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霓笙平时缺乏锻炼，跑了800米下来后她的腿已经有点软了，她垂首捂着嘴轻微咳嗽了两声，差一步就要走到班长们的队伍时，她的后背让人无意中撞了一下，她惯性的往前面进了一步，左手下意识的抓住了前面人的右胳膊。
邶凌恒侧头瞥了许霓笙一眼，表情有些惊诧。许霓笙猛的的一下子松开手，闪躲着后退一步，后背已被人用手拖住。
没有位置了。
隐约中，她看见了站在队尾的周栎末。
许霓笙无奈的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了邶凌恒的旁边。
“抱歉啊，撞了你一下。”那人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许霓笙，而后轻轻“咦”了一声“你不是高一十一班的语文课代表，许霓笙？”
“嗯，”许霓笙含蓄的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李浩然的身上。
是生面孔，她想。
体育老师在前面说明早操的问题，通知每班班长每天早操都统计人数报上去，若有班级每个月超过三天都缺少五人以上的人数参加早操，那这个班级当月失去评优机会。
同学们屏气凝息，没人再敢说话。大致在外边站了十分钟，体育老师终于宣布同学解散。
许霓笙第一个快步离开，没想再在邶凌恒身边多待一秒。她还没走出多远，人就被追上了。
是李浩然。
“你真的是许霓笙？”对方熟络的问道。
“嗯，我是。”许霓笙轻轻扫了一眼，狐疑着看身边的人。
濛濛青草香，缕缕凉微风，雾气消散，阳光弥漫。许霓笙双手插兜，心不在焉的往前走。
“苏晏晏——，就是喜欢周栎末的那个女生，她是不是也是你们班的？”
许霓笙轻轻打量李浩然一眼，无话。
果真流言向来传播的快又远。
苏晏晏喜欢周栎末的事如今都被八班的人熟知了，看来她是如愿彻底在学年成为“名人”了。
高一八班在高一学年有“第二理实验”的称号，除去高一理实验班，高一八班就是高二里最好的理科班。他们凭借后天的努力努力缩短与理实验班的距离，据说他们从来不讨论年级八卦，个个都是书呆子。
看来传言有误。
许霓笙假笑两声，冲着对方微微一笑道：“你来是为了苏晏晏还是周栎末？”
“这——”李浩然用手挠了两下头，一时半会儿没蹦出第二个字来。
这个女生说话感觉有点厉害啊。
两人并肩走进教学楼，许霓笙压低了声音，说：“八班教室在另一边，接下来就不顺路了。”
许霓笙收了脸色转身离开，被身后的人当即叫住。
“等一下，我班有个男同学想要跟苏晏晏做朋友，不知道你有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吗？”
“恐怕不行——”许霓笙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有人在他们身后咳嗽了两声。李浩然第一时间转过头去，面露喜色，从台阶上退下来说“周栎末？刚才都没有机会跟你好好说话，我十一本来想约你LOL，可惜你不在，这周末我们约一下，如何？”
周栎末走上台阶与李浩然交谈，眼眸澄澈，嗓音清和。她手扶着走廊扶手，看着两人一热一冷的强烈反差，突然间顿首一笑，停在原位没有离开。
“许霓笙。”李浩然道，搂着周栎末的肩往前走，他欣然的笑，一步一步走上来。反观周栎末，冷冰冰的态度也有了微妙的转变。
“你刚才说是要苏晏晏的联系方式对吧。”许霓笙违心的露出了笑容，只觉心中有种不平的情绪在沸腾。
苏晏晏因为周栎末伤心了整晚，流言也已传了许久，周栎末却一点也没受影响。
明明她知道这一切都与周栎末无关，心里却忍不住的埋怨周栎末。
人们总喜欢说“我喜欢你但却跟你无关”，在心里确是希望能和那个人有关的。
单恋中独角戏的心酸与不满，没经历过，又有谁真的会懂。
无论周栎末是否愿意，苏晏晏却因为周栎末受伤了。
这一刻，许霓笙却希望周栎末会在意苏晏晏的感受。
看见了苏晏晏，她就好像看见了以前的自己，守着千疮百孔的心，掉着毫无意义的泪。
“对对对。”李浩然本以为许霓笙刚才已经拒绝了他，听她现在这么一说，一切却仿佛有了希望。
“这样吧。”许霓笙磨平笑容，盯着周栎末的眼睛说道：“早上间操的时候我去找你，将苏晏晏亲手写下的联系方式交给你。”
