随意出入。淑妃娘娘安心修养,得空我会来看望的。”
回府的路上,玉蓉嬷嬷刻板的面上露出点欣慰来,“王妃做的不错,这深宫里对谁都要存个心眼。太后娘娘就怕你心软经不住旁人蛊惑,如今看来王妃也是个有主意的。”
季绾被夸的一愣一愣的,这话从一脸刻板的玉蓉嬷嬷嘴里说出来,怎么着都觉得奇怪。季绾虚心道:“嬷嬷提醒的也不错。”
季绾在府里整日被一帮嬷嬷耳提面命,后宫账目,礼册,宫规宫仪不带重复的。忙起来日子也过得飞快,年关将至,淮南王出征辞州,首战告捷的消息如长了翅膀般传遍大街小巷。
这个消息无异于给购买勾股债的人吃了一剂镇心丸,连崇康皇帝上早朝时都和颜悦色许多。京中茶肆酒楼里热闹如常,论起政事来一个赛一个的有见解。
“这打仗还是得靠淮南王,淮南王这些年征战四方就没输过。”
“要我说呀,这淮南王哪里都好,就是名声不好。这风流浪荡的性子也不知道改没改?来日若登上高位,顶着浪子的名头成何体统?”
“据说成婚后就改了。所以说男人还是得娶个厉害的媳妇。那广安侯养女,看上去娇娇弱弱的,没想到挺有手段,将淮南王治的服服帖帖。”
……
这日季绾看完账目,只见碧莲小跑进来,一脸雀跃说道:“王妃,有位从辞州来的大人求见,已经侯在正厅了。”
季绾一听是从辞州来的,赶紧换了身衣裳出去迎接,那人见季绾过来,行了礼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由下人呈给季绾,说:“王爷刚到辞州便迅速整顿队伍,集中兵力攻陷了敌方粮仓。不给敌人喘息的时间,隔日又活捉了弩羌将领,现在弩羌就是一盘散沙,伤的伤逃的逃。”
“属下走时王爷说了,不出半月弩羌必定归降。现在只怕弩羌已经支撑不住了。”
季绾听闻姜荀打了胜仗自然高兴,嘴上问:“王爷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王爷毫发无损。”
季绾让他稍等片刻,回房写一封回信差他送到辞州。
待回了西院,季绾才小心翼翼地拆开书信。姜荀的字很好看,言辞却极其啰嗦,几乎是想到什么写什么。他从行军路上的飞鸟说到辞州的土货,又说边疆民风开化,随便一逛都能在青天白日下看到亲亲的男女。
他说:绾绾我归心似箭。战事快结束了,可惜辞州距离京城千里,不知能不能赶回去陪你过年。离京后我愈发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来日若有报应也认了。
季绾看完了书信,开始提笔给姜荀写回信。
她笔下飞快,思索再三又撕了重写。她只觉得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哪里开始写,又念及姜荀军务繁忙,没时间看她的书信。
来回几次,季绾只写下几个字:君心似我心,一切安好,勿挂。
完事后季绾派人将送信的大人送到驿站,天气寒冷,不知是哪位丫鬟闲的在府中唱起了歌谣,“思君念君不见君,迢迢明月照我心。春风暖雨待君归,妖妖桃李不敢开……”
季绾抱起在雪地里滚了一身雪屑的小黄狗,吓唬它:“刚给你洗的澡,再这样不理你了。”
小黄狗讨好地舔她下巴,季绾想,冬天可真长啊。
她抱着小黄狗进屋,屋里地龙烧的热乎,寒气很快就被驱散了。玉蓉嬷嬷挑了帘子进来,手里拿着一封大红请帖,她说:“王妃,宫里派人来传话,腊月二十八是五公主的生辰,皇后在宫里摆了家宴邀请王妃出席。”
五公主?季绾记得,她是淑妃娘娘的女儿,据说身子孱弱胆子小,一向不招人待见。皇后怎么想起给她办生辰来了?
玉蓉嬷嬷也想不通,说:“许是五公主十五及笄,皇后不想落人话柄不办不行。只是淑妃娘娘是王妃的姑母,五公主也算得上王妃的表妹,不出席说不过去。不过王妃放心,宫宴上人多,她们不敢做什么。有老奴跟着,想必出不了什么岔子。”
季绾虽觉得事出反常,却没不去的道理。有了玉蓉嬷嬷的话又更加安心几分,当即吩咐下去:“那就去库房给五公主挑点礼物带过去吧。”
第29章 计划
坤宁宫中,多出不少生分面孔。紧闭的宫门隔绝夜色,内堂中熏香袅袅,金黄的轻纱从屋顶倾泻而下,灯火辉煌间,众人一句话也不敢多言。
皇后端坐在软榻上,闭眼手里捻着一串佛珠。不多时荣嬷嬷来报,“娘娘,请帖送到淮南王府了,王妃许诺腊月二十八一定出席。”
皇后不轻不重地回了一句:“嗯。”
淑妃松了一口气,小心询问:“娘娘,臣妾可以带五公主回去了吗?”
皇后缓缓睁眼,“是去是留你自便就好,公主生辰你还有诸多事情需要准备,就让她留在坤宁宫由本宫照顾吧。”
“娘娘……”淑妃声泪俱下,“五公主胆子小,离了臣妾根本睡不好觉,望娘娘垂怜让她随臣妾回舒兰宫吧。”
“急什么?”皇后不耐烦道:“你照着本宫的意思办,等腊月二十八淮南王妃进了宫自然没你们的事。走吧,再啰嗦吃苦的可是公主。”
淑妃没有办法,只得先行离去。荣嬷嬷道:“都怪太后娘娘那帮人看的太紧,想请王妃入宫还得寻个由头。好在淑妃和她有姑母这层关系在,不怕淮南王妃不来。”
皇后放下佛珠,喝了一口茶,无奈道:“自淮南王回归我们处境着实不算好,陛下已经对本宫,对昭儿起了疑心,万事需得小心。这次绝不能再出岔子了。”
正说着,三皇子姜昭进屋了,他行过礼后坐下,皇后便问:“事情处理的怎么样?”
“母后放心,都处理好了。陈药师已经送出京城,他绝对不可能活着回到南蛮。赤魂虫,陨蛇一事父皇虽起疑心却无证据,只要我们不认父皇也没有办法。”
皇后心中的一块巨石落地,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丫头,问:“昭儿觉得这丫头说的话可信吗?”
三皇子沉思片刻,回答:“可信。不瞒母后,冒充那北狄女子的人儿臣今日都找好了,年方十八,在北狄生活过三年,对北狄的风土人情十分了解。”
“母后,如今已是穷途末路,六皇子回京太子之位铁定是他的。明的暗的咱们都试过了,既然无用只能从他身边的女人下手。儿臣打听好了,不出除夕淮南王必定回京。他手下的亲兵已经收集了十来个符合条件的女子,我会让流云混在里面。到时候相认,骗取淮南王信任水到渠成。”
这个法子虽然冒险,但手握流云家人性命,就算暴露流云也不敢攀咬到他们身上来。皇后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问跪在地上的那名女子:“除了你说的那些,淮南王与那女子间可有什么物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