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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狼》TXT全集下载_17(1 / 2)

青娘安耐住心中翻滚的喜悦,为了这条线,为了这条线,他们费了多少心思。慢慢平稳气息,青娘安耐住翻滚的心口,平稳声息:“既然要谈皇商,三子珍东家理应亲自拜会,让阿谭和刘嫂进来伺候。”

刘嫂是新近调来,专门伺候青娘梳头的。

四月的阳光明媚而清澈,照的庆郡王门前青石板盈盈泛光,一辆不见奢华的马车,停在庆郡王府大门。

枣红色丝绒凳子摆下来,一只天青色绣鞋,从蓝碧色丝裙下伸出,踩着凳子站在王府大门的青石板上。

庆郡王,当朝皇叔,主管皇商事宜

青娘仰头看了一眼门匾,蓝底灼灼金字:庆王府,门匾下三间朗朗屋宇,六扇朱红大门、瓦亮泡铜钉。

“递名刺”青娘吩咐。

“是”原峰躬身从袖里掏出名刺,递往门房。

他们算是半公事,所以走正门。

庆郡王听说三子珍商行东家来了,放下书卷端起茶盏,随口道:“请进来。”

竹帘轻响,庆郡王稳坐首位,从口边茶盏往外看……一位眉目清丽的女子亭亭站在堂前。

美丽不好形容她,给人感觉,倒像是一幅淡淡的水墨画,清雅到极致,却宁静悠远让人心神俱清。

“三子珍褚青娘见过王爷。”双手交叠腰间微微欠身,行的是商人之礼,而不是女子福礼。

饶是庆王爷见多识广,也顿了顿,才放下茶盏,调整好心中讶然,庆王笑容里多出几分温和:

“本王倒不知道,这两年在京城做的风生水起的三子珍,竟是一位女子掌舵,坐。”

褚青娘浅浅轻笑,谢坐:“青娘甚少露面,王爷见笑。”

庆郡王品了品,声音也是温和舒缓,没有半分烟尘气息,实在不像幕后大手。

这女子不像后宅妇人,也不像商贾女子,倒真像水墨画中人。

庆郡王想了一回,笑道:“贵行想要加入皇商,可皇商名额已满,后边还有各家排队,本王虽然欣赏贵行货物精致用心,可也爱莫能助。”

真要爱莫能助,何必让我来这一趟?褚青娘浅浅笑着听着,揣摩庆王话里真实的意思。

等庆王话毕,褚青娘才浅笑接上:“世人都说买家不急卖家精,庆王爷却是其中列外,王爷主持皇商十八年,什么货物配得上御前,王爷只消一眼便能心知肚明。”

这马屁拍的婉转而惬意,庆王爷微笑,心道难怪三子珍挤走原来京城三大家。女子为东家细心、婉约、柔韧、精致,男子却又不能及的地方。

“再说青娘根基尚浅,不敢和其他商家比肩,唯有出奇一策,比如……”青娘顿了顿,等庆郡王面带疑惑看向自己,才浅笑道,

“比如早已断供的西域珠宝香料。”

庆郡王倒吸一口凉气:“你要商走西域?”西域茫茫荒漠。

“是”还是温和的声音,但温和下是海纳百川的气度。

庆郡王有些沉吟,食指一下一下,敲在紫檀木桌上,敲出‘嗒、嗒、嗒’的声音。

那声音一下一下敲在青娘心上,敲的心里上上下下。褚青娘捏了捏手指,让自己重新镇定,说道:

“商走西域,于国来说可以随时明了他国动态,让万岁心中有数。”

这事儿关系边境安危,一个商贾,一介女流,能有这样的胆量!这样的眼光!

庆王爷再看青娘,眼里就多了三分深奥,心里却油然而生一股敬佩,生出一句话:峨眉亦能定乾坤。

青娘笑了笑:“于王爷,可以多在御前供奉异域趣宝;于百姓,可以享受异国长技,比如退烧药油。”

庆王爷笑了,是真的笑了,由心而生的笑,这女子奇了,绝了。先用国之大义压迫自己;又用私利打动自己;最后还能为民造福蛊惑自己。

其实说到底,不就是自己想开通商路挣钱吗?