“那真是谢谢了，我帮我朋友谢谢你。”李浩然开心的看向她，没有察觉半分异样出来。
许霓笙勾了勾唇角看着周栎末眸色变得晦暗起来，表情快速冷漠：“我也替苏晏晏谢谢你。”
许霓笙回到班级后翻开桌面上的语文书发呆，若有所思。
容与轻笑一声侧过身来，握拳敲了敲她的桌子，声音好听又温暖：“什么事讲了这么长时间，替补的班长大人。”
“……”许霓笙抬眸冷淡扫了他一眼，平铺直叙说道：“十五岁还称不上是大人。”
“这个冷笑话可不好笑。”
“没想让你笑。”
容与对此习以为常，接着问：“我听苏晏晏说，你要学文？”
“暂定。”
“那我帮你补习地理，你帮我补习数学。”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
“为什么要帮我。”许霓笙翻了翻面前的语文书，漫不经心的问。
“班主任不是说了吗，让我们互帮互助。”容与把椅子搬到她跟前，一本正经的补充道：“我觉得这是她说过的最有道理的话了。”
许霓笙对上她的视线，迟疑着回绝道：“……我不需要。”
“连正午太阳高度和本初子午线都不知道，你确定你不需要？”
“……”许霓笙轻蹙眉头，随即咬唇挪开视线，没有一秒停留。
容与饶有意味的扫了她一眼，转回身去。
中午下课的时候，容与再一次向许霓笙提起这件事，许霓笙刚打算拒绝，余光却无意中看到了走在他们身后的周栎末和陈林奕。
周栎末？他怎么突然间走侧楼梯了？按照他们班的地理位置，难道不是走正楼梯更近吗？
在拥挤的人群中，许霓笙因失神而踩空了台阶，她身体失控的往前载去，眼看着就要摔下楼梯，容与眼疾手快，猛然间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明明是容与先伸出的手，确是他先不明所以的愣怔了一下。
这手腕可真够细的。
容与敛回神色，默默地松开了手，佯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脖子。
“看我多好心救了你一次，你就不考虑答应我一下？”容与调侃道，在刚才那一瞬间也已经看到了周栎末的身影，但他没有和身后的人搭话。
突然间，苏晏晏从下一层的楼梯口出冒了出来，嘴角带着过分的笑容“好啊，那就这周日约个时间图书馆见吧。”
许霓笙缓缓的下了个楼梯櫈，忽然间态度转变，同意的点了点头。
“……”容与始料未及，怔了一下。联系到身后的人和苏晏晏，突然间明白了许霓笙的态度转变。
他眼神清澈，像黑曜石，不焦不躁。
容与轻笑一声，神态自若的跟许霓笙走下楼梯，一边走一边问：“地理老师讲课你听不懂，那我讲的你能不能听懂。”
“大概可以。”
“地理就这一部分最难了，学过去了就好了。你可是说好了要学文，可别变卦。”
“说不准。”
“变卦了你也告诉我一声。”
“为什么？”
“你要学理就知会我一声，我好跟你分一个班继续当同桌啊。”容与忽而一笑，懒洋洋地回了句。
“继续给你望风？”许霓笙白他一眼，脸上终于浮现情绪。
两个人并排走在走廊里，虽然之间拉开了一段距离，却像是现在只有两人在此处。
容与低头笑：“这可不，别人望风可没你成熟老练，每次语文老师都走我跟前了，他才想起来提醒。啧，我让他帮忙盯着，谁知道他也开小差了。”
“你很怕语文老师。”许霓笙走自己的路，语气不咸不淡。
“也不是怕。”容与垂眼睨她，唇角平和起来“我就是单纯的听她的话。如果你想的话，我也可以这样对你。”
“怎么对我。”许霓笙听下脚步，窗外的光不规律的透了进来，少年的背影宽厚单薄，臂膀线条流畅，垂在身侧，整个人都侧身对着光。
风丝丝凉凉的吹进来，许霓笙微微晃神，听见容与的回答。
“对你好。”
我想对你好，他说。
第39章
第三十九首歌
吃完午饭后， 许霓笙跟苏晏晏走出食堂正打算回寝室，苏晏晏却眼尖的扯着许霓笙的胳膊抖了抖，大呼道：“许霓笙， 你看看那个是不是容与。”
许霓笙狐疑瞥了苏晏晏一眼， 淡淡应道：“嗯。”
今儿个转性了？竟然不找周栎末了。
“那就是周栎末也在。”苏晏晏松了一口气， 下意识小声嘀咕：“我可真是佩服这群男生， 天天都打篮球，风雨不误， 估计下了大雪他们还能打。”
“起码他们体质好。”
“……”又怼我。
“回去吧。”许霓笙轻声说道，从苏晏晏身前飘飘然走过去。
忽然间，人群里有人大喊了声：“小心！”
苏晏晏直直的看过去，发现是七班的孟子羡被篮球撞到在地。
