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科念的英语，不是寻常日本人那样蹩脚的英文发音，反倒是比较流利的美式腔调，许是下了很大的功夫练习。
原本两人只是点头之交，直到约莫一周前，亓淇晚上从学校回来，在巷子里碰见了被小混混为难的奈奈美，顺手帮她解了围。
从那之后，原本认生害羞的奈奈美对亓淇变得越发地热情起来。每天亓淇都会在桌上看见准备好的那份早餐，还有阳台上洗好的衣服。
几次三番之后，亓淇有一天忍不住问她。
“早餐和衣服，都是你做的？”
奈奈美双手背在身后，原本白皙的脸颊上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粉色，小声道：“顺手，就做了。你，介意吗？”
“没有啦，谢谢，但是我自己来就好了，太麻烦你了。”
亓淇拒绝了好几次，可是第二天依旧会见到准备好的早餐，索性慢慢接受了。
熟悉的叩门声又响了起来，亓淇翻身下了床。
“有什么事吗？”
奈奈美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书桌上剩下的一半哈密瓜，抿了抿嘴，问道：“明天早上你想吃什么？”
亓淇唔了一声：“不用准备了，我在便利店买了饭团，明天我得早点去学校。”
“这样啊。”奈奈美垂下了头，半晌后，怯怯地问了一声：“刚刚你在跟你女朋友通话吗？”
亓淇怔了一秒，嗯了一声。
“你女朋友真幸福。”奈奈美自言自语道。
“什么？”
“没什么，早点休息，晚安。”说罢，奈奈美轻轻地带上了门。
……
亓淇离开了一个月，项清瑶失眠的毛病从亓淇离开那天就又开始了。奈奈美的事情项清瑶一点都不担心，因为她足够相信自己的恋人，至少在感情上是这样的。
可是令她不安的是这几天断断续续又开始的噩梦，以及梦里那双空洞的眼睛。
又是从噩梦里惊醒的一天，项清瑶倚在床头慢慢地从余悸中出来，真丝睡衣因为冷汗紧贴在后背上。
项清瑶看着镜子里面色苍白，憔悴不堪的自己，再一次预约了程医生。
上午还是开车去了医院，一路上碰见的医生护士热情地跟自己问好，项清瑶依旧只是微微颔首。
“宁唯呢？”
罗小芸看了一眼一旁空着的办公桌：“她还没来呢。”
“她来了让她来办公室找我。”
罗小芸点了点头，直到项清瑶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这才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跟项清瑶对话总有一种莫名的紧张。
回到办公室的项清瑶将手里的文件袋打开，抽出了一份病历单。
这是最近入院的一个患者，是从其他医院转来的，年纪只有十岁，需要进行角膜修复手术。
手术的难度有些大，成功率不高，但是孩子的父母还是希望能进行手术，毕竟一个十岁的小男孩如果就这样失明了，是任何父母都不愿意见到的结果。
项清瑶又浏览了一遍病历上的内容，眉间又耸起了一个小山包。
难办啊。
项清瑶腹诽道。
距离医院不远的一个路口处，宁唯气呼呼地从兰博基尼上走下来，用力地摔上了车门，将气全都撒在了这辆豪车上。
“你等等我！”
唐睿涵看了眼不远处的监控摄像头，心一沉，还是追了上去。
贴单子就贴单子吧，什么都没有追老婆重要。
宁唯闷头往前走着，听着身后渐进的脚步声，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地快了起来。
许是走得太快没注意到突然凸起的地面，宁唯被绊了一下。
唐睿涵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了对方的肩膀。
“小心！别走这么快。”
还没等自己往前扑就被搂进了一个温软的怀抱，鼻翼间萦绕着那股几次三番迷乱自己的香水味，宁唯愣了几秒，抬手甩开了唐睿涵的手臂。
唐睿涵一路追着宁唯到了办公室，一路上跟与自己打招呼的小护士一一回应。
宁唯偏头看着她脸上一直挂着的那抹贱兮兮的笑，以及一旁护士脸上的花痴样，抬手打掉了对方再次想要搭上肩的手臂。
“诶，小唐总你又送宁唯来医院啊。”
“对啊。”唐睿涵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礼盒，放在了罗小芸的办公桌上。
“这是我出差带回来的香水，感谢罗医生平时对宁唯的照顾。”
打开一看，罗小芸心咯噔一下，这哪儿是她一个实习生用得起的东西。
宁唯对上了她投过来的目光，又看了看桌上的东西，微微颔首。
就算自己在怎么跟唐睿涵闹别扭，总归不好在外面拂了她的面子。再说了，这样的东西在唐睿涵眼里，也确实不算什么。
最后罗小芸再三道谢收下了礼物。
“对了，方才项医生来找过你，说让你来了之后去办公室找她。”
