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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热》TXT全集下载_61(1 / 2)

他闭上眼装作睡着,一面是因为太震惊,一面则是在追溯与这事儿有关的线索。

柳佩君能轻易就被几句解释说服,相信这是误会,是因为她不知道陆时迦在谈恋爱,但陆正午清楚,还是听陆时迦亲口说的。

那次是祈凉成年生日,祈凉那时也还不知道祈热已经和陆时迦在一起,他听虞梦蝶在车上说了一句“520”,后来在厨房里便提起这三个数字,开玩笑似的跟陆正午说,“陆时迦好像谈恋爱了。”

而“好像”两个字,是被陆时迦自己抹去的。

陆正午借着更新电脑系统把陆时迦喊回了家,他当时是想关心小儿子几句,没想到陆时迦自己坦白了,至于跟谁在谈恋爱,他说等高考后再告诉他。

陆时迦当时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先从他爸这里入手,是因为以他对他爸的了解,知道他爸肯定会惊讶,但他向来开明,铁定没柳佩君那么难说通,所以他说一半留一半,当是打了一枚预防针。

但是倘若他知道他爸对这件事情持反对意见,当初肯定不会跟他坦白。

他以为走对了的那一步,现在反倒成了陆正午进行判断的“有力证据”。

单是知道陆时迦在谈恋爱这个事实,和一个让人觉得很普通的、情侣间喜欢用的数字“520”,陆正午是判断不出的。

除此之外,陆时迦在跟他坦白之后还说过一句:“可能到时候告诉了您,您也不会支持我。”

他已经选择跟他坦白,却又添上这么一句,当时陆正午就已经持了些怀疑的态度,但也没有多虑,只猜跟他谈恋爱的女孩子有不少缺点。

现在看来,这句话实在意味深长。

另外是在上一年陆时迦生日的时候,在家门外的那条路上,他,陆时迦和祈热三个人的对话,或者说陆时迦和祈热的对话里头,暗藏了多少寓意,陆正午现在才品了出来。

那次是陆时迦第一次跟陆正午坦白自己有喜欢的人,说完后又不太确定地说了一句:“可是我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我。”

看似是在跟陆正午抱怨,实则是在问祈热。

当时还没其他想法的陆正午不知道怎么回答,便开玩笑问祈热的意见。祈热说她也不清楚,那时候陆正午以为她是深思之后得出的结论,其实不过是单纯的言辞闪烁罢了。

她说不知道,陆时迦却又说:“她明明知道!”

当时陆正午以为他在耍脾气故意为难祈热,或者是因为实在太苦恼乱耍性子。现在回头想,不是的。

那会儿两个人暗里波涛汹涌的对话,一句句皆是现在陆正午能够将事情板上钉钉的“证词”。

而那一次的对话,是以他看见陆时迦把手放在祈热口袋里,这样亲昵的动作为开始的。

到这里,也可以推断“520”不止是因为它的含义,还因为它是祈热的生日。

在陆时迦坦言自己谈恋爱之后,陆正午说过:“只要你们互相喜欢,不犯错,爸爸都会接受。”

可他万万没想到会是眼皮子底下,他想也不敢想的人。

邻家姐弟,相差了近十岁,一个看着另一个长大,任谁也不会轻易猜测两人是情侣关系,任何亲密的对话和动作,只会让人认为两人关系很亲,弟弟爱粘着姐姐罢了。

在这之前,陆正午也确实认为是陆时迦爱黏着祈热。他小时候内向,脸上没什么笑容,往后倒越来越开朗活泼,甚至会跟家里撒娇。饭桌上几个大人就常讨论,说他性格的变化多少跟祈热有些关系。

柳佩君也说,大儿子陆时樾因为工作很少回家,是这个小儿子周末回家陪着,才不至于让她那么孤独。

她也说陆时迦绝对受了祈热的影响,有时候听陆时迦说话,她差点以为说话的人是祈热。

陆正午还颇有些得意地和柳佩君说:“我早就说了,热热这性格讨喜,是你对她有偏见。”

柳佩君也爽快地承认,是她之前太古板了。

陆正午和祈畔是大学校友,两人一个理科一个文科,是参加同一个校园活动认识的,同是梅城人,性格也十分合得来,从成家后住到一起,到现在当了快三十年的邻居。

他们都把彼此的孩子当自家的疼,陆时樾性子冷,后头两个弟弟话也不多,只有祈热一个女孩子风风火火,两家人一旦坐在一起,她铁定是负责制造气氛的。大人们白日上了一天班回来,都愿意听她滔滔不绝地讲三两件趣事见闻。

陆家两个都是儿子,陆正午一直都想要个女儿,私下里也常对着祈畔表示自己的歆羡,开玩笑说不如让祈热也做他的女儿。内里意思不言而喻,是要祈热当他的儿媳妇。

他也是真的把祈热当自己女儿疼,在外头看见什么东西都要买一对,一样给陆时樾,一样给她。陆时樾沉默寡言,他在外头听说了什么事都是说给祈热听,她也向来捧场,总能让说话的他乐呵呵。