庆王爷哈哈大笑,像是吃了人参果一样浑身通泰,这个女人太会说了。

可笑完心里留下的是淡淡敬佩:没有那样的眼□□度,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

“哎,本王自诩见人千万,不曾见褚东家这般会说话的。于国、于君、于民,倒让本王无话可说,若是不应褚东家所请,是不是本王不通情理?”

褚青娘听出庆王调侃之意,笑容便也多些自在之意:“王爷怎么会无话可说,商通西域不是一句话就能成的事,我们可有成算,走通什么货物,关税几成等等,都需王爷知情定夺。”

庆王依旧不吐口,转身端起茶盏喝了几口,慢悠悠品着涩后回甘,半天才放下茶盏。

“想来褚东家早已安排仔细,其实何须皇商身份,自己走通可以免去关税,免去货物限定,岂不是赚的更多。”

“私通关隘,匪贼也,青娘所为女子,却也不齿,再者……”褚青娘抬眼看向庆郡王,眼里是不退不让的坦荡“王爷心里也明白,如有皇商身份庇护,我边关二十万大军,就是西域商队最大的仰仗。”

皇商,为皇家行商,若遇不测自可请衙役、兵士护卫。

庆王摸着胡须,对眼前女子目露欣赏。

窗外一只燕雀,不知在枝头蛰伏多久,忽然破开枝叶‘啾’的一声,飞向青天白云间。

庆王府门外,庆郡王亲自送行:“你且回去,后日便是大朝会,本王会替你奏请此事。”

青娘双手搭在腰间,微微欠身:“多谢王爷费心。”

青娘坐着马车走了,庆郡王还在门口,夕阳照着大地一片金色,一阵微风庆郡王发现鼻端隐隐什么幽香。

仔细闻却若有还无,凝神细辩好像香樟,庆郡王捏了捏鼻子,这才想起来,遥望远去的马车,那车可不是香樟木的。

又想起褚青娘说的话“什么货物配的上御前,王爷只消一眼便知。”

的确,十八年皇商总理事,他庆郡王自认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香樟木啊,可不是香车……庆郡王压下美人二字,即便在心里想也觉得不合适,反倒想起词一首,吟哦出来:“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背手回府,嘴里还在吟哦:“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人渐渐去远了,还在吟哦,只能隐约听见:“一夜鱼龙舞……”

大虞惯例,逢五就是大朝会,四月十五魏奇比以前早半个更次醒来。今日天佑帝将在朝中定下,空缺一个多月的吏部尚书。

吏部查天下百官政绩、定天下官员品级,向来是六部之首,这对魏文昭尤其重要!

因此魏奇不敢怠慢,一把凉水泼在脸上,机灵灵清醒过来。

“魏哥,醒了没,您让我打听的事,有眉目了。”

窗根儿传来声音,魏奇听出是自己手下丁三儿。这小子活道,三教九流都有门路,向来负责探听消息。前几日,魏文昭要魏奇打听褚青娘底细,魏奇就安排的丁三儿。

可现在魏奇哪有心思管一个后宅妇人,抽下毛巾一边擦脸一边说:“这事儿等今儿回来再说。”

丁三儿听了,急得在窗外跺脚:“我的爷,您还是听听吧,不得了了!”

第39章

橘黄的油灯下, 瘦猴儿一样的丁三儿, 连说带比划,说的口沫横飞,说的魏奇掉了手上毛巾,说的魏奇勾上鞋,风一样裹出屋子,去找魏文昭。

魏文昭也早半个更次醒来, 闭着眼演练今日朝堂会出现的画面。各种信息在他脑中交汇, 各方势力在他脑中布出密密麻麻的蛛网。

再睁眼锋芒内敛,黑沉沉眼睛只能看见平静, 不起一丝波澜。

“老爷, 老爷!”魏奇匆匆忙忙进来, 魏文昭平静清冷的望过去:“怎么?”