宁唯脱掉了身上的风衣换上了白大褂，对企图跟在自己身后的人说道：“你现在可以回公司了吧。”
“我跟你一起。”
宁唯蹙了蹙眉，正准备发火。
“我找项清瑶也有事，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更新有些拖沓了，后面会尽量天天更新的，对8起（希望大家原谅一个苦逼的建筑狗orz）
第69章
“病历你看过了，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宁唯手里拿着项清瑶方才递给她的文件袋，长叹口气道：“师父，这手术风险太大了，再加上患者年龄太小，我认为手术成功率不到百分之三十。”
项清瑶微微颔首，也同意对方的看法。
“明天我会和科室里的其他几位医生详细探讨一下具体的手术方案，到时候你也来听听，这样的知识点是学校课本里学不来的。”
宁唯连连道谢，立马将文件袋里的资料复印了一份，随即回到办公区仔细研读去了。
直到宁唯带上门，项清瑶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倒在办公椅上。太阳穴隐隐作痛，最近的烦心事未免也太多了。
……
“前几天卫赫在问我关于你的事情。”唐睿涵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含混不清地说道。
“他问什么了？”
唐睿涵唔了一声，作思考状：“就问了你在哪家医院，哪个科室。”
“对了。”唐睿涵恍然道：“他听说你在眼科的时候反应有些奇怪，一脸不屑，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更奇怪的是他还问我你有没有谈恋爱？诶，你说他是不是想追你啊。”唐睿涵手里拿着没吃完的棒棒糖，一脸八卦地望着她。
“他还问什么了吗？”
唐睿涵耸了耸肩，摇摇头道：“剩下的就没什么了，他就说他过几天会回学校拜访一下他的导师。”
对啊。
项清瑶突然反应过来。
他也是X大毕业的学生，X大土木学院的高材生。
……
耳边反复重播着自己和唐睿涵的对话。卫赫来X市的目的她猜不到，是故地重游，还是针对自己？项清瑶无从得知，但是她清楚的是，卫赫心里也还没有放下肖梦琪。
项清瑶突然觉得办公室里好闷，就好像有好几团气堵在了胸口。
先是那折磨自己的噩梦又突然出现，再是卫赫不明目的的接近，还有就是手里这个棘手的手术方案。
她想亓淇了，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还要想。手机屏保上还是一个月前在亓淇的宿舍拍的合照，项清瑶眉宇间耸起的小疙瘩渐渐舒展开，目光不自觉地变得柔和起来。
还有三十七天，我会乖乖等你回来的。
……
亓淇从学校小跑回出租屋，匆匆地跟客厅沙发上坐着的奈奈美打了声招呼，随后一溜烟儿地回了房间。
奈奈美张了张嘴，看着亓淇消失的背影，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什么。
随手将肩上的双肩包扔在书桌旁边的地上，亓淇熟练地打开了电脑，点击了视频通话。
终于见到了一整天都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亓淇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
“先去洗澡。”
视频那头的背景不像是在卧室的床上，平板像是支在了书桌上，项清瑶精致的下颚线展现在亓淇面前。
亓淇又磨蹭了几分钟，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电脑屏幕，最终在项清瑶的再三催促下进了浴室洗澡。
今天没有洗头，不过五分钟，亓淇便换上了一件吊带睡裙坐回了电脑前。
“你就穿这个？”
亓淇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歪了歪头道：“不好看吗？”
项清瑶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目光迅速从屏幕上挪开，耳尖悄悄染上了一抹绯意。
睡裙是白色的真丝面料，竟衬得亓淇牛奶般的皮肤更加的白皙。领口是有些低的V字领，若隐若现的沟壑不禁令项清瑶回想起了那双美好。
见对方不作反应，亓淇疑惑地嗯了一声。
上扬的音节顺着耳机传进项清瑶的耳朵里，握着钢笔的右手不免有些微微发颤。
“东京也入秋了，你这么穿容易感冒。而且……”
“而且什么？”
项清瑶透着一丝不悦，继续道：“而且你在你室友面前也穿成这样？”
亓淇嘴角噙上了一抹笑。
学姐吃醋了。