可是以前他有多疼她,现在就有多无措。

九岁,不是一个小的数字,也不只是数字。

祈热已经工作了两三年,而陆时迦是一个还没有参加高考的高中生,再过两三年,祈热到了三十,陆时迦甚至还没有大学毕业,两人在社会阅历上相差太大,陆正午太清楚视野与眼界的不同,对两人造成的分歧会有多大。

再者,都说陆时迦受了祈热的影响,两人关系很好,陆时迦在一定程度上肯定对祈热有依赖,这份依赖很可能被他误认为是喜欢。加上祈热比她周边的女孩子更成熟,他会认为祈热是与众不同的,会对她产生别样的倾慕,但是这样的情感很难说是爱情。

他太年轻,还没有到外头看看,等他认识了其他人,或许就会知道自己在对爱情的认识上有偏差。

陆正午思来想去都觉得此刻的陆时迦可能是头脑一热,而祈热一直以来都我行我素、没有拘束惯了。即便在学校当老师,也是一直处在单纯的环境里,想法天真浪漫了些。或许只是认为跟弟弟在一起比较新鲜,等新鲜劲儿一过两人分手,到时候的处境肯定会比现在他反对的局面更加尴尬。

陆正午在黑暗中默默叹了口气,归根结底,他是对在他眼里都还只是孩子的两个人没有信心。

感情从一而终,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现在又恰是陆时迦的关键时期,若是发生任何差错,对他现在,对以后的路甚至是往后一生都会有影响,而这种影响是隐性的、让人难以察觉的。无论是谁,都没法为这种没法预见的后果承担责任,包括祈热,也包括陆时迦自己。

他是做爸爸的,既然知道了,就不能看着自己的儿子拿他自己的未来冒险。

这个赌注太大,即便见惯了商场上的腥风血雨,陆正午依旧不敢赌下去。

再者是更加现实的想法,爱情起初是两个人的事,可等以后谈婚论嫁,则是两个家庭的大事。

大儿子陆时樾对祈热的感情陆正午是从小就看在眼里的,他鼓励他去争取,也从来没有逼他相亲,是对两人走在一起还带着些希冀。后来希冀被打破,合则来不合则去,他也欣然接受了。

可若是祈热和陆时迦在一起,对陆时樾来说,是喜欢的人成为自己的弟媳,作为一个父亲来看,这件事太过残忍。

他是商人,从来都擅长对比与衡量利弊,做出的决定也自然是从自己、从自己的孩子和家庭出发。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对于他们两人在一起,陆正午可以肯定地认为,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虽然当下拆散两人很无情冷血,但从长远来看,他认为他做的决定对两个孩子来说都是正确的。

“当断则断,不受其乱。当断不断,必受其难。”当初祈热衣服上少一颗羊角扣,祈畔尚且能用这句话给她讲道理,那现在是堵上未来的事情,他更应该果断一些。

陆正午不喜欢回头,对一件事有了论断就不会再颠三倒四地再做无用的猜想。他身上拥有许多成功商人具备的素质,雷厉风行,做事果断,也敢于冒险。

可这次是个例外,他几乎一夜没睡,做下的决定没变,可却因为这样的决定备受折磨。

他担心自己的两个亲儿子,却同样发现心里对祈热的痛并不比自己儿子少。他与祈热除了在血缘上没有最亲近的父女关系,在其他地方,又何尝比自己对亲儿子的爱少半分?

第二天到酒店,不知道是不是祈热故意躲避,或者是陆正午自己故意躲避,他只远远看了祈热几眼,本来计划去每桌打招呼,也因为对她心存愧疚而没有上前。

后来便是在去洗手间的方向,听见了陆时迦两个女同学的对话。

两人甚至说到了他也没有顾忌的方面,两个年龄相差太大的人在一起,无论是男方还是女方,都要承受世人的眼光,未免太痛苦。

他心里已经摇头很多次,本来决定缓几天,打算找个好一些的说法再去跟祈热谈一谈,可等他从洗手间的方向走到大厅门口,恰好就见到祈热起了身往后厅去,好一会儿也不见回来。

他怕拖几日自己后了悔,便问了后厅的接待员,开车回了木樨门。

他清楚自己说的话对祈热的伤害有多大,所以知道祈热会受不了,也正因为清楚,他自己始终处在深深的自责当中。

但到目前为止,他没有动摇。

所以趁着这会儿都在饭桌上,他在上一个话题终止的时候自然地开了另一个头,话是看着祈畔和季来烟说的,“现在大家都在讨论,去年也有专家预测了,房价马上就要跌,家里先前买的一套学区房倒是买贵了,看来出手的那家对市场很敏锐,我觉得现在入一套挺合适的。”