下一刻，她看见容与脱离人群， 走到孟子羡身前蹲下身子把她扶起来，问道：“你没事吧。”
“诶诶诶——”苏晏晏不淡定了， 瞬间上前一步扯住许霓笙的胳膊把她往后一拽，忙道：“许霓笙你快看啊。”
许霓笙顺势看过去，眼神恍了下，没说话。
“好像不太好。”孟子羡一脸愁苦的摸了摸脚踝， 双瞳中似是含水一般“我的脚好像扭到了。”
“先试试能不能站起来。”容与温柔握住孟子羡的手腕， 帮助她借力站起来。
孟子羡踉跄一下，险些又摔倒，容与伸手快速扶住了她。
“不行。”容与板着脸摇了摇头，说完就把孟子羡的胳膊架到自己的脖子上， 微弯下身， 另一手虚扶着她的腰，正色道：“我送你去医务室。”
“麻烦你了。”孟子羡害羞的点了点头， 一瘸一拐的跟着容与离开。
许霓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苏晏晏在一旁呆若木鸡地拍手，感慨道：“不愧是校花，段数真高。”
估计每个班级都有一个所谓的“校花”，而许霓笙从来不关注这些。
半晌，许霓笙回过神来，低声道：“你怎么知道的她的段数高。”
苏晏晏哼唧一声，语气里夹杂着些许调侃与不屑，或许还有钦佩：“你刚才没有看到，刚才孟子羡是故意往篮球上撞的，我看到了。”
“哦。”许霓笙轻声应了句，转身往寝室走。
苏晏晏跟上去追问：“你就不介意。”
“介意什么。”
“容与扶她了啊，孟子羡的奸计得逞了啊。”
许霓笙轻笑了声，神态未动半分：“你还会用奸计这个词。”
“重点不在这里好吗。”苏晏晏急得直跳脚，抓着许霓笙的胳膊，实力演绎了什么叫做“皇上不急太监急”。
“那你说重点是什么。”
“许霓笙，我是真佩服你，你怎么就能这么淡定，容与都扶她去医务室了，说不好还会交换联系方式什么的，孟子羡那么有手段，说不定到时候哪天就跟容与在一起了。”
“嗯。”
“你还问，到时候你就该哭了。”
许霓笙停下脚步，一瞬不瞬地盯着苏晏晏，淡淡扯了下嘴角，笃定地说：“我为什么要哭。”
“你不喜欢容与吗。”苏晏晏惘惘地睁着双眼睛盯着面前的人，微微敛眉。
许霓笙闻言挑眉，轻松闲散地问了句：“明显吗。”
“我觉得你是喜欢容与的啊——”苏晏晏说完顿了一顿，特意凑到许霓笙耳边道：“我都看到了，就去看电影那天，容与跟咱们分开之后，你悄悄回头看了他两眼。”
“都知道了你还问。”
“那是因为你表现的太淡定了，你的习惯一点都没传达给容与。”
“我没想让他知道。”
“为什么啊，你为什么不想让他知道啊。”苏晏晏扯着许霓笙走进寝室，不解道：“你不告诉他，说不好容与就会跟别人在一起了，那样，你不后悔吗。”
“如果现在周栎末告诉你，他也喜欢你，你会跟他在一起吗。”
“你怎么扯上我了，这事又没真的发生，我怎么知道。”
“我没想过高中要谈恋爱。”
“可要是这么错过了，你不会后悔吗。”
你不会后悔吗。
许霓笙没回答。
青春那么长又那么短，谁能遗憾全无走过那段时光。
有的时候，相遇错过，不过一瞬间，短到来不及后悔，却牵扯一辈子。
同一个周末，许霓笙受邀去韩新眉家。
要说起来这件事的缘由，还得追溯到周五的一个课间。
印象里——韩新眉是一个颇为热情活泼的学姐。
教室里光线通透，学生们聚精会神的做自己的事情。
许霓笙正待在座位上背书，突然间被人叫了出去。
她愣了一下，见韩新眉走了过来。
“你是许霓笙对吧，我们之前见过的，我是韩新眉，高你一年级。”韩新眉先做了自我介绍，却没说明来意。
“嗯。”许霓笙轻轻点头，又问：“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韩新眉目光往她的教室里意味深长地一探，做贼心虚般收回，敛声：“这周末你有没有时间，我想请你到我家来。”
“为什么要请我去你家。”
“你跟容与很熟吗。”
“我跟他同桌。”
韩新眉心下凛然，上前一步道：“那么，你有没有听他跟你提起过一个人，叫齐——”
“齐清野。”许霓笙面不改色的回，声音微低。
“对对对，我有事跟你商量，需要你的帮助。”
许霓笙狐疑看她一眼，引得韩新眉心虚补充道：“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的，你帮帮我好不好。”
说罢，韩新眉直接握上了许霓笙的手，又道：“我去你家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