许是会传染吧,又或者魏文昭强大到足够让人信托, 魏奇砰砰跳的心安静下来,拱手低头:“老爷让奴才打听褚姨娘,有眉目了。”

魏文昭淡淡打量着魏奇, 眼里带着几分审视, 能让魏奇不顾一切冲进来, 看来事情超乎寻常。

“说吧”魏文昭转身坐下, 替自己倒一盏刚泡好的浓茶。

五更还早,夜如泼墨一样黑,屋里烛火跳了跳,一个烛花闪红明亮, 却很快黯淡下去,顺着烛心慢慢垂进烛油。

魏文昭嘴角慢慢勾起:“你是说青娘就是三子珍商行东家?”

“是”魏奇垂手应声。

“你说她要开通皇商?”

“是,前日才从庆王府回来,”魏奇特意加重语气补充到“在庆王府盘桓半日有余。”

也就是说,皇商一事已经有了眉目。

怎么能这么能干!畅意如流慢慢从心肺升上来,魏文昭嘴角笑容越来越大,终于忍不住满腔畅快:

“天助我也!”

原本只有八成把握,如今却是十成把握,看谁还能阻碍他尚书之位!

心中少有地回荡起激昂之气,魏文昭起身,畅快道:“更衣。”

魏奇不明白魏文昭喜从何来,但他知道自家老爷心智无双,因此不再说什么只是低头伺候。

圆领紫袍、革玉带、长翅乌纱官威显。

魏文昭收拾停当走出西厢,天还是没有一点转亮的意思,漆黑的夜幕下,他驻足转眼望向东院。

一重重屋宇、树木、墙垣、阻碍视线,可魏文昭眼里依然踌躇满志:我的青娘,我果然从不曾喜欢错过人。

两人小轿在夜色里寂静行走,魏文昭双手揣着笏板,大拇指微微在笏板摩挲,放空心思闭目养神。这一刻他的心境清如菩提。

轿落,奉天门外已经站着好些官员,几个人过来迎接,魏文昭笑着应了,站在一起不过说些字画,或者京城闲趣,轻声笑谈倒也雅致。

“魏大人好有逸兴,看样子胸有成竹啊。”

声音横插进来,魏文昭拿眼去看,笑道:“原来是张御史,张御史说笑了,胸有成竹才能画竹,否则画什么竹子,不如回家种竹子。”

“哼~”原本还想再刺几句,想到待会儿大事,张御史愤愤甩袖子走了。

魏文昭附近官员,瞟一眼张御史去的方向,也不见愤色继续低声闲话。

寅卯相交,净鞭声脆,文武百官整肃衣冠按序上朝。

先是各地洪涝地动之类,都不大,然后就到了百官瞩目的吏部尚书人选。天佑帝五十余岁,身体硬朗虽然两鬓染霜,但面色红润双目依然有神。

龙目向下扫一圈,臣班里,庆郡王把自己笏板向外斜了斜,扫了一眼。想想还是别再朝上说了,今天这个吏部尚书还不知怎么厮杀呢,不如下朝去皇上那儿提一嘴。

开通皇商在百姓是大事儿,放朝上真不是事儿,他给皇上提一嘴说道说道,这事儿也就成了。

中书省左仆射,抱着笏板出列:“微臣提议户部侍郎魏文昭,魏大人自任户部侍郎以来,兢兢业业户部税收、人口大幅提升……”

“微臣反对!”这边话还没说完,御史台就有人出列,恰好就是那位张御史,抱着笏板慨然而出,侃侃而谈,

“夫天子选百官,查德为先;魏大人停妻再娶攀附权贵,私德有亏;微臣窃以为其德不配位,不堪重任。”

天佑帝看向魏文昭:“魏爱卿,有何话说?”