他表面上意在建议祈畔和季来烟趁这会儿买一套,实则是在给自己做铺垫。

“买了又能怎么样?咱们家也不会住过去,现在要我换个新环境,我可不乐意。”柳佩君歪打正着,将陆正午的心思间接透露了出来。

“你买的那套离迦迦学校和时樾公司都近,以后小孩上小学就不用来这边上了,”祈畔嘴里说的“小孩”是指陆时樾和陆时迦的小孩,“现在确实可以买一套,我们倒是没什么想法,晚点问问两个孩子,看看他们的意思。”

柳佩君看着季来烟,“买一套也挺好,就算不给孩子住,你甜品店在那边也有连锁店,自己住也行,要是不喜欢到时候就转手。而且热热住教师公寓,肯定没有自己家里条件好,那边精装很多的,我们当时看的时候有不少都设计得很不错,直接入一套还省了装修呢。”

“本来打算当时买下来的时候我过去,迦迦和祈凉就可以不住校,可那会儿不是他忙嘛,”柳佩君看了眼陆正午,“暂时耽搁了,现在两个孩子都习惯住校,再过去住就怕影响了他们的节奏,也就剩下百来天,就不折腾了。”

旁边陆正午仰头默默喝下一大口酒,没再接话。

到了睡前,才把心里的决定告诉给柳佩君,当然没有说实话,而是换了其他的说法。

“现在有件事儿挺严重的,”陆正午脸色严肃,“咱们得搬去学校那边。”

柳佩君原靠着枕头在往脸上慢慢涂面霜,听了陆正午的话立即潦草地在脸上抹了几下,面霜盒子也来不及盖,看向了旁边,面上带着几丝惊恐和担忧,“什么事儿?真要搬家?”

陆正午可以有千万种说法,但他疲于撒谎,只说:“佩君,我做这个决定是为了家里好,跟我公司没关系,跟两个孩子的工作、学习也没有关系,等咱们搬过去了,我再告诉你。”

他甚至已经选好了日子,陆时樾先前说他初三四就得返工,而陆时迦作为高三生得提前在初八的时候返校补课。

他暂时不想让陆时樾知道,怕他操心,最好也得赶在陆时迦开学之前,他便把时间选在初五。

“初五?这么快?”柳佩君忧心忡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不告诉我我没办法安心。”

“你信不信我?”陆正午逃避回答。

柳佩君长呼一口气,“我当然信你,可是你为什么要瞒着我?而且到底发生了什么非得要搬家?”

搬家,是让两个孩子彻底断了联系,他用搬家威胁了祈热,言外之意不是“你们不分手,我们就得搬家”,而是不管分不分,都得搬。另外是想让两家都体面些,这事儿瞒不了多久,祈畔和季来烟早晚都会知道,不如早就不见,至于日后,等时候到了再说。

他没有再解释,仍然用笼统的说辞说服柳佩君。

总之,这个家必须搬。

窗外挂着同一轮月亮,连各家的心事都有些相同。

结束了一餐之后的祈畔和季来烟,互相递着眼神回了自己家,同是躺在床上,说的也是晚饭桌上陆正午提的搬家一事。

“我是不是太敏感了?我怎么觉着,佩君和正午都知道了?”季来烟心神不宁,眉头微蹙,“我瞧着热热也不太对劲,她出门都会提前说,今天提前走没知会,出门也没告诉我们。”

祈畔不想季来烟担心,但他有同样的猜测,没法自欺欺人,便客观分析:“佩君和正午看着是有些奇怪,尤其是正午,心情似乎不大好,不过要是佩君知道了,咱们不可能好好坐下来一起吃饭。”

这一点季来烟也赞同,“但总觉得怪怪的,而且说到搬家的事儿,他们意见不一致,像是私下吵过了。”

“估计是私下吵架了,我现在头疼啊,热热和迦迦的事情根本不知道怎么开口。我们当然不觉着没理,可其他人看来,肯定是认为咱们家不厚道了。我现在是担心热热,她看着没什么心事,你说她不对劲,肯定就是因为这事儿,压力多大,我们都看得出来。我可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要是佩君和正午他们不同意,我倒是也想他们分开,省得热热受那份苦。可是她要是不喜欢,肯定就不会跟迦迦在一块儿,我怕她承受压力,又不忍她跟迦迦分开。”

季来烟长叹一口气,“热热压力比迦迦大,但是迦迦也在为以后做打算,这么小一孩子,我看着也心疼,但是迦迦也确实太年轻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思作祟,他眼神都骗不过人的,一点不收敛,我看着都着急。”

“我看咱们是过于紧张了,但这件事情怎么紧张都不过分,”祈畔按了按太阳穴,“就是这个节骨眼实在是太难办了,迦迦就剩一个学期,现在要是咱们自己主动去找正午他们说,肯定不行,可拖一日咱们就得多紧张一天。”

两人已经担忧了不少天,这问题现在就是个死结,只能等。

季来烟翻身去掏手机,“不行,我得再给热热打个电话,我这心一直安不下来,她说住学校,我怎么觉得不像真话?”

“打吧,”祈畔也拿了手机出来,“待会儿要是还觉得不对劲,咱们就出去接她。”

季来烟应了声,拨通后将手机贴到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