这样莫须有的锅自己可不背，随即解释道：“没有啊，我是专门穿给你看的，而且也只穿给你看。”
项清瑶心里暗戳戳地叹了口气。
看得见，又摸不着。
最后还是让亓淇换成了长袖长裤的睡衣，项清瑶心底那个蠢蠢欲动的小恶魔才消停下来。
“这么晚了还在书房？怎么不回卧室跟我视频啊？”
项清瑶将摄像头换成后置的，屏幕上出现了满书桌以及电脑屏幕上的资料。
“这几天有个特别棘手的手术，明天还要跟科室里的医生讨论方案，还有一些东西没有整理好。”
自己熬夜赶方案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当项清瑶熬夜的时候，心里的心疼都快溢出来了。
“那我跟你视频会不会打扰你工作啊？要不……要不今天就这样吧。”
亓淇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对方，手指放在书桌下不安地搅动着。心里想着要让项清瑶好好工作，却又不想项清瑶就这么答应自己。
对方的小动作项清瑶都看在眼里，哪儿会不清楚对方心里的小九九。
“不会，视频就这么开着吧，你做你自己的事情就行。”
亓淇从书桌上抽出了一本小说，屈膝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地不打扰对方。
项清瑶重新开始了手里的工作，碰见不顺利的地方便放下笔将目光移到屏幕上，视频那头的人恬静地翻看着手里的书，时不时地脸上会露出一抹笑，项清瑶便会跟着她嘴角上扬的弧度而扬起一抹同样的笑容。
时针指过了数字二，项清瑶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肩膀，这才注意到亓淇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亓淇，亓淇。”
亓淇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嘤咛声，抬头看了眼电脑。
“你忙完了？”刚睡醒的嗓音带着一股呆呆的感觉。
项清瑶心疼道：“回床上睡吧，这样趴着会感冒的。”
亓淇嗯了一声，将正准备点击关闭窗口的手收了回来。
“你也快点回卧室睡觉，我等你躺下了之后再挂。”
为了让对早点休息，项清瑶三下五除二地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文件，拿着平板回到了卧室，迅速地躺进了被窝里。
“早点休息，晚安。”
确认对方躺好后，亓淇回道：“晚安，我爱你。”
“我也爱你。”
屏幕由亮转黑，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逐渐变得不规律的呼吸声。
亓淇隐藏在吊带下若隐若现的姣好身姿又浮现在了项清瑶的脑海中，挥散不去，原本就没有睡意，先下更是睡不着了。
项清瑶将手伸进床头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粉色的盒子。
……
项清瑶仰面躺在床上，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胸口剧烈地起伏，轻喘着粗气，眼底氤氲着一抹淡淡的雾气。
良久，她松开了紧咬着下唇的牙齿，待到迷离的双眼恢复了一丝清明，将手里的纸巾和套在手指上的东西一并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起身去浴室洗第二遍澡。
……
第二天一早，项清瑶同科室里的其他医生共同商议手术方案，小男孩的父母焦急地在病房等待着结果。
“高先生。”
项清瑶手里拿着手术承诺书叩响了病房门。
小男孩的父亲叫高军，他和他的妻子梁娟都是普通的工薪阶级，此时双双请了假守在自家儿子身边。
“高先生，您儿子的手术方案我们医院眼科几位专家已经商讨过了，这是手术承诺书。首先还是要再跟您确认一下，因为您儿子角膜损伤比较严重，现下这个手术方案的成功率依旧很低。如果您还是愿意您的儿子接受手术，请仔细阅读一下这份承诺书。正常情况导致的手术失败我们医院将不承担法律责任。”
梁娟用手肘戳了戳身旁的丈夫，两人交换了一个项清瑶看不懂的眼神。
高军接过承诺书，看都不看，在最末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项清瑶看了眼最后签上的名字，欲言又止。自己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上前又检查了一番小男孩的情况，便离开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