魏文昭抱着笏板出列:“微臣认停妻再娶,不认攀附权贵。”

“呵”有人嘲笑“魏大人这话可真有意思,你停妻再娶,难道不是为了攀附权贵。”

魏文昭神色清冷平和,半分不为所动:“当然不是为了攀附权贵,只是为了更快走到万岁驾前,早日为陛下效力,为万民谋福”

这话说得可真漂亮,却不过是偷换概念,难道别的官吏不能为陛下效力?

正有人抱笏板准备出列启奏,魏文昭却忽然撩袍跪下,双目垂泪,仿佛受了多少痛苦压抑:

“微臣和臣妻第一次相见,不过十四正是年少慕艾时,桃花树下她俏然一笑,微臣一颗心便给了她。十年青梅,六年夫妻,生育一双儿女,夫妻鹣鲽情深。

魏文昭留着自己都不知道真假的眼泪,回顾往昔。

“微臣年纪一日大似一日,十七岁知道,男儿当以家族为己任;成人后,读书明理,一路看大虞繁华盛景,百姓安居乐业;微臣心中更生出男儿豪迈之气。”

魏文昭跪直身体,满目赤诚:“身为男子应当以天下为己任,为陛下竭尽心力,为天下鞠躬尽瘁。可是朝中官吏众多,陛下怎么会注意一个新科探花。

泪痕渐渐干凝,魏文昭在大虞朝会上剖析自己当年心境。

“吕家相中微臣,微臣欣喜若狂,回家告诉青娘,我有快速接近陛下的办法了,只要青娘让出妻正妻之位就好。”

魏文昭想起青娘在怀安说的话“我相公金殿点探花,我喜不自胜赶车去镇上置办酒菜,满面春风回来。”

他当时听到消息,何尝不是喜不自胜赶回去写休书,满面春风等青娘回去,告诉她一条通天梯摆在面前。只是还没等他讲明白厉害关系,就被再三确认要休妻的青娘,扇了一巴掌。

朝中绝大多数人觉得,平日看魏大人沉稳干练,处理事情也是如理丝绦,原来男女之事上却是个傻子。这搁谁谁愿意啊?好好正妻不当,却做个没名没分的外室。

也有赞同魏文昭的,这才是男子处事,有大小轻重之分。

只有天佑帝知道的更多,魏文昭任钦差时,三五日就有私信回来,说些风土人情趣闻轶事。即是给他解闷,也是让他从另一个侧面了解民生。

有一日来信颇有兴味说,他被街头认父,只因为那稚子认父标准是:他爹很漂亮,比许多人漂亮;他爹很聪明,比许多人聪明。

他当时还拿这件事和贵妃说笑,论聪明漂亮这两条魏卿正合适,那孩子倒是个有眼光的。

谁知过几日,魏文昭来信哭诉,那是他遗失在外的亲子,信纸泪痕犹在。人人都说他偏爱魏文昭,可魏文昭身为男子,为了家族门楣,为了朝堂,为了天下的责任,失去了多少,爱妻不能理解,稚子不能相认。

魏文昭似乎没注意别人怎么想,自顾自苦笑道:“可惜臣妻不能理解,和离后一去不复返。”

魏文昭落泪道:“臣妻瞒着身孕流落在外,寒冬腊月临盆却被客栈驱逐,若不是路遇好心人,微臣恐怕今生见再不到他们母子。”

“怀安再遇,微臣简直喜极欲狂,可惜青娘不肯原谅微臣。”魏文昭苦笑,苦笑中带泪“微臣这一生亏心的事,大约都在青娘身上,为官那么多年,第一次以官身,以儿女强逼她为妾。”

魏文昭的表情,这下是真苦了,苦的仿佛泡在黄连缸里。

“微臣想夫妻情分在,她慢慢总能理解微臣。可惜四年时间,她从不正眼看微臣,就算微臣把家里最好的院子给她住,就算孩子都交给她,也不能换回一个笑脸。”

魏文昭跪直身体,苦涩中含着骄傲,一一看过文武百官:“张御史说我攀附权贵,本官用的着吗?你知道我的青娘,本官发妻有多优秀吗?”